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糖蓉糕

折騰一晚上, 天邊泛魚肚白, 林雲芝才熬不住倦怠迷糊将歇過去,光怪陸離的夢短而促狹,睡不大安穩, 再醒來外面天光大亮,她動了動僵直的脖頸,披了外衣自去外頭洗漱。

堂院中庭架了行爐, 吊着只錫水壺, 水正溫熱, 應是阿鬥前頭備的, 她笑着把熱水提進屋裏, 怕眼皮子重沒精神,特地用熱巾将敷半刻鐘, 饒是如此, 眼皮底下兩條青影依舊駭人, 林雲芝只好遮一遮。

前陣子趕集,李氏拉着她逛不少脂粉店說:“大嫂容色生得好, 但也不能整日裏素面, 往後咱家食肆做大, 保不準有大場面,買些回去, 不免何時要用趕不及,防備着心底總不慌”

胭脂水粉這物什兒,婦人圈子裏大抵比有排面的衣裳還要緊, 自古一白遮百醜,攬照拭面、立髻澤發,臉面是第一道門檻,外人初瞧不通品性,無外乎以容色好壞斟辨,悅己者容,雖為小人行徑,但六合之內無人能跳脫這條規則。

點妝這事吧需得全套,獨獨傅粉、描眉未免顯病态,塗口脂、花钿、胭脂齊全,才能畫出氣色。

大體是對唐妝保持敬畏,描眉時林雲芝滿腦子畫面感,短寬的蛾翅眉、蚊香盤似的暈眉,除此之外五峰眉,倒暈眉、連頭眉、拂煙眉亦是刷新三觀,厚厚的鉛粉,鮮紅的面靥,自大內宮廷扭曲的時尚,綿延至市井瓦舍,一旦遇上廟會趕集,保管神武、朱雀兩條大街,群魔亂舞。

林雲芝忍不住手抖,明明前有司馬文君的遠山黛,後有北宋的長蛾、淺文殊,但若問起門外漢,十之八-九是對盛唐記憶猶新,畢竟連大詩人元稹也曾詩雲:“莫畫長眉畫短眉”,唐玄宗時光名見經傳的眉形就有十數餘種。

林雲芝不想獨樹一帆,本分畫了長蛾、檀唇,頭發盤成扁圓形的桃花髻,發髻斜倚只烏木釵,瞧着簡約大方,最要緊的是省功夫。

要說起來,桃花髻也有個笑話,發髻始于明朝,前六朝叫典教禮法約束還算中規中矩,自萬歷皇帝後風氣大變,方巾非鑲金佩玉不戴,大帽常鑲香木、水晶,且在鐘愛加高一途愈演愈烈,男性如此,女性以夫婿為天,為了同丈夫相稱,發髻亦愈梳愈高,金銀珠寶恨不能都頂在腦門上。

有戶農家漢一日要吃酒,夫妻兩五更天便起床收拾,巳時才出門,怕趕不上席,就繞山道小路,尋常來往慣了的路,夫妻兩心裏理所當然的寬松,不曾想過林子的時候叫低矮樹枝一挂,妻子發髻珠寶松散了一地,丈夫六合帽也戳穿個孔洞,香木、水晶泠泠碎個幹淨,乞索兒般蓬頭垢面。

兩人相看,如此模樣自覺沒臉吃席,遂匆匆回家梳整,又是一番工夫,等再去赴宴時,人家早已曲罷酒散,空叫他二人撲個空,最後及家默默地咬餅子。

額前貼了當下合時宜的燕子花钿,撣了撣衣角,去堂前。

堂前,阿鬥正同李全搬耳房的點心食盒,瞧見別出心裁的小娘子,先是一愣,而後不吝啬誇贊:“小娘子今日格外好看”

李全也結巴道:“好...好看”說完耳根子通紅,臉上暈出團羞煞,低溜着腦袋不敢再拿正眼看她。

一大早得誇贊,甭管是誰,心裏都舒坦,林雲芝轉頭問:“家興呢?你們用過朝食了?”

憋了一肚子話要說開,林雲芝想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坦然面對吧,左不過一句道歉話,真就能比登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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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鬥說朝食是昨日裝盤多餘的糕餅,就着混沌,怕糊了混沌沒多煮,鍋裏還溫着五香糕,軟糯不膛牙,原比冷着吃多了股熱乎勁兒。

“小娘子用些墊墊,離用午食沒幾個時辰”阿鬥道:“小主家,朝食過後就沒見過人,想是有事出去,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林雲芝道無妨,若轉頭撞見支會她一聲,而後親去趟對門瞧瞧酒樓,裝潢塗牆前陣子就告一段落,如今卡在吧臺上。

瓦匠師傅拿捏不準,問過幾回,依樣做了個粗胚送來,得了首肯才動工,如今檢閱自己頗為滿意,吧臺後再置一面櫥櫃,上頭羅列陳放名酒,尋幾樣好看的陶盆,培些土養兩三株綠植,不拘泥品種,能添綠意就成。

酒樓風格有些像前世的酒吧,一樓大廳講究熱鬧,四仙桌長條凳前後不過一尺的距離,食客打诨方便,脖子長些,也不妨咬耳朵說悄摸話。東邊聲小些,西面照舊能聽個大概。

想圖靜也有法,二樓有雅間,四面牆加厚,簾子門一合,只要裏頭不摔盤砸碗、拆房子,保管用不上憂心隔牆有耳。

只待過年期間散散味,開年後從食肆搬過來便能入住,忙到年根腳下,林雲芝也有愧疚--畢竟頭回接手奇形怪狀的櫃臺,瓦匠師傅廢了不少心思結完工錢,林雲芝每人送了把松子糖、些許糕餅,讓他們回去分與家中小孩,解解饞。

“要不是你們趕着做,開春我這店只管沒法子開張,一點點心意,不成敬意”

瓦匠師傅不是沒見過大方的東家,送松子糖、糕餅的還是頭回,并不是說輕賤,反倒能說句貴重,雖沒銀子實在,卻更熨帖舒心,瓦匠師傅和顏悅色拘禮道:“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往後小娘子若有用得着的,只管說,能幫襯的決不推遲”

林雲芝笑道:“定然”

本想着年前去拜訪顧氏,不趕巧,人卷了衣裳盤纏投奔娘家去喽,自己撲了個空,唉,出嫁姑娘回娘家,還帶個孩子,爹娘再疼哪也不比以往,且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吉兇禍福,都與自己無甚幹系,也就随口感嘆兩句,自己該如何依舊如何。

“午食用饽饽”

李全自當點頭,又是他沒吃過的,大有口福。

“小叔子吃不吃得慣?”林雲芝暗地下松了口氣,這話茬子算是遞将出去

陶家興沒冷場說:“用得慣”而後頓了頓:“大嫂不必對我多有顧慮,吃食上但求果腹”

林雲芝笑了笑說曉得,饽饽種類很多,其中以滿族做法出衆。

饽饽口感好壞全在發面的勁兒上,白面和水、油要揉的極熟,反複數十下,指尖戳面團能陷個印才好,然後掐小塊包餡,餡兒全憑喜好,多放的胡桃仁、松子仁碾碎炒香,和香園絲、桔絲餅、饴糖做餡兒,然後下爐熨,做出來的饽饽酥而不破,外頭沒大稀奇,裏頭餡兒酥香中加着甜絲絲,這種做法有些類同月餅,滋味更足。

最出名的是搓條饽饽,叫糖蓉糕,許是這樣不通俗,若喚薩其瑪林雲芝想,大體自己哪個世界無人不曉,酥軟,就着奶茶,自己能頂飽。

作者有話要說:沒寫完,但還是發吧,明天下章肥,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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