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來迎他的宦官是這麽說的:「七殿下、十一殿下都來了,正在正廳說話呢。」
孟君淮一想,都是平常和十二弟交好的,而且也都是他弟弟,他沒什麽必要折回去改日再來,就依舊讓那宦官帶路。
到了正廳前一擡頭,卻見裏面個個都面帶怒色。
七皇子剛摔了只茶盞:「你們說這叫什麽事兒!我四姐那是在母後膝下養大的,母後和母妃都沒動手打過她,那張威算什麽東西!」
和他一母同胞的十一皇子趕緊勸他:「七哥你先別生氣,咱這不是剛聽着點風聲麽?怎麽回事還不一定呢,興許還有什麽隐情。」
「有什麽隐情也輪不着驸馬打公主啊?!」七皇子氣得直瞪眼。
孟君淮聽到此處心裏一沉,揮揮手讓旁邊頭都不敢擡的宦官退了下去,徑自進了正廳:「怎麽回事?驸馬把四姐打了?」
「……六哥。」幾人趕緊起身一揖,孟君淮回了一揖後看向十二皇子:「我是來跟你道謝的,你們這哪出啊?」
「唉,別提了。」十二皇子指了指西邊,「四姐的公主府不就在我旁邊兒麽?昨兒大半夜的,我聽說四姐自己回了公主府,今兒一早,這兩位哥哥就來了。」
孟君淮這才驚覺怪不得昨天回府時會碰上淑敏公主府的車駕,那條路确實是從驸馬府到公主府最近的路。
他便問道:「真的假的?張威一貫謹慎老實,當真動手打了四姐?這可是夠賜死他滿門的事。」
火氣最大的七皇子冷哼了一聲,坐回去喝茶熄火。
他和淑敏公主、十一皇子,都是康嫔所生,因為十一皇子生得太晚,打小就是他和淑敏公主這姐弟倆最親近。清晨時聽說這事兒他就氣壞了,叫上老十一就想去看姐姐去,無奈在姐姐那邊閉門不見人,他們兩個才不得不來找住隔壁的十二弟。
方才跟十二弟說始末時他就又發了一回火,眼下要再跟六哥解釋一回,七皇子好生飲了半盞茶,才勉強平靜地說了起來:「去年夏天,那個張威把母親接來住了,四姐也是脾氣太好,就讓她住在驸馬府裏。最初兩個月還好,後來那老太婆居然在四姐面前拿起了婆婆架子,四姐也不讓我跟母妃說。」
孟君淮聽得直搖頭,暗嘆四姐也太賢良淑德了。堂堂一個公主,嫁出去還要受婆家的氣?他女兒日後封了郡主嫁人,他都不會讓她們受這個氣!
「半年前,四姐不是生了個女兒麽……」七皇子強自克制了一番後還是拍了桌子,「混蛋!母後還說日後按宗室女封那孩子翁主呢!咱都沒嫌棄這是個女兒,輪得到他們嫌棄!」
七皇子直氣得頭昏,說幾句就要罵幾句,說了半天,孟君淮才可算把前前後後都弄明白了。
簡而言之就是驸馬府婆媳之間裏不睦已久,淑敏公主性子又太和軟,覺得驸馬到底還是護着自己的,便一直忍着婆婆胡鬧。結果沒想到日子久了,張威天天聽母親的閑言碎語,就對淑敏公主也有了嫌棄,昨晚淑敏公主被婆婆數落得受不了便頂了兩句,恰好張威喝了酒,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就這樣,四姐還不讓聲張呢!早上讓人給我們傳話,壓根不提要我們做什麽,只說別鬧到宮裏去!」七皇子切齒,「我恨不能拎刀剁了張威!」
說着,他重重地一放茶盞:「不行!這事說什麽也不能聽四姐的!區區一個剛在京城冒頭的新貴,要造反啊他!」
于是兄弟幾個就一直在十二皇子府待到了晚膳後,一邊思量如何辦,一邊安撫七皇子——主要是安撫七皇子。
最後拿定的主意,基本是按着七皇子所說的「這事必須禀給父皇」,只不過前面加了一環:先讓各府的親王妃、郡王妃、皇子妃都勸勸四姐,把淑敏公主那兒說通了再禀。
畢竟,現下心裏最難過的就是淑敏公主了。旁人都是義憤填膺,親身經歷了整件事的只有她一個。是以不管他們是不是好心,當親弟弟的此時還擰着她的意思辦都是火上澆油。
必須先讓她自己點頭答應了再說。
孟君淮想着一回府就跟玉引商量這件事,下了馬車卻見天色已晚,他邊往裏走邊問:「王妃在幹什麽?」
楊恩祿迎着他往裏去,回說:「王妃已睡下了,爺您若有事,下奴去請她?」
「不必了,明天再說吧。」孟君淮舒了口氣,徑直往自己的住處去。他想着簡單盥洗一番便也趕緊睡,明日和玉引交待完,他還得去跟皇長兄說一聲——讓七弟去是不行的,七弟現下氣成那樣,能在謹親王府裏罵街!
邁過院門一擡頭,卻見一女子笑吟吟地迎了過來。
「……?」孟君淮腳下頓住。
對方笑容不改地迎到他面前:「殿下安好。」
「……??」孟君淮看着她發滞。
她又說:「天色不早了,妾身服侍殿下就寝。」
「……???」他一下子頭腦清明過來,長吸了口氣之後神色緊繃,「你在外候着。」
然後他眼風一掃便進了屋,楊恩祿頭都不敢擡地趕緊跟着他進屋。
穿過堂屋又進了卧房,孟君淮才壓着音愕然喝問:「這怎麽回事?!」
後宅的人是很少到他前頭來的,屈指數算,其實只有謝玉引在他屋裏睡過覺。其餘的,不管是兩位側妃還是從前的正妃郭氏,都是他去找她們。
現下外面這位是怎麽回事?
孟君淮頭一個反應是楊恩祿收了人家好處替人家「辦事」,但旋即又覺得,楊恩祿不是糊塗人啊?!
楊恩祿被他喝得舌頭打結:「什……什麽怎麽回事?」
「你廢話!爺問你外面那個施氏怎麽回事?」
「施……」楊恩祿反應了一瞬道,「爺,那是陸氏。」
「……」孟君淮氣得想打人了,「我不管她什麽氏!她在這兒幹嘛?!」
楊恩祿這才猛地想起來,今天早上王妃把那本折子遞過來的時候,王爺并沒有翻就直接交給他了。
他趕緊解釋:「這是王妃安排的啊,讓後宅的挨個伺候您,每個人都能輪着。您說……您說能直接按王妃吩咐辦的就直接辦,下奴就直接把輪今天的叫來了。」
「什麽啊?!」孟君淮依舊有點雲裏霧裏,想了想,又說,「王妃怎麽寫的?拿來我瞧瞧!」
楊恩祿立即馬不停蹄地去翻了那本折子出來交給他,死低着頭稍微等了一瞬,就聽王爺「啪」地将折子一合,就此殺将出去!
正院裏,玉引正睡得特別香。
昨天她跪得有點傷了腿,于是夜裏睡得并不舒服。今日歇了一天歇好了,晚上躺下之後感覺十分美好。
再則就是該安排的事情她也安排好了,沒有心事時最适合安睡。她好像睡着沒多久就做起了夢,夢見定妃銜着笑對她說:「這安排不錯,從前是本宮錯怪你了。」
然後,橫空劃過一聲咆哮:「謝玉引你給我起來!」
玉引猛地驚醒,睜眼,見正進來的人怒意盈面,身後的珠簾噼裏啪啦地撞成一團。
「……殿下?」她怔着神望向他。
孟君淮将那本折子砸在她面前:「你什麽意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