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有話要說:
之三 滿庭芳
曉色雲開,春随人意,驟雨才過還晴。古臺芳榭,飛燕蹴紅英。舞困榆錢自落,秋千外、綠水橋平。東風裏,朱門映柳,低按小秦筝。
多情,行樂處,珠钿翠蓋,玉辔紅纓。漸酒空金,花困蓬瀛。豆蔻梢頭舊恨,十年夢、屈指堪驚。憑欄久,疏煙淡日,寂寞下蕪城。
出場人物:
Rulan——綠如藍
小櫻——英俊
Elysee——伊荔瑟
海闊天空——海天兒
寶8p——寶霹靂
寶9p——寶雷霆
飛來——‘飛來’特快專遞(鴿子一只)
檀滄然
檀浩然
檀淡然
檀沁然——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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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灑然
Oracle——貴妃曉弱可
Jolie——香絕色
西西——九西西
世界上有一種最好的運動,名字就叫做——睡、懶、覺。
這是支撐解憂活到現在的信仰之一,而小寧子,更是因為志同道合而深深地愛上了師姐。
話說兩人一覺睡到大天亮,起來稍稍梳洗,便下樓去喝傳說中的早茶。
“師姐——”小寧子把奶黃包咽下去,“好好吃哦。”
“師姐很不好吃,包子很好吃,”解憂白她一眼,“麻煩你指代清楚。”
“那我重說——”小寧子吐吐舌頭,故意不斷句地說,“師姐包子好好吃哦。”
“再拜托你加上标點符號,”解憂有點郁悶,“逗號——你總知道是啥吧 ?”
“哦,好——”小寧子存心氣着解憂玩,“師姐包子,好好吃哦。”
“——”解憂突然對奶黃包沒了胃口,放下包子看着小寧子,哀怨地嘆一口氣,“師妹真是一種很難養的動物——”
小寧子幾乎一口噎住,用力用力再用力,終于咽下去了,看着解憂剛要據理力争,忽地眼前黑影一閃,敏捷地用手一撈——沒抓住~~~
兩人定睛一看,卻見一只鴿子落到茶壺嘴上,咕咕叫了兩聲。
解憂皺起眉頭,心想莫非鴿子也覺得我們太過腐敗,特地來砸場子?不禁咬起銀牙,閃電般出手,揪住鴿子兩只灰翅膀,仔細端詳。
小寧子正是沒處撒氣,見師姐空手擒獲,好不快意,當下大叫一聲,“夥計,把這鴿子拿去清炖了!”
“等等,”解憂攔住師妹,把鴿爪露給她看,“這是只信鴿,你看。”
小寧子湊過頭去,只見鴿子爪上小小圓環,上面有細微刻字,小寧子眯起眼,一點點地念出來,“‘飛來’特快專遞,竭誠為您服務。”那鴿子好似通曉人言,接着小寧子咕咕了兩聲。
“咕你個頭啊咕!”小寧子兇巴巴地盯住鴿子,“你不是過兒,我也不是蔣湖衣,不許咕咕!”(蔣湖衣一節見 解憂筆 之一 三姝媚)
那鴿子卻揚起小腦袋,又咕咕兩聲,好像故意與小寧子作對。
“小樣,會飛你就橫啊!”小寧子的火竄上來,一把從師姐手中奪過鴿子,就要拔毛。
解憂正要阻攔,忽然從店門噔噔跑進一人,大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兩人一怔,定睛一瞧,只見他身着綠衣,斜背一個小小挎包,跑得大汗淋漓,解憂仔細瞧去,那背包上赫然一行大字,“飛來,你永遠的選擇——”
那人跑到解憂師姐妹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半天才憋出一句來,“宇文——那個解憂——姑娘——”
宇文那個解憂姑娘聞言不禁雙淚漣漣,心想可惜我們中原大好河山,文盲竟比比皆是,一個不會斷句的,一個不會喘氣的,叫我們這些文化人如何是好?也只得用他的語言與他溝通,“宇文——那個解憂——姑娘就是我。”
“哦,”那人松了口氣,說話也麻利多了,從包裏掏出一封信來,遞到解憂面前,“您的快件,請簽收。”
解憂接過,果然信封上清奇楷書“宇文解憂”,卻正是師傅檀灑然的筆跡,當下大筆一揮,龍飛鳳舞一番,就要打發那人。
那人卻不離開,只用眼角怯生生斜着小寧子,猶豫半晌才開口,“這位姑娘,您手裏那鴿子——那鴿子——”
“恩?”小寧子斜起眼睛。
“那是我們的信鴿,”那人硬着頭皮說道。
“信鴿?”小寧子把鴿子伸到那人鼻子下面去,“信呢?信呢?沒信叫什麽信鴿!要真是你家信鴿,喏,”啪地攤開手,“快點賠償我們一桌早點,附帶精神刺激修複費。”
那人聞言頭大如鬥,冷汗涔涔,也只得努力解釋,“姑娘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這只信鴿原先是做版主的,只擅長刨坑,對于短消息業務還不是非常熟練,所以沒帶信就飛來了,我們一發現連忙人工補救,還請您不要見怪。”這番致歉詞倒是說得很順暢,解憂直覺一定是多則生熟熟能生巧。
“姑娘我很見怪,”小寧子故意刁難,“叫它把刨出的坑都給我填上,要不然姑娘我就把它一半清炖,一半紅燒!!!”
“姑娘!”那人腿一軟倒頭便跪,“您有所不知,它雖然只是小小一只鴿子,但資格老地位尊貴,等閑人竟是踢不動它,若它為老不尊沒良心,小的我是萬萬無法啊,” 說罷磕頭如搗蒜。
解憂實在不忍心,便從小寧子手中接過鴿子,溫柔地看着它,嘆了一口氣,“你從此——可都改了罷!”說完手兒一松,向天一送,那鴿子掙了束縛,咕咕盤旋一圈,振翅去了。那人見狀不疊道謝,一路追将下去。
這廂解憂拆開信箋,小寧子也把頭湊過去,兩人一同慢慢看來:
“解憂紫寧:
為師知你二人現流連江南,陶醉于湖光山色之中,然九月十五乃師祖七十大壽,嫡系弟子必列席同慶,不可有缺,現命你二人九月初十于我處相會,勿忘整束儀表着裝,謹記。”
“師姐,”小寧子擡起頭來,表情很是自豪,“現在我也看得懂師傅的信啦。”
“恩?”解憂挑起一角眉毛。
“不信我給你翻譯一下,”小寧子清清喉嚨,
“解憂紫寧:
你們這兩個丫頭,又自己到江南去玩——逛!逛!就知道逛!!!給我聽好了,九月十五是老頭子七十大壽,徒子徒孫一個都不能少,九月初十乖乖滾回來見我,記着去做件新衣服,要是敢穿的象個袋子,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腿!”
小寧子繪聲繪色惟妙惟肖地演繹完,滿懷期望地看向師姐。
“——恩,”解憂把信折起來,微微一笑,“有長進。”
“嘿嘿,”小寧子聞言好不高興,忙奉承解憂,“全得師姐英明領導,領導英明——”轉念想起師傅的信,不由得眉頭一皺,“師姐,真要穿成人樣去啊?”
“恩,”解憂半揚着臉兒凝眸窗外——不知那路神仙失手打翻水晶盞,惹那一樽美酒淨化作萬頃碧漾,映着紅日,波光潋滟,幻彩絢爛奪人魂魄。
四年,已然四年——流光偷轉,人世變遷,卻仍是當忘不忘,當放不放,宇文解憂,你真是沒出息啊——
“師姐——”小寧子不耐煩,跳到解憂面前大力搖晃她,“你已經很有氣質了,麻煩不要動不動就做沉思狀~~~”
解憂回神,白了她一眼,站起身,“走。”
“去哪裏?”
“做衣服。”
“不要啊~~~”小寧子肉痛,緊緊扯住解憂的袖子,幾乎要放聲大哭,“師姐,我保證好好地洗衣服,洗得象新的一樣,我不要買衣服啊,我不要花銀子啊~~~”
解憂懶得和她多費口舌,腳下一陣風似的出門去了,就聽得小寧子被拖出老遠,還不忘争取,“去租一套吧,啊,師姐?便宜好多哦,反正師傅也看不出來——師姐,實在不行你一刀殺了我吧,就不用買什麽鬼衣服了~~~”
雖然小寧子最後清醒地意識到——命苦不要怨師姐,可站到“經緯緣”的門口,她還是不禁打了個哆嗦。
“經緯緣”——中原最負盛名、工藝最為精妙的織造坊,集紡、染、織、繡、裁、縫一體,歷史幾近百年,長久以來,一直是皇家禦用織造,本名“錦繡緣”,只因先皇年間,他家出了一位狀元,故特沐聖恩,更名為“經緯緣”,取“經天緯地”之意,又暗合布料的“經緯”。他家出品,手工精細,用色巧妙,為天下人所稱道,直接的結果就是,很貴,很貴,非常貴。
小寧子仔細研究師姐的表情,覺得要大難臨頭,忙一把扯住師姐袖子,谄媚地笑,“師姐~~~剛才街口那家在大減價呢,兩件才一兩銀子,那個樣子今年很流行的,不如~~~”
解憂一甩袖子,把她撥到身後,昂首邁進店堂。
小寧子知道回天乏力,不禁萬念俱灰,又不敢違拗師姐,只得哀怨地跟進去,一面小聲嘀咕,“那麽貴,穿了會飛啊?還不如給我買點好吃的呢~~~”被師姐眼角那麽一掃,立刻閉上了嘴。
便有夥計忙迎上來,殷勤道,“小姐,您看點兒什麽?”
解憂只微微一點頭,也不高聲,“叫你家掌櫃出來。”
夥計一楞,見二人風度不凡,也不敢多問,忙一躬身,後廳尋他家主人去了。
小寧子心想難道師姐要犧牲色相好讓那店主打折?上下打量一下師姐,估計至少也能打個對折,心裏這才好過一點。
不一會,就見一人轉了出來,一見解憂,不由失聲道,“小姐!”
小寧子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已經被人迎進後堂,坐上高椅,喝起了香茶。
店主小心陪座一旁,殷殷問候。
“老爺可好?”
“好。”
“夫人可好?”
“也好。”
“大少爺可好?”
“也好。”
解憂見店主做思索狀,生怕他再問自己家後花園藍蓮花啥時候開,便果斷道,“四老板,有小事相勞。”
“小姐太客氣了,”四老板忙站起,“但憑吩咐。”
“且取些上好料子,要喜慶又不俗的,再把裁衣師傅也請來。”
四老板忙領命前去準備,小寧子這廂凝視師姐,目光不禁漸漸溫柔,自己只知道這“經緯緣”是宇文家的,怎麽沒想到就是這個宇文家的呢?真正是越看越愛,越愛越看啊~~~
“看什麽?”解憂被她盯得不自在。
“師姐~~~”小寧子借機貼過去,“一看你就長得年少多金富貴逼人要財有財要色有色,我真是怎麽愛你都不夠啊~~~”
“不用你愛我,”解憂趕緊逃開,“離我遠點就謝天謝地~~~”
小寧子覺得一腔真心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嘴就要一癟,卻見四老板折了回來,身後人将成匹料子一一擺好,請解憂相看。
卻正是——绫羅綢緞堆積如海,錦羅絹紗層疊似畫,只看得人眼前金花四濺大放紅心。
“你自己挑好了,”解憂見小寧子被衣料吸引,再無暇跟自己肉麻,這才松一口氣,“免得嚷嚷沒有民主~~~”
小寧子聞言一步竄将上去,撈起一匹,口中啧啧有聲,“師姐~~~”
“?”解憂正在喝茶,挑起一角眉毛。
“師姐,這就不能怪我批評你了,”小寧子做煞有介事狀,“這是你家的店哦,你怎麽可以把客人晾在一旁自己喝茶呢?好歹也要講解介紹一下嗎,太沒有職業道德了~~~”
“~~~”解憂礙着旁人在場得照顧形象,只得走過去,放低聲音惡狠狠地說,“給我閉嘴,這會子又想當客人了?一會付帳時可別給我玩一哭二鬧三上吊~~~”
“~~~”一涉及到財務問題小寧子可從不迷糊,忙給解憂捶背,一面嘿嘿奸笑,“師姐,這都到咱們家了,說客人多麽多麽見外,師姐這般見多識廣眼界開闊,我不趁此機會學些皮毛,出去不是丢您的臉嗎?”
解憂想我才不和臭小孩一般見識,便伸出手來,一一指給她看,“那深紅的喚做‘落花深’,水綠的喚做‘殘雲碧’,都是鲛绡紗,又名龍紗,是去年才出的新品,再過去那匹名‘金玉滿堂’,你看那金銀兩色絲線,都要用一把大梭子織底紋,再用十幾把小梭子穿線,且不能穿過整個幅面,而要沿着花紋邊界,在花朵輪廓內來回盤織,就是有名的‘挖花’,旁邊那個的團案是各色百朵牡丹,所以叫‘國色天香’,這種是妝花羅,就是在羅地上,用各色緯線織出五彩加金的花紋,既淡雅又富麗,賣得最是不錯~~~”
“哇~~~沒發現師姐你還是個事業女性~~~”小寧子被一堆專業術語迷得暈頭轉向,滿懷崇拜地就着師姐指點一匹匹看過去,忽見一匹淡紫色的,一把扯住解憂,“師姐,那個,那個紫色的好好看啊~~~”
“~~~”解憂看過去,是一匹淺紫色缂絲,深紫色花紋從底面上透出來,映着光線若隐若現,圖案是一簇簇的小花,不禁莞爾一笑,“你倒識貨,這匹名‘風信紫林’,是融繡織于一體的缂絲,因此上比旁的錦緞還貴重些,你看這花紋,正反如一,有如刀刻般清晰,這緯絲,只于花紋需要處與經絲交織,故緯絲不貫穿全幅,而經絲則縱貫織品,即是所謂的‘通經斷緯’。”
“這上面是紫藤嗎?”小寧子因合了自己的名字,愛不釋手。
“不,這是一種外洋花卉,名喚‘風信子’,樣子仿佛紫藤,只是紫藤是藤生,它卻是地生草本,這個是今年才出的樣子,倒叫你一眼瞧上了。”
“好美啊~~~”小寧子貼在臉上蹭蹭,陶醉非常,“真是襯我~~~”
“這位師傅,”解憂留她一邊自戀,把裁縫師傅喚過來,“就用這個,上頭再加一層紗,‘紫氣東來’的那種才好,修身寬袖,且量尺寸吧。”
“小姐,那‘紫氣東來’好看是好看,可是恐怕難以固定呢。”師傅面有難色。
“你用那黑色珠子,一顆顆把外頭的紗和內裏釘在一處,還有,袖子和衣腳,都鑲上‘紅到紫處’的絲絨,這樣才有懸垂感。”
那裁縫聽了如何不服,忙替紫寧量了尺寸,又等解憂吩咐。
“我的就用‘錦心繡口’,”解憂指指身旁一匹水緞,上面一瓣瓣花朵,顏色大小式樣各異,銀白底子閃着潤澤柔光,溫婉含蓄,“邊上只壓窄窄一道‘浮生若夢’,不要鑲花滾邊,怪累贅的。”
“好象太簡單了呢,”小寧子湊過來。
“你不懂,這是‘經緯緣’最古老最有名的料子,你別看它小小花瓣,裁制時經過拼湊,可以全部拼成花朵,一瓣也不會落下,而配色亦是豐富和諧,色随人變,一步一态,流光溢彩,變幻無窮,所以叫做‘花團錦簇’,‘錦心繡口’這個名字,還是後來先帝禦賜給先祖狀元的。那‘浮生若夢’宛如一道彩虹,粉紅紫墨灰銀白一水過渡下來,最是搭配不過。”
“啧啧,師姐真是厲害,”小寧子聽得神往,“不愧是我林紫寧的師姐!”
“你這是誇我呢,”解憂回座,用杯蓋撥一撥茶葉,慢悠悠地開口,“還是誇自己呢?”
“嘿嘿~~~”小寧子臉也不紅一下,“誇你就是誇我,誇我還是誇我,都一樣,都一樣~~~”想一想又道,“師姐你對織造的心得,可以說直追我的美食造詣啊~~~”
解憂知道這對于林紫寧已是最高誇獎,放下茶盞柔媚一笑,“忘了說,我供職宇文集團研發部,主抓設計開發,請多指教。”
“~~~”小寧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忘山總見師姐你繞着花花草草轉,我還一直當你上輩子是蜜蜂呢~~~”
“砰”的一聲悶響~~~
然後是長長的一聲“嗷~~~”
一定是小寧子又自己跌到,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