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意開張

李氏近來心煩,打那晚黃氏訓後,他男人回屋一直不聲不響,待她态度也冷,不近不遠,連日說不上兩句話,偏偏李氏嘴笨,總能挑起男人火氣,昨晚在娃兒屋裏頭睡,讓自己睡冷炕。

李氏最愁的不是這個,前頭大房不知給她娘灌了哪門子迷魂湯,鬥大字不識竟想做起生意,黃氏有模有樣将家裏家外大小事一應劃拉給自己和劉氏,說大房騰不出手,往後讓她們多費心。

舒服日子沒過兩天呢,要麽說大房有手段,瞧瞧才幾日,就把黃氏哄得團團轉,騰出西廂房的隔間任她折騰,她趴門縫偷看過,裏頭物事不少,陶罐用碗倒扣着,大大小小溜了一牆角,李氏砸摸腦門想人的話。

“罐裏不能見光,怪我多心也好,總歸先說明白,二房三房屋裏頭看顧些,別叫侄兒他們去鬧,提前揭開壞了味道”

李氏嗤鼻,多金貴東西自家人都防!且等兜裏三兩嫁妝銀子禍害完怎麽跟娘交代。正想着,他家饅頭撒蹄子往屋裏跑,招呼不同她打,叮鈴哐啷在裏間翻東西。

李氏不放心,到裏頭細瞧,看他在翻他爹撿木頭料子給他做的木盒,裏頭盡放他寶貝石頭塊。

“早不叫你扔了,還留着?小白眼狼随你爹陽奉陰違呢!”李氏皺眉

“才不”饅頭護犢子将東西往懷裏攬,撅嘴應道:“我要拿寶貝跟母換東西呢”

李氏一愣:“她同你說的?”心頭騰地竄起火來,好哇,生意做到家裏小輩身上來了。

“沒,母沒說”饅頭怕他娘誤會跟母鬧,自己便吃不到罐罐裏的東西了:“我偷聽母和奶說那是要賣錢的,俺沒錢,但俺有這些寶貝,母肯定會跟俺換的”

“瞎鬧”李氏斥了句,笑吟吟道:“你自去人跟前讨嫌,別怪你娘沒提醒你”

饅頭憋紅小臉,小手往匣裏抓了顆最亮圓的石子,蹬着步子往門外跑,到門邊轉頭朝他娘做了張鬼臉:“壞娘,就會嫌棄我,不要你做我娘了。”

李氏抄起桌上的線團就要砸,饅頭一矮身跑沒影了。李氏牙根恨癢,碎罵兩聲“小崽子”,登時又笑了,她等着看一會饅頭用破石頭跟大房換東西,臉上顏色定然精彩。

林雲芝車轱辘連軸轉了幾天,又進趟鎮,才把家夥備齊,乘二房三房有空把車子架好,夜裏再将西頭屋子那兩罐醬起開,并上食材,爐炭雜物,又朝三堂叔家租借驢車,只等趕明日集市,做賣煎餅營生。

萬事開頭難,林雲芝沒敢往食肆酒樓上想,一來兜裏銀錢不足,二來貿貿然做大,先頭沒有半點名氣,同行一擠兌關門難免有倒閉的風險,人食五谷餐飲行業從古至今都是一大熱門,自然競争激烈,倒是小攤靈活,正好合适林雲芝現在的境遇。

黃氏憂心大房來去路上不妥當,指了二房随人一起。秋來農事初歇,地頭扒拉不出東西有三房便夠了,黃氏實則心裏對大房依舊有幾分戒備,老二暗下意思是去盯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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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明日同你嫂子一起去,忙起來能搭把手,再不濟賣個力氣也好”

陶老二沒意見點頭,反倒是李氏面色有些難看,瞅了瞅自家男人和大房那張清秀明豔的臉,甕聲甕氣道:“娘,為何叫老二去,他嘴嚴實替大嫂吆喝都不會,老三嘴巧,不若讓他去,不定更能幫大嫂忙。”

低頭不語的劉氏眼角微微一抖,下意識看了她男人一眼。

老二媳婦一提,比起來老三确實更合适:“老二你怎麽想?”

陶老二搖了搖頭道:“我去”

地裏活如今不過是磨時辰,緊着輕松,兩鋤頭歇半晌,怎麽不比舟車勞頓自在,陶老三自然想讨閑:“娘,二哥人雖然悶,可攤煎餅靠的是餅滋味好不好,又不比誰嗓門大,要是餅香十裏外人能不上前來賣?”

話到這份上,沒得再多說,黃氏說:“便定下,明個老二你同大房去鎮上。”

林雲芝無有不可,反而多個人替自己擡貨她能輕松。李氏見自己男人鐵了心,待回屋時黑着張臉罵道:“好賴不識,替你讨閑偏要上趕着去受累,我也不管你了”說着把自個蒙進被裏。

陶老二立在原地,多年夫妻,李氏的心思自個猜得準七八,他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我不怕累,你別多想,那是我嫂子,我自個有婆娘”

林雲芝正要回屋,就見饅頭湊到自己跟前,圓溜溜雙大眼睛,扭着衣角支支吾吾,林雲芝問他做什麽,饅頭忽地朝她伸出手,露出掌心裏圓潤的石頭,脆生生道:“母,我想跟你換陶罐裏的寶貝”

別看他繃着小臉,耳根子卻泛紅雲,顯然羞惱得不行,林雲芝笑着蹲下身子道:“是誰告訴你母有好東西的”

西頭屋子裏除開前頭做好的醬壇子,林雲芝還用豆皮并辣椒面孜然做了好些辣條,切成細條準備明兒加煎餅裏,辣條甜滋滋有鹹味讓煎餅味兒更足。

前世在街上買煎餅的時候很多家店都會問客人要不要辣條,這事她連黃氏也沒提,只以為那一溜都是醬壇子呢!

“是我偷聞到的”饅頭道:“母切大餅子的時候我看見了,好香的。但奶說母要賣錢不能給我吃,所以我拿寶貝跟母換。”

石頭又透又亮,映着燭火暖澄水亮,林雲芝一時間哭笑不的,她輕輕從人手裏接過,在人期盼的眼神中點頭,去廚房拿碟子盛了小半碗道:“石頭是大寶貝,母占饅頭便宜了,以後再想吃跟母說,但別貪多,小心吃肚疼你娘拿竹條抽你”

得了吃食,饅頭出奇乖巧地,怎麽交代怎麽應答保證,捧着碗躲角落吃了。

次日林雲芝天不亮同二房搬好生意家夥,駕着驢車往鎮上去,去得早,他們找了顯眼的攤位,鎮上每逢朔望會有大集,貨物琳琅滿目,因鎮位置好,四通八達,左右鎮上人往來,商旅行走,待鏊子發熱嗤嗤響,斜對角混沌鋪大團往外冒白氣,街道煙火氣漸漸濃起來。

林雲芝讓二房看着錢匣子,別一會手忙腳亂忘收錢,然後用鐵勺舀了團面糊,拿木筢子沿圓圈攤平。讓鐵匠做鏊子的時候,林雲芝留了心思,邊角留了個環形把手,供她轉動且不燙手。

久未倒不手生,面餅皮攤的薄且均勻,在面上潤了層蛋液,叫餅皮不幹硬。而後塗上特制醬料,灑些蔥末,苋末,夾上酥脆的撚頭辣條,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用鏟子從中間切斷。

秋風裹着往街頭巷尾一吹,霎時間雞蛋的清香,面餅的鹹香,還夾雜一股從未聞過的滋味,有些嗆鼻卻讓人止不住口舌生津,遠處興許一時半會聞不到,在旁的陶老二先吞了口唾沫,不善言辭的他,一時不知怎麽形容,只能說這餅子不貴,他是願意掏錢嘗一口的。

似乎聽見他的心神,林雲芝取了草紙将餅包好遞到他跟前:“出門急,一會忙起來怕顧不上午飯,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這......”陶老二粗粝的面皮輕抖了抖,他擺手道:“算了吧嫂子,我瞧你又是加蛋,又是撚頭,光那醬都香,還是留着賣吧,我一會買兩塊胡餅湊活就成”

林雲芝笑道:“叔叔說笑了,這醬是自家做的不值錢,別看我往裏頭加好些東西,實則本錢同兩塊胡餅差不到哪去,叔叔又何必給別家送錢,況且我手生怕滋味不大好,還要你嘗過給我說說,不足我好改”

陶老二聞言才讪讪接過,卻有些愣住,方才離的遠味道已經濃烈,這會子湊到嘴邊,陶老二指不住吞咽口水,心想哪裏要改,簡直勾人饞蟲,在期待目光下,他嘗了口,喉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煎餅他不是沒吃過,能勝過手裏的卻沒有,許是沒人敢這麽加,陶老二不禁懷疑這塊餅子的值多少文錢。

餅裏頭非但有蛋香,蔥香,醬的滋味也怪好,并不齁鹹,有股豆豉清甜,最要誇的是混在裏頭細條似的面筋,格外有嚼勁兒不說,甜滋滋中又帶着股辣味,刺激着味蕾讓人忍不住下咽,後嘶嘶哈氣再嘗一口,怪美的。

如此神色,林雲芝已然胸中有數,她不再多言,因為有食客叫這味道引來了

她挂上職業性笑容:“郎君可是要煎餅?”

那人家境想來不錯,頭戴頂六角瓜皮帽,嘴邊生有短髭,面皮白淨,一雙眼細若鼠眼,他原是出來尋食,家裏廚子翻來覆去便是那幾樣清湯寡水的飯菜,他早吃膩歪了,上街想吃碗熱馎饦,不曾想叫股餅香纏了腳。

近到跟前發現這賣煎餅的小娘子不僅生得水靈,細聲細語也醉人,當下就問價錢

“六文錢一個”

林雲芝說出這價錢後,沒吓到瓜皮帽,反倒是把陶老二吓了一跳,六文錢?夠買一沓胡餅了吧!

“不瞞郎君,我家這餅同別家不大相同,裏頭料足,郎君絕不會後悔的”林雲芝見他皺眉,忙一番解釋,後拿出個小碟,裏頭鋪着一層細條紅豔的面筋,遞過只竹簽:“郎君且嘗嘗,餅子裏頭并是這東西貴呢”

“不必,也不貴,給我來一個”人擺了擺手

陶老二微微瞪眼,又不禁心疼,早知道能賣六文錢,他哪裏還會吃。

林雲芝沒理會人的肉疼,手底下功夫快,刷好醬料,開門紅,順手多添了些辣條,用草紙包好防髒。

外圓內方的銅錢子,嘩啦啦響,林雲芝眉開眼笑,總算是見着回錢了

此時天光大亮,街道驢馬鈴铛聲,各路吆喝小玩意兒吃食喊開,林雲芝順着這股熱鬧勁兒,不乏也心情開朗,不時跟着吆喝兩句。

後頭不少上來問價,但因價格高止步,但也不乏有賣個好奇的,鎮上雜工每月大體能有一二兩銀子入賬,吃個六文錢的煎餅倒不是大事,也賣了些許。

要不說怎麽古代農民最困難,死守一畝三分地,一年掙的錢還不如鋪裏夥計月薪多。可生意能不做但地一定得有人耕,不然全餓死光了,皇帝老子得壓着人,因而農民的賦稅低,每年意思交些米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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