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
落楚幽定神須臾,“我要找的是這個人背後的那個。”
若是以往,簫鳳或許會對在衣衣面前有如此舉動而顧忌,但如今,他慢條斯理地收回手,
似是并不在意她看到他的殘忍。
衣衣揪住落楚幽的衣袖,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願落在對面那個正笑望着她的人的臉上。
“看來我們目的相同喽?”簫鳳擡眸粲然一笑,紅眼的眸子裏映出一幅靜谧而和諧的畫面
——溫文爾雅的落楚幽身邊倚着嬌小的身軀。
落楚幽淡笑,搖搖頭“怕是與簫樓主想要得到的結果不同。”他來寧都,是要核實殺害玄
都高官的兇手是不是簫鳳;而簫鳳來寧都,卻是為查将他洩露出去的人。
簫鳳妖魅的臉上依舊噙着柔緩的笑,視線從落楚幽的臉上重新移回跪在眼前的人身上,仿
若衣衣的存在是個多餘。
“十八王爺都親臨寧都了,你還嘴硬?”簫鳳俯身,墨黑的發遮住他完美的側顏,只聽他
的聲音愈發低柔,“你若是一個字兒都不吐,豈不是辜負了王爺‘盛情’?”
不知簫鳳神情如何,只看到跪地的那人眼睛陡然睜大,似是受到極度的驚吓,扶在地上的
手不由自主地哆嗦,斷斷續續道,“我、我……我、說……”
簫鳳緩緩拾起身,滿意地勾唇,眼眸中卻透出一股徹骨的冷意,“說。”
“是、是……呃……”那人眼睛陡然睜大,‘砰’地一聲倒地。
落楚幽與簫鳳皆是一怔,就在那人倒地的瞬間反應過來,卻為時已晚。
簫鳳微微眯起眸子,側首望着幾丈之外的樹叢,袖袍內的五指驀地收起。
月随着簫鳳的視線朝樹叢望去,不由得替行刺之人捏了把冷汗,敢在他們樓主眼皮子底下
殺人,這行為無異于自殺。不,說自殺還太輕,準确來說,無異于自殘。
落楚幽的眼底也滑過一抹可惜,畢竟他也是追查好久,才有了這條線索,這麽容易被剪斷
,恐怕又要重新開始。
簫鳳移回眸子的時候,發現落楚幽正望着自己,他諷刺地勾起唇,“王爺該不會以為是在
下找人演出了這麽出戲,故意斬斷線索?”畢竟,在落楚幽心裏已經認定了他是殺害那些狗官
的兇手。
落楚幽笑了,“簫樓主多慮了。”畢竟,簫鳳不會作出這種一眼就能拆穿的鬼把戲。
簫鳳淡淡地收回視線,甚至沒有看落楚幽身旁的衣衣一眼,悠悠地斂起袍子拂過幾乎及膝
的草叢,從兩人身旁施施然走了過去。
衣衣抿着唇,低頭望着自己埋沒在草叢裏的腳尖,臉愈發蒼白。
直到衣袍摩擦草叢的響聲愈來愈遠,她才驀地回身,不顧一切地朝那道悠然前行的背影跑
去。
“站住!”她跑得氣喘籲籲,好不容易才喊出兩個字。
可是眼前的身影沒有止步,依舊緩緩前行。
“簫、鳳!”
那道身影行得緩慢,她跑得飛快,可是不知為何,距離卻愈來愈遠,無論她在怎麽用力的
跑,還是無法追趕上眼前的人。
突然,“啊!”
奔跑的嬌小身軀像是被什麽東西絆倒,突然朝前傾去,摔倒在草叢裏,不見了身影。
遠處的背影只停頓了一瞬,繼而又擡步繼續前行。
衣衣倒在草叢裏,擡起臉兒沒有看到簫鳳那瞬的遲疑,只看到那道身影沒有絲毫留戀的愈
行愈遠。
“衣衣。”
身後落楚幽擔憂的聲音淡淡飄來,始終在眼眶內打轉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我看看。”落楚幽蹲下身子,動作熟稔地撩開她衣裙的下擺,看到膝蓋上滲出一片刺目
的紅。
落楚幽蹙起眉,低嘆一聲,“我抱你回去上藥。”
見衣衣不語,只是低着頭落淚,他無奈地将她打橫抱起。
忽而聽到她低低地輕喃,“疼……”
他頓了頓,“上了藥,就不疼了。”
“疼……”她纖細的胳膊圈住他的脖頸,将臉兒埋在他的頸窩,“楚君哥哥,怎麽辦……
好疼……”
落楚幽怔愣了一秒,繼而反應過來她指的什麽,很快又恢複了淡淡的表情,被長睫掩住的
眸子逐漸浮上哀傷,“等傷好了,就不會再疼。”
一股深沉的震悸,惡狠狠撼動了下他的心口。
好不了……
是啊,有些傷是永遠無法痊愈的。即使傷疤結痂,受傷的痕跡依舊存在。
如果能夠痊愈,他的心此刻為何還會因她而痛。
·
月端着茶盤走進園子,遠遠地,看到樹下那道修長豔麗的身影。
他始終不明白,這樣集美貌、權利、地位于一身的簫鳳,為何總是會流露出不經意的脆弱
與孤寂。
直到簫鳳側首朝他看去,月才恍覺自己方才的失态,急忙上前,“樓主,茶水。”
“嗯,放進屋裏。”
月放下茶盤走出房間,朝園外邁去的腳步越來越緩慢,躊躇片刻,最終還是返回簫鳳身邊
,“樓主,昨天您與衣衣姑娘分開後,衣衣姑娘又被劫回了芙蓉莊。”
簫鳳驀地回首,“為何現在才說!”
月垂首,“因為、因為昨日将衣衣姑娘劫回芙蓉莊不是芙蓉晴的主意,是十八王爺意思。
”
聽到衣衣被劫持的一瞬間,他的心狠狠揪起,繼而想起方才見過她,才反應過來她已無危
險。
落楚幽,恐怕原本是想要救衣衣的,沒料到衣衣已經出了芙蓉莊,結果反倒凡此一舉。
是啊,他究竟在擔心什麽,無論她遇到什麽危險,落楚幽始終不會棄她不顧。
哪裏有他擔心的份?
這個認知,萬年前他就應該有,可是居然至今還是無法改掉這個毛病。
似乎只要與‘栾衣’兩字沾上邊的事情,他就無法冷靜的思考。
“那、芙蓉莊?”月不太确定,對于芙蓉莊簫鳳究竟是什麽态度。
手
“等這件事查清楚,無論芙蓉晴是否被冤枉,芙蓉莊都不可能存于江湖。”簫鳳轉身朝屋
內走去,淡淡的交代這月近幾日的事情。
“是。”月看着在眼前關上的房門,一陣出神。
樓主在意的,果然還是小主子。
只因為芙蓉晴劫持過小主子,芙蓉莊就注定要毀于一旦。
只是,他不明白,分明就非常在意對方的兩個人,為何會鬧到如此地步?
妖戀·鳳簫吟 卷五·竟夕起相思 第120章
衣衣站在花園裏,面色躊躇,小小的腳丫一會兒邁出一步,一會兒有收回,似是被什麽困
擾着。
正猶豫着,一股清新的甜香随風淡淡飄來,她盯着花朵眸子輕閃,從方才的考慮中回過神
來,逐漸黯然的眼神又似被另一問題所困擾。
每每聞到這淡淡的甜香,她的心就被內疚盛得滿滿的,連喘息都困難。
徐緩的腳步聲愈是接近,那股香氣愈是濃郁,濃郁到讓她心痛。
這熟悉的味道,逐漸時時刻刻得提醒着她,她的命是楚君哥哥拿自己的心換來的。
她的命,不在自己手中……
一個連自己的命都無法掌握的人,拿什麽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落楚幽在幾步之外停住,望着眼前出落得愈發輕靈嬌俏的人兒,心悠悠地蕩漾。那因思念
而變得削尖的臉兒,還有白皙如上等珍珠的肌膚……落楚幽的視線逐漸落在那櫻紅的唇上,緩
緩垂眸,像是害怕着什麽……
那突然湧出胸口的劇烈情緒,在瞬間一下子迸出胸口,閉上眼,似乎就能聽到從那柔軟的
唇瓣吐出的每一聲“楚君哥哥”。
聽到腳步聲消失,衣衣側首望去,看到落楚幽垂眸靜思,眉宇間流淌着的淡淡憂傷,讓她
想起曾經那些不堪的記憶,心、不由得抽搐起來。
落楚幽擡眸,捕捉到她匆忙避開的眼神,那眼底有着深深的自責,他輕輕一笑,知道她有
開始在心裏懊悔。
“在猶豫什麽?”他修長的指拂過她額前的劉海,問的低柔。
她就知道,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楚君哥哥。”她擡起眸子,堅定地望着他,語氣卻略顯猶豫,“我、要去找他。”
拂過劉海的指僵了一瞬,随即收回。
他垂眸望進她烏黑的瞳眸,俊雅的面容稍顯落寞,“衣衣,如今想起一切的他,已經不是
萬年前的那個他。”
縱使心底已有這樣的認知,被落楚幽這樣明明白白的點破,她的身子還是僵了僵,須臾後
,堅定地點點頭,“我還是要去找他。”
“他這樣好強的人,是不容許回頭的。”落楚幽的眼眸已經淡到沒有焦距,袖袍內的指尖
微微顫抖,用盡極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澎湃不甘的情緒。
“我明白,我都明白……”
“即使他已經不是那個愛着栾衣的簫鳳,你還是要去麽?”
嬌小的身軀猛然一震,烏黑的眸子已經凝注水霧,卻依舊倔強地搖着頭,“對不起楚君哥
哥……”
“萬年前,是我把他丢了,現在,我要把他找回來……”
她要找回那個愛着栾衣的簫鳳。
落楚幽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起顫抖的拳,盡量不洩露自己的情緒。
就在衣衣抹去眼角淚水,擦身而過的瞬間,落楚幽緩緩睜開眸子,那往日裏溫柔的眸子此
刻一片沉靜,沉靜到可怕。
“衣衣。”
離去的腳步止住,似乎能預料到他接下來的話,她抿着唇閉上眼,微蹙的眉間逐漸凝起絕
望的痕跡。
他自我厭惡地閉上眸子,“永遠要記得,你的命,是我的心換來的。”
他真得不願用這樣卑劣的方法将她留在身邊,可如今,除了恩情,他再也沒有留下她的理
由……
衣衣仰起頭,緩緩睜開眸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遠方的樹梢,唇角卻一點點地勾起微笑
的弧度。
他還是說了這句話……
絕望的同時,忽然也有種解脫的感覺。
她欠楚君哥哥的已經太多太多,真的不應該再自私下去……
她努力地壓下胸口宛如千錐萬刺般的疼痛,笑着慢慢道,“楚君哥哥,給我三個月的時間
。”
淩亂而無章的腳步聲愈來愈遠,直到再也聽不到任何細微的聲響,落楚幽這才慢慢地、慢
慢地睜開眸子。
他的眼底并無喜悅,有的只是如古井般的沉靜。
他深知,縱使他開口将她留在身邊,她也不會有一句怨言,更不會對他冷眼相待,所以才
有了方才自私的挽留。
然而,用恩情将她捆綁在身邊,這就是他要的麽?
如果這是他要的結果,心,為何還會這麽痛?
*****************
衣衣失魂地走出楚幽暫且落腳的園子,不多時,已經将所有的消極情緒重新裝進心裏,決
定以積極的心态面對未來的三個月。
畢竟,三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會過去,而她,還不知能不能在三個月內找回曾經那個對
她寵愛萬分的簫鳳……
振奮起信心後,衣衣憑着自己的記憶,摸索着有些印象的道路,朝簫鳳落腳餓地方找去。
“嘿,小姑娘,去哪兒?”
衣衣看着眼前吊兒郎當的男人,已遇過不少事情的她知道自己似乎碰到了麻煩,腦袋還來
不及迅速地運轉起來,就見左右又出現兩個不懷好意的男人。
什麽世道!光天化日之下,衆目睽睽之中,這幾個人也敢如此放肆?!
怪不得楚君哥哥要來寧都查案,看來寧都的确該治理了。
“讓開。”因哭過的緣故,努力瞪着的雙眼顯得脆弱很多。
“喲呵,小姑娘脾氣倒是不小!”
衣衣蹙眉,看着氣勢洶洶的三人,以及周圍冷漠繞道而行的路人,心逐漸冷下來。
周圍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幫忙?!
“你們要什麽?銀子我沒有。”她的确沒有銀子,不管是跟鳳還是楚君哥哥出門,她從來
不帶銀子。
終于路過的行人中有一人腳步逐漸停住,側首朝衣衣的方向望去,不确定道,“……衣衣
姑娘?”
衣衣詫異地側首望去,看到一身白袍的李士,雖是芙蓉晴身邊的人,她心底卻松了口氣。
無論出于什麽原因,畢竟這個人曾在芙蓉晴手下救過她。
她笑着松口氣,“是。”
李士空洞無波的眸子朝攔着衣衣去路的三人方向‘看了看’,“遇到麻煩了?”
“對。”衣衣不由得佩服,盲人的感覺,真是出奇的好。
李士轉身朝衣衣走去,待走到衣衣身邊,原先因李士一身純淨氣質而失神的三個人這才看
清原來是個瞎子,又重拾氣焰,“我說這位兄弟,英雄救美也要看情況,你說你一個瞎子湊什
麽熱鬧?!”
“哈哈——哈哈——”
衣衣蹙着眉,握起自己的小拳頭,恨不能上前将那三張扭曲的嘴臉揍壞,“你們閉嘴!”
反觀李士,倒是淡然,只微微一笑,隔着袖子握住衣衣的胳膊,“走罷。”
李士的舉動好似對面三個人不存在,這樣的忽視輕易地激怒了三個方才還哈哈大笑的男人
。
三人眼底迸出憤怒的火苗,不言一句,其中一人已超李士撲了過去。
“小心!”
衣衣一聲驚呼還未落音,李士已輕巧地用胳膊擋住衣衣,一個側身,另一只手反手捉住揮
來的拳頭,只輕輕一擰,便聽到一聲哀嚎響起。
另兩人接連撲上來,卻被李士三兩招便撂倒在地,各個趴在地上求饒。
衣衣雖見識過李士阻止芙蓉晴的巴掌,卻仍是沒有料到,作為一個盲人,李士的武功遠遠
超出她的預料。
那麽幹淨利落的動作,她幾乎要以為他是一個正常的人。
“還好麽?”李士抖抖衣袖,向衣衣詢問。
“還好。”衣衣讷讷地回答,見李士已轉身離去,急忙跟上,“你這是要去哪?”如果她
這幾日的功課沒有做錯,這個方向應該是出寧都的,她要不要提醒他,他走反了方向?
李士走進一家路邊茶館,“玄都。”
衣衣跟上去,“你去玄都做什麽?”
話才出口,就覺自己多嘴了,急忙擺擺手,“不用回答,不用回答,呵呵。”平日裏跟鳳
和楚君哥哥一起久了,被縱容地總是喜歡刨根問底。
李士似是并不在意,笑笑道,“你怎麽總是有那麽多麻煩纏身?”
“啊?”衣衣懵懵地看着李士,“我哪裏有那麽多麻煩?”
“第一次在路邊,我從馬蹄子下救了你;第二次,從芙蓉晴手下救了你;這次,又從三個
地痞手中救了你。我只見過你三次,就救了你三次,你說你麻煩不多了?”李士壓下口茶,含
笑‘望’着目瞪口呆的衣衣。
“原來,那個時候救我的人,也是你啊……”真夠丢人的,自己似乎還真的總是遇到麻煩
。
李士結了帳,徐徐起身,“我也該走了,後會有期。”
衣衣匆忙喝下手中的一杯茶,朝李士的背影揮揮手,“那、慢走。”
李士走到茶館前方十幾米開外的小巷時,裏面走出一道筆直的身影,緩步跟在李士的身旁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李士輕笑,微彎的眸子看起來像個純淨的孩子,“什麽?”
“邀功,可不是你的作風。”低沉的聲音含着淡淡的笑意。
“那要看是對方是誰了。”李士緩勾起的唇角攜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她可是對簫鳳
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你準備利用她做什麽?”那人側首朝李士望去,正是劫持過華如笙的無極鐘。
李士想起在玄都的葉冷秋,空洞的眼神有片刻的朦胧,“很快,你就會知道。”
妖戀·鳳簫吟 卷五·竟夕起相思 第121章
聽說,華如笙在寧都暫時是住這裏的。
那、鳳也是住這裏麽?
衣衣不确定地将腦袋探入敞開的大門,朝四周環顧一圈,而後悄悄地擡起一只腳丫子邁了
進去,确定園裏确實沒有人阻攔,這才緩緩直起腰,拍拍衣袖,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
一直走到園子深處,私下都靜悄悄地,沒有聲音。
若不是打探來的準确消息,這裏幹淨的草木樓閣,她恐怕會以為這裏沒有人住。
“支”的一聲,衣衣吃了一驚,退後一步,緊張地朝聲音來源望去,恰好看到以人推門而
出,娉婷而立地身影随着推開的房門逐漸出現在衣衣眼前。
心驀地提到了嗓子眼兒,待看清出來的人是華如笙時,這才松開拳頭,掌心已濕濡一片。
衣衣無奈地扯扯唇角,還真的是……凡是與他有關的事,她都會緊張的要命,這毛病似乎
一點兒都沒變。
“衣衣?”華如笙驚訝揚眸,水潤的眸子在一瞬間閃過疑惑、顧慮、猜測種種情緒,以及
一些敵意,很快又歸于平靜,僅剩滿滿的笑意。
“來找鳳麽?”華如笙斂起衣裙,朝衣衣走去,柔柔的音調,就像被風拂過的蒲公英,落
在心間亦是一片柔軟。
衣衣遠遠望着華如笙,心底一團亂麻。越來越不确定,如今的自己,拿什麽去跟華如笙争
鳳。
華如笙無論外表,還是性格似乎都比她好,甚至對鳳的感情,看起來,似乎也比她深。
華如笙已走到衣衣面前,卻發現眼前的人兒仍是盯着自己發呆,不禁提醒,“衣衣?”
衣衣回身,抱歉地笑笑,沒有心虛,也沒有突然闖入的不自在,大方問道,“鳳在麽?”
華如笙有片刻閃神,隐隐感覺眼前的小姑娘,與自己曾經在玄都遇到過的那個有些不一樣
。她之前見過的衣衣,總是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縱使喜歡鳳,也不敢張揚聲明,而眼前的衣
衣,确實多了些……自信。
華如笙很快整理起自己的疑惑,可以忽略衣衣那聲‘鳳’在心底引起的不快,微笑道,“
不在。”
“哦。”衣衣輕應了聲,心底小小的失落懸在了微微抿起的唇角。
衣衣微微揚首,沖着比自己高些的華如笙扯出友善的笑容,“那我改日再來。”
處于禮貌,本想叫聲‘如笙姐’,但是想想雙方的立場,還是不要太親近為好,畢竟,她
們不是可以親近的關系。
華如笙不挽留,微微點頭,看着衣衣的背影消失在園內,垂眸這才發現袖袍下的手仍舊緊
緊地捏着。
她,居然學會撒謊了。
她不是聖人,面對這個愛着鳳的小姑娘,她無法做到寬容與體諒。
尤其是那雙黑亮的眸子,雖算不上美,但每每在提及鳳時,都會流淌出一種別樣的風韻,
竟似奪盡了天地間最美的極光。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也會妒忌這樣的美。
或者說,是……害怕。
“在看什麽?”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華如笙驀地一僵,回身對上簫鳳探究的眼神。
“沒什麽,剛才看到有什麽東西好像竄到了樹後。”華如笙有一瞬間眼眸低垂,失神地頓
了頓,才擡起望向簫鳳。
紅唇微勾起一些弧度,簫鳳順口接道,“大概是老鼠。”如笙到底不是善于說謊的人,本
可以将這個小謊輕易圓過去,她卻似做了天大的錯事,連眼睫都在微微顫抖。
罷了,如笙也算替他擋去了不必要的麻煩。
他不想見到衣衣,還沒準備好應該以什麽樣的心态去面對。
他前夜救了她,她卻與落楚幽一起出現,口口聲聲叫着“楚君哥哥”。
縱使再克制,他也無法冷靜地面對她柔軟嬌憨的聲音喚着別的男人。
他嫉妒!他本以為記起萬年前所有事,就再也不會被她的舉動所影響,但他還是該死的在
意!
他轉身,吸氣間竟還是聞到空氣中彌留的淡淡味道,那是屬于她的味道,清新而空靈。
華如笙跟在簫鳳身後,見他轉身之際有瞬間僵硬,以為發現了什麽,緊張地埋低了腦袋,
待那抹身影消失在門後,她還大大松了口氣。
*******************
“我就知道她騙我。”
随着一道興奮的聲音,一個嬌小的身軀從拐角蹦出,擋住了來人的去路。
簫鳳停住腳步,微垂眸望着眼前興奮的人兒,豔紅的眸子淡淡的,好似看着一個完全陌生
的人。
“去哪兒?集市麽?一起吧,我剛好也要去。”衣衣忽略那雙眸子不尋常的平靜,自顧自
問着。
簫鳳淡淡地将視線收回,越過她繼續前行。
她像個牛皮糖又粘了上去,雙手抓住他的袖袍,“鳳,你這段時間會一直住這裏麽?我每
天都來找你好不好?”
簫鳳突然停了下來,衣衣一個失神,差一點絆了跤,急忙退了一步,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怎麽了?”
自方才攔到他起,他就沒有正眼看過她。
而此刻,他靜靜地望着她,看着她唇角傻傻的、快要支撐不住的笑,眼神深湛莫測。
她被看的心驚,心竟一陣一陣的抽搐,初時的興奮與勇氣,在死寂中一點點流逝。
他看了她良久,直到她唇角的笑意消失,菱唇轉而抿起,他才舉起手,緩緩地,一根一根
地将她的指頭從自己袖袍上掰開。
她的臉色愈發難看,皓齒咬得下唇蒼白,倔強地将被掰開的指頭又扣了回去。
他一僵,幹脆甩袖将她撩了開。
他沒有絲毫猶豫的繼續前行,她驀地伸開雙臂從身後抱住他的腰身。
“鳳……”她的生硬顫抖,宛如秋日裏灑落的枯葉,脆弱得任何人聽了都忍不住想要憐惜
,“不要這樣好不好……”
“不要這樣對我……”她感覺手臂下的身軀狠狠僵住,她收緊手臂,怕他會突然之間消失
,“會痛,真的會痛……”
痛?她有他痛麽?!
萬年前她先是因落楚幽棄他而去,後又背叛他的信任向衆神告密,他才會在赤月山下被困
了萬年!
現在,她跟他說痛?!
她有什麽資格跟他說痛?!
這個世上,最沒資格跟他講痛的人,就是她栾衣!
他驀地閉上眸,任心底的憤怒與錐刺般的疼痛一點點沉澱,而後緩緩睜開眸子,沒有絲毫
眷戀地扯開她的手臂。
他回身,垂眸,“會痛?”
她眨眸,晶瑩地淚珠從眼角順着粉頰滑落。
“你真的知道‘痛’是什麽滋味麽?”他神色淡然伸出指尖拂過她的下颌,接住那滴滑落
的瑩露。
“多真實的眼淚。”他擡起指尖送到唇邊,伸舌舔了舔指尖的濕潤,“栾衣,若是我不認
識你,若是我不了解你,恐怕會因這廉價的眼淚心軟。”
“但一萬年過去了,那個總是想盡辦法讨你歡心的簫鳳已經不存在了。”他看着她逐漸變
得蒼白的臉色,眸波平靜,“我不是他,所以,不會心軟,更不會心動。”
“裝可憐的戲碼,還是留給落楚幽那個傻瓜看吧。”
說罷,他轉身離去。
她呆愣在原地,始終不相信那些刺耳的話是從他口中而出。
廉價的眼淚?鳳居然這樣踐踏她的真心……
傍晚的風吹拂過路邊的蒲公英,像是雪花般漫天飛舞。
衣衣靜立在原地許久、許久,直到飛舞絨花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才似活過來般,動了動眼
眸。
原來,她的心,在他眼裏,已經一文不值。
***************
“你不會天真到大搖大擺地走進暮雨樓吧?”無極鐘在暮雨樓附近,終于忍不住拉住李士
。
李士笑着問他,“難不成偷偷摸摸進去?”
“當然。”無極鐘冷哼一聲,顯然很受不了李士的天真,雖然他比誰都清楚,李士并非外
表這般無害。
李士搖搖頭,“暮雨樓沒人能進得去。”縱使費勁千辛萬苦,想出一個自認為完美的辦法
潛入,也一定會被發現。
暮雨樓內住的都不是普通人,或者說,都不是人。
他們凡人拿什麽去抗衡?
無極鐘眯眸望着李士,“正因為橫豎都進不去,所以踩光明正大的進?”只不過,“你憑
什麽認為簫鳳的手下會放你進去?”
李士笑笑,“那就等着看吧。”
妖戀·鳳簫吟 卷五·竟夕起相思 第122章
半個時辰之後,李士已經走在了暮雨樓的斷橋之上。
思及方才門外無極鐘震驚的表情,李士無奈地搖搖頭。
簫鳳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這已放他進來,不但芙蓉晴那邊會鬧翻天,葉榮估計也會豎起
全身汗毛來警惕他。
簫鳳無非是想要看看,他們這幾個人究竟是什麽關系。
那就看吧,只要能見到她,他什麽都不在乎。
宵宴看着李士,跟在簫鳳身邊太久,很難想象這世上還有如此幹淨的人。縱使落楚幽也有
出塵的氣質,但也沒有這樣的……空靈。
“宵管事?”李士不見動靜,輕聲提醒。
宵宴回身,“裏面請。”做了請的姿勢,卻想起李士的眼睛,“李公子直走便能進去。樓
主吩咐李公子只有半刻鐘的時間,請不要讓做屬下的為難。”
“那是當然。”李士含笑謝過後走了進去。
走了幾步,感覺腳下的土質已經變得有些不太一樣,繼而陰冷的氣息迎面撲了過來,不禁
皺了皺眉,簫鳳把她關在這麽潮濕陰冷的地方?
“吱——呀——”
方才進來時的鐵門沉重的關上。
李士摸着潮濕的牆緩緩朝裏走去,随着距離的接近,腳步也愈來愈快。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了……
一陣倒吸聲從前方側面傳了過來,李士眉頭舒展開來,确定好距離後朝前又邁了兩步。
如果他沒猜錯,“葉榮?”
鐵栅欄另一邊的葉榮先是看了眼臉色變得蒼白的葉冷秋,随即死死盯住李士,冷凝的眸子
裏盛滿了憤怒,以及一點點不甘和嫉妒。
“她、在麽?”如果簫鳳不是故意耍他,那她應該也在這裏。
“不在!”葉榮握住葉冷秋冰涼的小手,緊緊的,緊緊的。
李士朝葉榮的方向走去,唇角微微勾起,永遠那副好脾氣的模樣,“我從玄都趕來,就是
為了見她,如果不确定她在這裏,我是不會冒險進暮雨樓的。”
“冒險?你肯為她冒險麽?你當然不肯!若是肯,三年前秋兒也不會奄奄一息的躺在路邊
!”感覺懷裏的身體驀地僵住,葉榮懊惱地皺了皺眉,後悔自己的直言。
但是看到李士唇角的笑意在瞬間僵住,葉榮心底無比痛快。
“秋兒,在麽?”李士的‘視線’朝葉榮的右邊移去,準确的落在葉冷秋的位置,“我知
道你在。”
葉冷秋無神的眸子一點點聚焦在李士的臉上,她慢慢掙脫開葉榮,“好久不見,李士。”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冷漠而冰冷,好像這地窖潮濕陰冷的空氣,方才還澎湃的心,在這一
瞬間,也逐漸冰冷了下來。
對,這才是她應該有的反應,沒有激動沒有仇恨。
她不該再被他影響。
李士唇角牽出牽強的笑意,“好久不見,秋兒。”
葉冷秋勾起唇角,臉上有着與清麗外表迥異的冷然,“李士,我們并不熟,請不要叫得這
麽親切。”
李士不甚在意,只是‘望’着她,“我會救你出去。”
“不用!”她不需要他假惺惺!
她的語氣冷硬,不避免地讓李士僵了僵。
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以及徐緩而遠的腳步聲,葉冷秋漠然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他走了麽?他又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
“等我。”
寂靜的地窖裏随着李士遠去的腳步聲,柔柔傳來那道熟悉的聲音。
“秋兒?”葉榮扶住葉冷秋僵硬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
“他走了麽?”等他?她為什麽要等?!
“嗯。”
*********************
假山,桃林,小樓。
芙蓉晴站在自己一手置辦起的院子裏,想起那個陪她在月下飲酒的人。
才走了不過一日,可她卻已經開始想念。
真的只是習慣麽?
或者說……她不敢深思,搖搖頭停住自己漫步邊際的思念。
撫弄樹幹的時間倏地僵住,芙蓉晴驀然回首,果然看見不遠處靜立的簫鳳。
他給她太過強烈的存在感,似乎只要他站在那裏,天地間就只有他一人。
這是一種氣勢,一種唯我獨尊的氣勢。
她從來不知道,男人也可以一襲紅穿得如此妖嬈,卻又在妖嬈中憑添一股慵懶的壓迫感與
侵略性。這樣的氣勢,再配上那張無人能及的容顏,這世間,恐怕只此一人。
未回首,只感到那股壓迫的氣勢時,芙蓉晴的掌心便已冒了汗,待回首确認,心反倒靜了
下來。
芙蓉晴唇邊慣有的**笑容不知不覺已斂了下去,“簫樓主。”面對簫鳳,她不需要任何掩
飾,因為任何掩飾在他面前,都會成為可笑的舉動。
和風輕拂,偶爾吹過幾片花瓣,落英點點,飄散在似有似無的清淡香意裏。
若不是簫鳳的出現,這畫面會分外寧和,分外平靜。
“芙蓉莊主果然是狠心的人,事出幾日,居然連自己的親妹妹也從未過問。”簫鳳探究地
望向芙蓉晴,眸中盡是攝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