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Boo! Scared you, didn‘t I?Haha you clumsy crab!” (譯:吓到了吧,哈哈,你這個蠢螃蟹!)
陶郁感覺到抵在後腰上的硬東西使勁頂了一下,撤走了。他轉過身,看到目光略顯渙散的常徊,臉上帶着放肆的笑,還穿着萬聖節的搞怪裝束,手裏拿着一把玩具槍。他的兩個朋友在遠處嘻嘻哈哈,一個扮成吸血鬼,另一個……陶郁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傻缺扮成了一條染血的衛生巾!
我操!陶郁在心裏狂罵腦殘,臉上勉強維持着不動聲色的表情對常徊說:“玩夠了吧?跟我回家。”
“回家?”常徊推搡着陶郁說,“我家在曼哈頓,你要送我回去嗎?”
陶郁壓下一肚子氣,扯住對方胳膊說:“等這邊的課上完,您趕緊回曼哈頓去,一天都別耽誤,現在只能委屈您在我們那小廟将就将就。”
常徊被拖着往前走,一只手在陶郁背後的帽兜裏摸來摸去。
“你瞎掏什麽?”陶郁回身撥開醉鬼的手。
“你把那西班牙女人藏哪了?你把我女朋友交出來!”
陶郁哭笑不得道:“別掏了,這帽子塞不下她!連人姓什麽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說是女朋友。”
“我還沒來得及問……”
常徊腳下打晃,把全身重量都壓到陶郁身上。在沙地上走本來就深一腳淺一腳,再費勁地駕着一個人,陶郁咬牙切齒道:“這是什麽地方你們不知道?敢在這鬼混,是嫌自己命太長嗎?喝了多少酒?你最好祈禱到家時你哥還沒下班……”
“吵死了!”常徊擡手在陶郁臉上胡亂扒拉幾下,“Power off!” (譯:關機。)
陶郁:“……”
媽的好想抽死這小子!
走出沙灘,陶郁像拖死狗一樣把常徊拖上半人高的石階,穿過隔離帶就是停車的地方。
“快到了,上車你再睡……”
話音還沒落,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噼啪聲,好像裝修隊用的那種射釘機發出來的。陶郁一時沒反應過來,腳步頓了一下。
原本半昏睡的常徊卻突然回了魂,也不用陶郁扶了,撒開腿往前跑,低聲喊道:“有人開槍!加了消音器!跑啊!”
這是陶郁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況下聽到槍聲,跟想象中不太一樣,也許是像常徊所說的加了消音器的緣故。此刻沒有時間留給他回想,兩個人在隔離帶上拼命往路邊跑。
第二聲槍響就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陶郁甚至感覺到子彈從身邊擦過的氣流聲。他不自覺地貓下腰,正要提醒前面兩步遠的常徊,緊接着又是一聲槍響,與此同時後腰上傳來撕裂的劇痛,子彈帶着灼燒的溫度刺入腹部,随着那股沖力陶郁一頭栽在草地上。
前方的常徊聽到動靜,回頭看見陶郁倒在地上,像中了彈,但是天黑看不到傷口在哪。他猶豫了半秒鐘,折回陶郁身邊,從他兜裏摸出車鑰匙。
陶郁從最初的疼痛和震驚中清醒過來,知道常徊拿走鑰匙,看着對方起身跑開,他驚恐地意識到自己被丢在這了!他用盡全力想沖那個越來越遠的身影喊“帶我走”,可聲音微弱得對方根本聽不到。
身體的疼痛讓他感覺到死亡的接近,腦子裏卻總有一個聲音在重複“不會的不會的”,他拼命想爬起來,可腰背上的劇痛讓他無法做到,只能用手肘和膝蓋往前挪,想爬出隔離帶到路邊求助。失血讓他感到身體發冷,意識也漸漸模糊,他聽到嘈雜的聲音,卻分辨不出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甚至分不出是真的有聲音還是自己的耳鳴。
在意識完全喪失前,他感覺到有人拖起自己,塞進車裏,已經痛得麻木的傷口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之後随着車子高速行駛的晃動,他徹底陷入昏迷。
醒來時,陶郁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頭櫃上印有林肯像的咖啡杯,那是前一陣去Springfield,在林肯紀念館的禮品店買的,回家後給了常征。他記得常醫生第二天把杯子帶去醫院了,對着杯子看了一會兒,他總算想起來發生了什麽事。
老子還活着!
當時的恐懼仿佛随着身體的昏迷被暫時冷凍,此刻解凍開,那種感覺依然強烈。醫院的味道提醒了他,自己又一次從死神身邊逃離,他想大笑來慶祝這一次真正的死裏逃生,可惜臉上帶的呼吸面罩讓他沒能如願。
側躺久了半邊身體發麻,想翻身卻扯到了背後的傷口,他不由自主抽了口氣,這一點動靜吵醒了趴在床邊的人。
“醒了?”常征探身摸了摸他的腦門,輕聲問,“傷口疼嗎?冷不冷?”
看着對方紅腫的眼皮,陶郁眼眶發沉,當時真以為再也見不到了。那時腦子裏閃過的無非就是父母和眼前這個人,其實也沒時間考慮他們太多,想的最多的還是怎麽能活下去。到後來爬不動了,那種滅頂的絕望,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他擡手想摘掉呼吸器,卻帶動了輸液管,常征忙按住他問:“想要什麽?”
“拿開……”陶郁微微動了動嘴唇。
常征看出他的意圖,為他取下呼吸器,擡頭看了看監測生命體征的顯示屏,終于松了口氣。他想抱緊床上的人,真切地感受對方的生命,可是怕觸動他的傷口,陶郁現在虛弱的就像個陶人,唯恐碰他一下就碎了。
“常徊把你送到芝大校醫院。”常征握住那只沒插管子的手對他說,“子彈的位置不太好,離腹動脈很近,芝大值班醫生做了止血,連夜轉到西北。是住院總給你做手術取出子彈,他們不讓我進手術室……”
常征還處于後怕之中緩不過來,子彈再偏一點打中動脈,恐怕到不了醫院人就不行了。
雖然不知道常徊怎麽去而複返,陶郁心想,那混小子總算還有良心,沒把自己扔在那等死。
“常徊呢?”他聲音微弱地問。
“警察把他帶走去做調查了。”常征沒說外面還有警察等着要向他問話,陶郁現在沒有完全脫離危險,腹部器官多,子彈造成的傷害比較大,他不想讓他再出意外。
陶郁還有話想問,但抵不過身體自發的保護機制,很快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