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人一場戲
時歸和荊楚恒下了醫院大樓,荊楚恒刻意笑了笑:“不要這麽悲戚戚的,想吃什麽?”
時歸也想回他一個笑容,彎了嘴角實在裝不下去,眉頭又緊鎖在一起:“我真的不想吃。”
荊楚恒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時歸,你不要這麽悲觀,現在結果沒出來什麽都是未知的……”
“正因為都是未知的,”她忽然狠狠打斷他,“所以我才擔心,我才忐忑,我才害怕。如果是最壞的結果,我們家會散的你明白嗎?”
荊楚恒默然片刻,時歸意識到自己的沖動,剛想道歉,卻聽到他說:“我明白,這種心情就好像當年高考查成績,明知結果就在那裏,不會因你的情緒而改變,可內心還是會忍不住焦急憂慮,一個考試成績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家裏頂梁柱的生命安危,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強迫你不去緊張。”
他這樣說,這樣通情達理地道歉,時歸反倒內疚起來:“你也不用……不用這樣的……”
“時歸,我也不過是想讓你明白,我希望你是開心的,不管遇到什麽挫折,都應該收拾好心情勇敢面對,悲傷一次是發洩,第二次就是軟弱,人是不能永遠沉浸在悲傷裏的。”
時歸聽了只是沉默,半晌,才重又開口:“我們走吧。”
荊楚恒走在時歸身側,心裏有事,連時歸駐足都未曾發覺,他向前走出幾步才發現身旁沒了她的影子,他回頭去看,看見時歸愣在原地,目光裏說不清的情緒翻湧,他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許鄞澤站在大門口,沉黑銳利的目光盯着時歸,仿佛其他的事再不與他相幹,荊楚恒的心一沉。
他思慮片刻,拉起時歸的手就向外走去,時歸一時莫名其妙,等他走到許鄞澤身前她才知道掙紮,荊楚恒主動打了招呼:“巧啊許老師。”
許鄞澤微彎一下嘴角算作致意,卻不寒暄,而是盯着時歸道:“家裏有人生病?”
時歸低着頭,一言不發算是默認。
荊楚恒接話道:“她哥哥出了車禍,在手術。”他的語氣太過熟稔,竟俨然同時歸親密無間。
許鄞澤心裏剛剛消退了些許的不快重又降臨,像是一瞬間長滿了刺,方才正是這樣的刺痛,如同潮水蔓延,将他的理智盡數沖淨,他甚至忘了關心她為什麽哭的這樣傷心,就那樣轉身離去,一如這九年來他所有的冷漠自私,面對時歸的傷心早已無能為力。
時歸調整了一下呼吸,把耳邊散亂的發撩到耳後,才對荊楚恒笑了一下,許鄞澤眼裏浮起一抹亮色,原以為她會請荊楚恒回避和自己單獨相談,沒想到她卻說:“我們走吧,我想吃些清淡的。”
荊楚恒淡淡一笑說好,拉着她的書從許鄞澤身旁走過,她與他擦身的那一刻,許鄞澤心裏的刺開始瘋狂生長,所有積壓已久的情感在疼痛的催化下變得那麽尖銳鋒利,幾乎就要刺破他看似冷靜的皮囊。
走出醫院之後時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那種倦怠的感覺再次襲來,她的感冒還未全好,頭在隐隐作痛,身邊的荊楚恒察覺到她的不适,關切道:“怎麽了?”
時歸擺擺手,忽然想到什麽,轉眸看向荊楚恒,半晌才讷讷地開口:“你……怎麽不問……”
“你想我問什麽?”
時歸愣了一愣,忽而笑起來:“也是,我想你問什麽呢。”
荊楚恒看她竟然是這個反應,心裏又有些不舒服了:“好,那我問你,你喜歡他有多久了?”
時歸臉色白了白,嘆息一聲,原本以為他會問為什麽許鄞澤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她都做好準備怎麽回答他,卻沒想到他早已看穿。她心亂如麻,聲音都冷下去幾分:“你不該問這個的。”
荊楚恒停步擋在她面前:“為什麽不能問?是因太長久你無法啓齒,抑或你和他在一起并不開心。”
他的語氣篤定極了,時歸心弦撥動,雙唇一顫,竟回駁不能。
荊楚恒走近她一步,微微垂眸旁觀她內心掙紮的沉默,許久,他看到時歸烏黑的瞳孔緩緩擡起,似乎要望進他眼底深處,那樣的堅定與不容置疑:“沒錯,我喜歡他的确長久,我最好的青春年華直至如今,我都奉獻出來了,可是這沒什麽不能啓齒的,他是我的一個夢,我怎樣追逐,追逐多久與旁人無關,至于我要不要繼續追下去,你也不必管,還有,我和他從來不曾在一起過,但我清晰地知道,追夢的過程的确辛苦,卻也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她不卑不亢說完這一番話,神情波瀾不驚,沒有生氣,也沒有指責,只有拒他千裏之外的清冷和驕傲,還有對自己決定的堅持和不悔。荊楚恒忽然看不透她,原以為她只是堅強勇敢,可他現在看到了更多的倔強不屈,這樣鋒利的性格,可以毫無阻礙地刺穿一切虛僞假面,讓人心露出它最本來的模樣。他不知許鄞澤面對這樣的力量是何感受,至少他荊楚恒覺得,自己難以抗拒地被吸引着。
夜色寂寥,醫院的窗将城市的燈海隔絕在外,明淨的走道裏寂然無聲,時而有護士的腳步聲一串一串,不久又消弭下去。時遠手術成功的消息出來的時候,兩個女孩子提着的心終于不再懸空,竟連這周遭的寂靜也分外可愛起來。時遠被推出來的時候還沒蘇醒,秦姝雙手交握在胸前,激動得眼淚都下來。時遠腦部受傷比較嚴重,身上還有輕微的骨折,她看着他傷處的那些防護,心頭擰得發痛,又害怕弄疼他,更不敢去握握他的手感受他真實的存在,那種感覺秦姝這輩子都忘不了,是失而複得的驚喜,卻又深深地後怕,後怕到她後悔曾經拒絕過他。
時歸目送秦姝跟着時遠進了病房,神經放松下來,才感到自身病痛的難以抵擋,她眼前一暈,荊楚恒極快地伸手扶住她:“你怎麽了?”他的手觸及到她手臂上的皮膚,一驚,“你身上怎麽這麽燙?”
時歸腦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回答:“可能是感冒,回去吃點藥就好了。”
荊楚恒當即否決道:“不行,既然我們這就在醫院,當然要看醫生了。”
時歸不耐地解釋:“我回去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在這裏只會浪費時間,明天我還有課呢。”
荊楚恒說什麽也不同意:“明天有課我去數學組幫你申請調課,你今天必須在這裏把病看好了,身上已經這麽滾燙了,哪裏是吃藥就能好的?”
時歸争不過他,身體也的确累得無以複加,頭一靠上他的肩,竟就這麽安靜地睡了過去。
荊楚恒怔了怔,稍一低頭,他的唇觸到她的發,他笑起來,那笑容幾分寵溺幾分眷戀,襯着窗外如水月色,他第一次有了滿足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