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寂靜的柏油路上，家毅心亂如麻。
他該怎麽辦？不想死！
父親還躺在衛生院裏，母親、大姐、二哥，仍在外未歸的大哥……他舍不得身旁的親友，可是除此以外真的沒有阻止的方法了嗎？林老爺不像在撒謊，那麽，他有選擇的餘地麽……
“你，也唯有你，可以解決這所有的一切——以你的命為代價”林老爺的話依舊回響在耳邊，他的雙腿違背了他的意志朝着劉宅不斷前進。不，他不想靠近那裏，一點兒也不想！
為什麽是他！為什麽非要他的命才能換得小鎮的太平？
忽然身後響起一片嘈雜，三四個人越過家毅，拼命往前跑，後面還跟着幾十個驚慌失措的人。
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家毅急忙攔住一人詢問，方知是衛生院被蛇包圍了！
“底樓大廳的人多數逃出來了，至于二樓及以上的就……”那人邊說邊緊張地回頭看看，話沒說完便奮力掙脫家毅的束縛跑了。
父親的病房在四樓，他們……
前面百米就是劉宅，回首則是衛生院。家毅一咬牙，終是轉身逆着人流狂奔。
如果他此時義無反顧地舍命救了鎮子，卻失去至親，若九泉之下相見，他有何臉面對着他們？
“對不起，鄉親們，等我見家人最後一面，确認他們相安無事後，我一定立即奔赴劉宅，絕不再推辭。老天爺，請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吧……
父親、母親，你們一定要沒事！”
沒過幾分鐘，路上已不見從衛生院逃離的人們的蹤影，而家毅被前方冒出的一左一右兩條蛇逼停了腳步。周圍空蕩蕩的無處可藏，它們毫不猶豫地迎向他快速爬過來。
不行，他不能死在這兒！還沒有确認家人的安全，還沒來得及封印自家後院的井……就算他真的難逃一死，也絕不是在這個時刻、在這裏！
家毅微微後退一步，但兩條蛇靈巧地加速朝他游來，呲着嘴露出尖利的毒牙。
一剎那，他的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身體好像不再是自己的，想着“快逃”卻無法動彈，只有視覺仍在照常運作。眼看着兩條蛇迅猛地撲來，忽的從旁蹿出一條小蛇将它們攔下并狠狠甩開。
“小，小蛇？”驚魂未定，家毅打着結巴道。為什麽小蛇會在這兒？原還想回家找它的，現在看來它沒有大礙，上回蛇災中應該也順利逃出來了吧。
“毅，你還好吧？”小蛇爬到家毅的腳邊關切地問，“我又違約了呢，沒經過你的允許就擅自跟着你，只是我今天預感你會出事……”
“沒關系，不用在意。你這些天過得怎麽樣？對不起，之前沒有帶你一起走……”
“你不用向我道歉，只要你和你父母親、大姐他們無事就好。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小蛇警惕地扭頭，家毅才發覺被甩出去的兩條蛇半立着身子靠近，還朝他們吐蛇信子。更糟糕的是，又有五條蛇瞪着血紅的眼睛往這邊聚攏。
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你先走，我來對付它們！”說着，小蛇同樣吐着信子向它們慢慢游去。
“你……不，要走，我們一起走！”小蛇尚不及那些蛇體型的三分之一，怎麽能敵衆呢！
“我可是很厲害的，你剛不是看到我如何以一對二了嗎？”小蛇留意周圍狀況的同時裝作輕松的樣子說。
“快走！”小蛇提前一步向最近的一條蛇發動攻擊，随即與第二、三條陷入糾纏。
家毅一面提防着是否有蛇靠近自己，一面焦急地盯着奮戰的小蛇。這危險的地方他一秒都不想待，心裏恨不得立馬離開，但小蛇畢竟是為了救他而挺身而出，他怎麽可以棄它而去？
趁小蛇與其他四條蛇混戰，一條陰險的蛇出其不意地從側面撲向它。
家毅大喊：“小心！”
好在小蛇反應敏銳，險險的避開那張血盆大口。可它如今是一對五，加上不遠處接連出現數條蛇的身影，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我還能撐會兒，你快走！”小蛇全力抵抗着蛇群的撕咬無法分心回頭，只喘着氣喊，“最初是你救了我，現在就是我報恩的時候。你不是想見家人嗎？快去啊！別管我！啊……”它慘叫一聲，被咬傷了！任它再厲害，行動再敏捷，終是抵不過數條蛇同時攻擊。
“小蛇！你怎麽樣了？你別和它們打了，我從未要你報答，”不知不覺眼角似乎有什麽滾落，眼前變得模糊朦胧，“你快跑吧，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我……那也不過是償還你救我的一命，沒有你，我早就死了。能遇到你，認識那麽多親善的人，我，很開心，真的……快走啊，回到親友身旁，”小蛇乞求道，“這并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必要為他人的過錯配上自己的性命！”
面對家毅滿臉淚水卻難掩震驚之色，小蛇在他看不見的角度自嘲一笑：“我都知道，因為——我就是從那次失敗的儀式中逃出來的。眼睜睜地看着同伴們變成完全陌生的另一副模樣，被人控制失去自我，我……我咬傷了那施咒的人，卻被失控的昔日夥伴圍攻，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然後，遇到了你……然後，我突然發現我會說你們人類的語言了，然後……”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時我受傷太深——也或許是我內心深處極其厭惡這段記憶，即使身體複原也未曾記起。如果我早點記起來的話，說不定事情不會演變至今日難以挽回的局面……我不是單純地在回報你的救命之恩，也是在為自己贖罪。毅，你找到家人後盡快帶他們離開這個鎮子，越遠越安全，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但這樣——假如我不理會詛咒的事，小鎮将被各地趕來的蛇永遠占據吧？”
它沒有回答，只一再讓他走：“你還不走？要是你不能平安到達衛生院，那我此時此刻的以命相搏又有何意義？”
家毅淚流不止。小蛇受傷後明顯體力漸漸不支，動作變得遲緩。
“小蛇，對不起！”
他閉起眼睛往前狂奔，不忍回視身後的情形，不忍聽到搏鬥的任何聲音。
對不起，小蛇，我是個膽小鬼。小時候是父母、哥哥姐姐，後來是老師、同學，我一直活在別人的保護中，從來沒有自己面對或承擔過什麽。所以，暑假裏初聽聞徐明達的事，我其實相當羨慕甚至妒忌。他跟我不同，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勇敢地付之于實踐并且承擔所有後果。
我害怕一個人，害怕未知的世界，害怕死亡……我害怕許多東西，可小蛇，你也害怕死亡的吧？我明明知道，然而，然而我依舊抛下你獨自跑去安全的場所，當了懦弱的逃兵……
對不起。
我也讨厭這樣的自己，可是，我真的不知如何改變……
小蛇，有一句話你說錯了，你遇到我當是我的幸運，你的不幸。如果那時你遇上一個比我更勇敢、更堅強、更有擔當的人，就好了……
嘴裏大口大口地灌進冰涼的秋風，家毅抹抹眼角，稍稍遠離左側的綠化帶及河岸，遠遠地望見衛生院的大樓。
沒有蛇追過來。
小蛇還在強撐嗎？
兩旁熟悉的景色飛快地後退，那裏……那裏！
就是那裏，他撿到了奄奄一息的小蛇。此刻，他又在這兒，小蛇卻在兩三分鐘外的路上拼死搏殺……
小蛇，你看，我就快平安到達了，所以，你也快點撤離養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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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擠！不能進去！”衛生院的門已被調查小組的人封鎖，只準出不準進。
“我父親還在裏面！”
“讓我進去救我母親！”
“我的孩子啊，孩子……”
一群人哭喊着堵在門口，試圖沖破防線。
“後退！”守衛的人大吼。他們被擠得緊貼大門一側的牆面，彼此間的距離被迫增大，有的人伺機溜進衛生院。
“怎麽辦？”阻攔不成，守門人問同伴。
“随他們去，自己送死，怨不得別人，”鄰近的同伴憋了滿肚子氣答，“你快回自己的站位！他奶奶的，一個個都不要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