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湖再見

郝大剛扶郝老太坐下，說道：“娘，從前我和弟兄們打家劫舍，雖然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也做到了令人畏懼，可是這樣的活法太過混蛋，不是七尺男兒該有的樣子，因此我打算讓弟兄們今後都走正道。”

郝老太聽後又驚又喜，臉上笑開了花，連連問道：“剛兒，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想通了？”

郝大剛蹲下身子，說道：“娘，過去你總勸我回頭，可我鑽了牛角尖，總以為天下人都負我，就連老天都虧待我，因此娘的金玉良言我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直到昨晚我才知道自己錯了，那位姑娘的經歷比我艱辛百倍，我又怎能繼續堕落？從前我渾渾噩噩，不知自己的愚昧，如今既已被人點醒，自然是該盡速改過。”

聽完這番話，郝老太激動地握着郝大剛的手，眼泛淚光地說道：“菩薩顯靈了，菩薩顯靈了。剛兒，娘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太好了，太好了……”說着她就落下淚來。

看着郝老太喜極而泣的樣子，郝大剛又是心疼又是內疚，他柔聲說道：“娘，是孩兒不孝，害你為我擔驚受怕，寝食不安。”

郝老太拭去眼淚，笑着說道：“剛兒，娘知道你也是為生活所迫，娘不怪你。不過你這孩子也太心急了些，就算要帶着弟兄們走正道，也不必就非要連夜計劃不可，白天慢慢想不也一樣麽？”

郝大剛站起身，走到郝老太面前跪下。

郝老太唬了一跳，忙問道：“剛兒，你這是做什麽？”

郝大剛說道：“娘，那位姑娘今天要走，我想陪着她，因此我想在離開前把弟兄們都安排好。娘，孩兒不孝，今後不能再侍奉你老人家身邊了，孩兒不敢奢求娘的原諒，只求娘好好保重自己，健康平安，長命百歲。”說完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聽郝大剛說要離開自己，郝老太自然是一千一萬個舍不得。可她也很清楚，兒子這個決定做得像個男子漢，他那顆死去多年的心已經因為那個姑娘而活過來了，這讓她欣喜非常。她希望兒子過得幸福，希望他為郝家綿延子嗣，因此無論如何她都要成全兒子。

她扶起郝大剛，說道：“剛兒，說什麽孝不孝的，你如今改邪歸正，這就是大孝。将來再安安穩穩地成個家，生兒育女，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娘就真的心滿意足了。如果你已經決定跟她走，你就放心地去。娘的身子硬朗着呢，又有菩薩保佑，你不必為我挂心。倒是你們，出門在外的要處處小心，凡事多留個心眼。你平安，娘就平安；你幸福，娘就幸福。”

聞言郝大剛淚水奪眶而出，他一哭，郝老太便再也繃不住了，于是娘倆好一番痛哭，就連早飯都不曾用，直到老二老三到來之後才勉強止住了哭泣。

對于這一切，楚钰寧自然是毫不知情。臨行前她握着冰倩的手跟她話別，說道：“冰倩，今天我就要離開這裏了，往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冰倩流着淚說道：“姑娘，謝謝你這些日子為我所做的一切。你我非親非故，冰倩何德何能，能得姑娘如此關懷。姑娘的恩情，冰倩永記于心。願姑娘今後平安順遂，幸福美滿。若是姑娘得閑，請還來這裏坐坐。”

楚钰寧也濕了眼眶，說道：“哎，好嘞。”

之後楚钰寧去向郝老太辭行，說道：“老太太，三位當家的，這些日子承蒙各位照顧，感激不盡。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在此我衷心祝願各位今後平安健康。”

郝老太拉着楚钰寧的手說道：“這些日子承蒙姑娘多方照顧，老太婆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才好。姑娘學問談吐樣樣都好，老太婆是真的喜歡，姑娘這一走啊，老太婆是真的舍不得。雖然咱們才剛認識，可老太婆早就已經把姑娘當成自家人了。如今姑娘要走，老太婆不敢強留，不過還請姑娘再聽老太婆啰嗦幾句。

姑娘，出門在外萬事要以平安為上，生死面前無大事，凡事想開些。女兒家身子嬌貴，自己要多疼惜自己，一定要吃好點，穿好點，可別舍不得銀子，只要身子好就不愁掙不到銀子。還有啊，姑娘你心善，這是難能可貴的品質，然而世上心惡之人太多，姑娘一定要多加提防，別被惡人傷了自己。”

聽着郝老太慈母般的囑咐，楚钰寧鼻子一酸，滾下淚來，哽咽着說道：“老太太說的我都記住了，請老太太不必為我懸心，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我寫了一些四季調養的法子給冰倩，當會對老太太的身子有所裨益。”

郝老太将楚钰寧擁入懷中，流着淚說道：“姑娘，你可一定要回來看老太婆啊。”

楚钰寧說道：“老太太，有時間我一定會回來看大家的。”

一陣依依惜別之後，楚钰寧動身離開，當她行至寨子口時發現所有土匪列隊為她送行。

郝大剛牽了兩匹馬走到她身邊，說道：“我跟你一起走。我知道你要拒絕，但是請答應我這一次。我的娘親，這裏的弟兄，以及冰倩，我昨晚都已經安排妥當，從此以後我只屬于你。”

楚钰寧心中好不感動，然而她不會讓郝大剛跟着自己，且不說危險，單是他的情意她就不能接受。她說道：“大當家的，我想借你的馬鞭一用。”

郝大剛見她沒有拒絕，心中喜不自勝，二話不說就把馬鞭遞了過去。

楚钰寧接過馬鞭之後迅速後退兩步，“唰”地一揮鞭子一打結就把郝大剛捆了個結結實實，她說道：“大當家的，冒犯了，對不起！但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陪我去涉險，我無牽無挂，是生是死怎麽都好，但你不一樣，你有家人，有兄弟，你若出事，他們定會哀痛難當。這匹馬我收下了，謝謝你。”

說完這番話之後，她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郝大剛只恨自己沒有如牛的氣力來掙脫身上的馬鞭，他沖着衆人大聲吼道：“你們都杵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把老子解開？”

驚呆了的老二老三終于反應了過來，可是郝大剛方才用力掙脫的時候已經使得那結變得更加緊實，老二老三兩個大老爺們竟一時解不開。

老二說道：“大哥，你別動，你越掙紮這結越緊。”

郝大剛吼道：“解不開就割，就剪，老子只要快，別的都不管。”

老三轉頭沖其他土匪喊道：“還不快去拿工具來？”

過了一會兒老二滿頭大汗地呼一聲：“解開了。”

脫困之後的郝大剛一躍上馬，直追下山，再追進城，可是哪裏還有楚钰寧的影子？他不死心地四處奔馳，苦苦找尋，只恨自己沒有千裏眼，順風耳。此時此刻，他前所未有地感覺到名字的重要，因為眼下的他根本就無法呼喚心愛之人，只能一遍遍地喊着：“你在哪裏？快出來。說什麽我有牽挂，我最深的牽挂就是你啊，你聽到沒有？你回來，回來帶我走啊，我求你了，別抛下我……”

他就這麽撕心裂肺地一路喊，一路找，一天下來把個隆濟府都轉了不知道多少圈。

暮色降臨之後，聲嘶力竭的郝大剛心灰意冷地回了寨子。一直守在寨子口的老二老三忙一個攙扶一個牽馬，送他回了房間。

看着眼前楚钰寧生活過的痕跡，聞着空氣中她殘留着的馨香氣息，想着她的一颦一笑，郝大剛忽然喉頭一緊，随即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在老二老三的驚呼聲中直挺挺地倒下。

過了一天一夜之後郝大剛才悠悠醒轉，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把所有弟兄都派出去，出城去找，沿路去找。”

然而，他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