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家毅趁亂混入衛生院。原先人滿為患的門診部大廳只空落落地剩下幾個歪躺在地上、座椅上不住喘息的人以及四處飛濺的血跡，樓梯、服務窗口附近零星地散布着若幹條虎視眈眈的蛇。
他手心微濕，小心翼翼地避開明處和可能潛藏在暗處的蛇，往四樓挪去。這種時候電梯是不敢用了，誰知道打開門後是什麽？老老實實跑樓梯吧，至少遇到危險還有掉頭逃跑的機會。
衛生院的住院部是經過擴建的，由最初每層樓不超過十間病房變成如今的二十間左右。為了方便出入，擴建時又增加了兩座樓梯，即住院部的左、中、右各有一座，其中中間的樓梯因為靠近後來安裝的電梯已經停用了。不過正因如此，蛇群亦難以進入，安全系數反而更高。雖是上了鎖，但只是普通輕薄的小鎖，很容易被重物砸開。對家毅來說，眼下多一條可選擇的通道就多一份保障。
謹慎起見，他先仔細觀察每座樓梯通往上一層的情況，從三座中挑選看起來最為安全的一座。到達上一層後再如是反複，就這樣走走停停終于勉強平安抵達四樓。
方走出樓梯間便聽見人們跑動時帶倒東西的噼裏啪啦聲，是了，樓上的人尚未來得及疏散完畢，正四散奔跑逃生。他們看到家毅從中間的樓梯安然上來，便不再如同無頭蒼蠅般亂轉，紛紛逃向這邊。
其餘的人家毅無暇顧及，微微讓開出口，注意到似乎沒有蛇盤踞在通往病房的路上。
很好，他一口氣沖到門口，只見門大開着，裏面的椅子東倒西歪，一個人都不在！
來遲了嗎？不……
“毅？”
忽然沖進來一個人，是徐明達。他顧不得廢話，飛快地徑自打開床頭櫃取藥：“你怎麽又回來了？快走！”
家毅急忙問：“我的家人呢？”
“他們沒事。聽到騷動，我們找了頂擔架，先擡着你父親避開，我只是返回拿藥的。該死，為什麽偏偏是醫院！”徐明達罕見地爆粗口，“好了，我們快去跟他們彙合！”
“啊！”
走廊裏傳來尖叫，兩人立即跑出病房，卻見幾人擡着一頂擔架從左邊的樓梯間沖出來。
“怎麽了？”徐明達大聲喊。
“不行，門後全是蛇，走不了！而且從樓下蔓延過來了！”家耀同樣大喊回答，雙手擡着擔架無法使力便用腳踹上門。
那幾個擡擔架的人原來是二哥家耀和邱明，旁邊跟着母親、大姐和……顧婧蘭？
身後“啪”的一聲，家毅迅速回頭，卻見病房內多了一條蛇！繼而，又有第二條由窗外的樹枝上往裏甩進來。
徐明達馬上關了病房的門，拉着家毅跑。
“樓梯裏到處是蛇，不能走了！”大姐家娣焦急地道，見徐明達望向右側，忙補充，“我們開始就是從最右邊下去，都快到一樓了又迫不得已繞到這頭。現在不光兩邊，就連中間的樓梯也因為剛剛許多人一股腦兒湧入而引來了許多蛇。”
這怎麽辦？四樓不可久待，已經有蛇從無人的房間爬到過道了。
徐明達擰眉，只道聲“跟我來”，就直奔樓梯間隔壁貼着“非醫護人員止步”的房間。
盡管不明所以，大家還是照做。
家毅上前一步想接過擔架：“邱明，謝謝你，我來吧。”
“不必，我力氣比你大，先轉移至安全的場所再說。”邱明淡淡地說，配合家耀調整擔架的角度。
“我幫你拿點吧。”顧婧蘭看見家毅滿手的藥盒藥罐，走近道。
“嗯？謝謝。”不忍拒絕她的好意，家毅只讓她幫忙拿了一兩樣分量輕的藥。
母親已經跟着徐明達走進去了，家娣則撐着門以方便後面的人——主要是擡擔架的兩人——通行。
好容易調整好擔架的角度，家耀朝家毅和顧婧蘭喊：“你們兩個先過去，我們跟在後面！”
“蘭、毅，快點！”家娣輕輕推了他倆一下，然後側身一手扶着門，避讓最後的三人。
這裏是內部人員專用的升降電梯，位置較為隐蔽些，平常使用的頻率就不高，近期大多數醫護人員聚集在底樓門診部便更加無用武之地了。可是，在這種時候使用電梯，真的是個好主意嗎？
“快！趁蛇群還沒有入侵這裏！”徐明達快速按着電梯的按鈕沖他們喊道。
樓下被大量蛇占據着，不能往下走，當前也只有往上走這一條路了吧？雖然同樣充斥着未知的風險，萬一，萬一電梯停下開門的瞬間才發現樓上也有蛇，他們将無處可逃……
幽閉的狹小電梯中擠了八個人外加一頂擔架，十六只眼睛齊齊盯着紅色跳動的數字，默念着快點，再快點！
當“5”的數字被點亮，站在外側的家毅和徐明達不自覺地擋在所有人面前，手裏都捏着混在一堆藥品中的皺巴巴的小硫磺粉包。
三，二，一……
伴随着“叮咚”，電梯的門緩慢打開，空無一人，也沒有蛇。
家毅松了口氣，連忙和大家從電梯裏出來，視察下一步該怎麽辦。
徐明達快速檢查了家毅父親的傷勢：“劉二爺，您感覺如何？”
“我沒事。你給我拐杖，讓我自己走吧，小邱擡了這麽久也累了。”劉二爺努力坐起來說。
“別！我剛給您換藥，您半個月後才能做站立、行走的練習，現在絕對不可以！”
邱明一把抹去臉上的汗珠：“我還好，沒關系，您不用擔心。”
“真是謝謝你了！”家耀亦是一臉汗水，真誠地說。
他們剛喘口氣，樓梯間裏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巨大的撞門聲之後，沖出來李叔叔、裴醫生以及若幹調查小組成員。
“你們怎麽在這？”李叔叔問，同時叫手下把門用桌、病床牢牢堵住。
“你們很聰明，但——或許也很倒黴，”裴醫生喘着粗氣說，“樓下已經被蛇塞滿了，我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換句話說，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家毅他們撲向窗口，果然衛生院門口的人群被攔在外牆處，地上灑了一片淡黃色硫磺粉，隐約可見陸帆和消失許久的莫華忙着指揮調查小組成員燒煙草。看陣勢，是要将蛇連同他們一起，困死這兒。
李叔叔握着對講機，左耳塞着耳麥，在角落不知說了些什麽，便叫他們上天臺。
“老莫那邊會想辦法派人來支援，這邊也就暫且由我們幾個抵擋。你們立刻往高處走！如果運氣好撐到援助，就有救了。”說罷，李叔叔讓裴醫生和兩名組員守在五樓，自己帶着其他人分散沖進樓梯間向下跑，利用聲東擊西的辦法盡量多消滅一些發狂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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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可能……害了大家……”天臺上，望着全力對付三三兩兩爬出來的蛇的人們，徐明達低沉地說。
他以為跑上高處能活命，卻忽略了這也意味着斷絕了所有退路，一旦蛇群持續向上入侵，那麽……這是一盤生死獨具，一着不慎滿盤皆輸！更何況，主動權一開始就不在他們手中。
邱明沉默地拍拍他的肩膀。
一分一秒都顯得如此漫長，既希望時間過得快些，讓事情有個結果，又覺得不如就這樣保持靜止，免得教人面對不願見到的殘酷現實。
反複糾結矛盾的心，只因不知最終的命運會是什麽。
顧婧蘭緊緊抓着天臺的欄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樓下的狀況。
“你……”家毅開口卻不知道到底要說什麽。
她不是跟着家人外出避難了嗎？為什麽會突然回來，突然出現在衛生院？
雖然內心非常擔憂現狀，顧婧蘭還是馬上領會家毅未完的話中的意思：“我叔叔……去世了，我和母親回來奔喪。”
所以，她才一身缟素，耳後的秀發上別了一朵小小的白絹花？
“對不起……”
“沒關系。”
原來顧家搬遷時，顧叔拒絕了他們的邀請，獨自留在鎮上。後來聽聞他參加了什麽組織，再然後——一周之前，他們收到他的死訊。
知道蛇災仍未結束，他們幾經猶豫，終是決定回來一趟為董叔辦身後事。畢竟是自家人，無法放任他這般默默死去，連個哭喪的親人都沒有。
極簡的喪禮上，顧婧蘭碰到出診路過的徐明達，便約定他給劉二爺換藥的那天也帶她來探望一下。誰知，這一探望竟遇上這等事……
“對不起。”不知為何，家毅感覺有些愧疚與歉意。
“為什麽又道歉？”顧婧蘭微微一笑，“是我自己要過來，又不是你的錯……我們，大家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天臺的門猛地被打開，李叔叔和裴醫生進來後馬上将門關閉。
“怎麽了，老李？”父親扯着有些沙啞的嗓子問。大夥兒齊刷刷地看向兩人，神經緊繃。
“蛇群退了。”
果然，樓下的蛇不顧硫磺和煙草強烈刺激的味兒，甚至也不顧調查小組的擊殺，成群結隊地湧向衛生院外。
“雖然原因不明，我們暫時安全了。三樓以上的蛇都不見了，二樓的也在快速朝一樓轉移。”裴醫生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外，還有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李叔叔的表情沒有絲毫放松，略顯複雜地說，“駐守前線的隊員今早發現災區裏的蛇一夜之間全部消失——除了其中某個地方。然後，現在我們負責調查的成員均彙報離開衛生院的蛇，及源源不斷地從各個方向湧來的蛇群，清一色往那個地方趕去，就好像它們只是通往真正的目的地的時候路過這邊。”
“‘那個地方’？”裴醫生催促道，“你就別賣關子了，直說啊！”
李叔叔神色晦暗地看着劉二爺，緩緩道：“劉宅。”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