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卻見和婧眉頭一蹙,「我不要你管!」

玉引不禁也皺眉,因為和婧現在是養在何氏膝下,她不好管太多。

她吩咐珊瑚,「去請何側妃來一趟,把這邊的事情說一說,告訴她和婧在我這兒。」

不久,何氏就過來領人了。她是從家宴上急趕而至,一襲新制的衣衫光鮮亮麗,發髻卻跑得有些亂。

一到門口,何氏雙腳一彎就跪下,「郡王妃恕罪。」

「快起來。」玉引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反被何氏的大禮吓了一跳,伸手扶起她。

何氏開口斥和婧,「不懂事!這是你嫡母,你怎麽能這樣無禮!」

和婧彷佛對這句訓話感到意外,怔怔地望着何氏,眼睛驀地紅了,「她才不是我嫡母……」她一咬牙,轉身抹着眼淚就跑,幾個宦官沒來得及再擋下她。

何氏微僵,回神後向玉引一福身,「郡王妃恕罪,妾身、妾身改日再來賠不是。」

說罷她匆匆追了出去,玉引自不好攔着,卻還是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出而心驚。

她深呼吸了兩次才平息心情,告訴珊瑚,「快找個人跟過去看看。」

和婧的反應太激烈了,可別出什麽事。

前院的書房裏,孟君淮見時辰差不多了,便放下手裏的書,準備去赴家宴。

剛站起身,就見一宦官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殿下!」

「怎麽了?」他問道,「不是讓你先去宴上候着?」

那宦官磕了個頭,「奴才去了。方才大小姐與郡王妃起了些沖突,郡王妃着人去叫了何側妃,尤側妃讓奴才趕緊來禀告殿下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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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君淮眉心微皺,「和婧怎麽平白無故與郡王妃起了沖突?」

「這個……奴才也不清楚。」那宦官伏在地上禀道,「不知大小姐為什麽會突然去正院,不過聽說話語中對郡王妃多有不敬,好像還……還明言不認郡王妃做嫡母來着。」

孟君淮面色一沉,追問:「郡王妃怎麽說?」

「郡王妃……」那人仔細想了想,回過味後有點訝異,「郡王妃沒說什麽,也許是沒來得及?大小姐挨了何側妃兩句訓便哭着跑了,奴才來時何側妃還沒回到宴上,許是直接回西院了。」

孟君淮靜下心,吩咐說:「你去何側妃那兒問問。」那宦官剛應了聲「是」,他又叫住他,「等等。」

宦官停住腳步等着他的話。

孟君淮想了想,搖頭道:「罷了,你就當不知這事。」

晚點,他還是自己走一趟正院為好。

見何氏與和靖前後腳進了西邊院子的正屋,屋裏的下人全識趣地避出去了。

何氏冷着臉,有心等外頭的人都退遠了些。待擡眸瞧了瞧各扇窗戶,見外頭已經沒了動靜,她才走向正屋一側的矮櫃。

和婧不說話,低着頭,眼淚劈裏啪啦地掉,落在繡鞋上一滴暈出一個圓。

何氏在矮櫃前站了好一會兒,心下幾經掙紮。

她不喜郭氏,但總覺得和婧是無辜的。這近一年裏,她自問對和婧無愧,只是許多時候,她也拿不準自己該怎麽對待嫡長女好。

這還是和婧頭一回鬧出大亂子來。

何氏心裏想着郡王爺的态度又想想正妃,終於狠下心,拉開抽屜拿出戒尺,往桌面上一拍,「跪下!」

和婧很久沒被打過手心了,眼看何氏這陣勢不是說笑,直吓得連哭鬧也忘了。

何氏鼓足了氣,拿着戒尺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她面前,捉起她的小手,「啪」的一板子就落下。

「越大越沒規矩,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人?」何氏斥道。

和婧吓懵了,靜了一瞬才感覺到疼,「哇」的一聲大哭起。

「哭什麽哭!」何氏又一板子打下去,「那是你母妃你知道嗎?你皇爺爺下旨賜婚、你父王明媒正娶進門的郡王妃,和你生母一樣的地位,輪得到你沖着她叫嚣嗎!」

話音一落又落了一板,和婧哭得撕心裂肺,卻是邊往後縮邊強硬道:「她不是、她不是我母妃!她占了我娘的院子,還搶我娘的稱呼!她不是我母妃!」

「你這孩子!」何氏氣結,緊咬着牙又連打了三板子,「不聽話!走,跟我去向郡王妃賠不是!」

「我不去!」和婧竟一下子掙得比戒尺往下落的時候還厲害,「我不去!她不是我母妃!我沒錯!」

「你……」何氏手裏的戒尺又舉起來,落下時,目光一掃和婧已青紫痕交疊的手心,猛地收了兩分力,但仍是落了下去。

「啊」的一聲叫後,和婧已哭得嗓音有點啞了。

何氏淺蹙着眉頭放下戒尺,嘆了口氣,「這道理你現在不懂,過幾年就明白了,現在你只要記着,我不會害你。」

和婧抹了把眼淚,偷眼望着她,欲言又止。

何氏又說:「郡王妃無論你認不認,她都是你的嫡母,這是規矩,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該知道規矩是不能違逆的。你不能去惹她不高興,還要對她尊敬、孝順。」

和婧把話吞回肚裏,只覺得心裏好難受。

其實她一直知道何側妃對她挺好的,很細心照顧她,可她還是不喜歡她。

她覺得何側妃好像什麽都怕,怕她摔了、怕她碰了,怕她因為生母的事情被父王讨厭,何側妃總是說她病了然後把她藏在房裏,她去問奶娘為什麽,奶娘給她的就是這個答案。

可是她覺得父王一點也不讨厭她呀!母妃剛離開的那時,還是父王抱着她哄着她,說那是他們大人間的事情,跟她一丁點關系都沒有,之後好多天,父王走到哪就把她帶到哪。

和婧悶悶地想着,半晌後應了聲「哦」,觑了何氏的神色,才回道:「我不會了。」

何氏稍笑了笑,房裏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而後她喚了人進來侍候。

屋裏兩人恢複了母女親密的模樣,貼在窗下靜聽的人便躬着身避遠了些,而後直起腰來。

趙成瑞向何氏身邊的掌事宦官唐武拱了拱手,「唐哥哥,多謝您行這方便。我這就回去覆命,改天請您喝酒。今兒這事還得勞您費點兒心,甭給側妃添堵不是?」

唐武堆着笑拱手說:「您讓郡王妃放心,她遣你過來聽着,也是為後院的和睦着想,咱家心裏有數,不必讓側妃知道的事,沒必要畫蛇添足。」

趙成瑞笑着離開西院。

元宵宴上,玉引都在為方才的變故懸着心。

當看見她差去打探消息的趙成瑞回來了,可孟君淮就在旁邊,她也不方便問。後來何氏也回來了,一臉緊張的解釋,說大小姐忽然哭鬧得厲害,她不得不折回去哄孩子。

玉引猜何氏是想将這事瞞下來,便道:「沒事,小孩子都是這樣的。」

嘴上這麽說,可面對眼前滿桌佳肴她已沒心情吃。一片白菜葉在口中嚼了半天也沒品出味道,吃到最後時才嘗出點雞湯的鮮香,方知自己剛才吃的是一口開水白菜。

待宴席散後,玉引草草和衆人道了別就往回走,只想趕緊問問趙成瑞都瞧見了什麽?後續還有什麽亂子?

她卻沒聽見孟君淮向她道了句「一同走」,朝他一福身,轉身就走,還走得特別快。

幾個近前服侍的宦官眼神傳來遞去,最後全看向楊恩祿。

楊恩祿也為這狀況傻了眼,定了定神,才上前詢問:「爺,您看……」

孟君淮好笑地目送着那個疾步遠去的身影,聽言驀然回神,「去正院。」

他言罷便提步走去,暗笑她心裏藏不住事。雖然在家宴上掩着心事,但家宴一散就行色匆匆,露了餡。

他沒有費力去追,反将步子放得更慢些。

玉引回到正院,立刻叫了趙成瑞來問話。

趙成瑞三言兩語就把西院那邊的事說了個明白,而後又細細将兩人的一言一語全都複述了一遍。

玉引懵了一陣。今天這事她理應跟孟君淮說,可聽完趙成瑞回禀的話後不禁遲疑了。

她該怎麽說呢?說和婧對她不恭敬、指着她說不是她嫡母來着?可那麽小的孩子,何氏又已經罰過她了,趙成瑞回話說「大小姐哭得嗓子都啞了」,若禀給孟君淮知道,不就讓他再訓那孩子一頓嗎?

孟君淮一進屋,就見玉引歪在榻上閉着眼嘆氣。

他做了個手勢止了旁人的禮,又揮手讓他們全退出去,站在榻邊看了會兒,見她又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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