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甚至兩個死者臨時前也沒有多少掙紮,其中一個只使出了一個護盾術,另外一個連甚至連一個完整的防身術法都沒來得及完成。”
葉修雖然已經沒有了自己身為“特種治安維護人員”時的所有記憶,但通過他們的交談,也不能猜測出這事兒多糟——他腦補了一下港産片裏倆警察面對一群黑社會,連槍都來不及掏就一擊斃命的場面,覺得自己能理解喻文州他們幾人的心情。
“所以,只能靠你了,葉修。”喻文州轉頭面向葉修,态度鄭重的說道。
“啊,我知道咱這樣不太厚道啦!”
話憋了很久的黃少天煩躁地抓着頭發,“你那‘靈覺’使起來挺折磨人的,雖然不知道那倆小年輕到底遇到啥事了,但瞬間骨肉分離這種場面真是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讓你親自去體驗一次,的确很難為你……不過啊,葉修,咱們這不就是實在沒轍了嗎?總不能眼睜睜看着犧牲加大,死更多的人……”
難得的,黃少天有話說不下去的時候,聲音漸漸降低,最後竟然消音了。
葉修想象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冷顫。
說實話,如果可以,他是挺想拒絕這些人的要求的。
在山鬼巢穴裏經歷過的那開膛破肚、斬肢斷首的血腥和痛覺,真是一次就夠嗆了,他根本連回憶都覺得惡心,而那瞬間化為白骨的死亡,以他現在一個理工科唯物主義者的認知極限,根本無法想象出會是個怎樣的場面,更加沒有興趣親身體驗一次。
但是,葉修卻知道,他和這些人,既是同類,也是同伴。
毫無緣由的,仿佛是經年累月年下來根植在他潛意識中的認知,他就是信任喻文州、信任黃少天,當然還有周澤楷,以及這個今天剛剛才見面的王傑希。
因為是同伴,所以葉修清楚,自己應該幫助他們。
“好吧,我試試……”
葉修點了點頭,思考片刻,又補充道:“不過我完全不知道怎麽控制‘靈覺’的,使不使得出來還真說不準啊……”
很快的,一把短劍被送到葉修面前,它是微草其中一個殉職隊員的最常使用法器,被發現掉落在主人的屍骨旁邊。
葉修伸出手,握住了劍柄。
Advertisement
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又盡量讓自己集中注意力,認真的感受着手心中傳來的金屬的冰冷觸覺,一分鐘後,還是半分特別的感覺都沒有。
葉修放下匕首,轉頭看向身後的幾人,遺憾地搖了搖頭:“不行,我什麽都看不見。”
“天啊!”黃少天抱着頭,拖長了聲音嚎叫起來,“雖然早知道葉修你啥都不記得了,但親眼看到你連靈覺都發動不了的樣子,還是覺得好受打擊啊啊啊啊!你身為鬥神的能力呢!為啥在這種關鍵時刻偏偏就掉了鏈子了!”
葉修無辜地攤着手,“真不記得了,要不然少天你先教教我,那勞什子靈覺到底是怎麽發動的?”
黃少天扭頭大吼:“我要會用靈覺我就自己上了!還用得着指望你嗎?”
“要不然,葉修等會兒再試試吧。”
喻文州拍了拍黃少天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們也不能只靠着葉修的靈覺,總之,現在我們先分析分析這案件,看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線索……”
第二卷 枯骨森森(3)
(3)
時隔月餘,葉修再一次來到了喻文州的酒吧BlueRain。
不過和他先前身為客人的身份不同,這次喻文州領着衆人,徑直穿過店面,打開藏在吧臺一側的小門,走進了裏頭一間會議室一般的房間裏。
葉修有些驚訝,因為這房間甚至比外頭的店面都來得寬敞,和酒吧那刻意調暗的照明與複古的歐式裝潢不同,這裏的裝修風格簡潔而現代化。
辦公用的家具都是清一色的黑與白,房間中央是一張三十六人座的大會議桌,左側壁櫃裏碼放着上百個文件夾,右側書櫃裏塞滿了名字千奇百怪的書籍,有些還是年代久遠的線裝本古籍,牆上嵌着高清投影設備,房間的最後面還擺放着六張帶隔斷的辦公桌,電腦差不多都開着,傳真機吱吱地叫着,正吐出一頁頁文件。
喻文州招呼幾個人坐下,然後省去了開場白,直接進入正題。
葉修坐在周澤楷旁邊,算是坐得最靠邊的。
他單手撐着下巴,思考着明明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的自己,為什麽要參加這種讨論內容非常人所能觸及的詭異會議。但此時微草那個名叫喬一帆的少年已經把資料和茶水放到了他的面前,還沖着他羞澀腼腆地笑了笑,葉修也只得一邊道謝一邊接過東西,癟着嘴,不情不願地翻開了文件夾。
從資料裏,他看到了這案子的前因後果。
最早一具白骨,是在三周前發現的。地點在城郊一處有些偏僻的巷子裏面,根據骨架的骨盆角度和恥骨聯合骨齡判斷,死者應該是一個五十到六十歲的男性。
由于白骨化得非常徹底,兼之骨架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甚至連衣物鞋子都沒有,若不是滿地的血跡,警方甚至都要懷疑這是從哪個舊墳裏刨出來的老屍了。
當然因為無法确定屍骨的身份,直到一周以後,附近一位中年婦女來報警說他丈夫失蹤許多日了,才終于通過DNA檢查,确定了那具白骨就是她那位依靠拾荒維生的丈夫。
然而此時,第二件白骨化案子已經發生了,而且一口氣死去了六個少女。
那六位少女都是榮耀市郊HT寄宿高中的高一女生,年齡十六、七歲,同住在女生宿舍的308寝室。
根據調查,那日熄燈以後大約十點半,隔壁寝室的姑娘們忽然聽到308寝室中傳來接連不斷的慘叫聲和求救聲,但她們去敲門的時候,裏面已經再也聽不到一點兒動靜,房門也從裏面反鎖了起來。于是她們立刻聯系了宿管和保安,将門砸開以後,便發現了房中倒着六具白骨。
“按照當時宿管、保安和圍觀學生們的證詞,當時房間的門是從內側反鎖住的,而且是那種金屬插銷的鎖,鎖上插銷以後,連鑰匙都無法從外面打開。”
比起第一個死者是陳屍僻巷的拾荒者,故而沒有目擊證人的案件,這發生在女生寝室中的白骨案,當然更有讨論的價值。
喻文州打開投影儀,将案件的資料放大背投到白屏上,手中的激光筆在女生們白骨化的屍體照片上滑過,“從門被撞開到警方趕到現場的十分鐘之內,這些案件第一發現人都一步都沒有離開過房間大門,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人從裏面出來過。”
照片有近百張,仔細地記錄着寝室裏的每一處細微痕跡。
“後來辦案人員也仔細調查過寝室內部環境,得出的結論是,死亡的女生們應該有過短暫的掙紮,卻沒有外人入侵的痕跡。”
喻文州說道:“宿舍窗戶也是關好的,而且屋外就是操場,操場旁邊有安裝防盜攝像頭,想從窗外出入寝室而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事實上,我們後來也仔細檢查過當晚的監控錄像,也沒有發現半點異常。”
“也就是說,沒有人……或者其他什麽東西進過屋子,這六個女生就這麽在短短的數分鐘之內變成了骨架子。”
王傑希斟酌着案件的細節,“如果是僅僅只是将一個人在很短的瞬間移動到另外一個地方,對我們這些特殊能力者,或者某些種族來說,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若只是轉移走了身體的軟組織,卻留下骨架,就從來沒有聞所未聞了。”
“人不可能就這麽活生生變成骨架子的想也知道!”
黃少天拍着桌子,“又不是玄幻小說裏面的化屍水,滴上幾滴滋啦一下肉就爛光了。況且一個人就算丢進濃酸濃堿裏泡着,也要好幾天才能溶得見骨呢!而且你們看過CSI沒?要把肉從骨架上剝離,你們以為是容易的事嗎?所以這還用說嘛,這肯定不是現今技術層面普通人能做到的,她們肯定是被什麽我們還沒想到的東西襲擊了呀!”
葉修翻着手裏的資料,眸光忽然閃爍了一下,探出身子,嘴唇略微張開,沉默了幾秒,又将身體縮了回去。
“怎麽了?”
葉修身邊傳來了一個聲音,正是周澤楷。
聽到周澤楷的問話,葉修側過頭去,睜大眼睛,表情有些意外。
雖然同居的時間很短,但周澤楷的性格特點很容易捉摸。不難看出,他是個非常不喜歡說話的人,即使是在這種衆人自由交流意見的會議上,也只是像尊雕塑一般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只沉默地聽着其他人讨論。
可是,他卻發現到了自己想說話。
事實上,葉修忽然注意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似乎無論在什麽時候,只要他把視線移到周澤楷身上,都能接觸到對方的目光,就好像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一般。
葉修頓時覺得,周澤楷真是個實心眼的好小夥兒。
不過是被組織交代了一個保護他的任務,這娃兒也履行得太盡職盡責了吧!不光連男朋友都不去見了,還整天有事沒事盯着他看,難不成這是怕一錯眼自己又丢了嗎?
想到這裏,葉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總是被周澤楷這般英俊得有些犯規的美青年用如此專注的目光盯着看,對于一個性取向原本就是彎的基佬來說,實在是件壓力山大的事情,萬一一個把持不住不小心fall in love了,戀慕的對象又偏偏是個有男朋友的優質小攻,豈不是前途暗淡到極點了嗎!
這時候,聽到周澤楷的詢問聲,其他人都将視線集中到了他們身上。葉修咳嗽了一聲,收回跑得有些偏的思緒,別開眼避過周澤楷的注視,“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嗯,你說說看?”喻文州微笑着道。
“我以前看動物世界的時候,曾經看過亞馬遜河的食人魚和非洲兵蟻襲擊獵物的捕食場面。”
葉修回答:“他們團團圍住獵物,很快就将它們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現在想了想,雖然還是有點兒差別,不過的确和這些案件挺像的,不是嗎?”
“的确,你的猜測有些道理。”喻文州點點頭,“可是,首先一大群的肉食小動物或者昆蟲,在城市裏面出現的可能性極低,而且成群結隊的活動,很難不被人留意到,更別說是悄無聲息地侵入到校園中了。更何況……”
說着他點擊鼠标,讓投影往下翻了幾頁,“這第三個案件,死者是負責HT高中女生308寝室案件的羅法醫和他的實習生助手,時間是上周三晚上十一點二十分左右,他們當時應該正在檢驗室做着血樣标本離心。”
說着他将投影畫面定格在檢驗室的現場照片上,“忽然守在前臺的保安聽到裏面的消防警鈴響了起來,等他沖進去查看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白骨了。而羅法醫白骨化的手上還抓着一個酒精燈,明顯是想要通過引發火警警報向外面求助。”
“檢驗室裏面沒有攝像頭嗎?”葉修現在的記憶就是個普通良民的程度,自然不知道法醫工作的檢驗室是什麽樣子的。
“是沒有。”喻文州回答,“不過檢驗室在R大實驗樓高層,普通人想要無聲無息的潛進去又不被發現地離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實驗室裏面的無菌要求很高,連通風設備的空氣濾網都是層流式的,像你剛才推測的那些能把人啃成白骨的大群昆蟲,根本沒有闖進去的可能。”
葉修“哦”了一聲。他知道自己的推測,無論是警方還是喻文州他們這些特殊能力者,都不應該沒有考慮過,如果那麽簡單就能找到解釋,他們也不至于這般困擾,甚至還賠上兩個人手了。
其後,衆人又分析了第四個案件,死者正是微草的高英傑、喬一帆等四人調查的碼頭工人,但他們反反複複地商讨過細節,卻還是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新線索。
葉修單手撐着腦袋,看完了案件的全部資料,又聽過喻文州幾人的讨論分析,覺得自己身為一個平凡理工宅的神經,得到了一場徹徹底底的鍛煉。
他現在已經可以平靜地注視那些驚悚的枯骨照片,一點也覺不出恐怖感了。他覺得自己果然應該曾經是和他們一樣的人,若非如此,怎麽會如此自然地聽他們讨論着這些匪夷所思的案件,甚至還隐隐有些熟悉感。
葉修一邊聽着其他人說話的聲音,一邊漫不經心地思考着自己的變化,下意識拿起桌上的一個塑料袋子。
下一秒,他只覺得眼前一黑,随後視野天旋地轉——上下颠倒的視野中,他看到了一只男人的手,同時聽到了中年男子驚慌失措的慘叫聲,随後他感到一種詭異的墜落感,濃墨般的漆黑遮住了他的大半視野,不到半秒的時間,那漆黑已經徹底将他罩住,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一個激靈,從詭異的黑暗中回過神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從椅子上翻倒下來,正仰面躺在鋪着素白瓷磚的地板上,其他人将他團團圍住,都低着頭注視着自己。
從葉修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衆人臉上的驚訝和擔心,于是他下意識地擡了擡手,想告訴他們自己沒事。這一動,他立刻感到一股溫熱的力道從自己的右手傳來,扭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正被周澤楷緊緊攥在手裏。
“大片的黑色……”
葉修艱難地蠕動着嘴唇,“我看到大片的黑色,将他吞沒了……”
第二卷 枯骨森森(4)
(4)
葉修半躺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得像紙糊的假人一般。
喻文州特地到外頭店面給他泡了杯加了姜汁的熱紅茶,葉修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飲着溫熱的茶水,等額頭開始冒出汗珠來,才終于覺得緩過氣來了。
事實上,“靈覺”對于原本的葉修來說,根本只是小菜一碟,幾乎可以算是他常用的能力中最普通最簡單的一種,根本不會出現無法自主控制的情況,更不可能只是因為使出一個靈覺就出虛脫得爬不起身來。
王傑希看着葉修此刻躺在沙發上的羸弱模樣,眼中閃過無比複雜的情緒。
在他正式進入這一行的第一日,葉修就已經是衆所公認的第一人,當他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在他還因為能力太過特立獨行而無法适應團隊作戰,因而備受困擾的時候,就沒有少受這個實際年紀大不了他幾歲的“前輩”明裏暗裏的指導。
眨眼已經過去快十年了,現在的王傑希,已然成為了帝都微草的隊長和負責人,能力也足以和任何人比肩。
但他長久以來習慣了追逐葉修的腳步,根深蒂固的觀念仍舊會讓王傑希下意識地認為,沒有什麽事情能難得倒這個男人,無論多麽棘手的案件,只要有葉修坐鎮,就必然能迎刃而解。
葉修在他們的心目中,是頂點和支柱一般的存在。
然而,王傑希現在親眼見到了這個幾乎完全失去了力量的葉修。
他不止丢失了以前積累的堪稱教科書的所有知識,甚至連一個“靈覺”都無法自主使用,而且現在還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再不似往日般,可以做這個替團隊遮風擋雨的決策人了。
王傑希無聲地嘆了一口,唇瓣浮出一抹淡得旁人無法看清的苦笑。
這時候,見葉修臉色稍好,黃少天又拎過微草那殉職的小年輕留下的短劍,送到對方手中,口中不斷催促着:“來,再試一試,再試一次嘛!”
葉修擡起來頭,虛弱地瞪了黃少天一眼,不過還是接過了短劍。
然而,剛剛發動過一次的靈覺在關鍵時刻又再次失靈了,他仍然什麽都沒有看見。
這次連黃少天也沒脾氣了,萎靡地蹲在沙發邊上,表情沮喪得好似一只吃不到骨頭的大型犬,若是頭頂真有對耳朵,怕是早就耷拉下來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來看看這新線索。”喻文州拍了拍黃少天的肩膀,也不挪回會議桌邊,就将那觸發了葉修靈覺的物證袋拎過來,和其他五人就在沙發邊上席地而坐,讨論了起來。
那物證袋裏是一只記號筆,顏色是十分少女心的果凍粉色,只是筆杆上沾滿幹涸的鮮血,在這種毫不協調的清新和驚悚的疊加之下,顯得違和極了。
從物證袋上貼着的标簽可以看出,這是從HT高中女生308寝室中搜集到的帶着血跡的物品。
“但是,剛剛老葉明明說是聽到個男人的叫聲啊,”黃少天扭頭看着沙發上躺着的人,“難不成案發的時候,那女生宿舍裏還藏着個男人,那家夥就是兇手?哎等等,老葉你剛剛說看到一只男人的手,你咋确定那肯定是男的?”
“那是因為那只手指節很粗大,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妹子的。”
葉修端着茶杯,努力回憶着那短短兩秒的景象,用虛弱的氣音答話:“而且他手腕上還帶着塊表,男裝的,表盤很大,金色的,還鑲着顆藍色的石頭。”
“不是女生宿舍。”一直沉默周澤楷忽然突兀地說道。
“周隊說得對,葉修看到的應該不是女生宿舍的景象。”王傑希同意周澤楷的觀點,他指了指物證袋,“隔着一層塑料呢,他剛才沒有直接接觸到裏面的記號筆。”
說着他翻開資料夾,亮出裏面的某張照片,“看這個,死去的羅法醫的骨架手腕上就套着一塊表,金色表盤,十二點的位置鑲着顆藍鑽,和葉修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明白了!”黃少天一拍大腿,“從308寝室裏采集到的血樣都是被送到R大的法醫研究室去DNA鑒定的,當時羅法醫遇襲時一定正在拆這個袋子,所以死前的所見所感才會留在了上面!”
“沒錯,應該就是這樣。”喻文州的手指輕輕的敲擊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相片。
“這麽看來,其實這些案件之間,并不是毫無聯系的。”
他将幾個死者的屍骨照片按照發現順序排列開。
“第一個白骨化的拾荒者屍骨在城郊暗巷被發現,而第二個案件的HT高中校區也在同一區域,不排除受害人之間有接觸的可能,第三個案件的死者羅法醫和他的實習生是親自到過308宿舍收集過證據的,而第四個案件發生的碼頭,距離HT高中直線距離只有五百米……”
說着喻文州頓了頓,看了看坐在王傑希旁邊的高英傑和喬一帆,“至于微草的兩位,則是在同一個碼頭遇襲的……”
“簡直就像傳染病一樣。”葉修從沙發上坐起身,忽然插嘴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場中衆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葉修說得對,”片刻之後,喻文州點了點頭,“接觸傳染——這個案子的确給人這種感覺。”
“好極了,”黃少天煩躁地揉了揉頭發,“照你們的說法,如果像羅法醫他們那樣,連檢查個現場遺物都會中招的話,那麽密切接觸者人數也實在太多了點,我們連想監視保護都沒法分出足夠的人手了。”
說着黃少天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別說是保護別人,我們這些人也算是‘密切接觸’過的職業暴露高危人群吧?搞不好接下來連我們都會遇到襲擊吧!”
喻文州深以為然,“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找出,葉修看到的那些大片的黑色物體到底是什麽。”
“啊啊啊!問題不就又回到原點了嗎!”黃少天郁悶極了,“好吧,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只能一頭紮進故紙堆裏使勁找,看看能不能翻出什麽線索,要麽就只能等下一個人被襲擊時逮個現行?”
“要逮到現行的首要條件,就是被襲擊的人能撐到我們趕到。”
王傑希說出了非常殘酷的現實問題,一旁的高英傑和喬一帆想起同伴遇襲時甚至連一個完整的術法都無法使出,臉色都不由得一白,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和惶恐的神情。
這般一番折騰下來,時間已經是午夜兩點了。
喻文州用酒吧裏的小廚房做了一盤什錦炒飯,又續了紅茶,給大家端來做宵夜,讓衆人填飽肚子後就在這兒将就一晚。
微草的新人高英傑和喬一帆作為這裏年紀最小的兩個,都十分乖巧自覺地幫着喻文州打下手,等炒飯做好之後,他們從櫃中取出餐具,連同新泡的紅茶,送進會議室中。
高英傑手裏端着七個碟子,落在最後。
酒吧為了營造古典而又暧昧的氣氛,特意采用了昏暗而偏向橘色系的照明效果,高英傑經過一盞仿造西部風格的漆鐵皮壁燈,昏黃的光源打在他的身上,在他腳邊的地板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忽然,他的影子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捏住的泥塑一般,發生了奇怪的變形,頭部先是詭異地拉長,又猛然凹陷下去,癟縮到和脖子齊平的高度,乍看上去像是個擠扁的皮球形狀,緊接着,影子變形的頭部如同有實體的黑色沙土一般,漸漸從瓷磚上浮起,形成一個小小的丘陵狀,凸出地面足有十厘米。
“哇,好香好香,隊長你居然放了我最喜歡的蝦仁和元貝啊!”此時,黃少天聞到飯香味,碰一下推開門,迫不及待地跑過來,接過喻文州手裏的炒飯盤子。
地上凸起的黑色小丘,驟然落回地面,融入燈影之中,再也看不出半點兒異常。
第二卷 枯骨森森(5)
(5)
吃過宵夜,大家橫七豎八地窩在沙發上,睡不下的就直接鋪毯子打地鋪,葉修瞅着這場景簡直就跟大學合宿似的,抱着被子裝模作樣地感嘆道還真是有點兒懷念啊,被黃少天一枕頭拍回沙發裏,只得乖乖的蒙頭睡覺。
大約都累得狠了,衆人皆是一沾枕頭就立刻閉上眼,睡了個人事不知。
只是這晚注定誰也過不安穩,葉修覺得自己才剛剛睡着,就聽到一陣吵耳的手機鈴聲,他朦朦胧胧地睜開眼,聽到喻文州正吐字清晰接着電話,沒有半分睡意未醒的樣子。
“好的,我們立刻到。”
他挂斷電話,打開會議室的頂燈,對其他人說道:“又發現白骨了。”
葉修将這句話在腦子裏轉了個圈兒,領會到什麽意思之後,立刻一咕嚕翻身坐起,随後發現,除了他之外,其他六人都已經離開了被窩穿戴整齊,已經是随時都可以出門的狀态了,連剛滿二十的兩個小年輕,此刻眼神都濯濯發亮,仿若兩把随時可以出鞘的利刃。
“這家夥咋辦,把他一個人丢這兒嗎?”黃少天一邊拎起他的冰雨,一邊指着從被窩裏爬出來的葉修問道。
“沒事,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們。”葉修朝他們揮了揮手。
衆人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沉默了。
因為他們忽然都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真的如同他們推測的那樣,只要接觸到死者的遺物就有可能被“傳染”的話,那麽在三小時前,因為碰觸到從羅法醫的死亡現場帶出來的物證袋而觸發了“靈覺”的葉修,是不是也應該算在可能遭遇襲擊的危險目标人群中。
葉修一愣,又立刻明白了他們眼光的意味,他笑眯眯地擺了擺手:“放心吧,要論概率學,你們這些不知道多少次跑過現場的人,遠比我的危險高得多了,怎麽想也不可能輪到我的。”
王傑希想了想,“英傑和一帆留在這裏,我們幾個去一趟現場吧。”
才剛剛折了兩名愛徒,王傑希有意讓高英傑和喬一帆規避危險,所以讓他們留在這裏保護失去記憶和能力的葉修,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了。
其他幾人也同意微草當家人的提案。
畢竟這次的事件兇手未明,高英傑和喬一帆在這些成名已久的頂尖能力者中還是太過弱小了,現在不是放任他們練手的時候,而且他們也承受不起再失去任何後輩的損失了。
這次的死者是R大實驗室的一個值班門衛。
二十分鐘之前,有個深夜做完實驗外出吃宵夜的學生經過前臺值班崗,發現空無一人,于是好奇地探頭往裏一瞄,便瞧見裏頭的滿地血漬和一具森白骨架,吓得兩腿一軟差點兒昏迷過去。
他的慘叫聲立刻驚動了旁人,于是警方很快接到報案,因為案件的特殊性和标志性,緊接着便輾轉交到了喻文州幾人手裏。
葉修站在窗邊向外望去,看着周澤楷幾人上了喻文州的SUV,很快車子啓動,駛進了黎明前的夜色中。
“我們回去再睡一會兒吧。”葉修打了個哈欠,回頭對兩個少年說道。
高英傑和喬一帆對視一眼,羞澀地笑着搖頭,他們的神經可沒有粗到在老師和前輩們去親查兇案現場的時候,還可以安心地呼呼大睡。
葉修無所謂地笑了笑,“那我們泡杯茶喝,等他們回來吧。”
喬一帆聞言用力點了點頭,主動跑出去泡茶。
他剛剛幫喻文州打過下手,對水吧的布置算是熟悉的,也知道茶壺茶葉杯具收在什麽地方。少年麻利地燒好水,泡了三杯紅茶,又将糖罐放到托盤上,剛要端起來往回走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間裏傳來重物翻倒的動靜和高英傑的驚叫聲。
“英傑!”喬一帆顧不得翻倒的茶盤,拔腿就往回跑。
“別進來!”
門碰地一聲在他的鼻尖前關了起來,然後是落鎖的聲音,喬一帆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葉修,但自打見面以來,他一直只聽過對方那有些慵懶又溫和的語調,這麽嚴厲而果決的語氣還是第一次,可見裏面一定是發生了極嚴重的變故。
“去通知文州他們,快!”
在門扉後面丁零桄榔的物件破碎聲中,喬一帆聽到葉修大聲吩咐道。
“前輩!!英傑!!!”
喬一帆不死心地砸着門,卻再也聽不到有人回答他。
想到法醫的案子裏那眨眼就白骨化的速度,少年臉都白了,他抖索着掏出手機,撥通了王傑希的電話,沖着話筒大喊:“出事了,隊長你們快回來!”
他甚至連自己的聲音在發顫都沒有注意到。
同一時間,會議室裏的兩人已經是處在生死一線的險境中了。
就在半分鐘之前,高英傑走過燈下時,他投影在牆上的影子忽然像軟體蠕蟲一般,拉伸出了許多條說不出形狀的觸手。
正巧葉修在那一刻回頭,一眼便看到牆上形狀詭異的影子,立刻驚叫出聲。
高英傑畢竟是王傑希最看好的愛徒,能力和警惕性都比同齡人高上許多,他在看到葉修驚愕的表情的瞬間,便已經醒覺危險定然來自身後。
通常遇到這樣的情況,絕大多數人的反應是回頭看,但高英傑卻是一個前滾翻,避開了從牆壁上探出的、差半秒就要将他罩住的實體化的影子,緊接着一手抄起他擱在牆角的武器——一把毫不起眼的掃帚,翻身躍上去,擦着影子一擊不中後如潮水般湧起的浪頭,淩空飛了起來。
這時候,聽到會議室裏的動靜,喬一帆已經要沖進來了。
葉修站得離門很近,他看着偌大的房間中占了足有四分一空間的巨大實體化的影子,當機立斷反鎖了門,将喬一帆關在了外面——就現在他和高英傑的處境,必然已是兇險萬分,若是無法脫身,再進來一個也只能賠進去一雙。
就在葉修隔着門板沖着喬一帆下命令的時候,不知是不是他的聲音驚動了黑影,原本扭成一股巨大的麻花塔,沖着高英傑抽打過去的影子,忽然從中裂成兩半,其中一股彷如捕食的海葵般,頂部如同罩子似地向着葉修撲了過來。
就算失去了過往所有的記憶和知識,葉修用猜的也知道,若是被這些影子罩結實了,再吐出來的時候就是副光禿禿的骨架了。
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他抄起手邊兩個空文件夾,沖着撲來的巨大陰影投擲過去,同時人往沙發上一倒,噗通一下翻到背面去了。
下一秒,他感覺一只手撈住他的腰,一股力量将他向上一扯,同時聽到一把清澈的少年音急切地叫道:“前輩上來!”
葉修連忙抓住高英傑的手,狼狽地跨上對方的掃帚。
若是有閑情雅致的時候,他一定會吐槽喻文州居然說他有什麽巫師血統,比起他這個失憶的麻瓜,明明這騎着掃帚滿天飛的少年才更像巫師一點吧!
可是現在他們正處于生死關頭,只恨不能再提速一倍。
高英傑困難地操縱着掃帚,馱着兩個人在相對飛行空間來說太過狹小的室內,從裂成十數股的粗大陰影中飛快地騰挪着,他們都知道,哪怕只是被影子包到一只手一只腳,即使立刻掙脫,那截肢體也會被剝得只剩骨頭的。
在這等容錯率低得可怕的艱難處境之下,高英傑額頭上已經滲滿冷汗——他以前在團隊裏都被前輩和隊友們保護得很好,這是他第一次面對生死攸關的單打獨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