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陣法
也不知恒昭是有意還是無意,叫走了白擎朱翡,卻偏偏把青弋留了下來。
自打玄非醒來,青弋便像個擺設一樣一個字也沒說過,玄非也沒看他。這會兒旁人都出去了,房裏除了靠坐在床上的主人,就只剩一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裏的青弋,玄非想忽視都不行。
于是他終于挑起眼皮看了那無端惹人煩的家夥一眼,道:“原來你在啊。”
青弋:“……”
“坐吧。”玄非狀若随意地道。
青弋沒有坐,眨了兩下眼睛道:“你在生我氣麽?”
“……”玄非自己還沒弄明白無名火打哪兒來,便被他一句道破,蒼白的面頰上快速染了一層粉紅色,欲蓋彌彰道,“我為什麽生你氣?又不是你把我打成這樣的。”
青弋走到床尾先前朱翡站着的地方,道:“自打天魔重出,你身上的傷就沒斷過,下次再遇上什麽事,自己千萬要小心。”
“這也不是我自己小心便能避免的,天魔說不定就是打算将我們都分開來再一個一個地收拾掉,第一個拿我這個最沒出息的下手也是在意料之中。”臉上熱度未散,玄非半低了頭,擡手想要遮掩一下。
“別碰,”青弋卻在這時向前邁了兩步,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那裏有傷。”
玄非怔了怔,擡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他抓住的地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微妙感覺自被青弋握住的小臂上起,連帶着心跳都有些不對勁,像是某種不知名的悸動,又像是微微透不過氣時的難過。
眼看着玄非頰上的緋紅迅速褪去,臉色竟比适才醒來時更蒼白了,青弋針紮一樣地放開了他,連着往後退了好幾步,腳步幾乎稱得上慌亂了。
玄非身體輕晃了一下,懷疑自己适才是在一瞬間又短暫地失去了意識,不由抱歉道:“可能是我還沒有休息好……”
“那你再睡一會兒吧,我也去帝尊那裏看看那個陣法,回頭再跟你細說。”青弋說着,逃也似地離開了玄非的房間。
屬于那人的氣息還萦繞在指間一時未散盡,冷酷地提醒着青弋,他如此虛弱的時候,自己還是離他越遠越好。
天帝的寝殿外邊有一個很大的花園,裏邊上萬種常開不敗的琪花瑤草争奇鬥豔,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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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那花園的正中間被人弄禿了一片花草,留出一塊一丈見方的空地來。被青弋帶回來的界外又放大了少許,就被置放在了那片空地上。
恒昭在界外上加了一道能喚起陣法的符文,當時青弋在北海底看到的那浩瀚星空一樣漂亮的陣法已經完全顯現了出來。
簡單來說,陣法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圓圈組成的。
最外邊是一個大圓圈,大圓圈上有五個小圓圈,中間隔着的距離都是相同的。五個小圓圈上各自連着一條直線通往大圓圈的正中心,在那裏又有一個和五個小圓圈加起來一般大小的圓圈,五根直線便都連在那上頭。
這些線與圈都是由符咒組成,紛繁複雜,恒昭也不盡懂,不過這兩天翻了些書本,他已經大概知道這個陣法是做什麽的了。
讓他犯愁的是那五個小圓圈和正中的圓圈裏都該是有東西的,可如今每一個都空空蕩蕩的,讓他全然無處着手。
“我們現在所有的推測是,”朱翡站在花園裏精致的小石橋上,指着界外道,“三大開天神魂入結印後,在這裏頭留下了一個這樣的陣法,從上頭的符文來看,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召回陣法。”
恒昭點點頭,“天魔被困界外時,開天神一定是于身殒前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麽記號。”他指了下中心的圓圈,“這裏便留有天魔息,只要我們補全這陣法缺失的部分,便不用費力尋找天魔的藏身處,不用為打敗他付出什麽慘痛的代價,他自己就會被召回到界外裏了。”
“那缺的是什麽?”白擎問。
恒昭将一顆小石子丢進了石橋下方的湖水裏,“不知道才讓你去查,我等你告訴我呢。”
白擎:“……”
“還有三十多個人正在藏書塔裏找,沒聽說有什麽進展。”朱翡攤手,“書都快翻完了,只怕不會有什麽結果了。”
白擎托着下颌喃喃自語道:“就沒別的辦法了麽?”
“可能還有一個辦法,”恒昭說這話時臉上也沒見喜色,反而露出幾分愁苦來,“成與不成還說不準。”
白擎與朱翡異口同聲問道:“什麽辦法?”
恒昭苦笑,“一個不到萬不得已時我還真不那麽想用的辦法。”
朱翡無奈道:“帝尊,都這時候了,您就別再賣關子了。”
恒昭猶豫良久,才問他二人道:“你們可聽說過‘傳天音人’麽?”
白擎與朱翡又同時開了口,一個問“誰”,一個問“什麽”,表達的意思無疑是一樣的。
“就是……”恒昭頓了下,道,“不知便不知吧,當我沒說。”
他這邊話音才落,那邊走進來的青弋便道:“臣知道一點,帝尊不妨再說得詳細些。”
恒昭走到小石橋盡頭的亭子裏,坐在石桌邊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并在完成這些動作的間隙抽空看了青弋一眼,用表情說道:“我覺得你在詐我。”
青弋:“……”
連粗枝大葉慣了的白擎和沒心沒肺慣了的朱翡都看懂了那個表情。
青弋哭笑不得,“那我就先說說我知道的。”
天谕是目前他們所了解的天道唯一的一種表現形式,而在天谕不出現的其他時候,天道時時刻刻都伴在左右,只是叫人感覺不到罷了。
天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這世間萬物的生與滅,三界的盛與衰,都在其掌控之中,都有所謂定數。
然而天機不是可以随意窺探的,就連天帝也問天無門;可天道又不舍得将蒼生都交給定數,他想看着自己創造出來的生命帶給他驚喜,便又留下了可以幫助這些人的一條路。
也就是“傳天音人”。
朱翡驚異道:“傳天音人是天道的化身?他什麽都知道?”
“啊,我懂了!”白擎了然道,“眼下我們不知道完成這個陣法還需要些什麽,但只要找到這個傳天音人,問他就可以了?”
“概括起來就是這樣,不過做起來可就沒那麽簡單了。”恒昭晃了晃茶杯,“傳天音人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我們根本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人的壽命又那麽短,一代一代更疊得那麽快,可能我們剛摸到個邊兒,傳天音人又換了。”
青弋站到他對面,道:“可若只是這樣的話,還不至于讓帝尊為難吧?”
恒昭伸出手來在額頭上扶了一把,嘆了口氣道:“就算找到傳天音人,他也不會輕易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訴你的,你一個問題他一個要求,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必要付出他所求的代價。”
“帝尊是擔心我們找到他後他提出的要求太過分?”白擎道,“要是實在做不到再放棄,另尋他法不就行了?”
恒昭搖頭,“沒那麽簡單,一旦問了,他讓你做什麽你都必須做到,否則天道會替他收拾你。作為回報,傳天音人告訴你的答案不必懷疑,絕不會出錯——他不是自己開口,那一刻傳的是天音。”
朱翡抽抽嘴角,嘆道:“果然要窺探天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帝尊,”青弋不無擔憂地道,“适才玄非說的話您都聽到了,他推測這萬餘年來的每一步天魔似乎都有預料,包括他自己被困界外以及他重現人世的時間,那我們接下去要有的動作,他是不是也早算到了?又或者……”
恒昭捏着茶杯的手動了一下,似乎明白他要說什麽了。
“或者?”白擎和朱翡再一次默契了。
“或者,”青弋輕聲道,“那傳天音人一代又一代一直就掌握在他的手裏。”
恒昭将杯子往前推了推,道:“看來不管怎麽樣,都得想辦法先找到這位傳天音人才行,就算我們用不到他,也不能讓他落在天魔的手裏。”
白擎問道:“要怎麽找?”
“我們這邊不知從哪兒開始就問冥殒,轉世輪回他那裏都有記錄,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恒昭道,“陣法這邊也別放松,我們雖說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召回陣,但是也有不少類似的陣法,試着從這裏入手找一找吧。”
白擎與朱翡應了聲是後便告退了,青弋卻站在原地沒走。
恒昭沒了喝茶的興致,把茶壺拿起又放下,這才看向青弋,道:“還有什麽事?”
青弋直白道:“若是冥君那裏有了傳天音人的線索,請帝尊準許臣負責此事。”
“反正最近你也不便接近玄非是麽?”
“……”
恒昭笑了笑,道:“我還沒問你,你是從何處得知傳天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