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們注定相遇,卻又注定走上一條無法牽手的路。

——題記

“世間之事,很多都是,你想過幾萬種結局,卻獨獨想不到它最終的模樣,也正是如此,日複一日的日出日落,才變得既有期待又有味道。”

公元二零零三年的初冬初雪,外語學院公認的冷漠才子林博炀在自己的二外法文書背封莫名的寫下這樣一段連自己都覺得矯情的話。那時的他不會想到,就在寫下這段話的幾個鐘頭之後,他将與一個改變他一生的女人的重逢,并因此掀起命運的另一個高潮。

古老的銅鈴低沉的響起,歷史百年的古老磚樓裏人潮湧動。咫尺之外的老式玻璃窗那邊,紛紛的暮雪飄揚滑落,給這個北國的百年名校帶來一縷難言的靜谧。那年的冬天,來的尤其的早,早到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跨入新世紀的第三年,一切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發展着,而對于林博炀,一切并沒發生太大的變化,如果一定要為那個冬天貼上什麽特別的标簽,那麽靜靜躺在老舊宿舍樓皮箱裏的護照,應該就是那個冬天最特別的紀念。

不列颠,大西洋,那些遙遠的只在課本裏鮮活的名字即将改變他的生活,而這一切,在很多人仍舊翹首期盼着大學模樣的時代,在手機手提仍舊是稀罕物的時代,顯得那樣的另類與遙遠。而這同樣對他陌生的一切卻得益于那位他多年不曾謀面的“弄潮兒”父親的功勞。誰說美元是英鎊人民幣是混蛋,能改變人命運的,應該都是金玉才對吧。思緒被漸漸清明的腳步嬉笑打亂,從哈着霧氣的窗玻璃偷望着背後那些笑顏如花的女生暗自嬌羞的指點,林博炀想到這句父親常挂在嘴邊的名言,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只是無數個普通的周六中的一個,但對于林博炀來說,又是那樣的與衆不同。同樣即将遠赴重洋的室友陸琪正在不遠處的某個教室裏參加英聯邦首席學府劍橋舉辦的商務英語考試,在那個英語尚不是非常普及的時代,這個舉動對于名牌法學出身卻奮力追逐外企項圈的陸琪更顯得另類非凡。誠如陸琪的小女友玫小姐抱怨的那樣,這些孩子實在是走在了時代的前面,玩弄着那些仍舊新鮮的燙手的概念,追逐着那些旁人不敢想象的生活。而正是因為這不為大多數人理解的孤勇,才促使着自己冒雪來到這裏,作為輝煌起點的見證之一,旁人的議論和斷背的流言又算得了什麽?望着不遠處玫小姐焦急的背影,林博炀潇灑的伸了伸修長的手臂,對着開啓的玻璃窗縫隙痛快的一次深呼吸。

低沉的銅鈴又一次響起,幾個陌生的身影正俯身穿越隔離考場和自習室的警戒線緩緩走出。沒有供暖的教室并不暖和,離場的考生一邊搓着手一邊低低的交談,林博炀下意識的走上前,伸長脖子,妄圖找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但卻無功而返。再次回到窗前,臨窗的位置上一個纖細的身影伴着入夜前的最後一抹餘光闖入他的視線。亞麻白色的及膝大衣剪裁妥貼的修飾着那細長的腰身,脖頸上一掌粗細的貉毛尾領顯示出與年齡不同的疏離冷淡。女孩不慌不忙的将手裏的東西裝入做工精致的大提包,接着拿出一個小巧的手機。

“嗯,考完了。還好吧。”

“……..看你說的,托你的福,嗯,我看到下雪了,突然想好幸運當初發揮失常沒考到這裏,不然一定會被凍死的。”

“……..要待一晚才有回去的車子,對。…..是嗎,你要來這邊?哦不,應該沒時間聯系了吧,對,我自己沒問題,那回去見,好,我請你吃飯。”

女孩說完,從容的合上手機,扣上帽子,漫步走進暮色的雪中,慢慢的沒了蹤影。

考生魚貫而出,但仍不見陸琪的影子。林博炀一邊安慰着急的跳腳的玫小姐,一邊想着那偶然闖入自己視線的身影,那身影在自己的心裏越發的清晰深刻。北國的校園,高鼻子藍眼睛的俄羅斯美女數不勝數,來自各地的才貌雙全更是不勝枚舉,但從來沒有哪一個吸引到他如此的注意,正是因為一貫的冷漠高調外加與陸琪的兄弟情深,有關他斷背的傳言才會在校園盛行,而這陌生的面孔所談及的,又印證着她不屬于這裏的事實,想到這裏,他突然莫名的遺憾,二十二歲的大好年華,他終于體會到佳人難覓的苦楚。

而一旁,久負盛名的玫小姐當着衆目,驚呼着竄到陸琪并不寬闊的懷抱中,陸琪無奈又欣慰的低頭哈腰的致歉,卻引來更多或是歆羨或是不屑又夾雜妒意的目光,林博炀無奈的擡手撫了撫鏡框,扯出擊潰無數美女的國标級微笑,和陸琪一左一右架着玫小姐,出了教學樓。

下了一天的雪伴着北風拂過臉頰,一陣陣沁人心脾的冰涼,俄式的煤氣路燈下,玫小姐踏着雪,滿口羨慕的描述起那個連林大才子都傾倒的背影。

“真的陸琪,好标準的身材哦,有一米七了呢,嗯,可能還不止吧,還穿着那款我想了好久的白絨大衣,哦,還有貂皮領子,對對,好漂亮哦!”

玫小姐說着,捅了捅身邊的林博炀,

“哎,林博炀,你說,是不是國标級美女?”

林博炀頓了頓,抹掉正肆虐在腦海裏的模糊背影,

“國标級,我看還差點,起碼比不上咱們玫小姐。老陸,你說是吧?”

“嗯,”一身輕松的陸琪極力的附和,

“那是自然啊,在我心裏,宇宙級的也比不上我的玫小姐,對對,必須比不上嘛!”

聽到這裏,本就自我感覺良好的玫小姐滿意的點了點頭。

“ 哈哈哈,本小姐知道了。鑒于兩位表現如此,我決定請你們去和大酒,怎麽樣?再來一蠱酸菜白肉鍋,給你們兩個改善改善夥食,等到小林子找到他夢中情人了,本小姐也好邀功啊!”

說着,玫小姐踮起腳尖,摸了摸小林子林博炀的頭,一臉的得意,林博炀無奈的望向陸琪,意圖尋求支援,卻惹得陸琪一頓大笑。

“哎呀,小林子,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了吧,每次玫小姐來,看到你都比看到我開心的多,有你在,我一是輕松,二是也看看你被女人虐的可憐相,哎呀我說玫小姐,你當初就不應該死乞白賴的粘着我,你跟小林子,更配更配。”

陸琪一邊說着,一邊笑的彎下了腰,自感被輕視的玫小姐憤恨的放平有些抽筋的腳掌。

“ 哈,陸琪,你不說我還忘了,怎麽嫉妒了?就是得讓你有危機感!是啊,我是倒追你來着,可我不後悔呀,你這輩子也甭想甩了我,就是你了!小林子是我兄弟,你是我男人,這事兒沒得改,你好好的老老實實的跟着我,本小姐保你有肉吃!”

說着,玫小姐跳到陸琪背上,狠狠的拍打起來。路過的相熟女生望着這一幕無不為被迫委身的陸大才子投來一縷憐惜,而更多的,還是對名揚整座校園的玫小姐的歆羨,畢竟,不是誰都舍得不錯過愛情。

走到校外美食街的路因為玫小姐的存在而不再遙遠,車水馬龍的北側校門依舊熱鬧,踏着漸厚的積雪向着目的地,公車站前白色的纖細身影又将林博炀的視線慢慢的吸引了去。

“就是這樣,人多車少,尤其是下雪天,我就說你別走了。”

“不走不行啊,學校那邊還有事,我也想多呆幾天,想看冰燈來着呢。”

女孩說着,對着旁邊的人熱切的笑了笑。忽然加急的北風吹落了本就有些小的裝飾背帽,女孩玲珑的側臉在淡黃的路燈下越發的嬌媚。

“哇哦,真是美女呀,快看陸琪,就是那個美女姐姐,怎麽樣?”

陸琪聽着,順着玫小姐的手指方向望過去,許是玫小姐的聲音太大,女孩和一旁的男生默契的轉過頭,尴尬的玫小姐和陸琪靈活的一同轉過身,湊到一旁生意興隆的燒烤攤,留林博炀一個人無助的立在那裏,用那有些凍僵的臉擠出死板的微笑。

女孩望了望無辜的林博炀,淺笑着轉回了身,而被帽子圍巾遮擋住視線的男生羞憤的擺弄好帽子,向林博炀投去并不友善的目光,而不過片刻,男生便爽朗的笑着湊向林博炀。

“哎呀太巧了,林博炀!!”

渾厚的男音傳來,抱着一堆烤串的筱玫陸琪也湊了過來。

“哎呀,我說誰呢,這不是趙南錫嗎,嘿,我是筱玫,還記得不?”

筱玫說着,拽着忙着付錢的陸琪湊了過來。

“來了呀,南錫。”

陸琪一邊打着招呼,一邊整理好零錢塞到兜裏。

“嗯,回本部借些書,再順便接個熟人,沒想到還能遇見你們。哎陸琪,聽博炀說你也參加這次考試了,怎麽樣,還好吧?”

“嗯,還好吧,但是也不簡單。你知道我上大學以後就沒怎麽再學英語,為了去法國,一直在學法語倒是真的,覺得很有用就試了一試,重在參與嘛!”

陸琪說着,自然地摟了摟嘴裏塞滿烤串的筱玫,

“我考呀,主要是為了讓筱玫來陪陪我,要走了,畢竟舍不得嘛。”

話至此,聰明的趙南錫點了點頭。

“我也是呢,呵呵。”

趙南錫說着,側身望了望那一直背過身等車的纖細身影,一眼的柔情。陸琪林博炀會意的點了點頭,意欲不扯破這暧昧的陪伴,而興致正濃的筱玫卻并沒有考慮那麽多。扔掉手裏的竹簽子,筱玫笑嘻嘻的湊上去。

“南錫呀,我聽小林子和我家老陸說,分院的趙南錫可是敢作敢當的,怎麽今天這麽婆婆媽媽起來了,快,給我們介紹下嘛,這位美女姐姐,是你的夢中情人?”

意識到反常沉默的筱玫有些失禮的突然襲擊,陸琪麻利的上前阻止,可玫小姐卻并沒有收手的意思。被玫小姐問話沖擊的毫無防備的趙南錫提着大包裹尴尬的立在那裏,而遠處閃着車燈的公車正沿着歪曲且滿是人影的小路艱難停靠,但因為路滑,終究發散着刺耳的剎車聲向着人群撞了過來。意識到危險的來臨,陸琪大叫着小心一手摟過筱玫一手拉過趙南錫,而站在同側的林博炀則下意識的從後面摟住面前那纖細的背影向着裏側靠攏。女孩大概被這突發的情況吓蒙,一腳沒站住随着林博炀使力的方向摔了過來。無數和這兩位一樣的情侶齊齊的在車子撞到隔離欄的瞬間倒在地面,大力的沖撞使兩人的面孔無限貼近,仿佛那薄弱不可聞的呼吸都生動起來,重重跌落到地面的瞬間,林博炀終于看清了那個折磨他一下午的面孔,卻也被這美麗同時又熟悉的臉孔震驚的麻木。

“博炀,博炀,沒事吧?”

陸琪南錫驚呼着圍了上來,一樣的焦急的呼喊讓雪夜滲透出久違的喧嚣。

“陳宇啊,你沒事吧啊?傷沒傷到?快起來看看。”

趙南錫說着,便伸手欲攬起那美麗的女孩。而同時,林博炀卻用力的縮緊橫亘在女孩腰間的手臂。

“你是,你是…..你叫…….叫………”

摔倒的人群漸漸被扶起,只剩這兩個人依舊以十分具有藝術姿态的姿勢躺在雪霧中。

“哎呀,林博炀,你幹什麽呢,快點,南錫擔心着呢。”

陸琪說着,協助趙南錫扶起雪地裏的兩個人,因為一連串的意外,女孩的臉頰浮現出一抹異樣的紅,淡淡濃暈的紅配着水靈的眼睛和纖細修長的睫毛越發的美豔,連一直冷靜的陸琪也被這久違的中國式秀美震驚的啞口無言。

“陳宇啊,沒事吧,嗯,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

南錫說着,跑到不遠處的馬路攔截計程車,也是湊巧,一輛計程車順着趙南錫的手勢慢慢停靠過來。趙南錫欣慰的笑了笑,随即對着女孩所在的地方招了招手。

女孩會意,對着筱玫陸琪友善的點了點頭意欲離開,卻發現林博炀的一只手仍牢牢的抓着自己的左手臂。

“林博炀,你幹嘛呢,南錫打到車了,你要耽誤人家了。”

陸琪說着,小心翼翼的掰開林博炀的手。卻發現那五根手指出奇的堅硬牢靠。

“林博炀,你怎麽了,博炀?博炀?”

陸琪的聲音很大,但林博炀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女孩驚愕的擡起頭,卻發現盯着自己的眸子熱烈的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陳宥涵,陳宥涵。”

林博炀突然大聲的叫出這個有些拗口的名字。本已有些不高興的女孩突然錯愕的回頭望向那有些失态病态的眼眸。

“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陳宥涵。”

“陳宥涵,你怎麽知道?”

“陳宥涵,你不記得了嗎,我還都記得呢,你塗在我凳子上的那一超大瓶膠水。”

說着,林博炀脫下手上的黑色羊皮手套。

“還有,因為你被劃傷的手臂。這下你記得了吧。陳宥涵,好久不見哦。”

女孩聽着,緩緩伸出修長白皙的又有些冰涼的手指撫上那有些猙獰的傷疤。

“你是……你是林奕?不不不,你不是,叫林博炀?”

聽到這裏,林博炀終于松開禁锢在女孩手臂上的鐵掌。露出比國标級微笑更迷人的笑容。

“許你改名字就不許我改,陳宥涵,你想起來了,記得我了?”

林博炀說着,伸開手臂,猛的将女孩擁到自己的懷裏。一旁的陸琪,筱玫,還有不遠處等待着的趙南錫齊齊的冷固在那裏,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震驚的目瞪口呆。

而事件的男女主角,卻沉溺在這意外重逢的喜悅裏。

原來擁抱真的可以不變,被喚做宥涵的女孩子這樣想着,展開有些凍僵的手,環上那熟悉的寬闊的肩膀。

我們注定相遇,卻又注定走上一條無法牽手的路。

公元二零一三年,一個同樣飄雪的冬天。自那年冬天被始被萬千人羨慕談論的女孩在電腦上寫下這樣一句話,作為故事的繼續,來祭奠他們所有人逝去的青春,和那不會再重逢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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