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口口聲聲喊張懷為“兒”的,還真就是張懷的親爹,一個家財萬貫卻又風流成性的老男人。

張永道已是古稀之年,張懷是他流落在外最小的一個幺子。

而站在張永道身後的男男女女,則都是他的親骨肉,最大的那個已經五十多歲,手裏還牽着孫兒。

張豐知道,今天是張家做法事的日子,什麽法事?張永道最疼愛的一個兒子,也是本該被定為張家繼承人的張蒙頭七的日子。

七天前,張蒙因車禍意外去世,這給了張家一個巨大的打擊,別的不說,張永道這一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濫情,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他八個兒子五個女兒,除了張蒙居然沒有一個能夠得上“出息”兩個字。

張蒙是張永道正室所出,當然這個正室也是張永道離了一次婚後,娶回來的第二個老婆給他生的,而其他的幾個子女,則都是和外面的情人所生。

像張永道這般有權有勢的,妻妾子女衆多仿佛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他的正室與其他幾個情人關系還一直很好,閑來無事還能約在一起搓麻将,說起來也是奇事一件。

張蒙自小聰明伶俐,學什麽都快,于是也格外受寵,而另外幾個子女因能力不足,早早就被張永道貼上了“無用”的标簽,甚至警告他們:只要這一生老老實實待着,別給張蒙添麻煩,張家可讓他們一輩子吃喝不愁,否則就等着被收回房子和車,下半輩子住橋洞去吧。

結果,張蒙這個最被看好的繼承人就這麽去了,而其他子女因為終日享樂,不思進取,自然也沒那個能力接管公司,年過古稀的老爺子這才總算是想起了那個流落在外,并沒有被認領回來的幺子。

這個幺子就是張懷。

張豐下車,甫一照面就讓老爺子身後站的人吃了一驚,但很快他們就将這些表情收斂了起來,一個個露出了看似和藹的笑容。

“哎呀,這長得跟琴姨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男人率先開口,道,“是叫張懷是嗎?我是你五哥。”

張豐看了男人一眼,并不做聲,霍年在旁邊道:“老爺子,人幫你帶來了。”

“霍誠啊,辛苦你了,”張永道拍了拍霍年的肩膀,感慨道,“我這一生啊閱人無數,看了多少過河拆橋、阿谀奉承之輩,也就你們霍家,世世代代忠心耿耿,是從沒變過心啊。”

那五哥也道:“是啊,霍家如今已是一方大家,早就不該談祖宗那套規矩了,反倒是咱們張家在生意上還得沾着你們的光,可瞧瞧,老爺子有事相求,少當家的二話不說親自來了,這份情誼真是令人佩服啊。”

霍年笑了笑,轉頭看向張豐,五哥立刻道:“小懷恐怕還雲裏霧裏呢,咱們進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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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又多看了張懷幾眼,似乎對他的容貌相當滿意,但眼底又總是帶着一股子揮之不去的警惕,張豐看得清楚,心裏好笑。

這邊親生的,還不如福利院裏毫無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想起張維生的“懷哥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這區別可真是天上地下。

進了大門,廳堂裏牆上挂着白綢,桌上椅子上鋪着白布,将那些顏色鮮豔的裝飾都給擋住了。

側廳裏挂着張蒙的照片,擺着貢品,牆上一左一右挂着白燈籠,偌大的房間顯得鬼氣森森。

張豐一臉“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的表情被帶着走到張蒙遺照前,張永道說:“來認認,這是你三哥,張蒙。”

其他家人張永道甚至無心去介紹,張豐餘光掃到幾個女人臉上露出一閃即逝的鄙夷表情。

“你是我的兒子,”張永道說,“是我張家的子孫,許多年前,你母親……”

張永道皺了皺眉,似乎不太想提起這個女人,張豐幫他說道:“聽說我母親是個陪酒女?生我那年還不到二十四。”

張永道以為是霍誠提起的,想着自己不用再多做解釋,倒是少了一堆麻煩,幹脆點頭:“是,我與你母親之間雖是個意外,但也是你情我願,你母親生得很美,你像你母親。”

張豐沒什麽表情。

張永道繼續說:“可惜她福薄,你出生沒多久她就因病去世了,因為她的工作關系……她的身體一直不大好。”

張豐也沒問老爺子為什麽沒将自己帶回家,這不需要多做解釋,過程不重要,反正結果已經擺在眼前。

張永道卻似乎想做解釋:“我那時候人在國外,直到你母親去世一個月後我才收到消息,我去找過你,不過沒找到……”

五哥站出來道:“小懷,你也別怪父親,父親已經盡力了,你看我們一直沒放棄找你,現在不是找到了嗎?”

張豐摸了摸鼻子,遮掩了嘴角的嘲笑。

他在原文裏本就是這樣的設定,若不是繼承人去世,張家的公司急需能人出來接手,張永道為了與霍家聯姻,讓公司更加穩固,所以才将流落在外的女主角找了回來;不過在霍年的文裏,聯姻變成了繼承張家,不變的是老爺子始終如此自私。

張豐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了霍年一眼,霍年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微微揚了揚眉毛。

這麽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卻讓霍年看上去異常可愛,張豐眨巴幾下眼,将脫口而出的問話吞了回去。

“總之回家就好,”張永道嘆息,“我知道你憑自己的能力考進了大娛樂家,咱們張家祖祖輩輩都是生意人,在娛樂圈也有不少投資,以後張家就是你的後盾,你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沒人敢阻攔你。”

張豐等得就是他這句話,頓時道:“你知道曹家的事嗎?”

“我知道,”老爺子看了他一眼,“我找到你之後一直讓霍誠暗中保護你,曹家的事你放心,我會替你解決。”

要解決這件事其實并沒有那麽困難,先不提張家,霍年早已查出所謂“不雅-照”不過是曹危找了人黑進了張豐的手機裏,将張豐的自拍照給弄了出來,再把色調故意調得昏暗,讓人看不太清背景,再加上曹危的故意誤導,自然就造成了誤會。

再說了,就算有人質疑,也不可能真的有人反駁曹危,何況在大娛樂家學院裏,人與人之間看得都是利益。

而曹危也不怕被張懷發現問題所在,畢竟張懷在他眼裏就是個野小子,什麽都沒有,更別提能給自己洗刷冤屈。

霍年清了清嗓子,道:“老爺子放心,我也不會讓人欺負小懷。”

張永道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來,滿意道:“好,好好。”

認親的事顯得随意又簡單,張永道仿佛不是認了個兒子,而是順帶撿了條狗回來,他幾句話囑咐完,就帶着幾個孩子給張蒙做完法事,然後讓人帶張懷去休息。

霍年自然跟着他,二人進了早已準備好的房間,張豐四下看了一圈,一個卧室就比他在福利院的卧室大了好幾倍——算是卧室加餐廳加廚房的大小了。

昂貴又舒适的地毯,精致的擺件,就連一只床頭燈看上去都價格不菲,帶着一股子凡人請勿觸碰的逼格。

張豐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舒服地嘆出口氣:“有錢就是好啊……”

霍年在他對面坐下,道:“下一步你想怎麽辦?”

“你寫得故事,你問我?”

“反正現在結局已經亂七八糟了,”霍年嘆氣,“一共有四十種結局。”

張豐挑了挑眉,将之前腦海裏冒出的問題問了出來:“我以為按你的性格,你會直接将張懷和霍家的聯姻綁在一起?”

“那樣就沒意思了,”霍年道,“而且你還會因此遇到更多的危險。”

霍家的祖輩早在民國時期一直是商人世家張家的貼身護衛,某一代張家的當家拿了錢遣散了家仆,霍家也因為這筆錢而發跡起來。

張家在生意上一度瀕臨破産,也是在霍家的幫扶下重新站了起來,霍家因感恩張家的知遇之恩,所以代代都有家訓——只要張家需要,霍家永遠不能說“不”字。

到近代,霍家黑白兩道均沾,後又傳出洗白當起正兒八經生意人的傳聞;而在一次與競争對手競标一處地皮時,因競争對手莫名其妙橫死,退出競标,霍家在外界眼中便愈發神秘。

表面上霍家雖無人敢惹,但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已将霍家當做必須要解決的目标之一。

有危險,當然只是其中一部分,而更重要的是:因為原文裏女主與男主聯姻,後才牽扯出了同樣遺失在外的男主家幺子,也就是男主的親弟弟,而那位親弟弟竟然就是女主在福利院一直照顧有加的青梅竹馬;兩兄弟因命運的捉弄,男主弟弟與女主就永遠的錯過了,這才爆發出了後續一系列令人為之震動的情節。

霍年不想将這個情節安-插在張豐身上,所以才改動了這個部分,于是張維生的情節就這樣被硬生生斬斷了。張懷回張家之後,與霍誠并肩作戰,搞掉曹家,在霍家的幫助下做大生意,張懷最終登上影帝之位,而福利院則一直由張懷資助,張維生更是因張懷庇護而出國學習,追尋自己的夢想。

直到對方結婚成家,霍家才将這個幺子認了回來。

霍年才懶得去想公平不公平的事情,他對這個結局十分滿意,在文中早也腰斬了張維生對張懷的感情,可他不知道得是,因為張豐的到來,張維生的劇情再次改變,竟開始重回原著路線。

張豐對霍年的解釋不疑有他,相比較“聯姻”,能繼承這麽大一個家族,享受一下呼風喚雨的感覺豈不是更好?

“既然你沒有什麽好的建議,那下一步就該搞掉曹家了,”張豐捏了捏手指,精致無暇的臉在窗下斑駁的日光裏帶出幾分飄渺感,“曹危現在應該自顧不暇了吧?”

霍年翹着二郎腿,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仰頭思索了片刻:“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沒跟你說。”

“嗯?”

“你想沒想過,如果咱們走到了不好的那個結局,會怎麽樣?”

“不好的結局?”

“四十種結局,be的概率依然是50%,和上次一樣。”

“上次?”張豐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你怎麽不告訴我?!”

“我以為我能控制,”霍年聳了聳肩,“但我發現控制故事走向的不是我,是你。”

“我?”

“你的每一次選擇,劇情都會發生變化,”霍年道,“你想沒想過,如果咱們be了會怎麽樣?之前也許是運氣好,我們洞房花燭在一起了,就當是通關了。那麽這一次呢?我想不是每次運氣都能這麽好的。”

張豐皺了皺眉:“如果be了……會不會困在故事裏?或者,現實的我們真的死去?”

“有可能。”

張豐一時躊躇起來:“那怎麽辦?我也不知道結局是什麽,你也說不出來。”

“所以……”霍年手指在虛空裏指了指張豐,“無論你做出什麽選擇,至少要保證一點。”

張豐心裏咯噔一下,隐約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霍年說:“結局一定要……”

後面的話又一次自動消音了,大概是因為又涉及了關鍵詞。

張豐心裏卻很是清楚——那個完美通關結局,一定要是他和霍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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