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過去重疊如今

許鄞澤和時歸并肩走在鵝卵石小路上,頭頂是靜谧的夜色,路邊暖黃的燈光投射過影子,衣香鬓影全都抛諸身後,此時此刻,他們像是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幻境裏,卻安寧的讓人害怕。

還是許鄞澤先開口了:“這麽久不見,還好嗎?”

這樣老套的寒暄,時歸忽然嘲諷地想,他是不是對外面那些人也是這樣,客氣到這樣僵硬的地步。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好,生活沒有大的起伏,平淡才是真嘛,不好,不能得償所願,算什麽好呢。”

許鄞澤似乎是笑了:“你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麽牙尖嘴利。”

時歸聞言目光一變,眸色轉濃,凝睇他:“你為什麽總是這麽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許鄞澤微微眯起雙目:“你的意思是,我并不了解你?”

時歸冷冷笑了一聲:“怎麽會?正是因為你這麽了解我,我才奇怪,究竟是我太容易被看穿,還是你太擅長看穿別人?無論是哪一種,我都做不到像你這樣,隐藏的這麽好不被看穿。”

許鄞澤此時卻沉默了,他能感受到時歸的生氣,她的呼吸都帶着怨怼的氣味,噴上他的心頭,點燃起焦灼的不安,然而他也只能沉默,過了許久,才認真地道:“對不起。”

時歸一愣,擡起頭來看他。

“對不起,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你說,那時也愚蠢地以為不用說。”

“為什麽不用?”時歸聲音忽然拔高了,“你是不是篤定了我們不會在一起,所以你的家世背景都不用告訴我知道?”

許鄞澤嘆了口氣。

時歸覺得他是默認了。

“許鄞澤,你真……”時歸想狠狠的罵他,話到嘴邊又無法說出口,她最終咬住下唇,有些洩氣,心裏的怒氣卻又難以平複,她偏過頭死死盯着路邊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夜風驟起,吹動樹木發出沙沙的響聲,她的發有些微微的亂,許鄞澤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小心着涼。”

時歸一把拍開他的手臂,眼眶裏有些盈盈的亮光,她沒有說話,急匆匆地獨自走回,又被他掉在地上的外套絆了一下,許鄞澤眼疾手快去扶她,她轉過頭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重又邁起步子走開,高跟鞋碾過他西裝外套的袖口,許鄞澤凝視她孤傲的背影,最終彎腰撿起衣服,手指摩挲過鞋跟碾壓過的痕跡,他苦笑。

原來竟會是這樣的結果。

下課鈴毫無征兆的響起,時歸一驚,已經有學生走出來透氣,她忙不疊地收拾課本,走到樓道口,心頭百轉千回的思緒讓她幾乎是習慣性地望向前方,卻看到荊楚恒走來的身影。

“嘿,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時歸回了神,将懷裏的課本抱得緊了緊,她轉身走向辦公室,小聲地抱怨:“你怎麽突然冒出來的?”

荊楚恒挑眉道:“我為什麽不能出現在你面前啊,這節四班的英語課,我坐班啊。”

時歸無理反駁,不服氣地怒了努嘴,荊楚恒看到她這些小動作就忍不住笑話她:“多大人了,怎麽行為舉止還這麽幼稚啊。”

時歸瞪他:“說誰幼稚呢?我告訴你,我這叫童趣。”

荊楚恒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時歸難以理解地看了他一眼,高跟鞋蹬蹬蹬就走遠了,荊楚恒笑着去追她:“哎我說你能別這麽小心眼嗎?”

“我就小心眼就小心眼,你有意見?”

“哎,你跟人說話就好好說啊,幹嘛說了一半還暴走啊,這不是小心眼是什麽……”

許鄞澤走到時歸剛剛站過的位置,他本來是要走過來了,卻仿佛注定會看到荊楚恒與她的親密,她與他在一起時不同尋常的孩子氣,那才是她最自然的模樣。

他仍在出神,有同事走到他身邊都沒發覺,那個同事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時歸和荊楚恒卻早已走出拐角不見蹤影,他有些奇怪地問許鄞澤:“許老師,在看什麽呢?”

“我錯過了的……”

他的聲音微不可聞,那個老師沒聽清:“什麽?”

許鄞澤反應過來自己失言,只能不好意思地微笑:“沒什麽,這幾天沒睡好,總是愣神,中午好好休息就好了。”

說完也就走開了。

那個老師被晾在那裏有些莫名其妙——不會是高考壓力太大了吧,這許老師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越臨近考試的日子,學生們反倒不如前幾個月煩躁,脾氣再不好的老師,此時也懂得收斂,生活過得那麽小心翼翼,仿佛繃緊的弦,稍微用力碰一下就會斷掉。

學校也從關注成績轉而變成了關注生活,到如今,成績已經定型,心态卻起伏不定,越見炎熱的夏季湊着高考的熱鬧匆匆趕來,不知道那幾天能不能足夠幸運趕上天時,保證環境足夠舒适。

時歸反倒沒有之前那樣忙碌,自習後的日子,除了拍畢業照和整理考場,之後就是高考,也沒有老師什麽事了,她忽然有些難過,自己帶的這一屆就這樣又要離開了,自己就像一個農夫,當時播下去一顆顆的種子,定期的澆水施肥,屆時再一撥撥的收獲,翻新,再播種,就好像循環往複的機械操作。人在重複做一件的時候會覺得時光是靜止的,她教書兩年,來這裏應聘的景象卻歷歷在目,近得好像在昨天一樣。

現在,要又一次告別了。

第二天學校組織拍畢業照,所有的任課老師和學生站成一圈,高高低低層層壘疊,時歸記得那時候他們拍畢業照,她就站在校長身後,最搞笑的是她那時候穿了一件前襟印花的T恤,印的是一只小貓,毛茸茸的耳朵因為她的身高正好立在校長腦袋上,拍出來的平面效果就跟校長長了倆耳朵似的,拿到照片的那時候他們全班人可佩服時歸了,時歸也只好一邊傻笑一邊抱拳說:不敢不敢。

時歸念及往事不禁莞爾,眼看着這些認認真真站隊的孩子們,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擴大。

“嘿!時姑娘,坐這裏啊!”

時歸循聲望去,唇角的笑一僵,那些調皮搗蛋反而哄笑起來:“時姑娘害羞了,許公子,快去迎接她!”

許鄞澤含笑瞥了這些孩子們一眼,再看向時歸時那笑容竟然有些恍惚,可他還是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在向她慢慢走來,夏日早晨的陽光竟然已經這樣毒辣,白花花的光芒晃花了時歸的眼。

是錯覺吧,時歸想,這樣的場面,竟然就好像求婚一樣。

許鄞澤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她眼前刺眼的光,她下意識地擡頭看他,看到他靜水似的雙眼,聽到他說:“坐在我身邊吧。”

時歸想問為什麽,為什麽要在他拒絕之後,為什麽要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給她一個幻想,好像她答應了就能成真一樣。

然而她還是心不由己地随他走過去,她的手被他牽住,真是奇怪,明明是這麽熱的日子,她卻感受不到雙手相握的汗濕,那樣的觸覺牽動心腸,居然會是溫暖的感受。

她記得她的畢業照上也有他,她一進場就觀察好他的座位,她偷偷看他,卻不敢看的太久,害怕身邊的同學會看出什麽端倪,最終拍照的時候,她想起照片上會有他沉靜而标準的笑容,心裏就覺得很高興,她無法忘記那時的感受,覺得,這是他們的合照,她就已經很滿足。

而如今,這也是他們的合照,她就坐在他的身邊。

他們身後的孩子們都很興奮,覺得自己功德無量這算是當了回月老了啊,大家都笑嘻嘻地看着前面這兩人,結果照片出來的效果就是……他們拍的好像結婚證件照一樣後面還站了一大堆花童……

時歸聽着杜若這樣的形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哭笑不得,拿起自己那份照片就往她身上砸過去,天知道拍照片的時候她有多緊張,來學校面試應聘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緊張,原因她也說不上來,不會就是因為自己也覺得這很像結婚證件照吧……

杜若笑容滿面地替她把那照片再撿起來交還給她,看着她臉上可疑的紅,啧啧搖了搖頭,一副痛恨時歸不成器的表情,時歸惡狠狠地道:“你見過哪家用高三畢業的孩子當花童,這腦子裏都裝的什麽呀。”

杜若也不計較,倒是樂呵呵地湊過去,晃着腦袋說:“那你想讓多大的孩子當花童啊?”

時歸脫口而出:“幼兒園畢業還差不多。”

差不多……不多……多……

時歸在杜若一臉欠揍的奸笑裏洩氣地捂臉——天吶,她最近腦子裏都裝的什麽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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