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藏書閣空間極大,書籍衆多。內括天文地理,史冊傳記,醫學食典,百家思想……,甚有民間雜論。豐富齊全,浩如煙海。
然而書雖多卻不亂,書籍被分了類,一層一層擺放的整整齊齊。
姬愉尋着圖書類別标簽,興致勃勃的挑選了幾本有趣的書本。而後走到放置天朔史書的書架前細細翻看起來。
這些書中有關于各個諸侯國的介紹,她大致掃了一眼,對天朔諸侯國的數量,版圖等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後便又将其放回原味。
最後她才翻看起對天朔王室的相關記載。
開始并沒有什麽想法,只是尋常看資料一般,卻等她看到對歷代女帝的記載時,情緒才有了起伏。
“怎麽回事?”姬愉揉了揉眼睛,确定沒看錯。她伸出食指劃過那一頁的日期——女帝的生卒年。
前兩代女帝尚且正常,粗粗算來一個活了五十多年,一個活了六十來年。然而自第三代女帝往後竟沒有一個活到三十,好一點的勉強近三十歲,差一點二十四歲就去世了,無一例外。
那為什麽這些信息沒在《成王》中出現呢?
姬愉疑惑,但下刻尋到解釋。許是因為這是個完整的的世界,書中描寫片面,但世界有其運行法則,自會補齊書中未言明的內容,或缺失的漏洞。
且因她到來,書中內容也開始損壞,許多內容被她這只蝴蝶所影響,也不足确信。
如此說來,不能将原書看得太重,還是得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判斷。
“那到底何故早逝呢?”她摸着下巴,心中蹊跷萬分,卻很快因突如其來的想法怔住。
其實若不是她這個異世之魂,原女帝也已離世,而且會記錄在冊,成為最命薄的一個。
如今她成異數,某種程度上算是逆天改命,可命真是這麽容易改的嗎?是否還有未知的磨砺在等着她?
她能避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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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生死,姬愉有些不大淡定了。她現在把她這條小命看得此什麽都重要,對任何威脅到生命的事情,第一反應就是杜絕。
然而如今深宮謎障遍布,皆是魑魅魍魉,她一外來的小可憐連自己明德殿有哪些陳設都沒搞清楚,更遑論其它。
想要杜絕,卻連源頭都找不到,實在困難。且姬愉有預感,此卷軸上的記載其下隐藏的事情定不簡單。
她不認為這是巧合,此種現象也難用天生短命解釋。一人短命還說得過去,接連幾次出現于同一血脈,那便不能稱其為巧合,只道是事在人為。
而原女帝身死,也是因為被刺殺,這一切都是由人在操控,就是不知道是何人,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姬愉不願再想下去,這些日子她看似安然和樂,其實心中陰影從未散去,她知在其位謀其政,她身為女帝,雖是個無實權的傀儡,卻也是個閃亮的靶子,她在位一日,危機就萦繞一日,剛來時的所遇之險,不知還有多少在後面等着她。
有時她覺得像只踏入深淵中的獵物,周邊野獸遍布,個個爪牙鋒利,只有她軟綿綿的一團無所庇護,随便一只都能将她生吃殆盡。
想到這兒,姬愉不禁打個顫栗,接着緩緩握拳,做了個決定。
下定決心後,心定的同時還是沒忍不住暗唾自己——真是個烏龜變的,遇事就想着躲。
雖如此想,她也頗不好意思地摸着臉,但心中倒是沒什麽悔改之意。
反而厚着臉皮嘀咕道:“所以才說烏龜活得長壽嘛。”
…………
巫浔一向面無表情,即便等了許久,茶涼後換了幾次,也沒見他有什麽不耐的情緒。
但不知為何宮人們就覺得殿內氣壓低沉,尤其是在他翻看那本雜書時,每翻一頁,殿內就冷上一分。宮人們忍不住頻繁的看向殿門,祈禱女帝快些回來。
終于,當那道碧色衣裙的女子出現在殿門口時,衆人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姬愉手中還拿着幾本書,進來看到正安坐着的那道白影上時,腦子懵了一瞬。随即她擡腳走來,目光順勢落到他手中的話本上。
想到那裏面的狗血劇情,她眼角不由地一抽。
霸道攝政王對柔弱小白花女帝的強取豪奪,無非是現世的總裁文。她當時看了都驚嘆這古今人的口味的相似,古人的想象力與智慧延伸到幾千年後依然不會過時。
這話本似是從宮外傳進來的,無非是人們對上位者的臆想,娛樂而已,倒也沒人較真。她看時也就全當個消遣,雖然身份相同,但并無代入感。
然而此時這本書落到了巫浔手中。
他坐在那兒,不動如山。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拿着書本,垂下的長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讓他清冷的側臉看着柔和了幾分。
他看時面無表情,但姬愉卻忍不住撓撓頭,感覺渾身都不太對勁。
她面上不顯,若無其事的走過去,清咳一聲。
早就知道她回來了,所以巫浔并沒有什麽反應。他指尖輕動,再翻過一頁,卻像是翻在姬愉心上。
“愛卿……”她湊上前,瞄了眼書頁,瞬間被那狗血的劇情尬到不行,當即就想要阻止。
“愛卿,你……”
話未說完,就見巫浔淡淡看她一眼,而後手指繼續向後翻着。
他翻着……
憶及接下來男女主是如何纏纏綿綿到天涯的,姬愉差點控制不住表情。顧不得猶豫,她立刻彎腰,飛快伸手一把将書合上。
然後擡眸對上巫浔的黑眸,也只嘿嘿一笑。
“抱歉。”她迅速将書抽回來,再次裝傻一笑。
巫浔視線落到她面上,而後又緩緩落到她手中的書上。
吓得姬愉把手向後一背,連忙哈哈笑着轉移話題:“愛卿,你有事找我啊?”
他似乎只是随便看看,書被拿走也毫無反應,只黑眸靜看她一瞬,而後淡淡收回視線,就連她明顯過激的反應也視若無睹。
接着,他轉眸看向平映。
平映立馬上前。他伸手捧出一個藥包遞到姬愉面前,道:“這是安神的藥包,夜裏放在枕邊可助睡眠。”
姬愉接過,拿在手中上下翻看了幾眼,然後才湊到鼻尖輕輕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藥香味,不知道是用什麽草藥制成的,但聞着還可以。
不過,這算什麽?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恐吓完再來安撫。
她癟癟嘴。不成,不成,安撫就安撫,給個藥包算什麽,要給也得給個有價值的呀。
吐槽歸吐槽,但其實姬愉心裏明白。她不過一傀儡,巫浔大可不必理會她,能過來已經算是有些誠意了。
這樣想着,她笑吟吟的看過去,正欲道謝時,卻對上他深黑的雙眼。
巫浔看着姬愉的笑顏,眸光不自覺的落在她臉上的小窩上。他就這樣看着,眸光平靜如水,不帶一絲情緒,但目光卻未離開。
被他一直盯着,雖然巫浔看她的神情與看一棵樹沒什麽兩樣,但姬愉還是下意識的撓了撓臉。
看她幹嘛?她臉上有花?
笑還沒從臉上消失,她眼睛看向天花板又順其自然的翻了個白眼,本來是甜美風,眼睛這麽一翻瞬間變成了沙雕。
看着有點像個傻狍子。
巫浔默默收回目光。
他将眼睛看向虛空,然後又落到軟毯小幾上的綠植,過了許久才開口:“陛下年紀不小了……”
“嗯嗯嗯…”姬愉望着天花板,随口應和。
等會兒,這話怎麽不太對勁啊。她轉過頭來眯眼,等他後半句。
他依舊看着綠植,從葉根看到葉尖,神情淡淡的繼續道:“…該選皇夫了。”
好嘛。知道哪裏不對勁了,這不就是現世長輩催婚的臺詞嘛。
閨女啊,你都這麽大年紀的人了,怎的還不結婚呢?
年紀大個鬼。姬愉快将白眼翻上天。
她覺得自己現在這具身體還是個嬌嫩的花骨朵兒,她自己都還沒欣賞夠,想不開了才會白給人摧殘。
于是,她一扭頭,鼻孔出氣,拒絕地很幹脆:“不幹。”
說完似覺得自己對大佬太過不客氣,立刻哈哈笑着補救道:“那個,朕的意思是這件事不着急,皇夫慢慢找就行,不是什麽大事。而且愛卿你平時那麽忙,這點小事就不麻煩你了。”
巫浔掃她一眼:“無礙,不麻煩。”
姬愉噎住。
剛想勸他,就見他正色道:“皇夫之事,不是小事。若陛下覺得麻煩,可由臣代選。”
……這絕對是在威脅。
她不選,就由他選,姬愉自己選還稍微留有餘地,若讓他來,指不定選出個什麽鬼東西。
當然,誰選的她都不要。但事已至此,足已看出巫浔對行此事的不容置疑。
姬愉表面還跟淡定,內心已經抓狂,開始問候他全家。
丫的就是□□的代名詞,選個皇夫都要管,有本事到時候入洞房也代入啊!
然而面上還是一派和樂:“朕突然覺得也沒那麽麻煩,還是朕自個來吧。”
“嗯,朕有點兒累了。愛卿慢走,不送。”
被下了逐客令,巫浔恍若未聞,說完未盡的話:“怕陛下難以選擇,臣稍後會派人獻來選冊,陛下順其心意勾畫即可。”
限制範圍?還順其心意?姬愉笑容愈發甜蜜:“愛卿真好,愛卿再見。”
似覺得該說的都說了,巫浔點頭,不再多留,卻在走到門口的那刻突然頓住。
他回眸,逆着天光,五官俊美如神邸:“三日。”
最終答案,期限三日。姬愉聽懂,她咬牙微笑點頭,擡手一揚,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巫浔也點頭,終于心滿意足地離開。
看着消失的人影,姬愉将手放下,呲牙,覺得是該盡快将計劃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