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請她離開?

姬愉笑容消失,而後又重新展露,她仿佛沒聽見男孩的錐心之言,反而用手輕點了點下巴,笑得有些危險:“你這先生還真是會胡說八道啊...”

“也許我該教教他該怎樣為人師長,好不至于最後誤人子弟。”

“你也是...”姬愉點點他的腦袋:“平時看着那麽聰明的一個小孩,怎麽到關鍵時候就犯糊塗呢?”

頓幾秒後,她嘴角的弧度愈發明顯,然而眼中卻沒什麽笑意:“還有,他說你就信?還什麽鬼是沒有善心的?鬼和人成為不了真正的朋友?全他喵的放屁!我看他腦子是讓他自己吃了,語言功能混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得是什麽屁話!”

童言無忌,孩童年幼罵不得,姬愉就将亂說話的高探狠狠罵了一通,發洩自己心中的郁氣。

罵了幾句,感覺心情好多了,她才轉頭平靜地看向巫浔,一本正經地叮囑:“別什麽都跟你那先生學,我看他能說出這些話,定不是什麽好德行。”

“你要學會明辨是非,跟他學學知識就得了,其它的千萬別學。”

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巫浔沒想到她會是這般反應,無力的同時,不知為何又暗自松了口氣,并生出幾分欣喜來。

然很快似想起什麽,欣喜瞬間褪去,他握了握拳,垂眸道:“不怪先生,其實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以前被鬼傷害過,他和你一樣,起初對我很好,後來原形畢露,兇殘至極。我不能再重蹈覆轍。”他低着頭,語氣難得又快又急,像是此刻不說,下刻就說不出口。

直到最後一句,語氣才緩和下來:“所以我不能将你留在身邊。”

“請你離開。”

姬愉告訴自己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計較,他還不懂事,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麽傷人,她不能計較。

然再一次聽到“請你離開”時,她覺得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這麽慣着。

就算是泥人,被人一再驅逐,也有了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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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待他說完,姬愉莫名一笑,揚起下巴幹脆應聲:“好啊。”

“你不能...…哎?”巫浔擡頭,見女鬼笑盈盈地看着他,一派輕松自在的模樣,不見絲毫悲傷。

他輕抿起唇,突然生出一腳踏空的感覺,滿滿都是失落感。

巫浔覺得他不值得女鬼留在身邊,所以一心想讓她離開,方才見她未答應,不能否認他還是有些開心的。他甚至暗自希望即便自己多說幾次,她依然不要答應,這樣他就能安慰自己說,是小魚想陪着他的,不是他自己的私心。

然此刻,她應答地這般幹脆,好似很欣喜能擺脫他這個麻煩。

這般幹脆……

巫浔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遮掩住眸中突然湧上的酸澀。

姬愉抱着手臂,不動聲色地睨着男孩的神色。

見他白着一張小臉,顫動了幾下睫毛後道:“……那你什麽時候走?”

“現在。”姬愉答得無法幹脆,她看着窗外雪花,滿不在意地道:“反正我空着手來,無塵一身輕,自然是想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再說你都這樣趕我了,我怎能再厚着臉皮留在這兒。”

“現在啊……”巫浔喃喃,沒敢擡眸看她,怕掩飾不住眸中的淚意。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兒?”姬愉倏地彎腰,手指挑起男孩的臉頰,另一只手輕撫上他微紅的眼角:“小孩兒,真是一點情分都不講嘛。”

“你去哪兒?”他順着她問道。

“是呀,我去哪兒?”姬愉松手,無奈地笑笑:“我也想知道。”

顯然沒了到會是這個答案,巫浔怔住,片刻後似有所覺地開口:“難道你……”

“對呀。”她肯定他的猜測,彎唇一笑:“我是孤魂呢,不然你說我為什麽要賴在你這兒不走,還不是因為我無處可去。”

“所以……”

巫浔顯些脫口而出——你留下吧。他沒想到女鬼是孤魂,想到她離開隐樓後無處可去,日日流浪街頭的模樣,他就難受。

不過,若是她真的無處可去,那麽讓她留在這個也是可以的吧。

男孩下定決心,正欲開口時,就聽她道:

“你幫我立個碑吧。”

……

“碑名刻什麽?”

“小魚之墓……不,小魚之家。”

姬愉帶着巫浔來到墳場,他們身後跟着幾個拿着工具的奴仆。

奴仆在那兒忙活着,姬愉就和撐着傘的巫浔立在一旁。

過了許久,兩人都沒說話。姬愉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碑被立起來,而巫浔始終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白雪荒原本就陰冷,零星點綴着幾個人,也無人開口,于是氣氛更添蕭瑟。

忽然之間,遠處傳來細細聲響,除了姬愉眸光将視線移去,其餘無一人注意。

姬愉見遠方飄來幾個身影,赫然是外出歸來的花裙九桑,長衫馬易,紅褲田士。

三只鬼此時看着還比較正常,九桑應該還不餓,沒有撕下手臂塞嘴裏;馬易的腦袋也還安安穩穩的放在脖子上,至于這這大雪天依然裸着身體,紅豔底褲奪目、迎風招展的田士……

算了,姬愉默默收回視線。雖說詭異了點,但至少還不是恐怖片。

然後想起巫浔的神異之處,她的目光下意識地瞥向他。

只見方才垂眸的男孩,此時已經被那三只鬼吸引了注意力。他的目光看着前方,看着看着便微蹙起了眉頭。

姬愉又将視線挪回去。

那三只鬼漸漸走近,也恰好看見了姬愉,自然地對她招了招手,然後移步就向她而來。

九桑蹦跳到她身邊,招呼道:“小魚回來啦。”

接着她望向巫浔,圍着他轉了幾圈,贊嘆道:“好漂亮的男孩,怎麽跑這兒來了”

顯然九桑不知道巫浔能看見他,還笑着要去戳人家臉頰。

姬愉微驚,一個閃身就攔在她面前,然後搭上她的肩膀,環着她轉了個方向,哈哈掩飾道:“走,許久不見,我們去前面談談心。”

“談個什麽心?還有什麽許久不見,我們不是前兩天剛見過嘛。”九桑莫名其妙。

“嗯嗯,那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姬愉随口胡扯。

轉眸看那兩只還站在原地不動,她怕那倆貨做出什麽驚人之舉,吓到巫浔。于是姬愉帶着九桑向前走了幾步,然後轉身到他們身邊,一手抓一個,扯起就走。

“來來,咱們幾個也去前面唠唠嗑。”

田士性格憨直,對她莫名的舉動也沒什麽反應,打個哈欠任姬愉牽着,還順着問了句:“唠啥?難道你又想讓我給你講鬼故事?”

姬愉随口應着:“是呀,你再給我講講呗。”

說着忽覺得男鬼馬易安靜得有些過分,她回頭一看,險些原地升天。

“你你…你,別碰你腦袋!!”

話音剛落,就見他已經把腦袋拿下來并順勢轉了轉,而後不解地“看”着她。

姬愉:“……”

滿肚子的髒話不知道該不該講。

她瞪着眼睛想要去看巫浔的表情,誰知道先看到的是摸着肚子的九桑,眼看着她要伸出“罪惡”的手。

姬愉的眼睛差點奪眶而出,她快速松開那倆貨,奔向前指着她咆哮:

“啊啊啊!你!你快撒手…………!!”

整個墳場都是她崩潰的聲音,震得幾只鬼耳朵嗡嗡作響。

然而依舊為時已晚。

九桑嘎嘣嘎嘣的咬着骨頭,滿眼單純無辜地望着她。

活脫脫一出恐怖片,姬愉差點給他們跪了。

她萬念俱灰,都不敢再去看巫浔的表情,真怕他已經被吓暈過去。然後片刻後,還是機械地扭着脖子看向男孩。

巫浔撐着傘站在大樹下,傘的陰影中那張小臉辨不清神色,然姬愉能看見他握着傘柄的那只小手,攥得極緊,隐約間還在顫抖。

完了,她想: 定是被吓着了。

再不猶豫,姬愉連忙飄過去,接過傘,擡手就将他攏進懷裏,難得柔聲安撫道:“不怕,不怕,我在呢。”

而突然被女鬼攬進懷裏的巫浔愣住,聽到她溫柔的安撫,再看向不遠處那幾只詭異的鬼怪,怔仲間像是明白什麽。

這是……小魚以為他在害怕嗎?

其實巫浔并沒有多麽害怕。初時驟見可能還有幾分心驚,然而很快就被姬愉一驚一乍的反應分散了注意力,便更沒多少感覺。

他方才只是在想這些鬼怪頗為奇怪,甚至還有一只沒穿衣服,只着了件如此醜陋的短褲,實在有傷風化,小魚是個姑娘家,如何能看得。

不僅如此其它幾只也詭異至極,難辨善惡。小魚那麽瘦小,一看就很不是這幾只的對手,若是他們欺負小魚,她如何能打得過。

想到此處,男孩不禁責備自己思慮不周。只想着不能讓小魚留在自己身邊,卻未曾了解到她無家可歸,現在害得她流落此處,不得不與這些醜鬼作伴。

然而正在自責不已時,巫浔卻被女鬼攬住。

感受到她的手掌輕柔地落在發頂上。被人關心愛撫,久違的溫柔,似有股暖意劃過心尖,引得巫浔眼角微紅。

不知為何不僅不想解釋,反而還瑟縮了幾下,然後他擡起嫩白的小臉,用微帶霧氣的眸子看着姬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自然而然地便做出了委屈害怕的模樣。

連聲音也軟而微顫,喚着:“小魚~”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孩子嘛,還是軟一點可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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