第62章

雨中的故事。

——題記

很多人愛大海,愛它的波瀾壯闊,愛它的無邊無界。望着眼前被巨浪和狂風挾裹着的焦灼的海面,這個世界好像随着那朦胧的暗淡走到了盡頭。接送我的司機小心翼翼的将車子停在這個此刻人跡罕至的海島度假村,繼而盡職的嘗試在呼嘯的狂風中撐起那把想為我擋風遮雨的黑色長傘。

“不必了。”

狂風第N次将傘骨折反,絨制的傘面上縫合的紋路已經因為狂風脹裂,飄散在風中的傘面像極了藏區的彩色旗,只是沒人知道,這迎風招展的黑色旗帶來的到底是福祉還是厄運。我推開傘,執着的踏入雨中。

因為連續幾天的暴雨警報,滞留在景區無法離開的游客面色沉重的聚集在一樓大廳的休息區。而我們的出現,則更讓他們本就慌亂的心更添一份不安。只是同我一樣,已經習慣大場面的司機自動的忽略掉那些惱人的怯怯私語,禮貌的和前臺接待輕聲的讨論着什麽。

“先生,看現在的天氣狀況,的确不适宜留住,更何況您要按周包租,從您的安全出發,建議您仔細考慮。”

接待的話音剛落,震天的雷聲自海邊方向傳來,震動波及到整座建築,盈透的頂燈和同時打開消防照明燈也因此閃爍不定。滞留的游客見此景象失神的大聲驚呼,而一直淡定從容的司機也開始變得猶豫不定。

“就這樣,要三間套房。雨太大,繞城高速已經封閉,回到市區最快也要兩天時間。”

隆隆的雨聲下,同樣濕透的Lee推門而入。那種堅定冷靜的氣場震懾了一直吵鬧不停的人群,讓雨夜中的孤島恢複了它應有的安靜。接過接待遞來的房卡,成串的水滴自白淨筆挺的襯衫袖口低落,可Lee好像并為未察覺。沉默着踏步在厚軟的地毯上,彼此的呼吸聲都變的清晰。只可惜,這沉默仍舊掩蓋不了湧動的波瀾。電梯門合上的瞬間,Lee率先的打破沉默。

“你應該知道吧,情況非常的不樂觀。”

“我知道。”擡起腫脹發燙的頭,我望着Lee,平靜的應答。

“查到的證據已經通過集團內部網備份到總部,徐恒目前在境外,但已經得到通知并會盡快回國。Nancy因為包庇你,已經被Steve報請總部以失職開除;而Steve因為你的一巴掌,鼻腔流血不止。他本身就有很嚴重的凝血功能障礙,所以現在應該還在醫院搶救。你是有多恨他,會打那麽重的一巴掌?”

緩慢上升的電梯在提示音之後穩定的停住,Lee微笑的望着我,期待着我的答案。

“有多恨?我不知道。只是我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是幸災樂禍。難不成你一直在期待Steve受傷或者死掉?”

“沒錯。我敢保證,NPL有一半以上的人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只是沒有人有這個膽量付諸實踐。”Lee說着,一邊笑容輕佻的望着我,一邊打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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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趕在Lee進入房間,我用僅存的力量拉住他。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不如直接送我去經偵科,何必這樣大費周章?還有,不要妄想從我這裏得到其他任何認得任何消息。如果一定要有人為了Steve膨脹的權力欲作犧牲的話,就是我好了。”

聽完我的話,一直微笑的Lee終于笑出了聲。我望着那明朗的笑,恍惚間浮現眼前的竟是爾溪那曾經招牌似的微笑。

“Cherie,徐總之前是不是要提舉你替代Derek成為NPL中國的財務總監候選?”

“沒錯,但是并沒有提上日程。你問這些做什麽?”

“因為我覺得,這個提舉沒有實現,對于NPL中國是最大的幸運。”

Lee一邊說着,一邊走進房間,脫下濕的滴水的外套。我靠着牆望着他沉默的背影發呆,直到他憤怒的轉身,嘶吼的對着我。

“所以我一直說女人傻女人笨,你是被吓傻了還是真的傻?我進到房間裏,和Nancy說完,你就應該阻止Nancy那麽大聲的告訴你。保安公司已經介入,存在監聽設備是應該有的第一反應。這是逗孩子玩兒嗎?這是經濟調查,是高智商的!”

“還有,為什麽你要承認有秘密資金?帳外資金的來源除了秘密準備金,還有可能是核算失誤或者随便別的什麽情況。再者,即使證據确鑿必須承認秘密準備的存在,你也不應該試圖一個人擔下來,有徐恒,有Jason,任何一個人都比你有能力去承擔去解決。而現在呢,你不僅愚蠢的爬進了Steve精心設置的圈套,還動手打了他。即使Steve顧全大局徐恒運作周詳,你也不可能摘的一幹二淨。你不僅沒有通過犧牲自己拯救別人,更讓整個局面陷入到無法收拾的狀态。如果我不偷偷把你藏到這裏,你是不是會殺了Steve之後自首?如果那樣等待NPL中國的,就是研發事故後的內亂導致的破産解體。那幾千人十幾年的努力就全付諸東流了。”

Lee說完,将濕透的襯衫甩在化妝臺上,又對着落地的窗戶狠狠地砸着拳頭。我則麻木的望着眼前這個仍舊陌生的面孔,取出別在內衣上的寶石胸針。

“男人呢,就一定既聰明有冷靜嗎?看Steve的樣子,覺得即使女人也不會下作到那個地步。”

聽到我的話,一直情緒激動砸着窗的Lee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但仍舊沒有轉過身。

“我手裏的這個胸針,是在英國讀書的時候一位社交面相當廣的故交贈送的生日禮物。因為做的這個工作牽涉面廣又多和男人打交道,很多時候,只要覺得事情棘手,都會帶着它,就像當初那人贈送我的理由,萬事只求自保。”

說完,我将胸針拆開,取出裏面的錄音裝置,走當窗前,遞給Lee。

“NPL上下動員都沒能聯系到徐總,你卻可以輕而易舉的聯系到他,說明你和徐總的關系本就非比尋常。這裏面存有現場的錄音和Steve對我說過的話。有了這個,雖然不能改變我因為資歷淺薄而犯下的愚蠢錯誤,但至少可以證明,Steve此次的調查動機不純。只要總部不是真心希望破産解體,徐總就一定會有辦法解決這件事。而我,則會安靜的待在這裏,等着內審部的調查。另外,”

Lee狐疑的接過胸針,不可置信的盯着我。

“請一定讓徐總轉告費淩,無論如何,不能因為我的事影響公司上市的進程。也請人到我家裏删掉電腦裏的所有資料。其他情況我會看着處理。既然不能逃避,那就幹脆勇敢的面對。時間不早了,我想休息,就請您先回去吧。”

“Cherie,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有這個,我以為你一直都很被動,我……”

“就這樣吧。”

壓抑着內心湧動的波瀾,我将Lee趕出房間。在經歷了十幾小時的動蕩後終于恢複到一個人的狀态。冷冷清清的屋子裏,內飾裝潢的恰到好處。憑窗遠眺,仿佛能看清那一縷縷湧動的波浪。雖然努力着讓自己忘掉,但叫嚣着沖擊大腦的,依舊是Steve猙獰的模樣。

應該正好就在同一時刻,游離天地間的閃電終于擊潰了本就脆弱不堪的供電系統。

暗黃的燈光在忽明忽暗的幾次閃爍後歸于沉寂。黑暗中俯上同樣冰冷的床,因為疲憊而模糊的意識裏,浮現的是倫敦西區某個歌劇院旁裝潢典雅的咖啡廳。

“那,這個給你。”

放下手裏微熱的拿鐵,我接過面前男子遞來的首飾盒。黑色的緞面在夕陽的照射下格外的細膩。

“什麽?”

我無力的應答,讓他滿心的期待瞬間冷卻。

“你是女人嗎?是女人的話看到這個不該驚叫嗎?來,叫一個給我看看?”

說着,男子伸出手,擡起我的下颌。

“叫一個嘛,來,聽話,叫一個。”

“叫什麽啊?**嗎?想聽那叫聲的話,花幾十磅找個站街女,保準會很過瘾。”

說着,我放下不屑于打開的首飾盒。推開椅子起身。

“靠,這也就是你,要是別的女人,哪還有命活到今天。也難怪,林博炀說走就走,換做任何一個男人也受不了。”

甩下話,男子不屑的推開在桌子旁跑鬧的小孩子,先與我走出咖啡廳。

“啊……”

我望着他的背影,想着那話裏出現的如今行蹤不明的人,不自主的大聲尖叫起來。那撕心裂肺的叫聲吓哭了身旁玩鬧的孩童,也吸引了整條街的注目。

“我靠,你他媽還真叫啊。叫也不用這麽大聲吧。”

男子一邊說着,一邊攬過我,掏出錢夾遞給侍應生厚厚的一疊英鎊囑托她安撫好哭的大聲的孩子,接着又對着循聲而來的警察卑躬屈膝的解釋了半天。

安頓好一切回到車上,夜色已經籠罩了不列颠蔚藍的天空。男子疲憊的松了松緊箍在喉結的領帶,嘆着氣打開了車頂燈。

“我他媽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麽,陪你來看穿的亂七八糟的英國女人在臺上依依呀呀半天,又花了幾百磅替你收拾殘局。大小姐你還有什麽招數統統使出來,我也好早超生。”

“我的招式可是多的數不清,只是你這人罪孽太多。上帝應該也不會願意見你。”我一邊嚴肅說着,一邊從風擋前的紙巾盒裏賭氣的抽出一大堆紙巾,對着後視鏡仔細的收拾起哭花的妝容。

男子見狀,無奈的笑了笑,接着放倒座椅躺了下來。我則無視他越來越大的笑聲,拿着Dior的粉餅,一點一點的塗抹上動人的假面。

合上粉餅,正要轉頭叫“司機”起身,一直藏在我身後的探尋的目光猛的迎到我面前。

“你幹嘛,詐屍啊!”

我說着,顧自的收拾起散落的化妝品。而那男子,則又從西裝內兜裏取出首飾盒,打開,将那枚鑲着一顆大的有些不像話的寶石的胸針遞到我面前。

“一般的禮物你看不上眼,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男子說着,小心翼翼的從首飾盒裏取出胸針,接着微微的旋開底托,一個做工精細的黑色圓柱體展現在眼前。

“這個黑色的圓柱,其實是個竊聽器。等以後你回國,少不了要遇到這樣那樣的瑣碎雜事,但如果有了它,起碼可以保證留存有一份真實。雖然錄音當做證據需要滿足很多條件。但有備無患。至于這個寶石,”

男子微笑着,撫摸着寶石。

“星座書上說,這是你的幸運石。既然沒有緣分一直守着你,就讓它替我陪着你,幸福也好,難過也罷,只要我還活着,都會在這裏等着你。”

男子說着,将複原的寶石胸針別到我的真絲上衣上。來往的車輛形色各異呼嘯而過,但都無一例外的用那一閃而過的車燈将這個價值連城的寶石照射的閃閃發光。而那男子,則若無其事的發動車輛,直至融入那流動了百年的倫敦老城之中。

我轉過頭,向前望去,原本的繁華老城變成了慘白的天花板。而枕邊的固定電話則響個不停。匆忙的接起,電話那頭Lee的聲音略帶沙啞。

“三個小時後,NPL,總部對你的審查。”

我笑着,沒有回應的挂斷電話起身。

美好,從來都只是夢裏的場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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