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試妝照的效果很不錯,主辦方很滿意,于是定好了下個星期正式開拍。

張豐繃着的那根神經終于稍稍放松,試妝照只是拍幾張照片,張豐沒有張懷記憶的繼承,對鏡頭的敏感度和表演技巧一竅不通,如果今天就正式開拍的話,估計他就沒這麽容易收場了。

和工作人員禮貌打過招呼,張豐一出門就看到了等在安全出口處的霍年,比張豐高出一個頭的身高,雖然比真人瘦弱許多,卻依然帶着一股子幹練精神氣息的樣子,不得不說這樣的霍年确實很有吸引人的資本。

這樣一個人,為什麽就非得喜歡自己不可?

張豐不動聲色地別開眼睛,出了大樓,霍年才從他身後跟了上來。

左右看看無人尾随,霍年攔了輛計程車,招呼張豐上車,随後将手裏的東西拿給他看。

“這什麽?”張豐愣了一下。

“那女人的手機和本子,我剛才看了一下,這本子裏記得東西可不少,對你有用。”

張豐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偷東西?”

“劇情就是這麽設定的。”霍年抱着手臂,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看得出來,霍總對于cosplay這種事是一回生二回熟。

張豐拿過本子随手翻了幾下,本是漫不經心的表情登時愣住了。

就見上頭寫滿了各種大人物的時間表,從一線明星到地位不一的富商們都位列其中,派對活動,慈善宴席;誰誰常去的酒吧,誰誰常去的高爾夫球場,以及誰和誰關系不明等等。

不知道的,還以為霍年是偷拿了某個狗仔記者的記事本。

“這是什麽意思?”張豐愣了片刻,反應過來,“你是說她……”

“消息肯定是從曹危那兒打聽來的,沒想到吧,曹危那小子也不過是個備胎,”霍年說着似乎覺得挺有意思,笑了兩聲,“這女人野心還真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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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豐此時倒是覺得一切都變得玄幻起來。

他設定的人物,設定的背景,自然知道每個人物是什麽樣子的,在某些關鍵點上,又會做出什麽推動劇情發展的事情來,可這個細節不僅是他,連第二創作的霍年也毫不知情,完全是個隐藏劇情的樣子,這讓他一時察覺到:或許在自己将他們創作出來的那一刻,他們的言行舉止就都與自己無關了。

無論是自己也好,霍年也好,這些人物都已經徹頭徹尾地活了過來,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中,過着他們自己的人生。

他們不是一張張白紙,等着人去書寫描畫,更不是主角們的道具,他們有自己的獨立思維——說起來,又有誰可以證明,自己是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而不是被誰寫進故事裏的某個角色嗎?

霍年見張豐發愣,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張豐?”

張豐回過神來,嗯了一聲,神情複雜地看着手裏密密麻麻的文字,又瞄了一眼手機,心裏想着:成王敗寇啊。

他将手機遞給霍年:“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機裏的東西弄出來,別給對方銷毀證據的機會。”

下午張豐直接回了福利院,張維生剛從外頭打工回來,赤着上-身站在院子裏拿水管往身上沖水。

年輕美好的身體在陽光下泛出健康的小麥色,小腹上隐約有幾塊腹肌的形狀,提着水管的手臂上更是露出了性-感的肌肉線條,微微躬身的樣子,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狼。

聽到腳步聲,張維生側過頭來,水珠挂在他濃密的睫毛上,他眯着眼縫看見來人的輪廓,一眼就認了出來。

“懷哥?”他嘟哝一聲,擡手将水龍頭關上,擡起頭像頭炸毛的大狗一般甩了甩腦袋。

“會感冒的。”張豐皺起眉,進屋拿了帕子扔在男生頭上。

張維生笑起來,擦了把臉精神奕奕地看着張懷:“今天這麽早?不用上課?”

“嗯,請假了,”張豐也沒主動說自己去幹什麽,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看着自己這個便宜弟弟,“你呢?剛打工回來?”

“是啊,”張維生湊過來,跟張懷坐在一起,鐵秋千頓時發出難聽的吱呀聲,“今天兼職結束得早,懷哥晚上想吃什麽?我去買菜。”

張豐揉了揉這小子刺猬一樣的短發,手裏的感覺不斷提醒着他,這就是真實:“這幾年辛苦你了,我這個當大哥的去上學,你卻在辛辛苦苦賺錢養家。”

“說什麽呢?”張維生抓住大哥的手,手指不由自主在那細膩的肌膚上摩挲了一下,“我又沒有特別想去做的事,何必浪費那個錢?懷哥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而且懷哥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候我們這一大家子就靠你養活啦!”

張維生笑着說:“這也算是一種投資嘛。”

“你小子。”張懷笑着戳了男生的額頭一下,竟覺得心裏暖融融的,被一種從未有過的屬于家人的溫暖給包裹住了。

所謂來自家人的信任和肯定,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霍大哥沒和你一起?”張維生問。

“嗯,他有事。”張豐說着,又道,“快好了,你再辛苦幾天,以後就等着享清福吧。”

“啊?”張維生莫名其妙,見大哥笑着不多說,又猶豫道,“懷哥,我問你一件事,你別不高興啊。”

“嗯?什麽?”

“那個霍大哥,跟你什麽關系啊?以前也沒聽你提起過,我覺得他好像很了解你,還很重視你。”

張豐:“……”

“他嘛……就是偶然認識的學長,嗯,在學校幫了我不少忙。”張豐随口道。

張維生覺得奇怪,看着張豐有點不自然的表情,心裏湧起一股焦躁來:“大哥你……你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跟什麽人好過,初中的時候有女生追到這裏來跟你表白,也被你打發走了,你……”

張維生想說:大哥你長這麽大從來沒跟人交往過,在感情方面真的挺遲鈍的。

“好什麽好?”張豐皺起眉,“他是個男人,你個小屁孩兒懂個屁,別胡說八道。”

張維生心裏仿佛被一根刺狠狠紮了一下,紮得他整個人都一個激靈:“男人為什麽不行?愛是不分性別的,那都是世人自以為是劃分的界限,憑什麽男人就不能……”

話沒說完,他仿佛後知後覺,猛地瞪大眼,手更是一哆嗦,放開張懷從秋千上彈了起來。

他愣愣地看着張豐發了會兒呆,随即從耳朵到脖子全都紅了起來。

啊……就是這樣子……

張豐走神地想:小維第一次發現自己對毫無血緣關系的姐姐有異樣的感情時,就是這樣的表情,比自己寫得還要活靈活現啊。

就好像他真的活着一樣,不,他确實活着啊。

張豐眼神恍惚了片刻,張維生已經湊近了過來。

“哥,”他說,“我覺得霍大哥喜歡你,我能看懂他的眼神。”

眼神?那能看懂什麽?那都是電視和小說裏瞎編的。

張豐覺得好笑,心裏說:你現在也覺得自己喜歡我,可那都是假的,你喜歡的本應該是女主角,只因為這本小說變成了*,你就喜歡上我了。所以喜歡是什麽?愛是什麽?

至于霍年……

張豐心裏有點煩躁,那家夥更是什麽都不懂。

霍年當天晚上就送來了一手資料,那女人的手機裏果然有各種各樣的不雅照以及聊天記錄,甚至還有許多視頻。

張豐花了一晚上時間将部分有用的東西拿出來,整理成冊,做完這些,他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霍年坐在一邊,這裏是屬于張懷的房間,不大,卻很是溫馨。

屋內幹淨整潔,窗邊擺着一盆不知名的紫色野花,開得正好,小小的手工木質書架上,擺滿了專業書籍,還有許多英文原版資料,床頭上則貼着每個少年都曾愛慕過的偶像明星的照片。

霍年看着書桌前那個閉目養神的人發了會兒呆,門外有人敲門,是張維生的聲音。

“懷哥,霍大哥,我給你們弄了點夜宵。”

霍年嘴裏啧了一聲,開門對上張維生探究的目光。

對方端着甜點和茶水,目光越過霍年的肩,徑直看向屋內,發現張懷坐在書桌前,面上松了口氣。

霍年看得來氣,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接過甜點和茶水說了句“謝了”就砰地關上了門。

張豐睜開眼,見霍年把東西放在桌上,評價了一句:“霍總,跟個小孩兒計較,不覺得有失體面嗎?”

“那不一樣,”霍年一手撐在張豐肩膀上,微微彎腰盯着他的眼睛,“對付情敵,就算只有四歲,我也不會放任對方接近你。”

張豐與他對視,似乎是真的想從他眼睛裏看出點什麽來,不過他也不知道張維生是怎麽看懂的,總之他除了看見自己的倒影,啥也沒看出來。

“霍總……”張豐忍不住問,“我哪裏值得你這樣做?”

無論是為了救他的命,甚至不顧自己的命;還有這些全部圍着自己轉的故事,他無法理解。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霍年手指捏着張豐下巴,一時間二人挨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張豐纖長的睫毛仿佛小小的蝴蝶翅膀,刷在了霍年的心上,“我說過了,我了解你,我懂你,我也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張豐仿佛被人一巴掌打醒了,猛地推開快要吻在一起的霍年,面上顯出了惱怒來。

霍年:“……”他是不是又踩了什麽地雷?

張豐炸毛道:“你根本沒和我本人接觸過,你到底憑什麽說你了解我?”

“你的書……”

“我的書能代表我的人嗎?為什麽你會這樣去理解?你不懂那是我的職業嗎?就好像你接受采訪的時候表露在外的一面一樣,那是真的你嗎?!”

霍年一怔。

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隐隐窺見了,張豐那敏-感的內心想要緊緊包裹住、藏起來的是什麽。

張豐豁出去一樣地道:“我配不上你的喜歡,霍總,你根本從頭到尾都誤解了我,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那麽完美!”他拿起桌上整理好的東西,啪啪甩着給霍年看,“看到嗎?這些東西是什麽?明天我就要曹危後悔惹了我!”

霍年皺了皺眉:“那是他應得的報應。”

張豐啧了一聲:“我是個報複心很重的人,我也非常厭惡別人看不起我。”

霍年道:“這麽巧?我也是。”

張豐:“……”

張豐深吸口氣,仿佛要跟霍年比誰更渣一樣,道:“我還很愛錢。”

霍年眨巴眼:“這世上有誰不愛錢嗎?”

張豐啞口無言,好半響才脫力一樣地癱坐進椅子裏:“霍總……你喜歡我哪兒?我改還不行麽?”

霍年腦內燈泡等等等等地亮了,經典回複脫口而出:“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這一點,你改啊?”

張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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