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媳婦

在客棧休養了兩天後, 洛明蓁身上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起碼傷口不會輕易裂開了。她擔心在城裏繼續待着,很可能碰到要殺他們的人, 便急忙和蕭則搭牛車回了灣水鎮。

等到了家門口的時候,瞧着那熟悉的老槐樹, 還有樹下卧着的黃狗,她一直緊繃的情緒才放松了下來。而蕭則始終安靜地坐在旁邊, 他嫌洛明蓁太過聒噪, 也不想暴露自己早已恢複心智的事情, 幹脆閉上眼, 一路上都裝作睡着了的樣子。

目光落在身下鋪着的那些的稻草時,一向有些潔癖的他有些不适地皺了皺眉。卻是還是偏過頭, 忍下來了。

直到牛車停了下來,洛明蓁偏過頭瞧着還在假寐的蕭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則, 醒醒, 到家了。”

蕭則擡了擡眼, 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 眼裏帶了幾分茫然。瞧着他這副睡糊塗的樣子, 洛明蓁扯開嘴角笑了一聲, 捅了捅他胳膊:“睡傻了,自家都不認識了?”

蕭則沒說話, 只是低下頭笑了笑,傾身往前,便跳下了牛車。洛明蓁還躺在稻草上,把手伸過去給他:“我傷口還疼着,快扶我一把。”

蕭則瞧了她一眼, 雖不情願,還是将手伸了出去,卻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借力将她帶了下來,待她平穩落地後就打算松開手。可他剛剛動了動,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肩頭。

他不悅地皺了皺眉,可洛明蓁将整個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見他愣着不動,她拍了拍他的背,因扯到了傷口而倒吸了一口涼氣,催促道:“快走啊,我得趕緊回去躺着了,你記得走慢一點,別扯着我傷口,很疼的。”

蕭則斜了她一眼,見她似乎是真的疼得厲害,才勉強壓下了心頭的不悅,放慢了步子往前走着。可沒走兩步她就要喊着慢一點。

蕭則的眉頭皺得更深,薄唇抿出一絲不耐的弧度。洛明蓁在那捂着肚子,試探着要往前走,剛剛擡起腳,就感覺什麽東西握住了她的腰,緊接着整個人騰空而起,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慌亂地擡了擡眼,就見得蕭則擡起着,目不斜視地看着前面:“姐姐既然疼,阿則抱着你走。”

洛明蓁別過臉,敷衍地“嗯”了一聲。雖然被一個男人抱着委實不大好,可她現在傷口一動就扯着疼,也便沒有說什麽。

感受着握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還是頗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身子。以前躺在蕭則的懷裏,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的,可今日被他抱着,竟然無端端地感覺到些許別扭了。她暗暗搖了搖頭,罵自己胡思亂想,就算他外表長得再怎麽好看,那心智也是五歲,就是個小孩而已。

思及此,她也放松了下來,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帶抱着往院子裏去了。

蕭則一直看着前方,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便有些淡漠。

因着沒有開窗,屋子裏光線便有些暗,蕭則徑直到了躺椅旁,将懷裏的洛明蓁放了下去。披散在肩頭的長發因為他彎腰的動作而垂到了她的臉上,輕輕拂過便有些癢癢的。

洛明蓁眨了眨眼,看着蕭則近在咫尺的臉,抿了抿唇,一個勁兒地盯着他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良久,她一臉篤定地道:“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蕭則微眯了眯眼,垂在袖袍下的手也收緊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難道她看出他已經恢複神智了?

他雖然心中有考量,面上還是保持着懵懂的笑。

直到洛明蓁擡了擡腰,湊近了他的臉,抿着唇,一臉嚴肅地看着他,直接就對着他伸出了手。

蕭則眸光微沉,手下已經做了動作,準備攥住她的手腕。

可洛明蓁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指了指他左臉,拖長尾音“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我終于想明白了,怪不得我從剛剛看你就覺得有哪裏奇怪,原來是你臉上的花紋變了,顏色淡了好多。”

她說着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還用手指輕輕刮了刮。可除了将他的臉搓紅了些,那花紋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她抿了抿唇,一臉不解地道:“你臉上這些花紋顏色還會變淡的麽?”

她自然知道這不是什麽胎記,而是突然長出來的。她第一次見到蕭則時,他臉上還什麽都沒有。莫名其妙地發了瘋,面上就冒出了那些花紋。既然顏色可以淡下來,那說不準還能想辦法把它們去掉。

她是看習慣了,蕭則平日裏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可她知道,他一直對他臉上的花紋耿耿于懷。如果可以去掉,他也許可以活得更快樂一些。

起碼不會再有那麽多人将他當作異類。

蕭則面上裝作聽不懂,眼神卻是恹恹地瞧着她,見她渾然不知的模樣,握在袖袍下的手也放松了下來。

洛明蓁見他這副乖巧的模樣,忍不住起了幾分逗他的心思,她拍了拍他的胳膊,眯眼笑道:“等治好了你,到時候指不定還能給你找個漂亮媳婦呢,你這麽乖,肯定能讨小姑娘歡心。”

聽到她這番不着邊際的話,蕭則別過眼,不想搭理她。

可洛明蓁卻像一個老母親一般眯眼笑了笑,兩只手搭在身上打着拍子,故意拖長了尾音道:“都說這男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估計過不了幾年就得把你給嫁出去了,你放心,姐姐到時候一定給你挑一個最好的姑娘。”

蕭則聽着洛明蓁的調侃,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忽地仰起下巴,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反問道:“姐姐,媳婦兒是什麽啊?”

洛明蓁一時語塞,倒是被他這個問題問住了。

見她遲遲不回答,蕭則将雙手撐在塌上,身子往前傾,直勾勾地瞧着她,狀似天真地問道:“姐姐,難道媳婦是什麽好吃的麽?那姐姐身上有媳婦麽,讓阿則嘗一口好不好?”

他的話音剛落,洛明蓁便被口水嗆到了,低下頭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尴尬得只差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撓了撓面頰,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琢磨着要怎麽跟他解釋,慢慢地,臉都有些憋紅了。

而蕭則看到她這副吃癟的樣子,滿意地扯了扯嘴角,看她下次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他半搭着眼皮,準備放過她的時候,就見得她忽地擡起頭。上下嘴皮子來回碰了好幾次,還是硬着頭皮開口,一本正經地道:“這媳婦兒嘛,不是吃的,也不能吃,大概就是……能陪你一起玩的人。”

她一手握拳,捶在了另一只掌心裏上,肯定地道,“反正你要是有了媳婦兒,以後你就得給她洗衣服做飯,哄她開心,聽她話,對她好,不能欺負她,更不能讓她哭。你要是找到這麽一個人,那她就是你媳婦兒了。”

蕭則的手還撐在榻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半搭着眼皮,倒是差點被她那番言論給氣笑了。不僅不知天高地厚,還滿嘴歪理邪說。

他眼裏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面上卻是緩緩低下頭,眉眼微挑,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細碎的霞光在他俊挺的鼻梁下投出一片陰影,讓他面容都顯得朦胧不清,唯有清冷的聲音低低響起:“若是按姐姐的說法,那阿則的媳婦已經找到了。”

洛明蓁微張了嘴,疑惑地瞧了他一眼。

蕭則勾了勾嘴角,清冷的目光從她的眉頭掠過,一直落到眼睛上,薄唇輕啓,喑啞着嗓子道:“阿則的媳婦,不就是姐姐你麽?”

洛明蓁緩緩睜大了眼,差點被吓得從躺椅上跳起來。仿佛他剛剛說的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而是在她耳邊放了束煙花,炸得她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再敢亂說話,我就罰你三天不許吃糖了!”她咽了咽喉頭,聲音聽着底氣十足,眼神卻慌亂地四處瞧着。

而頭頂的蕭則還在笑着,一臉單純無辜地看着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姐姐,難道阿則說的不對麽?可姐姐不是總讓阿則給你洗衣服做飯麽?屋子也讓我打掃,雞也是我喂,姐姐不是說,我很聽話麽?”

說到最後,他眼底的笑意就徹底消失了,手指收緊,心裏只有壓不住的火氣。

他剛剛恢複的時候就想起了他心神志不清時,洛明蓁對他做的那些事情。她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讓他堂堂一國之君去喂雞,還讓他為她洗衣做飯劈柴灑掃,白日裏給她捏肩捶背,夜裏不睡覺給她趕蚊子,她還敢屢次對他做出輕浮之舉。

他每每想起那些事,真是恨不得殺了洛明蓁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她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夠誅她滿門的了。

他半搭着眼皮,沒讓她看出他眼裏的冷意。可瞧着他的樣子,他又會忍不住想起她使喚他做過的那些事情。還有那個該死的傻子阿則,竟然做了那麽多丢人的事,他一想起來,就恨不得連他也一塊殺了。

洛明蓁沒察覺出他的異樣,聽到他的話松了一口氣,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無緣無故說那麽一番話,差點吓死她了。原來他是誤會了她的意思。

她擡了擡眼,似乎是感覺到蕭則離她太近了,她便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讓他離遠一點,撇了撇嘴道:“你說的跟我說的完全是兩碼事,媳婦是媳婦,姐姐是姐姐,不許亂說。”

蕭則收起眼底的冷意,輕輕點了點頭。

見他還算聽話,洛明蓁滿意地“嗯”了一聲。

而蕭則似乎不想再跟她多說什麽,轉過身就去旁邊的椅子坐下了。桌上面擺了幾根他平時用來搭房子的竹簽子。見着這些幼稚的東西,他眼裏閃過一絲嘲諷,頗為嫌惡地用手指撚了一根竹簽。

之前那個阿則竟然喜歡玩這些東西。

他不想承認那個人和他有關系,他寧願把他當成另外一個人。

而且目前看來,僞裝成他并不難,洛明蓁怕是不會發現他的異樣。再過一段時間,等那些人按捺不住,主動來找他,他就可以離開這兒了。只要洛明蓁在這段時間不要再做出什麽欺君犯上的舉動,他倒是可以考慮到時候饒了她。

他還在想着,身後便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阿則,我餓了。”

蕭則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對她這個要求不以為意,只是随意地開口:“既然姐姐餓了,那阿則就出去給你買點吃的。”

他說着,正準備起身出去,身後的洛明蓁連忙叫住了他:“不用這麽麻煩,而且外面的吃食都太油膩了,我現在沒胃口,就想喝點清淡的小粥。”

蕭則站在原地,捏着竹簽子的手一緊,勉強壓住了心裏的不耐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那阿則就走遠些,去買粥。”

他說着,正準備起身出去,身後的洛明蓁連忙叫住了他:“這麽晚了,都收攤了,你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她擡起手指點了點下巴,認真地想了想,“廚房還有米,咱們湊合吃點吧。”

她這會兒小腹還疼得厲害,比起填飽肚子,她更想休息一下。她盡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才不至于牽動傷口。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勉強把眼皮撐開,又添了一句,“順便給我煮個荷包蛋,記得別煮太熟,多放點蔥花。”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啪的一聲,像是什麽斷裂了。

洛明蓁疑惑地眨了眨眼,問道:“阿則,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麽斷了的聲音啊?”

蕭則低頭看着手裏斷成兩節的竹簽子,手背上青筋鼓起。心頭的火氣又冒了起來,他冷着臉道:“姐姐,你可能聽錯了。”

聽他這麽說,洛明蓁也不疑有他,低下頭不以為然的“哦”了一聲,又道:“那你快去做點飯吧,我真的好餓了,肚子都叫三回了。”

不僅餓,小腹的傷口還疼,她挪了挪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

蕭則的眼神冷得幾欲殺人。很好,竟然又使喚他去做飯,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洛明蓁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本打算睡了,可見他站在那不動,整個人都攏在陰影裏。她捂着肚子,有氣無力地開口:“阿則,你站那兒做什麽?”

她總覺得他今日不太像他平時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安靜了。她的眉頭越皺越緊,聲音也帶了一絲狐疑,“阿則,你怎麽了,有點奇怪啊,你平時不是挺喜歡去廚房的麽?”

他以前還一個人跑到隔壁李嬸家去學做飯,她不讓他下廚,他還吵着要去。可自從前兩日她醒過來開始,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見她似乎起了疑心,蕭則攥緊了手裏斷成兩截的竹簽子,閉了閉眼,額頭青筋直跳。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冷笑:“好,我做。”

接下來的幾日,洛明蓁都是躺在榻上休養身體。天氣好的時候,還會讓蕭則把她的躺椅搬到院子裏的葡萄藤下,備好瓜子點心,她一面懶洋洋地曬太陽,一面嗑着瓜子翻看話本,日子倒是過得十分惬意。惬意到她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還是不想從榻上起來。

“阿則,我口渴了。”

慵懶的聲音響起,洛明蓁仰面躺着,兩只胳膊搭在榻沿,身旁的茶幾上擺了一盤淩亂的瓜子皮。她舉着大蒲扇擋在臉上,斑駁的光影透過葡萄藤落在她的衣擺上。

靠坐在屋檐下的蕭則聽到她的聲音,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他還是起身,去屋裏為她倒了一杯茶水。

"姐姐,水來了。"蕭則将茶水抵到了她面前。眉眼低垂,始終讓人瞧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緒。

洛明蓁接過茶便慢悠悠地喝了起來,她單手枕在腦後,膝蓋微微弓起,一手握着蒲扇給自己扇風,呡一口茶水,感受着吹在身上的微風,眯了眯眼,嘴裏還在悠閑地哼着調子。

“對了,水桶裏的西瓜應該冰好了,你記得幫我切一塊,在這麽熱的天氣,一邊曬曬太陽,再吃口西瓜。”她眯着眼,惬意地擡了擡下巴,“這真是神仙日子。”

蕭則斜了她一眼:“西瓜是涼的,你的傷還沒有好,不可以吃。”

洛明蓁喝茶的動作一頓,聽到蕭則的話,立馬擡起了頭,皺了皺臉,将身子癱在躺椅上,有氣無力地道:“這麽熱的天兒不吃西瓜,你這不是要我的命麽?再說了,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耽擱。”

她還在據理力争,想吃一口西瓜,忽地一道陰影攏在了她的頭頂,她愣愣地眨了眨眼,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得蕭則低下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微眯的眼帶了幾分清冷的弧度,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薄唇輕啓,聲線帶了幾分笑意:“姐姐,你要聽話才對。”

他說罷,勾了勾嘴角,面上還是一派天真無辜的模樣。

可不知為何,見他這副模樣,洛明蓁卻沒來由的心跳快了幾分。她不自然地咳了咳,趕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去去去,小屁孩兒,還玩這套。”

看來這傻小子日後肯定是個哄女孩子的好手,老是頂着這麽一張無辜的臉,做些讓人不好意思的事。可再怎麽樣,他心智上還是個小孩子,她可不會對他産生什麽想法。

她極快地瞟了他一眼,拿過茶杯抿了一口,想緩解一下剛剛尴尬的氣氛。

而站在她旁邊的蕭則見她沒提要吃西瓜的事兒了,他也沒有同她繼續閑聊的興趣,轉身便回了屋檐下坐着。

他背靠着撐柱,略偏過頭,随意紮起的墨發垂在肩頭,玄黑色的長袍鋪散在身側。餘光見着躺椅上晃着兩條腿的洛明蓁,扯開嘴角嗤笑了一聲。

還是那般不重儀态。

他便別過頭沒再去看她了,目光随意地落在院子外的槐樹上。

雖然她有些膽大妄為,卻還算還有幾分小聰明,提前為他上了戶籍,倒是為他遮掩身份省去了不少麻煩,這也是他決定暫時留在這裏的原因之一。

至于剩下的事,他只需要耐心等着就行了。

他止住了思緒,擡了擡眼,細碎的日光透過瓦片落在了他的眉目間,沖淡了些許清冷。

屋檐上挂着翠色的竹片,風一吹,竹片就拍打在中間系着的鈴铛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四面安靜了下來,只有洛明蓁哼小曲兒的聲音,不成調子,也談不上悅耳。

可蕭則卻忽地往後靠了靠,微阖着眼,穿堂風吹過他的衣袍,撩動了他額前的碎發。因着他将滿頭墨發束了起來,左臉上的暗紅色花紋也一覽無遺,他閉上眼的時候,便不像平日裏那般極具攻擊性。

直到身旁響起了細微的聲響,常年習武的本能讓他在一瞬間睜開了眼,殺意湧出,剛剛偏過頭,一塊鮮紅的西瓜就撞進了視線裏。

他掀開了眼皮,拿着西瓜的洛明蓁沖他挑了挑眉:“看我做什麽,拿着啊。”

蕭則眉眼微動,略低下頭,接過了她手裏的西瓜,倒是沒有動口。

洛明蓁順了順裙擺,便大咧咧地原地坐了下來,她低頭咬了一口西瓜,瞧着院子裏長出來的青草,她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一旁的蕭則斜了她一眼,面上的神情卻只有淡漠。

洛明蓁笑得捂了捂肚子,指着地板下的草地:“阿則,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咱倆在這兒比賽吐西瓜籽?”

蕭則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當然記得,畢竟她用這個理由騙了他去翻修院子。

他別過眼,不再去想那些丢臉的事,只是暗帶了幾分嘲諷地道:“阿則記得,姐姐還說這裏會長出西瓜田,我還在等着的。”

洛明蓁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她上次也不過是随口一說,她以為他是小孩子心性,新鮮勁兒一過,很快就會忘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這件事。

她清了清嗓子,還是擡起頭,對着他忽悠道:“你好好養,它肯定能長出西瓜的。”她又拍了拍他的肩頭,指着院子角落,“以前我跟我爹還在那兒種過西瓜呢。”

蕭則擡眼一眼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轉而問道:“真的麽?”

洛明蓁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當然了,長得又大又圓。我爹以前可是種菜的好手,種西瓜也是不在話下。”

蕭則眯眼笑了笑:“姐姐種的西瓜,一定是這世上最甜的。”

聽着他的誇贊,洛明蓁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眉頭瞬間擰了起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我幸幸苦苦種的西瓜,我一口沒吃上,全被衛子瑜那個可惡的家夥給搶走了。”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這事兒她現在都還記得,當時衛子瑜抱着西瓜就爬到了樹上,她那時候個子小,膽兒也小,不敢上樹。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衛子瑜坐在上面吃起了西瓜,還揚武揚威地沖她做鬼臉。

她在底下氣得直踹樹,沒把他踹下來,反而是把他手裏的西瓜給晃掉了。正砸在她腦門上,砸了她個眼冒金星不說,新買的花裙子還濺上了西瓜汁。

她當時就氣得大哭了起來,從那以後,不管衛子瑜怎麽逗她,她都足足有半個月沒有搭理過他。

後面他們怎麽和好的,她也忘了。

可看着那片曾經種着西瓜的地方,她倒是忽地想起了很多往事。那時候,她的養父母都還在,她爹在院子裏種菜,她娘在屋裏給她縫新衣裳,衛子瑜沒事就愛摘她的種的花去送給同村的小姑娘們。

每回被她發現了,她就扛着掃帚追出三裏地去揍他。

等他們灰頭土臉地回家的時候,遠遠地就能聞到飯菜香。衛子瑜那個厚臉皮的家夥,自己家不回,非要跟着跑到她家來蹭飯。

她現在都還記得,她娘在屋裏擺着菜,她爹就站在院子裏沖他們笑,粗着嗓子喊她:“囡囡。”

她不自覺笑了笑,手裏的西瓜也擱在了旁邊。

可她笑着笑着,卻忽地聽到旁邊的蕭則擔憂地開口:“姐姐,你怎麽了?”

她偏過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蕭則皺了皺眉:“你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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