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夏夜一下睜開雙眼, 他的眼睛沒有眼白和眼瞳的區分,裏面是流轉的星辰,奇怪的排列組合帶着玄妙的味道。

當天聖母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他好像看到了大地開裂生靈塗炭的情景。

這是世界給予的警示麽?

蜜蜂天生追逐着花蜜,但是如果香甜的花蜜是劇毒呢?會有多少被‘花神’吸引的人死在這種不設防裏?

他們便是該死, 也不該死在這樣的陰謀中。當然, 最重要的是……

“冒充花神?給你臉了?!”

系統顫顫巍巍, 不知道宿主為什麽睡了一覺之後心情不但沒有變好, 反而壞到了極點, 難不成是睡餓了?

“宿主, 你還有低燒……”

系統阻攔不住, 看着夏夜披上外套離開房間。

夏夜去廚房燒了熱水,全程低氣壓,連角落的小妖魔都不敢上前賣乖。

他很快洗了澡, 連飯都沒吃, 只是把一張便簽貼在門上:有事外出, 或三日,或五日,歸期不定。

“宿、宿主?你還好嗎?”系統有點慌。

什麽情況?怎麽看着跟當年去掀閻立老巢一樣?沒記得最近有誰得罪了宿主啊。

夏夜沒有說話,他一路行至鬧市,一手展開,幾滴暗色的液體浮在空中, 組成一個箭頭。

系統看着宿主一腳踏碎一層空間界限,幾步就是幾十米, 他整個人更是如同出鞘的利劍,渾身冒着渴血的殺氣,它的心特別慌。

“宿主, 想想積分,冷靜!沖動是魔鬼。”

此時時間還很早,天空微微亮,很多人還在睡夢中。夏夜走進一個酒店,沒有人看到他,他走入一個電梯,別人只看到電梯自己開了又關閉。

血液組成的箭頭一路朝上,但是在第十七層的時候夏夜卻将它收起,他已經嗅到了血的味道,不必再用它。

二十四小時的狂歡,一夜風流,女人似乎早已筋疲力盡,她沉沉睡着,臉上帶着甜蜜的笑容。

太陽的光從厚重的窗簾後洩露了一絲,男人忽然睜開眼,他突然覺得很不安,但是說不出來哪裏不安。

他的直覺很準,這救過他很多次性命。

男人不再猶豫,他直起身,露出被抓破了的後背,他打開手環準備叫人來接他,突然一只手伸出來按在在他的手上,號稱切割機都切不壞的手環直接扯斷揉成了渣。

男人擡起頭,看到一張詭異的面具。

“你想找誰?可以和我說說嗎?”

“兩個二代妖鬼,十七個子代,換一件東西。”捆綁好的妖鬼們就像是一袋捆好的蘿蔔丢在特安部的門口。

夏夜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他說得是:我用一袋蘿蔔和你們換幾個雞蛋,行不行?

“你想要什麽?”今天特安部老大百煉也在,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百煉一直很好奇紅蓮是個怎麽樣的人。

“可以追蹤天聖母的信物,我知道你們也在找她,只是每每被她逃脫。”

百煉伸手卷着自己的頭發:“你找她做什麽?實現願望?”

若是別的,找就找了,偏偏是天聖母。天聖母很特別,她可以實現別人的願望,大部分都可以,只要能付出代價。她是人夢寐以求的許願機。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求不得或者愛別離,有不甘就會被引誘。

他們幾次找到天聖母,卻又幾次被逃脫,就是因為無法抵抗那種實現願望的誘惑。

紅蓮很強,正是因為很強,一旦變成邪惡陣營就會變得很麻煩。

“不是,我和她是敵非友。”夏夜說。

百煉并不想将信物給他,可是也不好直接為敵,她便說:“你要找她,我可以和你同去。不過,找到之後你要怎麽做?天聖母是一段規則的化身,殺不死,只能鎮壓洗淨罪孽。”

又是一個殺不死只能鎮壓的,這方天地是怎麽回事,老是搞些惡心人的東西出來。

不過夏夜還是很快想到了用處:“夏家道場準備開放了,給他壓陣。”

“……行吧。”百煉一想,只要結果是好的,鎮壓在哪裏無所謂。真是羨慕夏家的繼承人,人在家中坐,福從天上來,用一個強大堕神壓陣,東南夏家道場的地要更值錢了。

“不過,”百煉又說,“換信物可以,這點不夠,太少了。”

夏夜一看地上的小貓三兩只,就兩個二代妖鬼有點份量,也覺得不夠,他點點頭:“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他說片刻,那就是片刻,最多三十分鐘,夏夜又回來了,提回來四個倒黴鬼,一個是潛逃多年的邪道術士,一個是勾結外賊的原特安部領導,還有兩個曾經為害一方的妖魔。

都是犯了錯,但罪不至死的非惡性犯罪者。

“雖然這四條魚還不到最好的捕撈時候,肥度還是可以,夠分量麽?”

百煉:……

夏夜沒事兒到處溜達,兩個馬甲都喜歡天南地北的走,所以很多通緝榜上的成員他都知道在哪兒。有殺人、侵犯等行徑的惡性犯罪者當場就換了賞金,其他騙財騙色的先留起來養着。

他就像是養魚一樣,沒事兒會去看看魚還在不在,但是只要不鬧事他就當不知道,直到魚足夠肥了可以宰殺了。

他原本打算什麽時候缺錢了就宰一條,沒想到這會兒先死了四條。

這些魚只要不被抓捕歸案,通緝金額年年都要上漲,遠超通貨膨脹率,非常保值。夏夜看着他們就跟看着自家地裏的老莊稼一樣。

這會兒魚還不到最肥的時候,就宰了,他別提多心疼了。

百煉揮手讓人把魚牽走,她笑眯眯的:“你那魚塘還有多少魚?”

夏夜十分警惕,白賺他四尾魚還不夠,還盯上了他的魚塘?

“不白要你,給錢。”百煉見夏夜不為所動,又開始忽悠,“有興趣做個顧問嗎?若是成了自己人,你連這些魚都不用出,就有權限借走天聖母的信物。而且我們這消息也特別靈通,崽子又多,真是又乖又聽話,指哪兒打哪兒,出門再也不怕群毆了。”

夏夜笑了一聲:“那日我看西游,最痛惜的便是猴子到底給馴服了。特安部現在尚幹淨,但以後能不能一直這麽幹淨下去,就說不好了。”

百煉還是笑着,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什麽:“我倒覺得這沒什麽不好,若是不喜歡,從內部開始改造,總比從外面一步步打過來容易。再說了,就算真有個孫猴子,我們也做不了天宮,天宮高高在上,是給人拜的。我們呀,為人民服務的。”

“部長,我們什麽時候走?”夏夜打斷她的話,可不耐煩聽這些。

“你覺得什麽時候可以,都行。”百煉讓人取來信物,是一段封在玻璃管中的金色犄角,金色犄角上有着陰刻的符文,看起來年代久遠,符文已經沒了作用。

“金鹿角?”夏夜問。

百煉笑起來:“這是天聖母和一個金龍的契約,以龍族的一段氣運交換‘花神’的愛。不過時間太久,傳說金龍一族早就滅絕,這段犄角也沒了作用。”

金龍一族滅絕?夏夜回想起夢族世界中看到的那頭金龍:這可就未必了。

大妖們不輕易透露自己的跟腳,這其中大概就有金龍,又是一個和墨麒麟一樣的頻危物種。

“既然是天聖母的東西,又是怎麽到了這的?”

夏夜想了一百種可能,腦子裏有幾十種陰謀論,沒料到百煉卻說:“盜墓賊盜出來的,以為是金子,後來又覺得是現代工藝品,轉了好幾手,讓一個人在小攤子上幾塊錢買回來了。”

夏夜:……毫無尊嚴。

“盜墓賊能盜天聖母的,墓?”這是怎麽樣神奇的盜墓賊?

“靈氣消失的數百年,妖魔們或者沉睡或者隐居,天聖母的聖母觀就沉入地下進入沉睡狀态。不過她那兒剛好在開發,上面的地皮被挖了準備修人工湖,然後……”普普通通的盜墓賊就進來搬空了天聖母的家當。

百煉攤攤手,表示同情。

夏夜也無話可說,他曾聽過一個笑話,隔壁大陸千年吸血鬼的超豪華古堡在白天被人拆遷了,這事兒他一直沒信,現在想想搞不好是真的。

“這麽說,市面上還有很多從聖母觀流出來的東西?”

“倒也不多,真正寶貴的東西她自然會好好保存,在外面都是沒什麽用的。其實這個角也沒什麽用,契約已經完成,沒有了效力。不過因為契約的一方是天聖母,所以适合拿來追蹤。”

夏夜仿佛相信了百煉的說辭,他轉過身:“事不宜遲,為避免走漏消息,我們現在就走。”

此時的某個海島。

“您不走嗎?”妖鬼回頭看着這個改變了他的命運的女人,這是他的神靈,他的一切。

天聖母冷漠地看着他:“記住你的使命,這将是你可以回報我的唯一東西。”

作為天生神靈,天聖母已經知道這個世界對她下達最後通牒,可能不久之後就有克制她的人過來。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命運。

“您說有人找來,您?”妖鬼一愣。

“千年前我便該死了,不過茍延殘喘至今。”天聖母仰起頭,他們現在是在海邊,在一塊礁石上,海浪一波波打過來,沖出一道道白沫,天邊有旭日東升,染得整片大海都成了金色。

“世界該有一劫,就算不是我,也有別人。”

“殿下……”

妖鬼才張開嘴,天聖母一揮袖子,大門一關,就帶着聖母觀離開了這處。她隐隐感知到,自己的敵人來了,且是能克制她的。

她死倒是無所謂,妖鬼是她計劃的重要一環,不能有閃失。

對死亡這件事,天聖母看得很淡,活着是件很累的事情。

她不在乎自己以後會如何,只要以後能如她所願。

妖鬼的身上融入了許多滅亡種族的氣運,這是人類欠了這些生靈了,就算是眷愛人類的天地,也只能對妖鬼的存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又以金龍氣運掩蓋天機,讓術士也無法測算到,再加上法則至寶……

天聖母笑了起來,她做了這樣萬全的準備,誰能阻妖鬼?

當然,天聖母更擔心自己最重要的後招。

她尋到了花神後裔中命格最為特殊的姐妹兩,植入來自她們先祖的花神血肉和至毒的欲望。別看不能如妖鬼蔓延,一旦讓她們長成,大亂就在眼前。

唯一可惜的是,棋差一招,這一代花神竟然沒有死,這或許會破壞她的計劃。

她測算許久,白家後裔會是花神命中之敵,結果竟是這樣沒用,白白浪費了她精心飼養的情蠱。

快來了吧,她的敵人。

天聖母整理衣服,端坐上方,她沒有任何攻擊能力,能成就天聖母之名,所憑不過是天賦能力。

她是天地的一道規則所生化的神靈,維護人類的利益是她的使命,可是人類這種肮髒的生命,憑什麽成為天地眷屬?

他們有什麽?

他們像是病菌一樣繁殖,到處破壞、污染,他們讓那麽多生命絕種滅亡,讓那麽多生命無家可歸,自己卻還整日勾心鬥角,争鬥不休。

“人類這種生命啊,于這個世界就是癌細胞、病毒。”

“話不是這麽說啊,人類裏确實不都是好人,可說他們全是壞人,這話就有些偏激了。”只有一人的聖母觀燃起一團一人高的深紅火焰,戴着貓臉面具的男人和一個穿着破洞牛仔褲的高挑女人從裏面走出。

“天聖母,你好。”百煉笑眯眯地和天聖母打招呼,“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特安部的部長,這位是紅蓮。”

夏夜點點頭,再次看向天聖母,和夢裏一模一樣,一個悲哀的神靈,脆弱的純粹的善,就這麽被信徒的惡污染了,毫無招架之力。

“無論人類是何種生物,你都沒有立場去決定他們的生死。”

夏夜看向天聖母:“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沒有絕對,你以絕對的善去要求人類,得到的當然只會是相對的惡。但是說到底,無論人類的存在對這個世界是好是壞,他們都只是一種高級動物,作為神靈,卻被人類的情感左右,真是叫人遺憾。”

天聖母低低笑出來:“你們是在對我說教?還是想要勸服我?”

“不是呢,中二病的時候都是聽不進任何東西的,有些傷要自己疼過才學會避讓,”

夏夜攤攤手:“作為本該帶領別人的神靈,你的起點太高了,就像是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小姐,一被人騙就要死要活。天生神靈若都是這種脆弱的家夥,那他們就是德不配位。”

天聖母一噎。

“這種小小打擊,如果是泥地裏打滾爬過來的人,只會冷笑一聲抛過後腦勺去。‘生而為人真是太你娘的抱歉了’這種話人類自己可以講,因為他們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面對世界要笑着活下去,但是你不能講,因為你是神靈,你有自己的責任,這是擁有能力的代價。”

他的手指向天聖母:“你覺得痛苦,是因為你太弱了。而你的怨恨不滿,就像是三歲孩子踢椅子一樣幼稚可笑。你,不配為神靈。”

作者有話要說:  低燒夏:滾,菜雞。

懵逼煉:怎麽肥事小老弟?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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