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接下來的一周,忙碌的工作內容占據了蘇予的生活。

二中雖然在區內是所重點中學,但她班上免不了還是會有三兩個調皮搗蛋的學生。作為班主任,她有責任去了解每個學生的情況,并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他們。

于是,她上班時努力教學,休息時抓緊備課,晚上還要抽空聯系問題比較多的學生家長。周五下班時,她才坐在辦公桌前長出了一口氣。

也許是彭蕊将見到蘇予的情況告訴了古依,蘇予一下班就接到了古依的電話。古依說她在蘇予學校周圍,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頓飯。

其實她跟古依已經好幾個月沒在一起吃飯了,因為她們都知道,兩個人在一起的最好的時光都離不開要提到楚知行。

楚知行比他們大兩歲,又是蘇予的男友,所以每次楚知行要給蘇予傳授點經驗知識的時候,古依都賴在旁邊一起聽。但古依又不舍得大半年都不見蘇予一次,她擔心蘇予也必須要掌握蘇予的近況。

蘇予知曉古依的心思,所以沒有猶豫地答應了她。在這兩年中,蘇予也怕見到古依。蘇予雖然從小依靠楚知行很多,但她腦子很清楚,出事以後,所有人都為她擔心,她只能堅持正常生活騙來身邊人的放心。

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但每次看到古依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誰都沒有騙過。

蘇予剛坐下,古依就拿出兩張演唱會門票,興奮地對她說:“fade樂隊在g城要開一個小型的演出,我就知道你太忙沒時間關注,我幫你搞到了兩張票,咱們到時候一起去吧。”

這個樂隊可以說是蘇予和楚知行無關的幾個愛好之一吧,蘇予也有自己的小叛逆,她喜歡搖滾樂,但楚知行從來都是溫柔的,所以蘇予拉着她看了好多次fade樂隊的演出。

蘇予總說做搖滾樂的人都是敏感的,因為他們總要調動自己的情緒去愛去恨去生活,所以情緒就很容易暴露出來。楚知行沒去世之前的蘇予,也是樂于調動自己全部熱情去生活的,所以古依希望能用這些方式漸漸改變蘇予的淡漠。

蘇予看了看桌上的門票,擡手把她推還給古依,說:“最近真的太累了,每天都有跟家長溝通的任務,我就不去了吧,你知道看live也是很費勁兒的。”

說完蘇予便轉移了話題繼續問古依的近況,古依知道再勸她也沒什麽用,就收回了門票。一頓飯結束後,古依就可以确定蘇予跟之前沒什麽變化。

第二天周六,想着和彭蕊的約定,蘇予午飯過後就開始準備出門。剛要出門的時候,蘇予收到了來自靳隊長的短信,短信中說他在蘇予家附近辦案,知道她要去隊裏,可以順路捎她一程。蘇予沒想到什麽理由拒絕,就回短信說在小區門口等他。

一輛警用吉普車五分鐘之後停在蘇予面前,蘇予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靳隊長朝她這邊看了看,說了句:“蘇小姐,你好。”

蘇予回應地點了點頭,說:“麻煩了靳警官。”他們的目光撞到一起,靳旭然忽然緊張了一下,她的眼睛可真漂亮,他太想再次看到這雙眼睛充滿光亮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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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駛過程中,靳旭然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麽,但蘇予始終淡淡的神情打消了他的念頭,他感到有些挫敗。到警隊之後,蘇予下車迅速走向那間心理咨詢室,靳旭然想要招手說些什麽,也沒來得及。

彭蕊和她的碩士同學張淮毅已經等在心理咨詢室裏,簡單介紹了情況之後彭蕊便出了心理咨詢室,一出門便撞上了等在門口的靳旭然。想着靳旭然的心思,彭蕊不禁沖他笑了笑。

靳旭然有些不好意思,問了一句:“彭醫生,你們準備怎麽幫助你的同學啊?”

“怎麽,靳警官對查案不感興趣,也想進入我們這一行?看來這蘇予魅力不減當年。”

靳旭然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解釋說:“你上次不是說她原來是那樣熱情活潑的人,我覺得變成現在太可惜了,所以……”

彭蕊贊同地點了點頭:“蘇予她腦子太清楚了,反倒不利于別人對她進行幹預。楚知行确實是她期待未來的理由,如果她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找到支撐生活的理由,就能漸漸好起來。”她看向眉頭緊鎖的靳警官,接着說,“靳旭然,想做拉人出陰霾的英雄比破案可難上太多了,你要想好。”

靳旭然不知怎麽就被她繞了進去,竟鄭重地點了點頭,說:“我會努力的。”

彭蕊輕松一笑,說:“你加油!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一會兒麻煩你送一下他們倆。”

說完就出了大門,邊走邊想,她莫名對靳旭然抱有希望,這人腦子極其靈活,重要的是他陽光又堅定,從不曾因見過太多犯罪黑暗而遲疑挫敗,說不定真比心理咨詢師有用。

半小時過後,張淮毅和蘇予從心理咨詢室走了出來。靳旭然沒有忘記彭蕊的囑托,當然,他自己也非常樂意,走到張淮毅和蘇予身邊,要送他們。

張淮毅連連道謝,并解釋說自己還要去見下一個病人必須得走了,下周見面時再詳細談,轉身就出了警隊大門。

只剩下蘇予和靳旭然站在一起,靳旭然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對蘇予說:“蘇小姐如果沒事,可以一起吃晚飯嗎,正好我也下班了。”

聽完這話的蘇予,快速擡起頭對上他的眼睛。靳旭然看到了她眼神裏的驚訝,但随後她說出的好讓他興奮起來。

地點就定在蘇予家附近的日料店,蘇予不知道怎麽就答應了這頓飯,可能是靳旭然眼裏的堅定讓她認識到這個邀請拒絕起來可能會有些麻煩,她太怕麻煩了,所以不如答應了好。

靳旭然正愁怎麽開啓第一個話題,就看到了蘇予包上fade樂隊成立十周年的紀念徽章。這個徽章發行量極小,如果不是他也喜歡這個樂隊,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這樣看來,蘇予也是這個樂隊的忠實支持者,因為她沒錯過十周年小型演唱會,而靳旭然因為警校考核而錯過了。

“蘇小姐也喜歡fade這支樂隊嗎?”

“嗯,沒錯,上大學的時候喜歡過。”蘇予有些驚訝,但順着靳旭然的目光看到自己包上的挂件也就明白了,刑警還是善于觀察。

“下周末就有他們的演出了,蘇小姐會去嗎?”靳旭然繼續問。

“不會。”

“怎麽,是因為沒有弄到票嗎?我這裏恰好有兩張。”說到這,靳旭然在心裏對自己大院裏的發小小馬說了聲對不起,只能重色輕友了。但他沒想到接下來聽到蘇予說:“不是,我覺得有些累,不想去。”

“哦哦,教高三英語英語很忙吧,周末想休息一下很正常。”靳旭然還是上次做筆錄的時候得知她是高三的英語老師的。

蘇予稍擡了一下頭,似乎是對靳旭然的話做了肯定,然後氣氛又沉靜下來。靳旭然的心裏難受極了,縱使他面對犯罪分子有一百套訊問招數,他此時也不知道怎麽跟蘇予進行交流。

他沒辦法只能問了問關于心理治療的事情:“蘇小姐,您跟張醫生是怎麽定的,下周還來隊裏嗎?”

“不來了,四次治療,剩下三次去張醫生的診所。”

靳旭然聽了這話有些失望,也沒再答話。後來,靳旭然又找了機會說了說自己工作的事,這頓飯就結束了。步行送蘇予回家之後,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靳旭然覺得有些心疼也有些失落,然後他便開着車回到了大院裏。

靳司令看到靳旭然的車開回來很是驚奇,趕緊問靳旭然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靳旭然說:“是遇到點問題,但您搞不定,我找我媽去了。”靳司令聽完瞪了他一眼。

靳旭然找到正在看書的母親,直截了當地提問:“媽,你說怎麽才能提起一個人生活的興趣啊?”

“怎麽了,你對生活沒興趣了?”靳母笑着問。

“那不能,犯罪分子一天沒抓完,我就一天有興趣。我就是辦案時候遇到一個姑娘,對什麽都不害怕不在意,媽,您知道嗎,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害怕。”

“姑娘?什麽姑娘?”靳母只注意到姑娘兩個字,因為靳旭然也老大不小了,可是他那架勢好像是要跟犯罪分子過一輩子似的,好不容易有個姑娘讓他感興趣。“媽,重點不是姑娘,是生活,哎,也不是生活。”

靳母這才反應過來:“那你說她是為什麽不在意了?”

“她前男友去世了,就兩年前,d城犧牲的那一批醫護人員。”

靳母了解自己的兒子,這是使命感又上頭了,偏偏還給自己找了個難以完成的任務,趕緊說到:“那這可不好辦,她得重新找到支撐生活的事情啊。”

靳旭然也知道靳母的意思,可是他連和蘇予交流的機會都少之又少,又怎麽幫她呢?他以為以後見到蘇予的機會幾乎沒有了,于是心裏想着,蘇予也沒什麽特別,和他幫助過的受害人都一樣,他有機會盡力就好,不得強求。

但讓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他竟這麽快就再一次見到了蘇予。

☆、遇

靳旭然周一一上班就接到了一個棘手的案子,周邊商場發生了一起持刀搶劫案,犯罪嫌疑人迅速被逮捕,竟然是個20出頭的年輕小夥子名叫張洋,父母雙亡身世可憐,只有一個親生弟弟還在讀書。

兩人生活需要錢,他自己打工根本賺不到足夠的錢,也許是從小受到的父母教育不夠,讓他的法制意識沒那麽強,才走上了違法犯罪的道路。

但因為這孩子始終懷有善念,也沒對商場的工作人員造成多大的傷害,靳旭然還是有心想幫助他的。

本來案件偵破較為容易,抓捕犯罪嫌疑人也沒費什麽周折,但張洋怎麽也不肯說出搶劫時用的刀藏在哪裏。

這可讓靳旭然犯了難,幾天的審問都沒什麽成效,軟硬兼施也沒讓張洋吐口。張洋的家裏已經搜過好幾回了,沒什麽收獲。

張洋的弟弟張俊也是可憐,孩子申請了學校的貧困補助,可以暫時住在校園裏,所以靳旭然一直沒見到張俊。他心裏想着張俊可能是突破口,辦好了手續,明天要到張俊的學校去看一看。

第二天一早,靳旭然開車到隊裏,帶上手續,帶上幾個人,就朝着張俊的高中——二中開去。到了學校,靳旭然向門衛出示了證明,就帶着人朝高三年級三班走去。

蘇予此時正在辦公室裏批改早上剛剛收上來的英語作業。

只見班長推開門,氣喘籲籲地跑到蘇予面前,焦急地說:“蘇老師,有警察來咱們班了,說要找張俊,想要搜他的書包和櫃子,讓我先來找班主任。”

蘇予趕緊放下筆,準備和班長一起過去。在路上她努力回想關于張俊這個孩子的一切,沒錯,他是有些特殊。

張俊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哥哥在打工賺錢養家。張俊敏感自卑,因為接受了學校的貧困補助總是住在學校裏也很少跟同學們交流,但好在他成績還不錯,也知道怎樣照顧自己。

所以,蘇予上次和他哥哥溝通已經是她從d城回來的那一周了。她努力回想,當時張洋的語氣好像是有些奇怪。

張洋在電話裏懇切地表達對她的感謝,并囑咐了她很多遍幫忙照顧他弟弟。現在想來,張洋的話的的确确是有些奇怪了,但她從d城回來實在是太累了,也就忽略了,她突然有些自責。

當她和班長來到教室門口時,一擡頭,對上對面人的眼睛,這雙眼睛她感覺極其熟悉,是靳旭然。靳旭然也十分驚訝,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随後便反應過來她是高三的英語老師。

兩個人驚訝的神情都在眼裏閃過一秒,随後便消失了。

“蘇老師,張俊的哥哥張洋是一起持刀搶劫案的犯罪嫌疑人,我們懷疑張俊與他哥哥藏匿起來的兇器有關,所以我們要進行搜查。”靳旭然嚴肅地說到。

蘇予消化了幾秒靳旭然所說的內容,然後堅定地看向靳旭然,說:“好,那就請靳警官出示一下搜查令。”

靳旭然好像是第一次在她眼睛裏看到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她這副堅定的神情,有些驚訝,然後出示了他的搜查令。

看到搜查令的蘇予,走向教室內張俊的桌子,溫柔地對張俊說:“你把書包交給警察吧,再拿鑰匙把你的儲物櫃打開,讓警察看一看,老師在,別害怕。”

張俊聽了蘇予的話,把書包交給警察,但堅持說自己的儲藏櫃鑰匙丢了,自己也已經很久沒用過了,因為當初分配的時候自己的櫃子位置太低,用起來不太方便,就閑置了。

有着多年偵破經驗的靳旭然當然不會相信張俊的話,堅持讓他把鑰匙交出來。蘇予在旁邊看着這一切,她有些擔心張俊,張俊這孩子本性不壞,他可能也只是想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但今天的這件事又會給敏感自卑的他帶來多大的傷害呢。

為了快速解決這個問題,不讓警察在這停留太長的時間,蘇予主動提出校工那裏會有這些儲藏櫃的備用鑰匙。

靳旭然立刻派人去校工那裏将鑰匙找來,打開張俊的櫃子,意料之中,他們果然在張俊櫃子的最下面一層找到了好多層膠帶包着的一把刀。

靳旭然看過刀後,說:“蘇老師,既然在張俊的櫃子裏找到了刀,張俊就必須被帶回去接受詢問。”

聽完這話,始終低着頭站在門口的張俊突然擡起頭,轉身想要逃跑。靳旭然身邊的趙小勇發現後,搶先一步走到張俊的身邊拉住他。

張俊用力掙紮了幾下,但未滿十八歲的高中生力氣大不過刑警,于是趙小勇掏出手铐想要給張俊戴上。

幾乎來不及思考,蘇予一下子沖到了張俊身邊,握住了趙小勇拿手铐的那只手,把張俊護在了身後,她能感受到身後的張俊還在瑟瑟發抖。

蘇予向靳旭然的方向看去,堅定地說到:“靳警官,張俊還不滿十八歲,你要帶他回去詢問也需要監護人在旁邊,現在他哥哥已經被抓起來了,我帶着他跟你們回去吧,不必給他戴手铐。他跟着我,不會跑。”

靳旭然聽着這話,看向蘇予。他竟意外地在蘇予的臉上看到了很多情緒,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蘇予的臉上有憤怒,有遺憾,甚至還有請求。

他有些激動,但他還是冷靜地答應了蘇予的請求。

得到允許的蘇予回頭對張俊說:“老師帶你去,有什麽你就說出來,不要怕。”說完她還拍了拍張俊的手。張俊也沖她點了點頭。

警車載着張俊和蘇予,一路開回了警隊。下了車,趙小勇就帶着張俊和蘇予去到了審訊室。靳旭然坐在對面,想要從張俊的口中問出為什麽這把刀會在他的櫃子裏,但張俊始終一言不發。

蘇予很心疼,于是轉向靳旭然,說:“靳警官,能不能讓我單獨跟他談談。”靳旭然表示可以,帶着趙小勇出了審訊室。

雖然是讓蘇予和張俊單獨談,但靳旭然還是可以從旁邊的監控室看到審訊室的情況。他看見蘇予溫柔地拍了拍張俊的背,

“哥哥不讓你說,對嗎?”

張俊擡頭看了看蘇予,又低下了頭。“可是,如果你不說,你跟哥哥都會被關在這裏,張俊,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你想錯過嗎?”

張俊聽了蘇予的話,猛一擡頭,抓住蘇予的手,大聲說:“老師我想高考,我得高考啊。”

蘇予輕輕拍了拍張俊的背,安撫他的情緒。她知道張俊想考上好大學的心情,這幾乎是改變他命運的唯一途徑,他的努力蘇予都看在眼裏。

“還想高考的話,就把實話跟警察說,外面的靳警官,他會幫助你的。”

靳旭然聽了這話有點欣慰,原來她心裏不是對他毫無印象,至少他多次的多管閑事,給她留下了他是個熱心腸的印象。

張俊聽了蘇予的話,告訴警察是他告訴哥哥學校後門的欄杆有一處比較寬,可以進來。鑰匙也是他給哥哥的,因為哥哥知道他因為那儲藏櫃位置的原因沒有頻繁使用,更別說最下邊的一層了。所以哥哥說不如給他放一些沒用雜物。

因為學校管理嚴格,哥哥大概是上周五趁同學們都放學回家的時間把刀放進自己的櫃子的。放了什麽東西在今天被搜出來之前他真的不知道。

哥哥不說是因為覺得連累了他,他不說是因為哥哥不讓說。

靳旭然記錄完後跟蘇予說,張俊還得被關押等候處理,她可以先回去了。蘇予擡手看了看表,已經快要十二點了,于是她對靳旭然說:“不知道靳警官有沒有空一起吃個午飯,關于張俊和張洋,我……我還有事情跟您說。”

靳旭然欣然同意,雖然他知道蘇予都是為了那哥倆,但是她能主動展示關心,就是一個好的信號。

在警隊周圍找了個菜館,蘇予坐下來就向靳旭然介紹了兩兄弟的情況,靳旭然點點頭表示他都知道,但還是要看法院怎樣宣判。

蘇予點點頭說:“張俊學習成績不錯,他最喜歡英語,也是想考個好大學的,他還不滿十八歲。如果可以,你們幫他請律師,費用我可以承擔。”

其實對于蘇予能說出這種話,靳旭然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因為在彭蕊的敘述裏,蘇予就是這樣會對別人投入感情的人。他接着說:“我們隊裏可以幫助他們請律師,不需要你來負擔費用,他的情況可能也沒那麽嚴重。”

蘇予聽完,眼睛突然閃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靳旭然不想讓這種情感的出現迅速消失,他追問道:“蘇予,你很喜歡當老師嗎?”

蘇予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突然改變的稱呼還是他的問題,她回應道:“原來喜歡。”她臉上迅速恢複了原來那種淡淡的神情,這一天的情緒變化已經讓她感覺到勞累了,張俊的事情她還要想想後續要怎麽幫助她。

蘇予想起,她原來跟楚知行說過,他當醫生她當老師,一個拯救人的身體,一個拯救人的靈魂。楚知行教會她人總是要調動自己的情感,創造點價值才能生活得下去,救身救心都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可是楚知行還是離開了,她不知道自己堅持的意義。

靳旭然看到了她臉上的落寞,他不想去猜測這背後的故事,但經過今天的事情,他很欣喜地知道,蘇予的情感是可以被調動起來的,她保護自己的學生,請求靳旭然幫助自己的學生,這些都是本能。

靳旭然似乎看到了幫助她的突破口,也看到了彭蕊口中那個以前的她。他不得不承認,他有些被這些本能的情緒吸引了。

☆、遇

張俊的事情很快就告一段落。

他沒有直接參與任何違法行為,也還未滿十八歲,并且快要參加高考,所以關押的第二天就可以回學校正常讀書了。

因為張俊的哥哥張洋還在等候審判,所以張俊暫時沒有監護人。靳旭然幫助聯系了張俊所在的社區,社區承諾在張俊距離18歲的這幾個月裏對他進行關注和照顧,也會積極跟學校進行聯系和溝通。

社區要将張俊送回學校,靳旭然主動提出開車送他們。

張俊跟着靳旭然走到門口,上車之前,他輕輕地對靳旭然說了聲謝謝。靳旭然對他輕松地笑了一笑,又說:“回去別忘了好好謝謝你們蘇老師。”

張俊點點頭,說:“我肯定會的。”

到達學校之後,社區的工作人員去找學校領導溝通張俊的情況,靳旭然則将張俊送到了蘇予的辦公室。

蘇予沒有提前得到通知,所以在她看到推門進來的靳旭然身後帶着張俊時,她微微有些驚訝,随後就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張俊慢慢走到蘇予面前,輕輕地叫了聲老師。蘇予對這張俊點點頭,然後對靳旭然說:“感謝你,靳警官。”

靳旭然擺擺手說不用客氣。

“靳警官,我先把張俊送回教室,您在這裏等我一下,快中午了,我請您吃頓飯,感謝您對張俊的照顧。”

靳旭然本來想着也不是什麽大事,都是自己該做的,怎麽好讓眼前的人破費呢。但想到能和蘇予多一些相處的時光好像也不錯,就點點頭同意了。

蘇予帶着張俊向班級走去,靳旭然看這兩個不算高大的背影,起初還能聽見蘇予輕聲地對張俊進行叮囑,後來就只能看到蘇予的手輕輕拍了拍張俊的頭。

蘇予帶着張俊走進教室時,40多張臉上露出的詢問目光還是讓她有些為難,她定了定神,卻是什麽也沒有多說,只說:“各科課代表找時間将昨天的學習內容告訴張俊同學,下發的卷子和作業也趕快給張俊同學一份。”

然後她看了看張俊,只淡淡地說了句:“快好好上課吧。”

看着張俊坐到座位上,她便轉身往辦公室走,準備和靳旭然一起吃午飯。短短的路上她想了很多,怎樣幫助張俊并不是容易的事,雖然她們班上的孩子都很好相處,但是畢竟警察也介入了這件事情。她覺得很困難,必須要好好想一想。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辦公室,推開門發現本該在這裏等着的人已經不見了,卻發現自己桌上的便簽紙上寫了一行字“抱歉,隊裏有急事,之後聯系”。

原來,幾分鐘之前,滿心期待的靳旭然突然接到隊長打來的電話:“靳旭然你他媽在哪呢,□□幼女那個嫌疑犯在古北村出現了,你趕快帶人給我過去。”

“是是是,我馬上回去。”靳旭然剛要擡腳往外走,就想起,一會兒還要和人吃飯。他嘆了口氣,然後快速走到桌前,寫下了那行字。罷了,等回來再說吧,反正有的是時間。

蘇予看到那便簽紙心裏明了,也沒太在意,撕下來扔到垃圾桶裏,繼續邊批改作業邊想着怎麽關心張俊能讓他繼續學習直到順利完成高考。

靳旭然回到隊裏,拉上早已等候多時的趙小勇還有幾個年輕的警官就往古北村趕,在車上聽趙小勇對目前的情況進行彙報。

“旭哥,現在能确定李強在古北村第十組,這個組裏主要都是居家的留守老人和兒童了,房屋排列比較緊密。”

“知道他在哪家嗎?”

“暫時不知道,因為房屋排列太緊密,但小道又特別多,老人孩子也特別多。貿然進村搜查或者排查只怕會打草驚蛇,怕這小子不要命起來對村裏的老人孩子造成傷害。但好在組裏只有一個出口,這個李強想要買什麽東西或者和外界聯系,都必須得從這個出口出組。”

“好,那咱們就在組裏的這個出口守着,不怕他不出來。大家打起精神,可能會有點辛苦。”

“是。”

他們一行人到達古北村之後,在村長的帶領下來到了第十組出村的出口處。幸運的是,出口的北側有一個不知是誰家閑置的地窖,足夠他們這幾個人蹲守,也能很清楚地觀察到出組人的情況。一旦發現嫌疑犯,他們就能迅速将其制服。

于是,靳旭然帶着幾個小年輕開始了漫長的蹲守。

雖說已經是四月底的天氣了,但在城市周邊的地窖裏還是有些涼意。兩天了,組裏的出口都不見李強的身影。幾個警官只能輪流休息,靠輪流出去小賣部買回的方便面和火腿腸來充饑。又冷又餓的趙小勇看着滿地的爛白菜梆子,罵了一句:“他媽的,這小子還真能憋。”

聽到這話,靳旭然也知道他們幾個小年輕還沒怎麽經歷過這樣艱苦的抓捕環境,笑着說:“再堅持堅持,這次把犯罪嫌疑人帶回了,我請你們去吃烤鴨。”

“好,那咱們就先謝謝旭哥了。”

張俊這幾天的學習狀态都很好,蘇予私下裏找了幾個她比較信任平時表現比較成熟的班幹部交代了一下,讓他們不要對張俊有任何特殊的對待,過度的關心不可以,歧視的眼光更不可以。

好在幾個班級幹部都能正确地理解班主任老師的意思,回到班裏後也能潛移默化影響周圍人的态度,因此,張俊的學習和生活還和之前沒什麽兩樣。

這還是楚知行告訴她的,蘇予原本是個熱心腸,從小受父母影響始終都被溫暖地保護着。上了大學第一年,發現自己的室友是貧困生之後,蘇予買生活用品總是買兩份,硬要別人接受,結果一個月後蘇予明顯感到自己被室友刻意躲着了。懊惱的他只能尋求楚知行的幫助,楚知行自然告訴她既要幫助別人,又不能讓別人感到自己是特殊的。

她又想起楚知行了,楚知行對她的影響滲透在生活的每一寸。

星期五一放學,蘇予就将張俊叫到了辦公室裏。

“張俊,你最近的學習狀态還挺好的,成績還有進步,你還有什麽困難需要老師幫助嗎?”

張俊緊張地攥了攥手,支支吾吾,但最終還是說:“老師,我想知道哥哥的情況,您可以幫我問問那個姓靳的警官嗎?”

蘇予有些驚訝,不是驚訝他關心自己的哥哥,而是驚訝他怎麽會認為自己和靳旭然相熟呢。但不忍拒絕張俊,蘇予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張俊見蘇予答應了自己,轉身出了辦公室,步伐都輕快起來。

蘇予聽了張俊的話,這才反應過來,靳旭然好像并沒有再聯系過她。本來她覺得很輕松,并沒有被打擾 ,但既然答應了張俊,她就硬着頭皮開始編輯短信。

窩在地窖裏兩天的靳旭然根本沒空想蘇予這邊的事兒,他也只想快點抓到罪犯,回去好趕快洗個澡。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黃隊長的電話,簡單地彙報了下這兩天的情況:“隊長,這小子太能憋了,我和其他幾個小同志都快臭了。”

“靳旭然,你別在這給我訴苦,你有多大能耐我太知道了,快點把罪犯給我帶回來。還有,注意安全。”

“好。”靳旭然笑了笑,就挂斷了電話。他剛挂斷電話就來了一條短信,他看到發信人是蘇予,趕快點開查看。

“靳警官您好,我是蘇予。張俊想知道張洋的情況,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跟我說。方便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飯。”

靳旭然看到這條短信才想起來自己留了便簽之後就再也沒有理過蘇予,有些愧疚,剛想回複信息,就聽見趙小勇壓低聲音喊:“旭哥,嫌疑人出現。”靳旭然趕緊把手機放進兜裏,仔細地觀察着。

“別着急,等他再靠近一點。3,2,1,行動!”

靳旭然一聲令下,幾個年輕的警官飛撲出去,一把将李強撲倒,靳旭然掏出手铐,将李強的兩只手铐在身後。

李強一邊掙紮一邊喊叫,趙小勇将自己身上沾上的白菜梆子一把塞進了李強的嘴裏,邊使勁兒摁住他邊說:“他媽的,也讓你嘗嘗這白菜梆子的味道。”

靳旭然讓一個年輕警官将李強帶回警車上,帶着其他年輕警官根據李強的交代去他這幾天的落腳點繼續搜證。

一推開門,幾個人就被溢出來的血腥味道熏得皺了皺眉,然後靳旭然就注意到床上有一個小女孩,光着身子被綁在欄杆上,身上都是鞭子抽打的血痕。幾個年輕警官看到這副場景都愣在原地,誰也沒有上前。

靳旭然搶先一步反應過來,拿起旁邊的毯子把小女孩裹起來,轉身回頭對趙小勇說:“快叫救護車。”

“好,好。”趙小勇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了,拿起電話的手始終顫抖。

因為最近并沒有家長報自家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失蹤,所以靳旭然他們根本沒想到李強這個混蛋還劫走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睛始終看着前方,眼神木木的,幾個人都能想到這間屋子之前發生了什麽。他們控制着不去想,将現場的所有證物送上車。救護車來後,靳旭然指揮趙小勇帶着醫生趕快把小姑娘抱上車,一行人抓緊時間返回城裏。

趙小勇站在床前,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旭哥,這身上都是傷口,我,我不敢動,我,我他媽不知道怎麽,旭哥。”靳旭然聽到趙小勇斷斷續續地說出這些話,看到他的眼眶都紅了,點點頭,默默走過去,極其輕柔的抱起小姑娘沖救護車走去。小姑娘一聲都沒有吭,眼睛還是直直地看向前方,靳旭然心疼得揪在一起,只能用很輕很輕的語氣說了句:“別怕,咱們回家了。”

☆、了解

蘇予始終沒有收到靳旭然的回信,鑒于刑警平時忙碌的生活,她想着實在不行下周帶着張俊再去一次刑警隊吧。今天是周六,蘇予去找張淮毅去做進一步的治療。半個小時的治療後,張淮毅起身準備送蘇予出自己的診所。

“你說你這周情況稍微有些好轉,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好像也沒有,只不過學生出了事,比較忙,想學生的事情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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