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受命南下(修)

皇兄着人傳聖旨給我時,我還在戲園子裏聽戲。

戲裏那薛平貴正唱着“為軍我起下不良意,一馬雙跨奔西涼”,被門外一聲又尖又細的“聖旨到”驟然打斷,滿園子齊刷刷跪倒了一片。

“奉聖上口谕,朕今日有要事相商,命北賢王即刻入宮,不得耽擱。”張公公說着躬下腰:“王爺,有請啦。”

我心中不大情願,因為皇兄平時很少喚我進宮,一進宮通常沒什麽好事。

但這下的是聖旨不是玩笑,總不能違背。我拍了拍身側伶人好看的臉蛋,懶懶道:“坐這兒等本王回來。”

對方諾諾應下。

父皇在世時,曾對我時不時豢養男寵一事表達過很大的憤怒和不滿,對此我卻仍是我行我素,明的不行來暗的,直教這位自我出生起便将我寵到沒邊的王者無可奈何。

剛走到養心殿門口,便聽到皇兄摔東西的聲音,我心底升起一絲疑惑,不由看了身側的張公公一眼,張公公無奈地沖我露出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表情。

我心裏暗罵了一聲老東西,連個緣由都不肯給,擔子倒全撂給我。

請了安後,皇兄見到我倒沒怎麽像以往一樣冷言冷語地訓斥,只是緩了緩氣便讓我平身了,我随意撩了眼一旁摔到地上的折子,問道:“誰如此不要命,惹皇兄生這麽大的氣啊?”

“你也別在那給朕說風涼話,”皇兄冷冷笑了下:“看朕生氣你心裏頭其實挺爽快是吧?”

其實皇兄哪裏都好,日理萬機,憂國憂民,就是老愛把火撒到我身上。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皇兄,臣弟并無此意。”

皇兄顯然也意識到他剛剛有點遷怒的意味了,放緩了語氣,手指戳了戳手邊的一堆折子:“你倒是瞧瞧,這才三天招兵買馬數目就上千,再過個幾天是不是就要打到宮門口來了?”

我聽罷心下一驚,我都已經好幾年沒過問過朝堂的事,現在聽這說法,是有人要造反?

撿起剛剛皇兄摔出去的奏折,打開大略掃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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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仁?這名字倒挺耳熟。

“這個人你應該聽過吧?”

我搖搖頭:“臣弟只覺着耳熟,并不知道此人是誰。”

皇兄嗤笑一聲:“也對,你平日裏就想着風花雪月,哪裏會關心這些事?”

我面上有些慚愧地笑笑不說話,心中道皇兄這番叫我來,目的肯定不是為了挖苦我,因而只靜靜等着下文。

皇兄果不其然的說道:“近日裏也不知道是誰傳的謠言,越來越離譜!說是這人三歲能文,四歲能武,自幼熟讀兵書,曾自行組建一支由一些三教九流組成的什麽神武兵,撂掉了一夥盤踞了數十個年頭的山賊,近些年是越發無所顧忌,開始私下裏制造作戰兵器,竟是連火铳都有了!”

“私造兵器?”

這确實有些過火,火铳可不是件普通玩意兒。

“這般機密之事,皇兄是如何知道的?”

皇兄睨了我一眼,慢慢道:“他敢私下造,自然有人明事理上報天聽。”

我暗自挑眉,那通風報信之人想必是跟着那個趙仁混了好些時日,不然不會知道這些□□消息,如今又為一己私利陷他同伴于不義,真真是好不厚道。

“你一定在納悶朕為何在這個節骨眼喚你進宮。”皇兄面容凝重,走到桌邊緩緩拿起茶壺兌了杯茶,沉聲接着道:“你是朕的皇弟,是朕最信得過的人,前些年擊退北地蠻荒有你不少功勞,是而有件事交予你再妥帖不過。只是就怕你……”

說到這裏突然又頓住了。

我十分配合地追問道:“只怕什麽?”

“朕知道,前些年父皇在世的時候,明霄你雖年幼,可是立下過不少軍功,但你應該不太清楚國庫現狀,那幾年北漠人的入侵已經耗損了我朝不少兵力,現在我們還處在養精蓄銳的階段,雖說趙仁的神武軍不過是一支民間軍隊,不過近些年是愈發壯大了,還深受百姓愛戴,朕自然不希望這場內患再打起來,否則咱們南燕國必将元氣大傷,也會引起群情激憤。”

我點點頭,耐心地等着皇兄把廢話講完。

“所以朕,希望派一名有能力又有口才的臣子帶上侍衛,親自前往招安神武軍。”

“皇兄你的意思是……”我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要臣弟來擔當這名‘有能力又有口才’的臣子?”

皇兄看我的眼神不置可否。

我心中暗自叫了聲苦,自從皇兄繼任皇位後,我便被其收回兵力從北地召回,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他親信的将領。雖說我當時對于脫離北地時無人管教,縱橫沙場的生活,還是感到有些悵然若失,不過回京後沒多久,我也樂得悠閑地開始做我的北賢王,我這人向來随遇而安。如今莫不是又要麻煩起來了?

皇兄的難處,其實我也多少能夠理解,即便他不懷疑我,朝中那些大臣也不會甘心見我坐大。

“明霄,自幼你便是是我們這些皇子皇孫裏頭最聰明的,也是最受寵愛的,你的能耐朕心中一直有數,朕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選。”

“……皇兄過譽了。”

“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賣乖。”皇兄看着我,神色很是認真:“朕自幼不論多用心去學,許多地方卻總是差你那麽一點,照父皇對你的喜愛程度,若不是你無意于此,這位置還指不定落到誰手裏。”

又來了,每每皇兄有事要我幫忙就拿這事來壓我。我知道這麽下去又要沒選擇的餘地,只是總不能默認這種事情吧?最終不得不跪了下來,做出恭謹的神色道:“臣弟不敢肖想,臣弟一生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皇兄不是很清楚的嘛?皇兄就不要為難臣弟了。”

我垂眸跪着,眼睛對上皇兄明黃色的龍袍,可能是對方方才在外走動時不知刮到了哪處花花草草,上面有個線團比較紮眼,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過的日子真是荒唐了些,皇兄的吃穿用度都注重節儉,我便只顧自己吃喝玩樂,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起來。”皇兄的聲音波瀾不驚:“朕又沒說什麽。”

“朕只是想說,你的能力朕和很多兄弟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朕相信此事你一定能辦好,并無他意。”皇兄說。

我無奈,嘴上也只好配合道:“方才是臣弟太緊張了。”

“那麽此事便說定了。你回去準備準備,即日啓程。”

事情定下後,我又心不在焉地同皇兄閑話了幾句家常,不外乎我什麽時候娶個王妃,還有多進宮陪陪太後之類的,畢竟母妃自我出生起便因難産逝世,自五歲起我便被過繼到皇後娘娘門下,雖說不見得有多親密,不過好歹也是對方将我撫養長大。

也不是我不願去看太後娘娘,每次見面她宮裏的人都要問我關于傳宗接代的問題,着實讓我頭疼。

臨走時,皇兄叫住我:“有時候,玩玩可以,可別玩得太過火了。”

我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了頓,随後心照不宣道:“臣弟知道,謝皇兄提點。”

出宮的時候,恰好見到幾個朝臣一邊商談着什麽一邊路過,其中一長相頗為出塵的似有所感,擡頭對上了我戲谑的目光,神色愣了一瞬後,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

許久不見駱澤,對方怎的還是這般瞧不起人的德行?我微微一笑,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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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的時候,那伶人果真還規規矩矩地坐在原地等我。

他見我回來,趕忙起身迎接,我早沒了離開時的興致,随口敷衍了幾句就在備好的晚膳旁邊坐下了。

“後來怎麽樣了?”我随口問。

對方愣了沒多久便意識到我在說今日的戲曲。

“那結局倒很是團圓美滿,王薛二人自此過上了幸福和睦的日子。”他邊說着邊替我斟酒。

“哦?”我手中把玩着對方方才遞給我的酒杯,心中卻是一沉:“那薛平貴去了西涼,得了榮華富貴,卻不為名利所惑,終究不忘糟糠之妻,倒是難得。“

“可不是嗎……”伶人笑的溫婉。

“只是戲曲終究是戲曲,他中途到底娶了西涼的公主。”

“王爺明明看過這戲,卻拿它來問我。”對方愣了一會兒,嗔怪道。

“過來。”

那人低眉順目地走上前蹲在我身側。

我有些不滿意這距離,伸手将其翻過身拉至膝前,叫對方動彈不得。

對方臉色蒼白地強顏歡笑道:“王爺這是何意?”

我拿指尖輕柔地撫過他白皙的脖子:“劇毒牽機,我是做了怎樣傷天害理的事值得你用它來對付我?還是說,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不知道珍惜?”

難不成退離沙場後在京城風花雪月久了,真被那人當成了一只待宰的羊?

對方知道事情敗露,一張臉蒼白如紙:“王爺難道不好奇是誰派我來的?”

對方拖延時間的小伎倆其實很容易就能看穿,不過我還是配合着問道:“哦…是誰?”

對方開始似乎想說什麽,但看到我滿不在乎的表情,卻突然止住了即将脫口的話,苦笑一聲:“你已經知道了吧?”

父皇過世後,我一直安守本分,老老實實做我的悠閑王爺。但卻偏偏有人愛和我作對,見不得我過好日子。

雖說從未相信過除自己以外的人,可當我知道妄圖加害于我的人竟是與我骨血同源的親兄弟,我的心情還是好不起來。

“你為何要給他賣命呢?伎倆還如此低級,”我看着對方絕代風華的臉:“有這麽副好皮囊,叫本王都不忍心殺你了。”

那人眼中閃過一抹希冀:“既……既如此,求王爺莫要殺我!我願意一生伺候王爺,效忠王爺,再也不給那人賣命……我……”

我心中有些失望,懶得再聽對方毫無新意的回答,手上一使力,便聽到到骨骼碎裂的聲音,貌美如花的男子軟軟倒在了我的身側,死前眼神還帶着一抹不甘和僥幸。

三弟可真是沒養幾個有用的奴才,稍微吓吓便急于投誠了,轉眼便忘記主子給過的好處,今日背叛了一個主子,明日又能背叛下一個。

有些微嘲地笑了笑,我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命人将屍體拖下去處理掉。

“王爺……”曉玥在我身側語氣擔憂。

“無事,”我将帕子随手扔掉:“我知道你不知情,這件事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說到這裏,我掃了周遭方趕過來的侍衛一眼:“不過你們可萬萬莫要效仿方才那人。”

周邊的暗衛連忙齊聲道:“屬下絕不會背叛王爺!”

我對他們這番宣誓其實并未怎麽當真,只平靜地颔首,然後轉身回房。

真正的忠誠,患難中才可全然得見,我待一些人好了那麽多年,對方立下的誓也不少,最終不照樣要殺我?雖說這些人皆是我親信中的親信,但我卻不可能将真心和信任完完全全交出去。并非冷血,只是自小被教導的保命手段而已。

至于皇兄今日跟我提到的趙仁,雖說聽着是個有意思的人物,不過我卻沒多大興趣。

——一個觊觎皇位的人罷了,和世間衆多的人一樣有欲望有野心,只不過他的野心大了點,不論民間将其傳得如何神乎其神,其終究不過是個有弱點普通人。

有弱點,那便好交差。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個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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