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兜兜轉轉的緣分,終究落回我手裏,凝結成歲月穿成的鏈珠,永世不朽。
——題記
記不得是來自哪裏的意念,畢業生離校前用自己兼職賺來的錢買一套名貴的工作裝,穿着它參加面試,工作,即可戰無不勝,“工”無不克。想着這些站在鏡子前,換上加急送來的手工職業裝,塗抹出嬌人的容顏,少女時代的美好期待如今卻成了不得不面對的巨大挑戰。從一個人的奮鬥到如今背負着整個集團的未來,命運在不多的時日給了我太多的承受。籠絡上鬓角垂落的散發,滴聲後的房門旁,梳洗一新的Lee正站在那裏無聲的望着我。而在那之前,會是費淩玩弄着手機無奈的等待,無奈的催促着永遠都慢他半拍的我。
“這個樣子,怎麽樣?”
我回過身,嘗試着平複內心湧動着的波瀾的同時,擠出一個明媚的燦爛笑顏。Lee見狀,既感意外又十分開心。
“之前就有聽說,NPL中國的SFM是個美女,如今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能有這樣的狀态,可見你的自制力還真是強大。”
“強大?絕對不是我強大,而在于,心裏住着這麽一個人讓我不自覺的讓自己變得更好。讓我覺得,沒有退縮的可能。Lee,如果你也愛一個人,總有一天你會感受到我的感受,擁有着或許比我還要強大的能量。”
聽完我的話,Lee半解的搖了搖頭,我笑着走上前,推開沉重的房門。
走出度假村,天仍舊陰沉潮濕。夾雜着雨露的海風既沉重又冰冷,停在門口一字排開的四輛商務車更是招惹了圍觀者太多的非議。直到有序的駛上沿海公路,來自身邊人的複雜眼神又不時的預示着不遠處那無法預知的未來。
大約十幾分鐘後,一路疾馳的商務車在細雨的陪伴下穩穩的停靠在一個新落成不久的獨棟寫字樓前。從墨色的車窗向外望,幾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正踏着穩健的步伐走向我,直至打開一直被反鎖着的車門。
“請下車。”
面前的男子操着生澀的普通話,語氣低沉的示意我下車。我緊張的望向Lee,而Lee則迅速冷靜的單手抓住我的衣擺。
“等等,Cherie。這是怎麽回事?按照安排,關于Cherie的調查,應該和Alex一樣在總部不是嗎?”
坐在Lee左側的司機惶恐的望着Lee,又側目望了望我眼前高大的黑色身影,用顫抖的聲音解釋道。
“您上樓的時候,頭車的司機告訴我跟着他走就好。李先生,還請您體諒,我也是沒辦法。”
Lee聽完,無聲的點了點頭。如蒙大赦的司機随即打開車門,在另一陌生面孔的引領下,走向寫字樓旁一個低矮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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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陳小姐,還有人在等,請兩位快一些。”
陌生男子說完,便大力的将我拖出後座。我示意還要争辯的Lee,配合的向着寫字樓走去。
和外觀看起來一樣,這棟寫字樓的內部和其他的商住樓一樣沒有任何區別。但望着布滿沿途樓梯環廊的黑衣人,我的神經還是不自覺的緊繃到極限。
順從的走到頂層,一直看押我的黑衣人突然在标準的九十度鞠躬後松開我獨自離開,轉而由一個身着淺灰色套裝的年輕女子引領我走到東側走廊盡頭的一個開放會議室前。
“陳小姐,按照集團管理,請您擡高手臂至肩胛平齊,并交出随身攜帶的通信工具。”
望着眼前标準的微笑,我擡高手臂,接受儀器的檢測,而後交出摘下手腕上有定位功能的腕表。年輕女子見狀,滿意的對我笑了笑,推開了那扇平齊頂棚的棗紅色木門。
連續深呼吸後走進會議室,空曠的會議室裏除了迎面的單人座椅和長桌前三張陌生的歐裔面孔外別無他物。因為過于的空曠,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被回聲放大數倍的我的呼吸聲。我努力的告訴自己向前,直到觸摸到那冰冷但卻光滑的椅背,微微的鞠躬致意。
“很高興見到你。陳宇小姐。”
伴随着我慢慢恢複直立的身軀,正中的中年男子用标準的英語回應道。
“我也很高興見到您,先生。”
聽到我的回答,居中的男子先是禮貌的點了點頭,接着又在面前的文件夾上寫了些什麽。
“那麽,請坐。”
“能否請陳小姐介紹一下您在NPL中國的職能範圍?”
還沒有來的及調整到舒适的坐姿,靠左側位就坐的女士便開始了她的發問。
“是,女士。我在NPL中國擔任高級財務經理,負責新項目的財務核算工作。目前的級別是S2高級財務經理。”
“擔任的是財務經理的話,可否對您的教育經歷有一個詳細的介紹。”
“我在國內接受過正規的本科階段教育和一年的研究生教育。随後通過參加合作項目到達英國完成了經濟學碩士的學位學習。”
“在英國學習過?”
“沒錯,在那裏生活過三年。”
“那麽我們可不可以理解為,您對中國和英國的法律及制度都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可以。”
靠右側的年輕男子擡起頭,用極具深意的目光望向我。
“從HR那裏的簡歷上看,您加入NPL的時間還不到一年,雖然之前有在事務所工作的經歷,但就您現在的位置看,和您的資歷并不匹配,能否請您就此做一個解釋?”
“這位先生,如您所言,單就從業資質來看,工作年限上我并不符合常規的層級配置,但我相信任何的職場模式都不存在完全複制的情況。我加入NPL,一是因為揚名在外的企業知名度和業務範圍,二應該歸功于我對集團中國區負責人徐恒和已經離職的我的上司Derek的仰慕。”
“仰慕?因為仰慕而入職的話是不是存在這樣的一種可能,你會因為自己無法控制的情緒而從事一些職責範圍外的操作,比如,這次的秘密資金事件。”
一直盯着我的居中男子在其餘兩位連續的發問過後終于開始了他的盤問。
“我認為,這種可能是不存在的。仰慕,從我的角度而言,只是單純的因為工作傑出的原因而産生的崇敬心理。這種仰慕,只會為我的工作帶來更大的動力,而并不能成為此次秘密資金事件的導火索。需要在這裏闡明的是,對于秘密資金的來運和存續時間,我并不了解任何細節。今天之所以會來到這裏,主要是想對自己在公司財務運作的過程中産生的纰漏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而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職在集團內部造成更大的混亂。”
說完,我仰起頭,如釋重負的感受着久違的輕松。
“我能否這樣理解您的意思:您願意承擔因此造成的所有惡劣後果,但對資金的來源和存續時間等您就職前的問題保留意見?”
“沒錯。”
“那麽您的前直線上司Derek和集團負責人徐恒,你有什麽需要向我們闡明的嗎?”
提及Derek和徐恒,空洞的大腦瞬間被那些雖不久遠但卻已經模糊的記憶填滿。入行後Derek的栽培,宿霧訂婚典禮上兩位的石斑魚,還有醫院特護病房外,Derek提及的加州陽光,以及總部年會上,制作精美的演示文稿。而關于徐恒的,穿插着的是費淩的躊躇滿志,和廢墟前那孤獨但依舊堅定的背影。
“關于兩位,我能闡明的除了贊美還是贊美。不管總部對我的處理決定是怎樣,我都很珍視在NPL的這一年。我願意,承擔因此而造成的所有後果,但也請各位從NPL中國的長遠出發,停止對這一事件的繼續調查。但對于Steve的調查手段,我希望能夠保留追究的權限。”
作完最後的陳述,面前的三位同我一樣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只是居中的男子多少有些保留。
“陳小姐,我對您勇于擔當的态度十分的贊賞,但是您也要清楚,您的決定所将帶來的後果。這将直接的影響到您本人的職業發展和您的執業資質。這就好比眼睛對于飛行員,靈活的雙手對于外科醫生,都是不可或缺的。誠然工作不是全部,但這仍舊是美滿人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現在,如果您改變主意,之前的記錄,我可以向您保證不會有第五個人知道。”
“不必了,非常感謝您的勸解,但我想,無論對于誰,這都将是最好的結果。”
說完,我緩慢的起身,對這三位,禮貌的鞠躬。
“我會安靜的等待對我的處理決定,也會按照工作規範做好工作交接。非常感謝三位,祝午間愉快。”
有力的握手,安靜的轉身,直到拿回寄存的腕表,走出空曠的樓道,徘徊在心裏的眼淚終于自眼眶滑落。漫步于朦胧的細雨間,潮濕的衣服帶來的寒意讓我不自覺的發抖,卻仍舊無法熄滅肆虐于心頭的灼燒。
就這樣走了不知多久,直到自身後撐來一把傘替我擋住逐漸變大的雨線。睜開被雨滴和淚滴朦胧的雙眼,費淩的笑顏出現在我的眼前。
“傻瓜,下着雨呢,不打傘就算了,還穿這麽少,萬一發燒了要怎麽辦?”
“是啊,如果發燒了,一個人在家裏,誰來照顧我呢?如今沒了工作,連阿姨都請不起,應該要自生自滅了吧!”
“聽你的語氣,陳小姐應該是想活下去喽?”
“嗯,想活下去呢,有個我很愛的人,他叫費淩,不想留他一個人,也還想接着折磨他,所以想知道活下去的方法。這位先生,您知道嗎?”
“這位小姐好運氣,我熟識的人中恰巧有位叫費淩的先生愛慕小姐多時。只是不知道小姐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讓他有機會可以被小姐折磨?”
“您說的那位費先生,身家如何?人品又如何?”
“身家還算豐厚,有家公司就要上市供人買賣了,別的不敢說,衣食無憂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人品更是沒得挑。那小姐看……”
“我是願意嫁了,但要那位先生要備豐厚的聘禮。”
“據我所知,費淩先生已經準備了豐厚的聘禮,就是他本人。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我笑着說着,費淩笑着回應,接着自然的攬着我,走向前方渺茫但卻光明的未來。
也直到那一刻,我終于确定,兜兜轉轉的緣分,終究落回我手裏,凝結成歲月穿成的鏈珠,永世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