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做媒
“聖依,注意你的用詞!”段君銘的語氣低沉下來,顯示着極度不高興。
“我有用錯詞麽?”聖依對他的警告絲毫不懼,“你留他不殺,不就是為了把這個贏民心的機會留給段丞相?你處處營造與他的暧昧,堅決不立後,不也是為了讓太後對你死心,讓大臣對你失望?你以為太後為什麽要殺他?但是現在呢?籌劃了一年多,眼看着勝利在望,只等懷瑾凱旋,你卻來說計劃取消。除了他,我想不出別的理由來解釋。”
“朕若退位,這天下容不下朕這個前任皇帝。這個理由夠不夠?”
“我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想要退位禪讓,第一條後路必是顧及自己的性命。我看你擔心的是,你若退位,這天下容不下楚今朝。”
聖依姑娘聽起來一點兒都不畏懼段君銘,段君銘被她這麽搶白居然也沒脾氣,沉默一會後,他依然語氣平淡地道:“朕的确也擔心這一點,沒什麽好掩飾的。他是個人才,世人都有了偏見看他,所以錯待了他。朕,的确不想他死。”
他的話說的輕飄飄,卻有如一扇輕羽,飄啊飄地,拂過心湖,撩起絲絲漣漪。他說他被錯待了,連他自己都不覺得是錯待,他卻說天下錯待了他。哪有錯待啊?做錯事了就得承擔後果。
“說的倒是仁慈啊,你要真這麽仁慈就好了。”聖依姑娘依然不買他的賬,有些遺憾,“早知如此,上次真不該留他一命。”
段君銘只是輕聲笑了笑,并未答話。聖依姑娘的聲音又傳了來,“你是皇上,就算出爾反爾我也無可奈何,你想繼續當皇帝我也只能支持。但是,我提醒你,三點!一、楚今朝是個男人;二、前朝因他滅亡;三、前朝也因你滅亡。最後再加一條,開弓沒有回頭箭。”
話到最後已是凜然威嚴,又變成了楚今朝印象中的那個聖依姑娘。聖依姑娘這段話說完後,就再沒有聲音傳出,許是都離開了。
楚今朝卻是立在原地半點都動彈不得。
這四點提醒殺傷力非常大。一、楚今朝是個男人,你不喜歡還好,若是喜歡他,不可能有好結果;二、前朝因他滅亡,你若想繼續當皇帝,就不能留着他,否則贏不到民心遲早會引發大禍;三、前朝也因你滅亡,你是他的滅國仇人,誰知道他冒死投靠你是不是別有用心;最後、開弓沒有回頭箭,你釋放出退位的意圖,不可能沒人察覺,現在想回頭,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楚今朝不知道是怎麽離開那裏的。一直以來,他只想着,無論如何,他要在這朝廷活下去,活到能放手做事的那一天,只要段君銘不殺他,他就會繼續努力下去。誰知還有這個被忽視的死循環。段君銘不殺他,于他這個皇位,是隐患啊。
之前的決定果然還是太天真了。不知道段君銘把聖依姑娘的勸誡聽進去了多少,他若這個時候還來疑心他,那可真是麻煩了。
傍晚時分,段懷越耷拉着來找楚今朝兌現賭約的事,兩個人都輸了。因為段君銘只選了一位皇後,并未選妃,他的理由非常簡單:朕大婚,是娶妻。夫妻同心,朕必須尊重朕的皇後。
沒人能反駁他。
他的皇後,選的極成功。尚書右丞之女,裴若善。自此以後,尚書右丞一系必然與段啓慧劃清界限,對他死心塌地。經此,朝堂之上,他也扳回了一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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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個結果,楚今朝本來應該是極開心的。但是,經過下午偷聽到的局勢,他也開心不起來了。雖然不知道段君銘起初為什麽不想當皇帝,但是會是因為他而改變初衷決定當下去?可能嗎?聖依姑娘這麽說,到底是什麽依據?
見他沉默不言,段懷越詫異不已,問他這結局明明喜聞樂見,為何還不開心。
楚今朝卻不好把實情告訴他。
“莫非今朝……嗯,嗯……”段懷越挑着眼梢,笑得很暧昧,道,“不高興皇上立後?”
楚今朝皺了皺眉,白了他一眼,道:“胡說些什麽?”
段懷越用力地搖搖手中的扇子,又咳嗽兩聲,視線轉向另一邊去,仍舊笑道:“今日宮中還在讨論,皇上大婚後,會不會對今朝有所冷淡呢。”
楚今朝嗤一聲:“無聊。”臣子與後宮,豈能相提并論?
段懷越道:“那可不無聊。如今這朝野內外可是誰都知道皇上對楚兄恩寵有加,加上楚兄的身份,他們不想偏也難怪。”
所以,是這樣吧,大家都想偏了。段君銘就算對他有欣賞,哪裏會變成“喜歡”?就算喜歡,也是君王對臣子的喜歡。他可是記得,段君銘曾經明确表明過,他不好男風,對男性的他倒盡胃口。
一個皇帝想當好一個皇帝了,那是他本職應該做的,哪還需要什麽理由?
想到這一層,楚今朝心中郁氣頓時消減了不少。段君銘這邊是矛盾現象,楊冕那邊也是未知。楊冕說得對,努力做好當下的事再耐心等待,總會明白接下來的走向。瞧,現在盡管不甚清楚,但情況卻已經好了許多了。段君銘、北江、楊冕,任何一條都是出路,現在他只需要要知道楊冕對去留的選擇,其他的事情都好辦了。
“既然是他們想偏了,我們跟着湊什麽熱鬧?”流言蜚語理他做什麽?楚今朝這邊心事一了,心情頓時暢快了起來。執起酒壺斟酒,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一大半,而對面的段懷越還在一杯接一杯,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了。
“對,我們湊什麽熱鬧。喝酒!”段君銘又把空杯子伸出來,在一旁的楊冕不但不勸止,反而當了個斟酒小童,幫他滿滿地斟上。
“如今皇上都要大婚了,今朝呢,可有想娶的對象?我記得今朝也已經二十三了。”
冷不丁地,段懷越忽然冒出這麽一個問題來,把楚今朝問得一愣。想娶的對象?
“今朝曾說,要娶個死心眼喜歡的。今朝如今可有?京城要美女有美女,要才女有才女,我可是都給你留着了。你喜歡誰,我幫你去娶。”段懷越邊說着,漆黑的眼眸因酒潤的緣故,閃閃發亮,灼灼地盯着楚今朝,是很認真地在問這個問題。
楚今朝被他的認真反而逗笑了,搖頭道:“京中哪有女子會肯嫁給我?縱然段兄能幫我娶來,強娶而來的妻子最後也不過是一對怨偶,不如不娶。”
“那辛守辰呢?我也幫你留着,她性情豪爽,不拘小節,與懷璧無二。懷璧能接受你,她必然也能。今朝若喜歡,我也幫你求來。”
不知道為啥,楚今朝有一種感覺:怎麽前些天于段君銘選妃的賭約裏的,除了兩人都選出的皇後裴若善,這段懷越全給他劃過來了。敢情那天是幫自己來選妻了?
想到這一層,他不由得更加啼笑皆非。
“段兄,你還真想做媒了呀?”這麽不遺餘力地推銷他。可惜呀,他無福消受。
“是啊,我想做媒。想看今朝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會娶什麽樣的妻子,将來生什麽樣的孩子。今朝啊,你明明喜歡女人,為何會甘願做穆玄景的男寵,為何?”
我什麽時候喜歡女人了?
楚今朝心中腹語着,見他真喝多了,又有些語無倫次,不禁搖了搖頭,應和着道:“段兄要做媒,還是先替自己娶個好媳婦兒吧。”
“呵——”段君銘迷蒙着眼,已經半趴在桌子上了,“今朝,你不懂啊。”
“是,是,我不懂。但是,段兄,時候不早了,你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門外已經大黑了,段懷越從未在他們這裏逗留到這麽晚過。楚今朝想把他搖起來趕走,楊冕卻制止了他,又給段懷越斟滿一杯酒,勸誘道:“段大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段懷越接過那杯子,杯沿抵在唇邊,卻并不飲下,反而擡頭瞟了楊冕一眼,道:“你怎知我心情是不好?”
楊冕煞有介事地道:“段大哥幾時喝過這麽多酒?我在酒樓裏,喝多酒的要麽就是心情極好,要麽就是心情極差,今日段大哥明顯不是心情好。”
“哈哈哈,”段懷越笑了起來,道,“這你可就說錯了,段大哥我今日恰恰是心情極好。”
他說的篤定萬分,楊冕也不跟他争,退一步想要趁他酒醺之時誘他開口。孰料還沒誘惑出口,卻被楚今朝打斷了。
“好了小冕,”楚今朝将他肩膀一壓,道:“時候不早,段大哥得回去了。”楊冕還想跟他掙紮一下,楚今朝眼神一嚴,他就什麽都不說了,只好悻悻地作罷。
楚今朝這邊阻止了楊冕,那邊一回頭,卻發現段懷越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無論怎麽叫,他就是不起來。最後,楚今朝無奈,只得讓他留宿家中。
第二天一早醒來時,段懷越已經走了,只留了張道謝的字條。
楚今朝這才敢将前晚未說明的話明白告訴楊冕:“小冕,我們一天在盛京,就一天都不安全。就算現在段君銘現在放過我們,以後會怎樣全都說不準。段懷越不是傻子,別再做昨晚那種危險事了。”更何況已經有阻止段君銘和禦醫的先例了,若楊冕再出個什麽風頭,以段君銘的機警,他真的很擔心這節骨眼上會出事。段君銘現在對他是态度變好了,但到底還有多少懷疑,他完全不清楚。若讓他知道楊冕就是嘉和太子,後果必不堪設想。
段懷越自那一晚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楚今朝雖然有些奇怪他那日的行為狀況,但對他的去留向來不在意,也不覺得怎樣。況且,他現在的心思都在段君銘的大婚以及楊冕的決定上,更加沒工夫理會他了。
皇帝大婚,繁文缛節絕對不少。就算有禮部負責,段君銘身為當事人也不可能清閑。有時候他估計是被折騰得受不了了,會偷的一兩刻閑地到藏書閣來罵罵這個,損損那個,楚今朝也多是笑而不語,聽聽就過。裴若善會是個好妻子好皇後,段君銘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才犯不着同情他。
段君銘末了罵他沒良心,他也照單收,假模假樣地說兩句“陛下辛苦了”之類的口不對心的話,讓段君銘更惱。秉着不讓他一個人悠閑的初衷,段君銘更加惡劣地“扣押”他在禦書房觀看他批閱奏折。
段君銘大婚對楚今朝不甚友好,但對天下人卻寬厚無比。大赦天下不說,還免除一年賦稅,普天同慶。老百姓自然是歡天喜地,把對他的怨氣也一掃而空,轉而恭祝他與皇後健康福壽。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大婚日。整個盛京城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連市都不開了,一大早就去站位守在皇後鳳輿的必經之路上,等着觀禮。楚今朝因這大婚也得了三日休假,受氣氛感染,本來也想跟着湊湊熱鬧,但楊冕卻從前日裏就落落寡歡,到了大婚那日,更是直接出城不見蹤影。
楚今朝心裏擔憂,也顧不得裝樣子看什麽熱鬧,緊跟着出城去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