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劉宅。”
家毅不由捏緊雙拳，想起林老爺最後說的那句話。他，是不是做錯了？
“對此，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嗎？”李叔叔依舊以審視的目光看着劉二爺。
“沒有。老李，我們也是幾十年的老相識了，我說我不清楚，你信嗎？”
“你覺得呢？”
“這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劉二爺垂着眼睑低聲答。
令人渾身不自在的長長沉默中，家毅開口：“我想，我知道。我可以讓這一切結束，但是我必須回家一趟。”
“三弟？！”大姐家娣一臉驚詫，着急地想掩住他的嘴卻慢了一步。
“你知道？說出來！”李叔叔立即轉向家毅，一步步逼近。
家毅看了父親一眼，搖頭道：“讓我從這裏出去，很快，我會擺平的。沒有毒蛇，小鎮重歸寧靜……”
“你為什麽不說出來？你知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死于蛇口嗎？你知道……”
“冷靜點！老李，別這樣!”裴醫生和家耀、徐明達、邱明好不容易才拉住暴怒的李叔叔，家娣和母親連忙将家毅掩在身後，顧婧蘭也站到家毅身側。
“對不起……”家毅呢喃。
如果他早些注意到林家的異常，如果他早些揭開所有的真相，如果他方才直奔家而去，那麽父親、母親、大姐、二哥，還有顧婧蘭、徐明達、李叔叔、裴醫生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被困在衛生院這麽久？
他不想死，可誰又是心甘情願地被蛇咬傷毒發身亡的呢？假如他的一條命就能換回無數人的命，其實，這很劃算不是嗎？
他到底還在猶豫什麽，還有什麽可猶豫的？所有的利害關系，一目了然。
李叔叔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好，既然你這麽說，那你有什麽辦法？——難不成連這也不能說？”
明知可能再次激怒他，家毅依舊點點頭：“讓我盡快離開這兒，回家。”
“你！”李叔叔強壓着怒氣，“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
不知誰使勁拉拽着家毅的衣袖，但他不能再退縮了。
“你确定？”
“确定。”
家毅目不轉睛地直視李叔叔的眼睛，希望借此傳達自己的真誠和堅持。
“記住你說過的話。”
李叔叔抛下這句話，然後走到一旁拿起對講機開始安排。
“三弟，你真的這麽有信心？”二哥家耀皺着眉問。
母親、大姐、徐明達、顧婧蘭、裴醫生等人亦是擔憂地看着他，家毅心中一暖，微咧開嘴說：“嗯，沒事的。”
只有幾步之外的父親一言不發，生氣了嗎？他并沒有洩露後院的秘密，但，同樣也沒有打消李叔叔的疑慮。
被母親輕輕捅了捅胳膊，父親認真看着家毅的臉：“你也長大了，自己想清楚了就去吧，我不攔你。”
“準備好了嗎？”李叔叔提過一小盒藥和一柄匕首，“樓下已經就緒了。”
外牆處，莫華命人緊急調來三麻袋硫磺粉，在衛生院及劉宅之間大致地灑出一道小路。調查小組人人手握一小袋黃色粉末，等待衛生院裏有人出來，以幫助截斷跟随的蛇群。
“老莫幾乎把我們全部的物資調出來了，你手上的藥也是我們目前僅剩的了……但願你說的都是實話。”李叔叔嚴肅道。
家毅将匕首貼身放好，朝父親母親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家娣摟着母親的胳膊，母親則緊緊拉着他的手不放。
“沒事的，母親。”他輕聲安慰。
顧婧蘭過來握住母親的另一只手：“這兒有我們，你放心做你要做的事吧。”她淺笑着，仿佛與家毅記憶中微風裏青絲飄舞的那個她重疊在一起。
“謝謝……再見。”
“趁現在蛇少，我們快走！誰知道等會兒會不會突然出現一大群……”一直關注周圍情形的李叔叔撸起袖子，打斷他們的告別。
聞言，家耀也邁開腳步。
“好，不過你們都留下，我一個人去。”家毅阻止說。
“你開什麽玩笑？！”
“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也不知道解決蛇災的辦法不是嗎？”家毅走近李叔叔耳語道，“這裏，就拜托您了！”
“喂！”
眼看家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下樓，李叔叔連忙站到天臺邊緣猛揮左手，向外面的人傳遞信號。
這孩子……他的右手緊緊握着剛才家毅擦過他身邊時塞來的藥瓶。
不多時便見一個人影跑出大樓，其後跟着十多條蛇。少年對此置之不理，只一心往前沖，而原本在外牆待命的調查小組則在他經過以後圍成圈，以硫磺、鐵鍬、大刀等工具撲殺蛇。
李叔叔跳下欄杆，望着天臺上的七人，言：“我們也不能總呆在這兒……我去樓下看看情況，得想法子出去。”
他會好好照顧這些人，讓大家平安脫身，所以劉家毅，你最好也遵守自己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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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調查小組的幫助下，家毅離開衛生院，向劉宅狂奔。以前從未覺得這條路有多長，如今卻好似沒有盡頭，每跑一步都是煎熬。
所幸靠着調查小組臨時造的“硫磺路”，家毅順利到達劉宅。一線的調查小組今早已撤退，眼下所有人的焦點又都集中在衛生院，因此這裏如同無人區般寂靜。
雖途中偶遇零星的幾條蛇，但它們好像完全不在意他，避開硫磺粉，着魔似的只盯着前方。一到劉宅附近，它們爬樹的爬樹，翻牆的翻牆，急躁地想方設法盡快進入後院。如果站在房子側面，就會看到無數蛇貼在後院的牆壁上、挂在院外的百年老樹上，密密麻麻、扭曲纏繞，令人望而卻步。
這樣一來，劉宅的大門和前院部分倒是挺安全的。家毅放輕腳步以免引來藏在屋子角落的毒蛇，卻什麽也沒發現，果然蛇都選擇從外面直接進後院了麽？
一路穿過前院、正房，最後來到後院門口。門微開着，家毅深呼吸，推開大門——
這裏真的是他家的後院嗎？他倒抽一口冷氣。
放眼望去，遍地是蛇！尤其是隐約露出一角的井那邊，就像是下了場“蛇雨”，地面、井蓋，就連後面葡萄藤架上也全是厚厚的若幹層蛇。為了争奪井的領地，它們不惜自相殘殺，互相撕咬，使得院內彌漫着一股血腥味。院子裏的蛇，似乎比在外面的要兇猛瘋狂數倍。
他所站的門口倒還好，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二十條，似乎沒有太強烈的攻擊欲，有的慢慢爬向井，有的趴在原地不動。它們并非不想靠近井旁，但身體相對較弱，競争不過霸占井口的蛇，才無奈退至此處，若細細端詳，它們中少數身上還留有同類的咬痕呢。可即便如此，它們不死心的瞳孔裏依然倒映着井那邊激烈的景象。
家毅小心翼翼地探入左腳，尚未觸地，近處幾條原先注視着井的蛇卻敏銳地扭過頭，齊刷刷瞪圓猩紅的眼睛，發出“嘶嘶”的低吼。
他急忙收腳，退至門外并保持靜止。它們盯了他好幾秒，才重新看向井。
如此狀況，他根本就沒辦法走近井，怎麽辦？就算他願意舍命踏入後院，恐怕還沒走兩步就遭到群蛇致命的攻擊了。硫磺粉，他全留在那邊了——也好，這麽多狂躁的蛇豈非一點點硫磺粉可對付的，留在那邊或許反而能派上用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不作絲毫停留。家毅漸漸煩躁，凝眉苦思，他深知這回家的一趟賭上了多麽大的代價，父親、母親、大姐、二哥、徐明達、顧婧蘭……還有鎮上許許多多人生存的機會，任何失敗都是不容許的！
他再次試着伸腳，仍舊和上次一模一樣，它們不管他在門外抓頭、踱步，可只要跨進院內，就立即感知并予以示威。這回，兩三條蛇開始留心他，朝門口爬了一丈有餘，令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三弟……”
無比急躁時，身後傳來大姐戛然而止的聲音，回頭便看見震驚的大姐，還有二哥、母親和李叔叔。
“你、你們怎麽來了？”為什麽不找個安全的地方？
“傻孩子，你一個人這樣沖出去，我們能放心嗎？”母親道。
“母親……”他心裏五味雜陳，想怪他們跟來這危險的地方，可分明又有一絲淡淡的說不清的高興。
“這裏……”家耀打量了後院的情況，語氣凝重，“接下來怎麽做？”
家毅挨着門，比劃着解釋：“看到那邊的井了嗎？我要封印……”
他猛地記起林老爺說必須用他的血肉才能破除詛咒，封印井，慌忙改口：“你們快回去，我一個人可以的！”
沒有勇氣告知他們真相，沒能在死前同他們好好道別，他已經夠內疚、夠自責、夠遺憾的了，怎能忍心讓至親親眼目睹自己将如何在他們面前被毒蛇咬死？
作者有話要說：
臨近結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