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情敵
第二日清晨的時候, 洛明蓁因着身子不方便,便讓蕭則去回春堂找葛三叔抓藥。
蕭則提着一串的中藥從醫館出來,不緊不慢地往回走着, 眉眼微動,目光似有意或無意地往旁邊看了看。他勾了勾嘴角, 眼底少見地來了幾分興致。
也只是瞬間,他又将目光落在了前面, 面無表情地往前走着, 身後的石墩旁卻圍了好幾個漢子, 探頭觀察着他。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小聲地道:“聽說是個傻子, 好得手,咱們要不直接上了?”
旁邊的圓臉漢子皺了皺眉:“先看看再說。”
他們正說着, 卻見他拐進了巷子裏,又紛紛跟了上來。
蕭則還在往前走着,巷子很窄, 牆面上堆了幾捆竹竿子。他一手提着藥紙包, 鞋尖一起一落, 緩緩行過。
身後細微的腳步聲響起, 頭頂一陣勁風掃過。他連頭都沒有擡, 見手裏的草藥掉在地上, 他趕忙彎下腰去撿起來。身後揮棒子的人猝不及防打了個空,整個人都踉跄了幾下。
蕭則恰到好處地擡了擡腿, 那人直接被他絆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
蕭則驚呼了一聲,急忙低下頭,關切地問道:“叔叔,你怎麽了, 為什麽要趴在地上?”
地上的男人灰頭土臉地擡起頭,啐了一口,直接吐出了兩顆門牙,他擰着眉頭,雙手重重地拍在地上,一肚子的火都怪到了蕭則頭上。
“奶奶個腿兒的,你這個臭傻子!”他抓起棒子站了起來,對着蕭則的腦袋狠狠地劈下去。
蕭則害怕地縮了縮身子,皺着臉道:“叔叔你這是做什麽?”
他往旁邊一躲,那人的棒子就敲到了牆上,震得他虎口差點裂開,又尖着嗓子叫了起來。
蕭則站在他旁邊,手指輕點着下巴,像是想明白了什麽,忽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叔叔這是在跟阿則玩游戲呢,既然這樣,那阿則也要來。”
他眼底劃過一絲冷意,拿過牆上的竹竿子,對着那個漢子眯眼笑着,語氣近乎天真:“叔叔,你可要好好躲開哦。”
那大漢呸了幾聲,壓根沒把蕭則放在眼裏,一個傻子而已,能有多厲害?他捏緊了棒子,大叫一聲又要向蕭則沖過去。可手還沒有來得及擡起,溫熱的液體就順着他的額頭淌下,滑過眼睫時,将視線都染成了一片猩紅。
他只感覺頭沉得厲害,身子卻跟着搖搖晃晃了起來,眼前除了一片猩紅,就只剩下蕭則臉上越來越深的笑容。
他收回正中那個大漢頭頂的竹竿子,看着他暈死在地上,無辜地聳了聳肩頭,帶了幾分責怪地道:“叔叔,我都說了,讓你躲開,你為什麽不躲呢?你這樣,阿則都玩得不高興了。”
地上的大漢連吐了好幾口血,手腳抽搐着,兩眼一翻徹底失去了意識。
蕭則收回了竹竿子,還未偏過頭,身後有人大叫了一聲。他擡手撫上面頰,遮住了一只眼睛,笑道:“原來,還有人能繼續陪阿則玩啊。”
他單手撐在竹竿上,往後一空翻,直接落到了身後那人的背後。那也是一個拿着棒子的壯漢,因着蕭則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耳邊響起一聲輕笑:“叔叔,你輸了。”
他身子一僵,手裏的棒子還沒來得及擡起來,後腦就被一股力道劈中,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圍在巷子口的那幾個漢子見着兩個人的她被他輕松拿下,一下子也有些慌了神。可拿人錢財□□,他們又不能現在撒手跑了,只得硬着頭皮一塊圍了過去。
他們就不信了,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一個傻子。
蕭則半搭着眼皮,嘲諷地看着這群人,眼底卻帶了幾分興奮。倒是來得正好,他已經很久沒有享過這種感覺了。
身後的人都圍了過來,他略低下頭,手中竹竿橫掃,咔擦聲接連響起,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緊接着撲通撲通倒了一地的人,都是連棍子都沒挨到蕭則身上便全部抱着腿在地上疼得滾來滾去。
蕭則饒有趣味地低頭看着地上的四五個大漢,手裏的竹竿子一個一個地點在他們頭上。他俯下身子,眨了眨眼:“應該從誰開始呢?”
“別別別,公子……不,爺爺,爺爺饒命,饒命啊,我們不是有意要跟您作對的,是別人逼我們幹的,我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跟您過不去啊。”一個圓臉大漢開始痛哭流涕地求饒,吓得都快要尿褲子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沒錯,是那王財主家的大兒子王多寶幹的。他給我們哥幾個塞了銀子,要我們趁着爺爺你落單的時候,來教訓您一頓。他王多寶就是這兒的地頭蛇,我們不敢不聽啊,實在不是我們有意要來冒犯您的。”
“冤有頭債有主,您該去找王多寶,就放過我們吧。”
蕭則有些嫌棄地看着他們這副讓人倒胃口的模樣,不過他們口中的王多寶他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被他差點打死的那個男人。
他記得,那人害得他進了幾天大牢。
來得正好。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轉而将竹竿子戳在看起來像是領頭人的漢子背上:“玩游戲,人多才好玩,怎麽可以只有我們幾個人在這兒玩呢?不如叔叔們去把那個王叔叔叫過來,大家在一起。才熱鬧。”
地上的漢子們身子一僵,急忙就要翻身跪着給他磕頭。王多寶他爹可是灣水鎮最大的財主,他們不過是些地痞流氓,哪兒敢真的去招惹他?也不過是口頭上出賣他一下。
可竹竿子戳中脊背的時候,他們只感覺從腳底開始發冷,渾身血液倒流,哪兒還顧得別的,急忙應了下來。
“爺爺說的是,小的們這就去把王少爺叫過來。”那圓臉漢子不敢擡頭,也不敢起身,連忙從地上連滾帶爬地往外走。
蕭則單手撐在竹竿子上,蹲下身子俯視着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大漢們,眯了眯眼:“不如我們等會兒再玩一個游戲,玩得好,你們就可以回去了,玩得不好……”
他用手裏的竹竿子壓在旁邊一個大漢的身上,面上毫無異常,可那漢子卻悶哼了一聲,直直地砸在地上,怎麽也起不來。旁邊的人見着自然也是吓得臉色慘白,連忙點了點頭。
別說是玩游戲了,讓他們去砍人都願意。
蕭則用手指擦過唇瓣,滿意地道:“這樣才乖。”
一切吩咐妥當,他轉過身就走了。拐過巷子口的時候,裏面傳來王多寶的怒罵聲:“那傻子人呢,不是說你們逮住他了麽,怎麽不見人影?老子可是花了大價錢的,你們這群廢物就這麽給我辦事兒?想死啊!”
他還在那兒罵罵咧咧地,卻忽地“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你們這是幹什麽?竟然敢打老子,老子可是……啊!”
他話還沒有說完,又哀嚎了起來,棍子打在肉上的聲音分外清晰,王多寶的慘叫聲也越來越重,到最後是求爹爹告奶奶地哭了起來。
站在巷子口的蕭則挑了挑眼尾,漫不經心地将袖子上的褶皺撫平,便提着草藥往回走。
王多寶的慘叫聲被他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躺在搖椅上休養的洛明蓁聽到推門聲,掀開眼皮望過去,提着草藥的蕭則走了進來。
她随口問了問:“怎麽去了這麽久?”
來回也就一柱香的路,硬生生拖了一個多時辰。
蕭則站在門口,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眸光,似笑非笑地道:“路上看到幾條狗在打架,我覺得好玩,就在那兒看了一會兒。”
洛明蓁了然地“哦”了一聲,又叮囑道:“以後狗打架別去看,小心它發起瘋來咬你。”
蕭則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
狗就是狗,再怎麽樣也傷不了人。
他将手裏的草藥提起來:“姐姐,藥抓回來了,要去熬上麽?”
洛明蓁還躺在搖椅上,略為想了想,道:“晚點吧。吃過飯了再喝,咱們先吃飯,這個你放屋裏就行。”
蕭則提着草藥進屋,眼神卻冰冷一片。
午飯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蕭則去開了門,門口的人一直低着頭,緊張地提着手裏的籃子,瞧着像是個文弱書生,二十出頭的年紀,穿着一身藍布衫,高高瘦瘦的,還很白淨。就是耳根子通紅,兩只手還胡亂地搓着。
蕭則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眯了眯眼。
那書生憋着一股勁兒,好不容易擡起頭,猝不及防看見門內站着的不是洛明蓁,而是一個陌生男人,連連往後退了兩步,臉色也隐隐有些發白。
蕭則見他不說話,也沒想理他,轉身就打算往回走。可那書生忽地叫住了他:“敢問這位兄臺是?”
他剛剛說完,又抿了抿唇,眼神止不住地往蕭則身上瞧。他日日都是在書房讀書,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洛明蓁家裏多了個表哥,是以心裏惶惶不安起來。
面前的人比他高,比他壯實,連擡眼看人的角度都帶着那麽一股子貴族勁兒,論起相貌也比他強。他心下犯難,不知這是哪家的公子。
蕭則瞥了他一眼,仰起下巴:“我住在這兒。”
那書生臉色一白,還是抱了一絲僥幸地問道:“這兒可是洛姑娘家?”
蕭則冷冷地“嗯”了一聲。
那書生低着頭喃喃自語,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洛姑娘何時成了親,我怎的不知?”
蕭則站在那兒,沒說什麽。
那書生心裏一陣懊悔,他怎的不早些請媒婆來,如今日日夜夜的佳人身旁竟然多了別的男人。他只恨不得捶死自己。
見着蕭則要關門了,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洛姑娘可在家?”
蕭則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不在。”
這人怎麽這麽多廢話?
那書生失落地低下了頭,嗫嚅着說了些什麽,還是将手裏的籃子遞給了蕭則,腼腆地笑道:“聽說洛姑娘前幾日受了傷,小生備了些上好的上藥,姑娘愛看話本子,我也與她買了幾冊,供她解悶兒。煩請這位公子替我轉交給她。小生姓鄧,名雲裴,就是住在西街的鄧秀才,您一說,洛姑娘就會知道了。”
蕭則接過籃子,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鄧雲裴又想叮囑兩句,眼睛也往屋裏瞄着,可還沒看兩眼,視線就被一個高大的人影給擋住了。
他擡起頭,嘿嘿地笑了兩聲,正準備再說點什麽,大門啪地一聲就關上了。他碰了一鼻子灰,撓了撓後腦勺,念念不舍地看着緊閉的大門,良久,還是悻悻地走了。
而門內的蕭則低頭看着手裏的籃子,屋裏的洛明蓁見他遲遲沒有進來,好奇地喊了一聲:“阿則,誰來了?”
蕭則擡起頭,收斂眼底的情緒,回道:“只是一個問路的。”
屋裏的洛明蓁一聽只是問路的,沒有再說什麽。而蕭則将那籃子東西給扔到了牆角,拍了拍手,若無其事地轉身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