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代價
虞靖西已經很久沒有坐過地鐵了,進了地鐵站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零錢,不能買票。
錢墨:“可以用APP的呀。”
虞靖西不想問一個醉鬼是用什麽APP,那會顯得自己有點蠢,他決定自己查。但是這個醉鬼顯然沒有自覺,自顧自地靠了過來,手像沒有骨頭似地纏上他的,來拿他的手機,也擦過他的手指。
“我幫你弄。”
虞靖西不是很想把手機給錢墨,但考慮到錢墨喝醉了,如果拒絕他,他鬧起來的話那就太糟糕了。于是錢墨成功地拿走了手機。
錢墨站沒站相,非要靠在虞靖西身上,才打開應用商店下APP。
不成體統!
“綁定一下支付賬戶,開藍牙,然後就可以用啦。”
晚上九點多的地鐵,人不多也不少,車上有不少空位,但沒有兩個連在一起的。虞靖西讓錢墨坐了,然後拉着吊環站在他前面。
錢墨擡頭看他:“我幫你拿包。”
“我沒有包。”
錢墨似乎聽不懂,又重複了一遍:“你可以給我。”
虞靖西不想錢墨再說話,于是把空的那只手給了他。
錢墨很滿意地牽着了,整個人都安靜下來不再說話,腦袋慢慢靠到了虞靖西的肚子上。
錢墨的鼻息輕輕噴在虞靖西的手臂上,弄得他有點癢。
虞靖西透過玻璃的反光盯着錢墨的後腦勺看了好一會,問:“你是睡着了嗎?”
錢墨沒有回答他。
豬,在地鐵上都能睡着。
回家之後,虞靖西送錢墨進了房間。
“把衣服脫掉,躺下,睡覺,明白嗎?”
錢墨點點頭,又說:“我想先洗澡。”
“明天再洗。”
“可是我髒髒的。”
“不髒,睡覺。”虞靖西認為現在的錢墨沒有自理能力,讓他去洗澡和讓幼兒園的小朋友獨自上下學一樣,是非常危險的行為,而且他不想接送小孩上下學。
“髒的。”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錢墨把拖鞋踢了,開始脫衣服,脫到只剩一條內褲後鑽進被子躺下了。
“虞總晚安,我睡了。”
虞靖西滿意了,把燈關掉回自己房間洗漱,準備整理一下明天的會議要用的東西就休息。
夜裏房間很安靜,虞靖西可以聽到水聲。
水聲?
虞靖西再次推開次卧的門,裏面沒有開燈,床上沒有人,衛生間裏傳來嘩啦啦的聲音。
虞靖西敲了敲衛生間的門,沒人應答。
“錢墨,你還醒着嗎?不說話我就進去了。”
虞靖西等了一會,裏面還是沒有反應,他便直接進去了。
浴室的窗開着,漏進來一些光。蓮蓬頭開到最大,正嘩啦啦地往外噴水,錢墨赤裸着靠在浴室的牆上,一動不動,全身上下濕了個透。
“錢墨,你在做什麽?”
“錢墨,說話。”
虞靖西覺得和一個醉鬼講道理這件事本身就沒有道理。他把蓮蓬頭關掉,拿浴巾把錢墨裹了起來。
錢墨又纏上來,把腦袋放到虞靖西肩頭,安安靜靜地,一動不動。
虞靖西莫名想到中學課文上的“美女蛇”,雖然錢墨不是美女,也不是蛇。
過了好一會兒,虞靖西問:“你在哭嗎?”
錢墨沒有應答,但虞靖西感受到了一種名為“難過”的情緒在浴室裏漫延,即使他不知道那是為何。
錢墨醒來的時候覺得腦袋重得像個鉛球,喉嚨也像被火燒過似的疼,好渴。他在床頭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打開看發現已經10點鐘了,而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昨晚飯局結束之後虞靖西很兇地對他說“錢墨,過來”。想到這,他的頭更疼了。
坐起來的時候,錢墨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顆,他有點慶幸——看來昨天晚上也沒有很醉,還會扣扣子。他起床去廚房喝水,水喝到一半,電話忽然響了,上面顯示着“喜喜集團-虞靖西”。他吓得一口水嗆了出來,咳個不停。
“咳咳,虞總。”
對面沉默了兩秒鐘:“你怎麽了?起床了嗎?”
“剛起,喝水嗆到了。”
“毛手毛腳。”
“虞總,你有什麽事嗎?”
“下午2點來公司一趟。”
“啊?”
“不是讓你做會議紀要了嗎?昨天的會議內容要和品牌部的人同步一下。”
錢墨想拒絕,但不知道怎麽說。
也許是沉默了太久,虞靖西有點不滿:“有什麽問題嗎?”
“可以不去嗎?我把文檔發給你。”
“不會讓你做白工的,我讓徐助按外聘顧問的費用給你結算,就這樣。”
說完虞靖西就把電話挂了,從頭到尾也沒有問他下午是不是有空,有沒有其他安排。也是,一只金絲雀能有什麽安排。
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顯示的是“鄭一行”。
鄭一行那邊有點吵:“墨墨,你下周六有沒有空呀……”
電話裏又換了一個人:“我來說!喂!錢老師,我是小塊呀,我要領證了,最近還搬了新房,下周六你來玩呗。”
“啊……”錢墨知道小塊有個談了很久的女朋友,沒想到這麽快就要領證了。
“人不多的,除了我的發小就是我們公司的幾個人,你都認識的,我保證不勸酒,來玩吧。”
“可是……”
“錢老師,不是吧!我們一起工作三年,現在來也不用給份子錢就不要這麽猶豫了吧!”
“我可能……”
電話那邊又換成了鄭一行:“錢老師,我上個月約了你兩次,你可都放我鴿子了啊,再不來真的說不過去了。”
錢墨只得答應下來。
手機銀行給錢墨推送了一條消息,他收到了一筆數額不小的錢,備注上寫着“外聘顧問費用”。
錢墨關了機,躺在床上發呆。他不想出門,只有留在這個屋子裏他才是安全的,一旦離開,他就要面對很多回答不了的問題,例如“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
下午一點半,錢墨焦慮地出了門去坐地鐵。一路上,他避免和任何人發生對話。進了喜月大樓電梯的時候,他又碰見那個叫“靈靈”的前臺。
靈靈似乎認出錢墨了,上來問:“是刷17樓吧?”
“嗯,麻煩了。”
“不會。你是我們的供應商嗎?怎麽每次都只有你一個人?”
錢墨沒辦法撒謊他是這裏的員工,他支吾了一下說:“是你們的外聘顧問。”
“哇,你好厲害。”靈靈看着很年輕,應該剛入職場沒多久,還帶着一點學生氣,說話的時候讓人覺得很天真。
電梯到了,錢墨和靈靈告了別,如釋重負地往裏走。
人陸陸續續到齊之後,虞靖西先讓錢墨講了上次去O&T拜訪的結果。
“……所以最核心的還是團隊的策劃能力,H5、平面拍攝或者視頻這種物料都可以找外包團體,我們做好監制工作就可以。”
虞靖西:“人事說一下現在的招聘情況。”
“品牌部和設計部能分離出來的人手有限,我們原本預計要再招收2個文案策劃、2個媒介和1個創意總監,但現在都還沒有招齊。”
“一個多月了,為什麽還沒有招齊?”
“年後3、4月是最容易招人的,其次是9、10月份的畢業季,5月份這個時間點稍微有點尴尬。”
廣告部作為一個新部門,還在試水階段,虞靖西準備先只組一個7-8人的團隊,之後看情況再慢慢完善。
“6月中旬,我希望能夠看到團隊初步的雛形。”
虞靖西接下來又聊了一下對于廣告部将來的布局和規劃,然後宣布散會。
錢墨在會議上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他急需向虞靖西咨詢是否可行,便跟着對方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虞總……”
“怎麽還沒走?早上不是還不願意來嗎?”虞靖西随意地在沙發上坐下了。
錢墨假裝沒聽見對方語氣裏的嘲諷:“虞總,我有個想法……我可不可以……來喜月的廣告部上班?”
虞靖西的表情變得很有意思,他輕笑了一聲:“怎麽?我平時給你零花錢不夠多嗎?還是說……我早上給得太多了?”
“不是的。”
“不是錢?那是什麽理由?”
“我想有個工作。”
虞靖西挑挑眉,饒有趣味地說:“你現在沒有工作嗎?”
錢墨的臉白了。
虞靖西繼續說:“如果你在上班,而我又需要你的時候,你要怎麽辦?”
“我可以先……然後,再去工作。”
“你還挺拼。”
錢墨低着頭,一下一下地摳着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試試看,說服我。”虞靖西岔開腿,向後倒去,手張開搭着皮質的沙發背上。
錢墨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幾千年來都行之有效的說服人的方法,但他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合适的場合。
虞靖西坐着,明明是比他矮的位置,卻讓錢墨覺得對方正在居高臨下地審視他,看他究竟能為自己的欲望付出到什麽程度。
于是,錢墨看着虞靖西的眼睛,慢慢解開了襯衫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