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壞消息來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将三個人都劈傻。

惡性的話, 會癌變?

她沒有聽錯吧?癌變?

校醫見三人面色慘白, 冷靜從容安撫:“你們不要直接把情況定義為壞的,甲狀腺囊腫大部分還是良性的, 現在你需要做的,是把你的家長叫來, 帶你去醫院檢查, 明白嗎?”

程曉婷先回過神,聲音發顫:“曦曦, 要不要通知你奶奶, 趕緊去醫院查一下。”

随曦猛地擡眼:“不, 不要……”她不想要奶奶為她擔心, “我去請假,我自己去醫院檢查。”

程曉婷怎麽肯,“那我也請假, 我陪你去。”

“不用。”

下午數學老師要對昨天的考卷做卷面分析,完整的講題只有這一次,她知道程曉婷不想錯過。

程曉婷急了:“曦曦……”

“都別說話!”在旁一直沒作聲的季律突然喊了句,把手機開了免提, “小叔, 能聽見我說話嗎?”

随曦呼吸一滞,心跳幾乎暫停。

“能,什麽事?”

季律飛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她不想叫奶奶,那我只能想到你了,小叔,你能抽空來一趟學校嗎?”

那頭沉默了很久,後來隐隐有說話聲,很輕很糊。

再清晰,話語卻是對着随曦說:“曦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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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了。

“不用害怕,”她聽見他說,語氣溫柔極了,“小叔四十分鐘……半小時就到,你先去請假,在老師的辦公室等我,聽清了嗎?”

“聽清了……”

“季律,你和你同學馬上回教室,快上課了是不是?不要亂想,不會有事。”

季律向來是無條件信任季景深所說的每個字,立刻說好,拉上程曉婷,挂掉電話和随曦說:“我們回去吧!”

程曉婷還想說些什麽,嘴唇甕動兩下,被季律一個眼神阻止。

眼下随曦自己都懵了,就別再添亂了。

季律帶着程曉婷回教室,随曦兀自去了班主任的辦公室,寫好請假條。

“校醫說你怎麽了?要去醫院檢查。”

随曦不想說,含含糊糊帶過,走向擺在窗邊的椅子,“老師你忙吧,我在這等家長來。”

時間一秒兩秒,随曦每隔幾分鐘就會擡頭看一次時鐘,發現才過去沒多久,垂頭喪氣地繼續數秒鐘。

期間班主任出去,偌大的辦公室就剩了她一人,靜悄悄的四周,每一個呼吸起伏都聽得清清楚楚,随曦突然就開始恐慌,那團黑暗如同一只大手,緊緊抓住她的心髒,令她幾近窒息。

怎麽辦,怎麽辦……

校醫說的每一個字,就像纏身的符文咒語,無論怎麽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都做不到,她害怕那兩個字,越是不想想到,越要在腦海跳躍……

她抱緊自己,蜷縮在椅上,手抖得無法自制。

循着樓梯一路上到三樓,季景深尋到辦公室,輕輕推開,沒人?

眉心擰起,他往裏走了兩步,在依窗的背陰面,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曦曦,我是小叔。”

随曦聽見,用了五秒的時間緩緩擡頭,其實在這等他的半小時裏,她在心裏想了很多很多萬一,但這些在看到他沉着鎮靜的面容的那一刻,全數消弭。

她習慣性地把發抖的手藏在背後,盡力表現出平靜,還能開玩笑的樣子,“小叔,你遲到了五分鐘。”

“嗯,是小叔的錯,讓你久等了。”他說。

随曦扯唇勉力笑了笑,跟在他身後出學校上車,她自覺扣上安全帶,一轉身,卻發現他正看着自己,不錯一步。

僞裝的那些鎮定被打回原形,她眼睛憋得生疼,“小叔,我……”

“喉嚨很疼?”他打斷。

她愣了下,點頭。

“側過去給我看看。”

她乖乖側臉,露出右邊的凸起,稍微有些大,但因為藏在下巴下,平時不注意确實不容易發現。

“應該就是甲狀腺囊腫,”他看着她,語氣溫和,引導她往好的方向看,“絕大多數的病例,都是良性,不用害怕,這些裏面,還有一部分甚至不需要手術治療,通過中藥調理就可以。”

“……中藥?”

他嗯道:“在沒有确診之前,不要胡思亂想徒增煩惱,你會沒事的,相信小叔。”

随曦眨眼,再眨眼。

這些話,類似的在回教室的路上,程曉婷和季律已經和她說過一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聽了他們的依然多想恐懼不已,聽了他的卻漸漸安下心。

很神奇……

季景深見她安靜了,微微一笑掩去同樣的憂心,驅車前往醫院。

檢查結果在隔天出來,季景深親自去了趟腫瘤科。

“是良性,囊內內壓偏高,液體較多,有少量出血現象,應該是持續有一段時間了,不建議中藥調理,最好盡快動手術。”

“不過小季啊,有一個必須要跟你說,她這種情況,最好是去更大一點的醫院。”倒不是說本院做不了,只是大醫院碰到的疑難雜症更多,相對經驗也會更豐富,操作起來更妥當。

季景深懂這個意思,自回來後,着手查醫院資料,對比後最終選擇上海九院。

手機明明滅滅。

有消息跳出變亮,燈滅,再跳出。

他盯着看着,五指握緊又松開,手腕一彎把手機撈過來,撥打她的電話。

“小叔。”她很快接了。

“嗯,”他特意用了輕松的語調,“檢查結果出來了,是良性。”

話音一落,那頭大概是打翻了水杯,有悉悉索索的收拾聲音,他耐心等着。

“真的嗎?”随曦開心極了,鑽進被窩,用被子嚴嚴實實蓋住自己,确保兩人的對話不會被在客廳的奶奶聽去。

“真的。”

“那……”她想到另外個問題,“那,嚴重嗎?”

他不會騙她,“需要手術治療。”

其實心裏已經做好準備,但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難以置信,總覺得疾病來得太快,她完全來不及反應。

季景深斟酌語句:“手術不在南臨做,去上海。”停頓一秒,在她問之前,他自己回答:“九院的醫療設施更先進,你這種病例他們接手過很多,做起來會更穩妥。”

随曦理解。

“那我是不是要請假?要請假多久?我要怎麽聯系醫院?”

“要請假,從入院到出院,大致需要九天,”到最後一個問題,他壓了聲音,“曦曦,還是不告訴奶奶嗎?”

她只剩兩個親人,母親那邊他知道她肯定不會說,唯一的奶奶也要瞞着,那麽住院呢?也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事實證明随曦還真就是這麽想的。

然而——

“你還是未成年,非複雜重病,需要家長陪護。”

随曦沒聲了。

季景深嘆氣:“醫院小叔會去聯系,病床緊張,排隊需要些時間,等這邊排上了,你馬上去請假,我們一起過去。”

我們?

其他的字眼她都聽不見,滿腦子塞滿“我們”這兩個字,她抓緊床單,“小叔……”

季景深嗯聲,肯定了她的不确定,“嗯,小叔陪你去,既然你不想告訴奶奶,那就想一個理由瞞過去。”

畢竟住院開刀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怎麽對奶奶解釋也是個大問題。

“好。”随曦答應。

病床的确吃緊,足足排了一個星期才排到。随曦住的是個三人病房,每個床之間有厚重簾子隔開,她的床最靠近門。

常規檢查過後,手術被安排在後天早上八點,從明晚九點之後不能再進食。

病房裏沒有電視機,随曦無聊的冒泡,仰躺着發呆。

“二十九床。”

護士掀開簾子進來,睨了坐在椅上同樣看過來的季景深一眼,例行公事:“經期是什麽時候?”

随曦一聽,當即鬧了個大紅臉。

“什麽時候?手術需要避開。”

“……就這兩天。”腦袋幾乎要垂到胸前,聲若蚊吶,虧得護士聽見了。

“對面門診樓三樓,婦産科,去挂個號開一下藥吧!”

護士說完就走了,随曦瞪着眼看自己病服上的花紋,尴尬地壓根不敢擡頭。

反倒是季景深淡定自若,現在是下午兩點,挂號排隊還來得及。

“曦曦,”他站起來,“我們出去走走。”

盡管都心知肚明要去哪裏,但口上不明說,随曦就覺得沒那麽難堪。開完藥回來,季景深自覺去洗手間避讓,随曦打開小藥包,兌着溫水把這些白色小顆粒吞下去。

躺回床上閉目裝死……

估摸着她該吃完了,季景深出來,輕手輕腳坐下。隔壁床的小男孩和他的母親在讨論上海好玩的地方,說到開心之處笑聲飄滿整間病房,季景深抽過床頭櫃上倒扣的書,要看時,留神到随曦動了一下。

眼睫輕顫,顯然沒睡着。

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對好吃的好玩的倍感興趣,看上去偷聽的還挺起勁,季景深忍回到嘴邊的笑意,彎了彎唇,叫她。

随曦睜眼。

“明天沒有安排,要不要出去玩?”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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