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拳打陶姑爺
劉氏折騰完朝食往屋裏又添了件襖子,撞上男人抓着兩張餅子火急火燎要出門,劉氏觀他衣面直皺眉:“這又是上哪去?”
“杏子村”平日粗衫麻布穿習慣,兀的換上衫衣棉袍無外乎束手束腳,他道:“二姐姐的事眼見有着落,娘讓我再去盯緊些”
繞過人就要往外走,又惦記起事來,囑咐道:“鐵牛在炕上耍混,一會兒喊起來,你娘兩只管先吃,趕時運還能回來湊個暮食,不用特意留飯,等啥時候回來,給我下碗熱面湯餅就成”
劉氏嗔罵兩句“誰給你留飯,美得你”,心頭不對付,自個丈夫見天往外頭跑,明面上是黃氏拿主意,實則還不是林氏領着做主。
一家裏外全成她吆喝的兵卒,打着為小姑子讨公道,這日子見天過去,主意是圓是扁除了她自己個,誰也見不着,她瞅無非是芝麻綠豆官瞎頂帽子充大,現下要露餡了,想找個替罪人扣一頂辦事不利的帽子,自家男人不懂醒神還一個勁兒往前頭湊。
“少來,我能不比你有心眼”劉氏掐腰道:“老二老四都在家歇着,要你提燈籠上趕着伺候,如今是分了家,兩頭過日子,銀子他們躲着賺,指頭縫不肯漏下點,叫你做兄弟的嘗點甜頭,有難處倒是想起你來。誰家沒難處,要回回出事兄弟妯娌都被折騰個遍,這家分的有什麽意義?”
陶老三皺了皺眉,只當劉氏是不滿這兩日抛下的裏的活兒,地是死的,再要緊還能比過自個姐姐?
“當初是你鬧着分,沒刀架你脖子”分家時耆老鄰舍多少暗的裏罵他白眼狼,為老婆孩子已經對不住他老子娘一回,如今辦事哪能不盡心竭力
他瞪了自家婆娘一眼:“大嫂往後住金屋寶山與咱們家都沒幹系,她要願意帶一把窮親戚是她大德,不幫也合情合理,你少張口閉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欠你多大人情。”
“老二老四也沒閑着,天不亮便借了驢車往縣城去,我不同你在這磨功夫”
劉氏要辯兩句,奈何她男人頭也不回,她一肚子話在嘴裏打轉不成,全沉進肚裏變做委屈,氣悶勁兒憋着燒了眉梢尾巴。
左右兩道眉,一角壓着東院,一邊恨不能翹到天邊: “去她姥姥大德,一臉子狐媚相也指望着飛黃騰達,秋後的螞蚱,老娘看她還能蹦跶幾天”
天生狐媚的林雲芝,沒能在風月場上聲色犬馬,這會子蹲在院子等藥吊子。這藥煎給陶家姑子,前些夜裏她喝高,大家夥原望着她能借酒消愁,沒想到身子骨經不起二兩酒,醒酒湯灌下去兩碗,次日非但沒清醒,一股勁兒的往外發熱。
大夫來瞧出說是底子虧虛,壞了元氣,開幾貼藥吃後退燒,現下另抓的補是身子方子,當歸、參須瞧着金貴,煎出來這味兒恁臭,苦哈哈讓人倒胃口。
藥吊子蓋頂叫白氣擠得“嘟嘟”響,熬夠時辰盛出來,取了兩三粒陶罐裏腌好的鹽糖梅子,端去屋裏。打簾子進去,陶絮正倚着床邊愣神,面容叫這兩日的藥喂出兩分血色。
林雲芝說不出來,像抽掉脊梁骨,偌大人,百十兩肉,裏外透不出一絲活氣,她鬧出點動靜。
Advertisement
“大嫂”陶絮轉眼,低低喊了聲,林雲芝笑着,替人輕掩被角,托着藥碗道:“藥苦,我備了鹽梅子能壓一壓,快些喝了吧”
瞧藥碗見底,拿過碟子遞到跟前,鹽梅子許是滋味好,陶絮苦藥皺緊的眉頭被沖散開,舒展時帶出了只言片語:“大嫂,這些天忙裏忙外叫你受累了”
曉得全家這幾日裏裏外外為自己奔波,陶絮心裏頭不大好受,聽娘說家裏在鎮上盤了店,嫂子好不容易得閑能歇息躲懶,又攤上自己的糟心事。
林雲芝道無事,觀人臉色斟酌道:“合離的事今日便會有個分曉”
癱坐的人神色微頓,咬着一口銀牙:“可真?”
自然是真的,否則老二老四今早不會上縣城,林雲芝讓他們去請個人物回來,如今女子合離不是件易事,陶家若是清清白白去找人對簿合離,九成是不成,林雲芝讓陶家興去縣城請個官兒來
當初鄭皖派人傳話說,自己若蒙難處可去尋縣太爺,他能幫着想法子,心想不說就算請不來父母官,同衙門官府沾邊,也能讓姑爺忌憚,況且老三處還有幾樣把柄捏在手裏,陶家發作得當,合離亦是能成的。
“你且不急,好壞有陶家撐着,如今只管養好身子”林雲芝捏了把他消瘦的骨相,心底下想着如何将人元氣補回來 。
藥做不得日常進補的方子,不說金貴難入口,是藥三分毒,相較起來倒是藥膳好些,養身之外能保證口腹之欲,一舉兩得,具體些還得過兩日再瞧過郎中細想,進補何物一應要謹慎,胡亂沒章法,弄不好會适得其反。
劉炳這兩日不大舒暢,家裏當牛做馬伺候的事沒人去攬,他老子娘沒少在自己面前叨擾,這才兩日他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他不是能甘心折磨耳根子的人,尋了由頭出來喝花酒,邁進酒樓沖着櫃臺朗朗:“老板,上一角松露”
店掌櫃識得劉屠夫底細,讓小二去沽酒,親自送來:“爺,您點的酒,可要搭些小菜?”
一時半不會回去,光喝酒沒勁兒,遂按掌櫃的話又要了一碟子醬肉、一碟子冷菜,就着碟盤筷吃,一口酒一口肉,喝得起勁兒,酒意微微上頭,幾次三番沒夾穩肉,髒罵兩句引得左右引頸,耳中聽有人在談論。
“唉,我家那婆娘,不提也罷,前個回趟娘家,回家後便朝我大呼小叫,大小也不伺候了,還做起買丫鬟的心思”
同好啧啧道:“你丈母娘家是發大財了?叫你媳婦做起小姐夢來?”
那人道:“哪裏是大財,不過是比平日裏多了幾百文臭錢,投湖裏不見得會濺起浪花。她娘私底下是塞了錢袋子的,不同我細說多少,藏着掖着,當初真是瞎眼瞧上這吃裏扒外的瘋婦,如今想來休又休不掉,惱啊”
酒友皆勸他莫多想,忽的頭一人道:“你丈母娘才有點銀子就敢給你婆娘撐腰,不瞞你說,我聽隔壁村三姨說陶家發了大財,銀子銅錢雨般往聚寶盆裏下,啧啧,要我說可比你丈母娘牛氣”
“陶家,哪個陶家?不會是.......”人群兀的有神色往劉炳處瞥,掐着嗓說出的話竟比不掐還響亮
劉炳酒勁兒上頭半點沒察覺不對勁兒,反倒聞得與自個有關忙側耳傾聽。
“就是劉炳,他丈母娘聽說他經常對自己姑娘動手,如今顯赫有銀子了,他丈母娘在院裏放話,要叫人打回來,替她姑娘讨公道”一群人聽得目瞪口呆,不知是誰罵了句劉炳不是東西,自家老婆都打,丈母娘要讨債也是活該。
劉炳原就在聽,這下更是氣炸了,登時酒氣沖腦,一腳踢翻了條凳,嘩啦啦一片瓷碗碎聲中起身,兩步做三步到跟前,揪着一人便是大吼:“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是她死老婆子能算計的嗎?狗娘養的,睜大你狗眼看看你爺爺是誰”
一把猛勁兒愣是連桌帶椅掀個幹淨,那人撞了腰骨在的上疼成一團活蝦。
“劉炳,你做什麽!”同伴反應過來厲聲罵道卻不敢湊上前去
劉炳屠夫出身,身量力氣都是把好手,面龐橫肉盤紮,銅眼橫臂一展,活脫脫的孔武有力,平常便讓人忌憚,他咧着張嘴道:“盡管叫她陶老婆子來,我劉炳要是慫,就是軟蛋,狗屁婆娘,老子要休了她”
說完,丢下銀子,跌跌撞撞往外頭走,一群人敢怒不敢言,只敢瞪眼,嘴裏罵罵咧咧咒他。
穿過大街,劉炳想着繞小道回去,酒勁兒由着剛才那一會攪動,這當口全上了腦子,腳下步子踩得一搖三晃。
胡同巷子孤僻,影子沒有兩條,劉炳哼着曲兒走,轉角時忽的冒出一群人,兜頭給他套了麻袋,他腦子混亂,身子來不及做出反應,待回過神來拳打腳踢,雨點般朝他身上落下來,避開腦袋,拳拳入肉,疼得他直打滾。
“撤”待有好一會,有人低喝一聲,拳腳作鳥雀散,轟的一聲鑽進胡同裏沒了影子
劉炳氣悶地翻坐起來,掙紮着扒開麻袋,揉胸扶腰地碎了口唾沫,那點酒勁兒全叫拳腳打散了,酒樓那些閑言碎語兀地在耳畔回蕩,他腦子一通且直,以為是陶家人下的黑手,登時黑了臉,兩下從地上撐起來,颠了兩下穩住道
“離,老子鐵要休了陶家那婆娘,睃擺娘家對付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劉炳這頭回家,腳沒邁進門庭,陶老三就載着幾名婦人同壯漢出了杏子村,仔細瞧男人堆中有幾個竟是酒樓裏嚼舌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