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至花洲
我以為這次我出行好歹是個欽差大臣的身份,就算用不着全城百姓灑淚送別(他們不扔臭雞蛋就不錯了),待遇也不至于這麽差。看着面前這輛勉強能塞下三人的據傳是皇家配備的馬車,以及皇兄配備給我的兩名侍衛,我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雖說确屬皇家配備,相比起一般的馬車好上不少,可本王以往出行還從沒這麽寒碜過。
我在心裏咬牙切齒地把皇兄的名字念了一百道。雖然心知念多少遍都無濟于事。皇兄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好不到哪裏去,我總不好太過苛求。
最終我還是無可奈何地坐上了這輛在我眼中無比破舊的馬車。
先前在北地生活了那麽一段時日,雖說後來回京城又染上了以前那好逸惡勞的毛病,對一些事物方面的要求很高,總覺得人生在世,該享受的還是要享受,不過有些東西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因而轎子雖說一般,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想到這裏,禁不住有點懷念起打仗的日子,身邊一些将士還會時不時來上個葷段子。雖說唯一的缺憾就是生活條件差些,還沒有美人陪伴。現在想想,對比起那時候,這趟南下倒也別有樂趣。
“王爺,這還要多久才能到啊……奴才肚子翻江倒海的難受。”倒是我随身帶着的和我同車的小路子被一路奔波勞苦迫害的七葷八素。
一路上都不知在驿站休息多少回了,怎的還是這般不能适應?
難不成本王臨時帶上的這麽個照料我起居的貼身太監最後面還要靠本王照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沒理他,這厮要是吐了正好直接把人趕下馬車,到了花洲再買個新的随從,省不少麻煩。
于是繼續低頭随手雕着我的木雕機關。以前我便對這些機甲事物頗感興趣,如今卻沒想到這玩意是我這一路上唯一的消遣了。現下只盼着快點到目的地,否則真會悶死在路上。
我平日裏管教其實并不算嚴,與府中那些下人(大部分暗衛除外)的對話都有些随意,有時候他們說話肆無忌憚一些我都懶得理會,心情好了還同他們調笑幾句,因而這些人平常說話都被我慣的沒大沒小的。尤其是比較親近的幾人。
只有一點大家都心照不宣,必須絕對的忠心。
因為我平生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和利用。只要對我無二心,我可以許他們一生的榮華富貴;而一旦有了什麽不軌的心思,事後再怎麽彌補,我也不可能輕饒。
昨日那人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滿意地擺弄了一下方才雕好的鵬鳥栩栩如生的外觀,心裏卻思索着這回會在江南耽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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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一行人抵達花洲城。
這是江南水鄉最出名的一處地方,雲霧袅袅,綠波粼粼,乍一看正有種如畫美感。街邊小販絡繹不絕,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我很多竟沒在都城見到過。
比之都城竟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我到花洲後的第一印象。
這令我不由暗自琢磨老後可以長久定居于此,既不用苦惱朝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亦可多見識見識江南美人。
正當我感慨之時,皇兄早已打好了招呼的王大學士出府迎接。将我接至了他一住處,王大學士名曰王顯,傳聞年輕時同父皇頗有交情,父皇去世後便歸老,剛好住在這一塊,也省了我主動去找當地官員的步驟,那樣過于引人注目,也對我的行動不利。
大學士似乎對我在京城的紙醉金迷早有耳聞,因而見到我的時候眼中隐隐帶着一絲不屑,似乎還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瞧在眼裏,心中卻并沒有憤怒或羞愧一類的感觸。他老人家早已多年不過問朝事,不了解當今局面也屬正常。更何況,他也沒誤會我不是,我近些年展現在百姓面前的私生活确實是糜爛了些。
只不過怕是比那些心中明明有諸多不可告人的肮髒事,面上卻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的人要好得多。
“老臣也是臨時得知王爺要來此,因而并沒有準備過好的廂房,只能委屈王爺住犬子前些年購置的一處別院了。還望王爺恕罪。”王顯一邊在前邊帶路,一邊說。
“普通的住處便已足夠,哪裏用準備什麽上好廂房。明霄只求不會過于叨擾大學士。”我面上不卑不亢道,極盡虛僞之能事。
能勞動王大學士親自給我帶路,我确實還挺受寵若驚的,自小父皇便在我耳邊提到過這王大學士,說是此人忠心耿耿,知識淵博,讓我多向其學習,只不過為人固執了些,不怎麽好相處。
對方似乎也對我聽起來謙和有禮的作答感到驚訝,回頭不掩異色地看了我一眼,畢竟再怎麽說我這個京城纨绔子弟答應住在一所區區別院實在是一件難得的事。我面上回以自認為溫和謙遜的笑容。
心下卻是無奈,我好歹也是父皇親自教出來的當年最得意的皇子之一,在外哪會專門下皇家的面子?又不是仇人。
只是挽回自己糟糕透頂的名聲不是當務之急。更何況當初那些風聲也有我自己的傑作,我這也算是作繭自縛。
去那傳聞中的偏院的路上,皇兄派來保護我的侍衛之一便受命同我說了此行任務的要點,諸如叛逆軍最常出入的地點,趙仁近日的住處。我心中慢慢有了譜,一路上便也左右張望,欣賞起江南美景。
王大學士送我至正廳後沒多久便聲稱有事先行離開了,之前來迎接我怕也是好奇我這個年幼時據說是驚才絕豔,長大後泯然衆人的廢柴王爺是不是如傳說中那般無用。廢柴王爺這一稱呼說到底也是有我刻意放出風聲的緣故在內,我對此并無意見。
我四下張望了番這座宅子,聽聞購下這座宅子的王大學士的兒子王致也不是一個多正經的人,按理說王顯這麽個忠心耿耿,治學嚴謹的老官,教出來的兒子應該不會太差,奈何大學士大多時間都花在朝堂上了,而王夫人又是個愛子如命的,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因而教出了一個可以說是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敗家子。
等到王大學士意識到這一點想再行管教,為時晚矣。
輕呷了口王大學士派來伺候的丫鬟泡的茶,我的眉頭忍不住皺了皺,到底不是京城,我在王府中喝的一向是宮裏送來的茶,那檔次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心下默默盤算了一番,莫如明日便動身去花洲城一個叫用兵房的地方,早些把事情解決了,便早日享受一番這裏的生活,要茶葉也到時候也可命人自京城送來。據方才那原本跟在皇兄身邊的侍衛說,那“神人”趙仁近日便是栖身在用兵房,不過此人深居簡出,那用兵房又有重兵把守,因而很少有人見到過對方。
在我看來,直接找到對方勸對方歸順朝廷比處處繞彎子耍心機好的多,畢竟趙仁能做到如今這一步,想必也不會是個簡單人物,使手段怕是只會适得其反。
一般妄圖奪得皇位之人,為的不是名便是利,趙仁自然也不例外。若真是如此,那麽我便許他名與利,——不去一兵一卒而擁有別人一生也求不來的榮華富貴,和同朝廷抗衡個幾年,冒着身死的危險取得榮華富貴。這個在我看來實在不是道難選的題。古來招安皆是如此。
即便是對方真不在意這些,只是想享受一番奪位的成就感,我為這個猜測好笑了一陣,我大可以再在這江南水鄉多玩上兩三日再回京。反正對方要真是那樣的想法,我再怎麽說也是阻止不了這位仁兄的不是?
皇兄将此任務派給我時,并沒有明确說明事情沒辦成有什麽懲罰。至于趙仁,對方想必暫時也不敢殺我,就算要殺,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我漫不經心地将茶放回托盤。他現在的能耐,還不至于敢随意誅殺南燕親王。
皇兄給我的期限為期兩月,若是超過兩月,趙仁還沒有同意歸降朝廷,那麽雙方便只得兵刃相接了。畢竟若是花太久時間,難以預料趙仁的勢力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我也可以好好利用這兩個月的時間在江南玩個盡興。當然玩也只是順便。
喚來大學士配備過來的一小厮,看着對方畢恭畢敬的神色,我義正嚴詞地問道:“你們這兒最出名的風月之地在何處?帶本王去觀摩觀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