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恢複
黠縣城門口,一輛馬車撥開喧鬧的人流緩緩駛了進來。街道上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蕭則面朝着木窗,兩只手扒拉在欄杆上,透過被風卷起的簾子往外望去。
他的眼神忽地亮了起來,擡手指着窗外,轉過頭對着洛明蓁興奮地道:“姐姐,你快看,有人在噴火诶,好厲害,他是不是提前把火吞到了肚子裏啊?”
靠在軟墊上的洛明蓁恹恹地撩了撩眼皮,白了他一眼:“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那叫雜耍,也就是糊弄一下你這種小孩。”
她揉着眼睛,撇了撇嘴,早上開始就眼皮直跳,真是不吉利。她沒多管,翻了個面準備繼續睡覺了。
可蕭則卻略歪了頭,疑惑地道:“原來他沒有把火吃進去啊,那他是怎麽吐出來的?是藏在嘴裏,還是捏在手裏的?”
他緩緩眨了眨眼,往洛明蓁那兒湊近了身子,繼續道,“我明白了!是不是旁邊那個叔叔塞給他的?”
洛明蓁只想睡覺,又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敷衍地道:“嗯,對,你實在太聰明了,就是這樣的。”
得到洛明蓁的“誇獎”,蕭則眯眼笑了笑,又趴回了木窗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街道,忽地拔高了聲音道:“姐姐,你快看,那兒插了好多好多小人啊,五顏六色的,好好看,是那個爺爺捏的诶。”
他轉過頭,興高采烈地道,“”姐姐,你快看!”
洛明蓁皺了皺眉,将背後的軟墊掏出來,閉着眼就往他身上扔過去:“給我閉嘴。”
蕭則把扔過來的軟墊抱在了懷裏,立馬抿了抿唇,身子慢慢往下滑,規矩地坐在了椅子上。他将下巴擱在軟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在眯眼小憩的洛明蓁。一點一點挪動身子,往她身旁湊了過去。
洛明蓁把眼皮掀開了一條縫,瞧着不知何時挪到她身旁的蕭則:“湊這麽近,你不嫌熱啊?”
蕭則剛想張嘴回答,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立馬擡手捂住了嘴,搖了搖腦袋。
瞧着他這樣,洛明蓁沒忍住噗呲笑出了聲:“你傻啊,我讓你閉嘴是讓你別那麽叽叽呱呱的,又不是不讓你說話,捂嘴幹嘛?”
蕭則聽話地将擋在嘴上的手放了下來,眼珠子轉了轉,放緩了聲音,像在說悄悄話一般:“姐姐,那阿則這樣說話,會不會吵到你?”
他說着,怕她聽不清楚,便用手圈在唇邊,往前傾斜着身子。
洛明蓁沒忍住扯開嘴角輕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他湊過來的腦袋:“行了,咱們先去醫館找那個癞頭大夫,等看完病了,我再帶你出來玩,這白天沒什麽好看的,晚上才熱鬧,到時候好玩得你不想回家。”
“才不會,阿則還是覺得和姐姐在家裏最好玩。”蕭則眯眼笑了笑,兩只手撐在座椅上,束起的墨發随着他的動作小弧度地晃蕩着。
洛明蓁摸了摸下巴:“這麽乖啊?那姐姐就獎勵你一下,你剛剛不是看到糖人了麽?等會兒下車,咱們就先去買兩串糖人吃,然後你就乖乖去看大夫。”
蕭則高興地拍了拍手,眼神亮了起來:“太好了,有小糖人吃了!”
洛明蓁好笑地看着他,探頭往外招呼了一聲:“叔,停一下,到這兒就行了。”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洛明蓁付了銀子,領着蕭則就下去了。一腳踏在地上的時候,她也擡頭瞧了瞧四面的街道。這黠縣的繁華程度自然不是他們灣水鎮能比得上的,雖是為了給蕭則看病,可晚上來這兒逛一逛夜市也挺不錯的。
她偏過頭,旁邊的蕭則正好奇地左右看着,手指還緊緊攥着她的袖子。
“好了,晚上再帶你看,咱們先去買糖人,然後就去找大夫。”洛明蓁拍了拍他的手臂,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來後,便領着他往巷子口那一溜兒的攤子去了。
到了糖人攤子前,蕭則低着頭,一雙眼全被那些形态各異的糖人給吸引了,手指點來點去,不知道該選哪一個。
洛明蓁站在旁邊,揉了揉一直跳個不停的眼皮,耐心地等他挑。她覺得無聊,随意地望着旁邊的攤子。本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目光掃過身後時,她卻忽地握緊了手。
她立馬轉過頭,裝作若無其事地到處看着,使勁兒用餘光往後瞧着,果然見得幾個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坐在巷子口,看起來像在歇腳,可眼神卻時不時往她這兒瞄過來。
她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莫不是廣平侯府的人找來了?還是王多寶懷恨在心,找的打手來教訓他們?
不管是哪種情況,這兒都待不得了。她強作鎮定地轉過身,握住了蕭則的手。
蕭則偏過頭,不解地看着她:“姐姐,怎麽了?”
洛明蓁勉強擠出笑臉:“阿則乖啊,咱們先不吃糖人了,你先跟我走,我帶你去別的好玩的地方。”
一聽要去好玩的地方,蕭則臉上的笑意立馬加深了,高興地點了點頭:“好,我們去玩好玩的。”
洛明蓁慌亂地轉了轉眼珠子,黠縣她也不太熟,只能盡量跟着她的記憶走了。她本想去衙門,可如果跟着他們的人是廣平侯府的,那就完了,哪個不要命的敢去得罪侯爺?更何況名義上她還是廣平侯的女兒,她這就算是離家出走,指不定還要被那些官老爺五花大綁給送回去。
她暗暗皺了皺眉,心裏也跟着煩躁了起來。等天一黑,這些人套個麻袋,一棒子把他們給打暈帶走,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她拉着蕭則往人多的地方走着,眼珠子卻一直在焦急地轉着,心下沒個定數。旁邊的蕭則渾然不知,還在好奇地看着四面新鮮的玩意兒。
洛明蓁咬了咬牙,看來只能賭一把了,找個馬車趕緊回灣水鎮去,起碼衛子瑜是衙門的人,又會功夫,還能治住這些人。打定了主意,她拉着蕭則就往租車的地方去了。
可她擡頭往前看去的時候,只見得幾個同樣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堵在了路口。她微睜了眼,步子一頓,下意識地往後看去,身後同樣跟着幾個男人。而且他們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慢慢地圍了過來。
前後夾擊,這下子是插翅都難逃了。洛明蓁慌亂地左右看了看,拽着蕭則的手就往右面擺着蔬菜攤子的地方跑去了。
“姐姐,我們為什麽要跑啊?”蕭則一面被她拽着跑,一面疑惑地開口。
洛明蓁橫沖直撞地往人堆裏沖,也沒時間跟他解釋太多,回頭看了看,那兩撥人也跑着跟了上來。她急忙提起裙擺,跑得更快了。
“有壞人在追我們,你別問那麽多,跟着我跑就完事了!”洛明蓁都快迎風流淚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發髻都松了一些。
身後的人還在緊追不舍,路人見着他們你追我趕的,紛紛都往旁邊讓了讓,只當做看熱鬧一般。
蕭則想了好半晌,才了然地點了點頭:“可是姐姐,你跑得好慢啊。”
“趕緊跑,別跟我說話了!”洛明蓁咬牙切齒地吼了一聲,迎面是一輛裝滿了蔬菜的推車,她跑得太快,眼看着就停不住要撞上去了。
她身子往旁邊扭過去,兩只手胡亂擺動着:“讓開,讓開!”
那推車的大漢也懵了,沒反應過來要拐彎。洛明蓁看着自己要撞上去,驚恐地睜大了眼,身子在一瞬間騰空而起,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反而落入了一個安穩的懷抱。
她下意識地伸手勾住了那人的脖子,愣愣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就是蕭則的側臉。他正目不斜視地往前跑着,額前的碎發都被迎面的風吹起來了。
感受到握在自己腰間的手,洛明蓁耳根子瞬間燙了起來。剛想讓他放自己下來,可看着周圍急劇倒退的景象,驚得她連嘴都快合不上了。
也不帶這麽快的吧?
她立馬識相地縮在了他懷裏,探頭往後看去,那群人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轉眼就瞧不見了。她高興地抖了抖摟住蕭則脖子的手:“阿則,你這跑得也太快了!”
而且跑了這麽久,還臉不改色心不跳的,這體力可以啊。
蕭則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卻忽地停住了步子。洛明蓁順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牆上蹲了幾個蒙着臉的黑衣人,見到他們來了,立馬跳了下來,手裏還握着鋼刀。
洛明蓁掃了掃四周,這才發現他們不知何時跑到了巷子裏,附近幾乎沒有什麽人。她緊緊地捏了捏蕭則的袖子,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上不去也下不來。
這又是一群從哪兒冒出來的人?
可見着靠得越來越近的幾個蒙面人,還有他們手中泛着寒光的刀,她咽了咽口水,賠笑道:“各位大哥,我們兄妹只是過路的,你們要是有什麽事,就盡管辦,我們就不打擾了。”
她扯了扯蕭則的衣袖,用眼神暗示他快點離開,可他們還沒來得及挪動步子,那群蒙面人二話不說就提刀砍了過來。
洛明蓁捂着臉低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攥緊了蕭則的衣襟。環在她腰上的手也收緊了些,她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随即便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她勉強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地上已經倒了兩個黑衣人了。蕭則抱着她,擡腳便正中他們的胸口。
那群人像是不要命一般沖過來,手中鋼刀起落,招招都是沖着蕭則身上砍。可他一側身就輕易地躲過了,右手擡起,奪過了那人手裏的刀,用刀背重重地拍那人身上,那人當即就口吐鮮血倒地不起了。
洛明蓁目瞪口呆地看着蕭則,原來他功夫這麽厲害的麽?
也正是她愣神的時候,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倒了一排人。還躺在蕭則懷裏的洛明蓁咽了咽喉頭,微張的嘴好半晌都沒有合上。
“姐姐,你有沒有事?”蕭則低下頭,擔憂地看着她。
洛明蓁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先放我下來吧。”
蕭則點了點頭,就将她放下來了。她還沒來得及站穩,袖子就被人攥在了手裏,她擡起頭,蕭則委屈地癟着嘴:“姐姐,這些壞人好可怕,吓死阿則了。”
洛明蓁抖了抖嘴角,餘光看了看地上那群昏死過去的蒙面人。
這到底是誰吓誰?
到底這兒太過危險,她也不敢久留,拉着蕭則就準備回灣水鎮了。再待下去,又不知道要發生什麽。
蕭則眨了眨眼,問道:“姐姐,那咱們今天不看病了麽?”
“還看什麽病啊,再不走,小命都要沒了。”洛明蓁白了他一眼,拽着他就要走。
她正說着,餘光見着蕭則背後一閃而過的寒光,當即睜大了眼:“小心!”
電光火石之間,她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下意識地就推開了面前的蕭則。
周遭的事物仿佛都靜止了,連半點風聲都聽不到。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還有臉上濺了血的蕭則。
她有些遲緩地低下頭,好半晌才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要不是她現在怎麽也使不上力氣,真想拍一拍自己的腦袋。
她這個豬腦子,怎麽忘了,把蕭則推開了,她自己還在這兒呢。
她擡起捂在小腹上的手,淋漓的鮮血順着她的指縫滴落。
她癟了癟嘴,欲哭無淚,她為什麽要手賤,她沒想過替這個傻小子去死啊。
真是疼得要了命了。
顫抖的聲音響起,帶着深深的恐懼:“姐姐?”
洛明蓁擡起頭,看着身旁面色蒼白的蕭則。
小腹的疼痛讓她連張一張嘴都難,面前的景象出現了重影,她勉強穩住身形。擡手蹭了蹭他的臉,鮮血就順着他的下巴淌下。
她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算了,當我還你了。”
鋼刀從骨肉中抽出,她再也堅持不住,緩緩閉上眼往後倒去。
“姐姐!”
蕭則往前一步,将她抱在了懷裏。鮮血順着她的小腹不斷地往外冒出來,将他的衣衫浸濕成了猩紅色。他睜大了眼,連抱着她的手臂都在顫抖着,眼中只剩下一片灰敗。
左臉上的暗紅色花紋忽地猙獰了起來,腦子裏像是被萬千條蟲子撕咬着。他低下頭,痛苦地抱住了頭。
洛明蓁衣裙上大朵大朵地鋪開血色,那刺目的顏色讓他耳畔響起了糾纏不清的聲音。
“做朕的兒子,就是要心狠手辣,不殺了他們,朕就殺了你。”
“孽種,你早就該死,本宮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生下了你。”
“皇兄不是最疼愛渝兒了麽?渝兒願意把最喜歡的東西送給皇兄,那皇兄為渝兒去死,也沒什麽關系吧。”
蕭則半跪在地上,用手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頭,雙眼漸漸被血色填滿,像瘋了一般大喊着:“滾開!”
可那些聲音像是紮根在了他的腦子裏,他越是想忘記,就越是清晰地響起。一遍又一遍,像是最深的噩夢,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入深淵。
一旁拿着刀的蒙面人也被眼前的場景吓到了,見蕭則像是發了瘋一般。他毫不遲疑地提起了刀,砍向了蕭則的脖子。
鋼刀刺到蕭則的頭頂時卻硬生生停了下來,鮮血滴在地上,握在鋼刀上的手像是将它攥進了骨頭裏,任由那個蒙面人怎麽努力,也動不了分毫。
蕭則擡起頭,一雙眼沉寂如寒潭,落在人身上像是結了一層冰渣子一般。他勾唇笑了笑,臉上的紅紋已經消失不見,唯有淋漓的鮮血勾勒出了瘆人的弧度。
這樣熟悉的眼神讓那個蒙面人下意識地打了個擺子,刻在骨子裏的恐懼在一瞬間湧出,可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得寒光一閃,所有的聲音都消散在那一雙血色的眼裏。
重物倒地的聲音響起,那蒙面人被割斷了脖子,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漠然看着地上的那些屍體,仿佛對他來說只是殺了一條魚一般。
蕭則一手握着鋼刀,清隽的臉因着那些鮮血而顯得詭異可怕。夕陽西下,只在牆壁上投下了一道修長的影子。
他轉身便準備離開,眉眼微動,餘光瞧見了躺在地上的洛明蓁,鮮血還在從她的小腹滲出,臉色慘白,氣息也微弱了起來。
若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幾乎快要懷疑她已經死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沉了沉眉眼,握着鋼刀,一步一步走向了她,鮮血順着劍尖滴在地上,唯有碎發掩映下的眸光冷得像結了一層冰渣子。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纨绔寵妻錄》(歡迎戳專欄收藏)
沈清在十四歲那年随同母親一起入了謝家的大門,從此成了謝家二姑娘。
小姑娘總是逢人就笑,惹人憐愛。
唯獨謝家大少爺謝譽,最是嫌惡這個繼母帶來的妹妹。
從此,除了招貓逗狗,他還多了個樂子——把沈清欺負哭。
彼時的謝譽還是兆京出了名的纨绔,除了那張臉,一無是處。
可一夕之間,謝家二老雙亡,家財被占,謝譽從不可一世的大少爺成了人人可欺的破落戶。
他夜夜買醉,自甘堕落。
不管他是喝得爛醉如泥,還是被人揍得鼻青臉腫。
都是那個嬌弱的小丫頭沈清将他背回家,哭着為他上藥。
後來,謝譽咬着牙爬了起來,在世人的嘲諷中,背起沈清,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了他們的家。
直到沈清要定親那一日,謝譽趕走了媒人,面色陰沉地攔住了沈清的路。
沈清從未見過如此失态的謝譽,顫抖着嗓子喊了一聲:“阿兄。”
謝譽步步緊逼,聲音喑啞:“既入了我謝家的門,這輩子都只能是我謝家的人!”
【男女主無任何血緣關系,異父異母。女主母親是續弦,非第三者】
①男主前期又混又狗,口嫌體正死傲嬌。後期寵妻狂魔,絕世醋缸。
②成長型男主,從少年不識愁滋味的纨绔子弟慢慢變成扛起責任的成熟男人。
③女主溫柔小可愛,非女強,大概擅長做飯和照顧人。
1V1,SC,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