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許池不知道該說什麽,該怎麽說。他從來笨嘴拙舌,連一個“愛”字都不知道怎麽發音。
他母親從來沒有想要隐瞞他的身世,在他懂事後,就把她和那個人的事情一字一句告訴了他。
海早大概不知道,許母一直知道他的存在。
高中時海早很喜歡寫一些情情愛愛的東西給他,他都好好收在房間的抽屜裏,某次許母幫他整理房間的時候意外發現了。
她不知道海早是個男生,只以為是個和許池偷偷談戀愛的女孩子。
他回家許母詢問他是否在談戀愛時,他承認了,他不覺得這有什麽需要隐瞞的。
許池非常清楚地記得,那天因為他房間的的燈前幾天壞了,他還沒來得及修,發出很昏暗的光,讓許母的身影也顯得很晦暗。
她說:“你和人家一起,要認真對她,不要嘴上說得很好聽,哄着她,喜歡不是說出來的,是行動體現出來的。”
她也曾被殺死于名為甜言蜜語的網。
許池看不見她的神情,但是應該和這些年來她偶爾看他時流露出的複雜差不多。
從某種意義上,是許池毀掉了她的人生,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她本可以從和那個人的情感糾葛中脫身,世界那麽大,她總可以遇到一段不摻雜虛假的,純粹的浪漫故事。
她有很多抛棄他的機會,大概是天生的母性,她還是選擇了一條更艱難的路。
她憎惡許池身上屬于那個人的基因,随着年齡的增長,他們相貌上的相似開始凸顯,她開始害怕,她的孩子會成為另一個他嗎?
在她發現這個孩子開始了一段青澀的戀情,心頭湧上的第一種情緒是惶恐。
幸而她得到了許池肯定的回答。
許池其實見過那個人一面。
那次打架鬥毆讓他被開除,他面臨着沒有學上的困境。他其實是不在意的,但他母親堅持要他去讀書。為此她不得不時隔多年去找了那個人。
他們說話時,許池就在旁邊,他已經想不起那個人的樣子,或許是他刻意忽視那段記憶,那天的一切事物都變得很模糊。
但那種令人厭惡的打量目光和輕蔑的語氣卻在那段時間成為他夢境的主角,每每讓他如鲠在喉幾欲作嘔。
他怎麽可能成為那樣的人,他把一輩子的愛給全捧在手上給一個人,那些沒有開口的愛意,他本以為是春風化雨,點點滴滴融入,事實證明是他自以為是了,他永遠把愛表達得那樣生澀。
就像現在,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來挽留他的愛人。
許母是在他上大學的時候去世的,許池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她走的前一天晚上,大概是心有所感,難得給他打了個電話。只閑聊了一些許池的學校生活,末了問了許池:“你還和高中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嗎?”許母一直以為那是個女孩子,許池沒有糾正,只回答了是。
“那你們好好在一起,有機會了帶回來見個面。”
許池一直很遺憾到最後他母親都沒有和海早見過一面,想着以後要帶海早去他母親墓前告訴她他不是個女孩,是個男孩,但是是他愛了很多年的人。
但是還沒有等到那天,海早先說了分手。
許池看海早躲避的眼神,只想把海早的臉掰過來對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看裏面包含怎樣的情緒。
許池不想說他付出了多少,不想說在海早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麽,他總覺得這是一種情感的要挾。
他拿出一個戒指盒,打開時“噠”了一聲,在空曠的樓梯口裏顯得格外清晰。
銀色的,只點綴以一些花紋的,可以稱之為樸素的兩枚戒指躺在裏面。
海早被他這突然拿出來的戒指弄懵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但終于願意擡頭看着許池。
“其實這是大學畢業時我去訂做的。”許池開口,覺得嗓子有點發緊,“我總覺得我好像還不夠好,還沒辦法給你一段穩定的感情,所以也一直沒拿出來。”
“那時候沒什麽錢,現在看實在是太簡陋了一些,”許池拉過海早的手,拿出比較小的那枚,推入他的手指,“後來有很多次想換個更華麗一點的,但是總是很舍不得這兩枚,總覺得這個代表了我的初心。”
戒指完美地與海早的手指契合。
“沒想到我會是在你要和我分手的時候拿出來。”
海早摸着無名指突然出現的戒指,很多事情怎麽好像和他以為的天差地別,他的腦子完全轉不過彎了。
許池……那麽早,就考慮過他們的未來了嗎?
海早不知道許池這樣的人也是會有眼淚的,但他看到了他眼中一點閃爍的東西。
“我知道那個情人節玫瑰是我做得不好,但是你不會因為這個說分手的對不對?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呢?”
海早還沒開口,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和許池的事還沒有說清楚哪裏有心情接電話,但他拿出手機想挂斷時,卻看到來電人那欄,顯示着他母親的名字。
海早:你老實說你不換戒指是不是不舍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