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兀自遺忘,忍不住接近
接着是雞飛狗跳的大掃除，學校是考點，需要騰出教室來當考場，刷地擦窗子，搬桌椅逮老鼠，大家忙得不亦樂乎。有一些試卷要清空，地上的水要快速吸幹，學生們就開始滿教室鋪試卷，時歸路過教室的時候向裏掃了一眼，立即被滿屋子亂飛的白花花的卷子吓壞了，結果一間一間教室走過去，差不多都是這情況，這還沒高考呢就先發洩，現在的小孩子怎麽都這麽豁達啊。
時歸無可奈何地微笑着搖頭，擡頭間忽然看見一個人，她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重新睜眼仔細看時，那個人已經走到她面前來，她戴着墨鏡，整個人還是那麽漂亮，時歸驚喜地大叫：“張詠昕！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張詠昕嘴角上揚再上揚，實在壓抑不住大笑，她摘了墨鏡就給了時歸一個擁抱：“好久不見啦親愛的，我今天上午才到G市，現在就回來看你們啦，我好吧？”
“好好好大小姐，你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啊，我去機場接你啊。”
“哎呦算了吧，你帶高三的哎，後天就考試了，我還能占你的時間？”
時歸笑：“我也沒有那麽忙的，晚上請你吃飯？”
“哎，說到吃飯呢，我這次回國想搞個同學聚會，整整九年了啊，都不知道他們都在幹什麽，就等着你這裏高考結束，我們聚一聚好不好？”
時歸自然是樂得讨便宜：“好啊，非得好好宰你一頓。”
“帶上你男朋友。”
時歸這下猶豫了，她并沒有告訴張詠昕許鄞澤的事，張詠昕察覺到她不對勁，眯起眼睛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沒談男朋友！”
時歸被她兇惡的語氣唬得一怔，半晌才想起來反駁：“你不是也沒男朋友嘛。”
“我是有喜歡的人的，你哪能跟我比。”
時歸最好笑看她這副自視甚高的賤賤樣，她笑着損她：“得了吧，那去告白呀。”
“嗯？你怎麽知道，我這次回來就是打算去告白的。”
時歸這回來興致了：“喲，是哪家子弟入了你楊大小姐的眼啊？”
張詠昕迎着光眯着眼笑，這樣看起來特別像一只乖順的貓咪，只有時歸才知道她根本是一直特容易奓毛的野貓，結果野貓說：“你哥哥可能認識，城裏富商陸家的大公子，陸言疏。”
時歸只看到張詠昕說出這名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唇形，撅一次，微笑一次，再撅一次，她說的特別認真，時歸都不好意思告訴她其實這麽緩慢地念出一個人的名字是多麽破壞美感的事情，她幹咳一聲別開了眼，畫蛇添足地說了一句：“我不認識。”
“你當然不認識，你一個小小的數學老師，怎麽認識商界名人呢。”
張詠昕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特別欠揍，雖然她平時就是真麽一副欠揍的樣子，時歸就知道她是公主病又犯了，她總是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哦不，或許可以直接稱之為自戀，而她每次自戀的時候又總會莫名其妙地貶低別人，或許她的邏輯就是用別人的不好來襯托她的好，可是她自己并沒有解釋清楚自己究竟有哪裏好。
時歸嘆了口氣：“唉，我是不認識，可你想他如果真的足夠有名，我一個小小的數學老師也應該會認得的。”
哼哼，拼自戀比不過張詠昕，可是這涉及智商情商的拌嘴可難不倒她。
果然，張詠昕漲紅了臉無話可說，時歸拍拍她的肩：“好啦，我說你去美國被資本主義文化熏陶了那麽久怎麽一點都沒變啊，不就是一個陸言疏麽，我回去問問我哥他究竟如何給你探探虛實怎麽樣？”
張詠昕一個閃身躲開她的手，又是一副盛氣淩人的賤賤樣兒：“不用，他就是我在美利堅的大學同學，典型的東方帥哥。”
時歸聽到東方帥哥這四個字忍不住想要吐血，她印象中的東方帥哥，基本上都是外國人評出來的，可外國人那審美眼光……時歸不自然地咳了兩聲。
張詠昕當然不會注意到她即将昏厥的表情，她還沉浸自己不失少女情懷的幻想裏，時歸走過來晃晃她：“那怎麽着啊，你是要把他帶過來見見大家？”
“我在考慮啊，不過到時候肯定不止請同學，我還想把那時候我們的任課老師都請過來……哎，時歸，你覺得怎麽樣？”
時歸面部僵硬地看着笑得一臉純真的張詠昕，終于點點頭說：“啊，好啊，随便你。”
張詠昕一邊罵她沒誠意一邊繼續策劃自己發起的聚會，時歸默默低頭，想，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張詠昕也不打擾時歸做事，說要去看看以前的老師，順便發出邀請，其實她本來也想讓時歸跟她一起去，卻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事實上張詠昕并沒有看起來那麽粗心，時歸還裝得好像沒事，以為這就能瞞過她，是把她當傻子嗎……
她在心裏嘆氣，卻有靈犀，知道這些心事還是不要戳穿的好。
東南風從沿海吹上岸，連過了四五個城市，終于在七號這天如約而至，高考呼嘯而來，沒有了熱氣的鼎力相助，陽光都變得溫溫煦煦的。時歸去送考的時候仿佛看到了六年以前的自己，那些仍舊青春的臉龐，迎着光泛着明亮的色澤，好像不管前路有多曲折多艱難，他們都還有堅定的目标，都還有值得付出整場青春去實現的夢想。
就算只是一種表象也好。
也值得時歸為那時只因為一個荒唐的理由而陰差陽錯做出的選擇堅持下去。
時歸忽然想起昨晚回時宅和哥哥談的那些話。
哥哥已經不在醫院住了，他獨自回家靜養，秦姝姐一有時間就過來看他。他仍是忙于自己的公事，卻更清晰的明白他還被更多的人需要着。
比如秦姝姐。比如她這個妹妹。
昨天晚上她坐在哥哥卧室的沙發上，第一次聽哥哥那麽客觀地跟她提及許鄞澤，哥哥告訴她，他并不是不同意她和許鄞澤在一起，說實話，他覺得許鄞澤這個人還可以，至少沒有他見到過的那些富家子弟的毛病，溫潤謙和，沉靜老練，只是可能過于靜水流深，他太會隐藏自己的情緒，所以時歸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時歸記得她當時就笑了，自然不是真正的開心，她問：“我看不到真實，哥哥你怎麽知道你看到的謙和沉靜就是他的真實呢？”
時遠卻是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頭：“哥哥平日裏見的都是什麽人，你見的又是什麽人，能比嗎？”
時歸不滿地偏過頭：“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我是說真的，如果他的這些性格特征只是表象呢？”
“表象能掩蓋住的都是細枝末節，并不妨礙你因為他的這些優點而愛上他，可是正如有陽光就有影子，他的這些優點同時也可能成為缺點。”
“比如？”
時遠不答先笑，語氣卻仍是耐心的：“比如他的思慮周全啊，他想等你好好想清楚，落到你眼裏可能變成了優柔寡斷。”
時歸認認真真想了一下他的話，還是有點不理解：“我看不出來哪些是他的思慮哪些是他的寡斷，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時遠向沙發上一仰，笑得得意：“這就是男人的方式，我當然比你能理解一點。”
時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不過說到底這些話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至少時歸到現在還在想，如果自己去問問許鄞澤他到底是在關心她還是在敷衍她，會不會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無聲的笑了起來，一邊心情不錯地往回走，她路過進場的紅線時，看到許鄞澤傾身擁抱了幾個學生。
就好像這樣能給他們帶來好運一樣。
時歸看得有些楞，直到許鄞澤送考完回頭，看見了她，他緩緩微笑起來。
時歸在等他走過來，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就真的走了過來。
時歸微微挑起嘴角：“第一場是語文呢，你這樣擁抱他們合适嗎？”
許鄞澤笑得一派安然：“你完全可以嘗試一下。”
時歸哼了一聲：“我沒你那麽無聊。”
居然還抱女學生。
許鄞澤看着她鄙夷的表情，雖然大概知道她看不慣什麽，但他不是很明白，如果就是因為語文考試之前數學老師擁抱祝福有點奇怪，她用得着這麽嫌棄他麽？
當然時歸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他在想什麽的，她看着他毫無表情的一張臉，直接轉身走了，她低聲啐道：“面癱！”
許鄞澤：“……”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