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寒冰三式
雪霧山的夜裏，蟲鳴不已。這裏的春天有點悶，有點熱，特別是對于住在屋裏的三人。
“為什麽會那樣？我一直以為我是個沒人要的精靈，所以我野蠻，我頑皮，我叫師傅老怪物，我要讓親人知道就算沒有他們的撫養，我一樣會很快樂，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現在我才知道我的親人都死了？小雪，我多麽希望他們都還活着，我在夢裏憧憬着與他們相見的那一天，可是現在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我的心痛得跟紮刀子一樣，原來我是那麽愚蠢，竟然還以為他們還在世上，現在我再也沒有親人了。”風羽鈴抱着幻雪痛哭。
“傻羽鈴，你不是還有我，還有師傅嗎，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幻雪安慰着，已經三天了，看着羽鈴難過的樣子，她總是差點掉淚，但總是忍住了。這個女孩總是随時随地笑的那麽燦爛，像是最幸福的人，總是帶給大家那麽多快樂，可是如今她卻這麽痛苦。命運真是一場殘酷的宿命，它制造了那麽多痛苦給無辜的人們，讓所有的幸福都那麽短暫，讓曾經快樂的人痛苦，讓世界上僅有的歡樂蕩然無存。
“小雪，你們會離開我嗎？”風羽鈴哭着問。
“不會，就算離開，也只是暫時，我們要永遠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幻雪堅定地說着。
“好！那我們擊掌為誓！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風羽鈴揮了揮鼻涕道。
“好！”
“啪”的一聲，兩只手掌緊緊抓在一起，兩人都堅定望着對方。這一刻，她們心靈相通。
幻雪突然拉着風羽鈴走到窗前，舉手起誓道：“蒼天在上，明月為證，我，紫月幻雪願與風羽鈴結為姐妹！”
風羽鈴愣了一下，結為姐妹？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願意嗎？”幻雪疑惑道。
“怎麽會呢！我，風羽鈴願與紫月幻雪結為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風羽鈴破涕為笑。
“好！這輩子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
“可是小雪，你臘月出生，我不知道自己是幾月出生，但是我想當姐姐！”風羽鈴樂滋滋地說着。
“好啊，你就是姐姐，我是妹妹。”風羽鈴跟她的姐姐風戀一樣可愛，認她當姐姐是早料到的事。
兩雙手很有默契的握在一起，跳躍的燭光逐漸模糊了眼前的影像，像慢慢淡去的光影。
Advertisement
神界，星宿殿裏，傳來暴喝聲，路過的神都抑制不了好奇心，停下來偷聽裏面究竟發生了何事。
“你個混小子，誰讓你去花神那邊惹是生非！”一位紅發老頭揪着眼前那人的耳朵，那人英俊的臉上早就紅透了半邊。
“拜托，你來點新的，不要老是揪着我的耳朵！”天祈抗議道。
“你還敢說！誰讓你去調戲花神的手下！”紅發老頭一股怒氣，真是巴不得把眼前這小子毒打一頓。
“什麽啊！父親大人，我只是看她不小心摔倒了，扶一下，哪知道那牡丹仙子自己投懷送抱！只好将她抱住了！”天祈一臉無辜，嘴角卻壞壞地笑。
話剛說完，外面傳來一陣暴笑聲。
那紅發老頭氣的更甚，怒吼道：“笑什麽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有這樣的兒子，真不知道臉往哪兒擱。
門外看笑話的神，瞬間跑得無影無蹤。這星宿殿的主人可不是好惹的。
“你，給我等着！”宿神轉身拿起他的看家寶貝，天祈臉都綠了。
“老爹，有沒有搞錯，那是擒龍棒啊，你想讓你可愛的兒子死無全屍嗎？”天祈驚叫道，眼睛瞪得老大。真是弄巧成拙，他本是打着闖禍的把子想下凡間，現在卻……
“哼！子不教父之過！今天就讓你這小子見識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場！”宿神忿怒道。手中那長棒狠狠朝天祈揮去。
“天啊！”
星宿殿裏傳來凄厲的呼救聲。
雪霧山上，迷霧老人站在屋外，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幻雪緩緩走來，輕吟道：“師傅。”
“你來了，想通了嗎？”迷霧老人指的是她是否接受暗夜花一事。
“幻雪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師傅，請師傅先回答好嗎？”
“說吧。為師一定如實相告。”
“服下暗夜花之後，除了會說話，有沒有其他的症狀？”暗夜花又稱摩煞花，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迷霧老人神情凋零，道：“此花又稱摩煞花，本是魔族的聖花，但是當年星舟從魔族移植一些來此…”迷霧老人頓了一下，依稀可見當然那個憨厚耿直的孩子，可到後來卻為情而手足相殘，現在身在何處也是個謎。
“然後呢？”幻雪從迷霧老人的神情感覺出，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隐。
“然後，他為情一時性情大變…”迷霧老人言語間蒼涼蕭瑟，繼續道：“怎麽說遠了？”他搖頭苦笑，又道：“服下暗夜花之後，可以開口說話，但是身上也具備了魔性，不再是人類。”
幻雪随即問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麽堅持要我服用暗夜花？”她早就有思想準備，倒是沒有驚訝。
“不能言語是一種痛苦，即使靈犀石能讓你發出聲音，但是它發出來的聲音跟你真正的聲音還是有區別，孩子，我不想看你那麽痛苦。”迷霧老人憐惜道。
像說對了她的痛處，幻雪哽咽道：“能開口說話了，可是卻從此不再為人，以魔鬼的面目活着，那将有多痛苦，師傅你明白嗎？”
迷霧老人的眼角頓時掉下一滴晶瑩的淚，就好像十幾年前那個聲音：“能開口說話了，可是卻從此面目可憎，見不得自己所愛之人，那有多恨，你知道嗎！”
“為師錯了，如果當初不執意如此，十幾年前他們就不會手足相殘，更犧牲他們最愛的人！為師真的是大錯特錯了！”迷霧老人忏悔道，這十多年的愧疚撕扯着他日夜煎熬的心。
幻雪淚眼朦胧的看着迷霧老人，卻聽不明白他所說的話。“師傅，你怎麽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迷霧老人擺擺手道：“我沒事，這花你拿着，要怎麽處理它由你自己決定。”
幻雪接過那顆小水晶球，暗夜花就放在裏面，晶瑩剔透的水晶球裏閃耀着黑色的光澤，妖嬈鬼魅。
“那是玲珑球，用于存放物品，能讓物體保持最初的模樣，不會腐蝕敗落。它比水晶球小一些，便于攜帶。但是它不能存放人的肉體。”
“謝謝師傅，那個星舟…”從來都沒有看到他師傅這般難過，這肯定跟那個星舟有很大的關系。
“你先下去吧！”幻雪正想問星舟是誰，迷霧老人卻開口了。
“好吧，我先下去了，師傅！”或許她不該多問，那畢竟是她師傅自己的事，不想說也就算了。
幻雪帶着玲珑球走進屋內。
風羽鈴在床上翻來覆去，看到幻雪進來了，馬上爬了起來：“小雪，你來了？怎麽樣？”
“鈴姐姐，沒事了。”幻雪勉強地笑了笑。
“騙人，那你手中拿着是什麽啊！”她知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很假，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她呢。
“其實，沒有它的話，我還是一樣可以說話的，不是嗎？”
“可是，要是有天它丢了，還是碎了呢？”再怎麽說那也塊石頭，又不是什麽寶物。
“只要它在我身邊時，我就會保護好它，不讓它丢了或碎了！”幻雪肯定地回答。
“未來的事，誰能肯定呢？”風羽鈴低着頭，神情漠然。
“怎麽說？”幻雪急問道。
風羽鈴凄然道：“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裏，離開你們了！”
幻雪一驚，忙問：“你要去哪裏？”
風羽鈴摸着手上的冰羽，道：“我的親人把它給了我，一定是希望我為他們做點什麽，我必須去一趟羽鳳族，查出殺死他們的兇手！”
“你确定了嗎？”這路上有多危險，幻雪替羽鈴擔憂。
“是的。”風羽鈴仰頭與幻雪對視，眼裏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那我也應該回去了。”她的母後在等着她，星月神殿也在等着她，她十年前承諾的事現在應該兌現了，她該回去了。
“去哪兒？”
“回我家，回去解開那個預言。”
“什麽預言？”她只知道她有家，至于什麽預言，她就不知道了。
“沒有，我們趕緊收拾一下，明天跟師傅告別吧。”撇開話題，她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好的，那我們明天一起走吧。”風羽鈴不再多問，也跟着收拾起來。
清晨，陽光照耀着雪霧山，微熱的光穿梭在樹葉與樹葉的空隙裏，遠處山巒疊嶂，此時竟像披上了一層淺黃色的金紗。
風羽鈴和幻雪帶着行李來向迷霧老人辭行，正想叩門時，迷霧老人卻從屋外走來，笑問道：“你們兩個人有什麽事啊？”
“老怪物，我要走了，我想去查出殺害我親人的兇手。”風羽鈴低着頭，不敢看迷霧老人的眼睛，怕舍不得離開這裏。
照風羽鈴的性子，這是意料中的事。他也不阻攔了，便問：“那小雪，你呢？”
“我該回去了，我答應過他們，十年之後，當我能夠保護自己時，我一定回去！”
“那你的寒冰術練得怎麽樣了？”
“跟以前一樣，有陽光照耀時，很難施展寒冰術。”幻雪如實回答。
“那也是，你只學了寒冰術的前兩式，還有第三式，天降寒雪！”話罷，只見他雙手交替，口中念道：“以水為引，天降寒雪！”
突如其來的一片水花在三人眼前晃動，天上白雲片片，迅速地湧聚着，太陽漸漸被雲遮蔽，灰白色的天空開始下起了雪，剛開始，雪一小片一小片地落，到最後竟然變成滿天的冰淩墜地。
只是一會兒，冰淩不再墜地，天上的雲也漸漸散去，迷霧老人停止了對雪的召喚。
“這是寒冰術的最後一招嗎？”幻雪吃驚地問着。能夠風雲變幻，随時随地召喚雪花，真是不簡單啊。
“這是書上記的最後一招，但是卻不是寒冰術的最後一招。這世間萬物，生死輪回，沒有極限，更何況是幻術，它等待你去探索它的極限，以你的修為與毅力，這應該難不倒你！”
“是的，師傅，幻雪知道該怎麽做了。”她撿起地上的冰淩，放在手心，“以冰為引，天降寒雪！”
手中的冰淩幻化成雪花，一片片飛上天際，空中風起雲湧，雪肆意地飛揚，幻雪伸出手，讓雪花落在自己的手心裏，一股涼意從手中擴散。
“小雪，你很聰明哦，一學就會，以冰淩為引也能召喚出雪花！”風羽鈴稱贊着。
迷霧老人也贊同的點了點頭，道：“其實只要以跟水有關的東西為引，就能召喚出雪花。還有，你們在路上，一旦遇見敵人，不一定用兵器或幻術，智慧很重要，它能幫助你判斷很多東西，遇見事情要先冷靜，沉着面對。”
“好了！老怪物，真是唠叨，又不是不回來，說那麽多！”風羽鈴翻了翻白眼，這簡直是在說教。
迷霧老人很慎重地看着風羽鈴道：“還敢貧嘴，你最沖動，最容易壞事，師傅不在你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風羽鈴看着迷霧老人的樣子，竟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師傅，那我們走了！”風羽鈴拉着幻雪快步跑開了。她怕自己再次哭了，老怪物會為自己擔心。
才跑幾步，就有兩封信飛到她們的面前，“風信子！”
那是一種飛信，能迅速把對方想說的話寫在上面，再送到對方手上。
兩人都接過朝自己飛過來的信。
“鈴兒，你太魯莽了，連精靈族在哪都不清楚，就興沖沖上路了，那裏面有相關的記載。一路小心！小雪，保重！希望你一路平安到家！你那封信必須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在打開，切記！”迷霧老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幻雪看着那封信，很多疑惑，但是還是放進兜裏，看着風羽鈴。
風羽鈴飛快地把信拆了，裏面的信飄了出來，上面詳細地記載着關于精靈族的一切：精靈族在千裏之外的森林裏，行蹤隐秘。精靈族內部分為四個部落，分別是翼龍族，羽鳳族，蟒蛇族，深魚族。精靈族以翼龍族的首領為王，四個部落由傳說中的四大靈獸——翔龍、鳳凰鳥、靈蛇、魚魄駐守，只聽命于部落的首領。
此去千裏迢迢，路途艱辛，一定要謹慎小心。——迷霧老人風羽鈴握着信，還是哭了，回頭看着那個居住多年的小屋，沒有老怪物的身影，沒有紅磚綠瓦，沒有華麗琉璃裝飾，那個樸實的小屋裏，承載着她的童年，驀然回首，當年那個哭着要吃魚的小女孩好像還在那兒徘徊，記憶裏的老怪物生氣的臉還是那麽清晰，那麽清晰……
“鈴姐姐，走吧！等我們在外面辦完事，一定回來看師傅！”幻雪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她自己何嘗不是難過，那個為她們操心的老人，每當看到他臉上多一條皺紋時，心裏就有些難過，這十年如果沒有他的辛苦教導，哪來她和鈴姐姐的今天，那個默默無聞、不求回報一直培養她們長大的老人……
“小雪，你說，沒有我們在，老怪物會不會寂寞啊？”風羽鈴哽咽道。她真的好傷心啊，她舍不得和老怪物鬥嘴的日子，舍不得和他争魚吃的日子。
是啊，寂寞啊，他應該會寂寞吧，幻雪猛然想起迷霧老人昨天晚上的忏悔，他究竟是個怎樣的師傅，那麽落寞，那麽孤單。
“我們走吧，辦完事後，我們一定要回來，陪着他一輩子，在他身邊不走了，好不好？”
“好！”風羽鈴道。
兩人慢慢地向山下走去，陽光将她們的身影倒映在水池裏，很長很長。
神界，不知名的一角，天祈正擦着滿頭大汗，“還好，還好！逃過一劫！”當他老爹的擒龍棒正要打中他時，他拿出了殺手镯，大叫道：“月神來了！”當然他老爹快速放下擒龍棒，轉身時正要獻媚時，這邊的他早就跑得沒有蹤影。
“不行，一定要找個理由，讓老頭子把我貶下人間，不然，我死定了！天啊，我怎麽會那麽苯啊，都十天了，地上都十年了，還沒有被貶下人間！”天祈哀嚎着。
前面忽然走來一位美麗的仙子，天祈邪邪一笑，馬上化身成一只小蜜蜂朝那位仙子飛去。
“牡丹仙子，牡丹仙子。”小蜜蜂飛到那仙子旁邊繞個不停。
那位美麗的仙子剛好就是被天祈戲弄的牡丹仙子，她見這只小蜜蜂挺可愛的，便想抓住他。
小蜜蜂閃了又閃，叫道：“我會蟄人的，仙子莫抓，莫抓！”被她抓了，我還能得全屍嗎？天祈在心中替自己捏了把汗。
“好可愛啊，你是神蜂嗎？”牡丹仙子微笑着說。
我還花神呢！真是笨蛋！神界裏有神蜂嗎？心裏這樣想着，天祈還是道：“仙子也好漂亮啊，只是……”如果他現在不是只蜜蜂，他肯定會吐的滿地都是，他說得也太肉麻了！
“只是什麽啊？神蜂？”牡丹仙子笑容滿面地問着。
“只是我聽說有人藐視仙子的神威，戲弄仙子，還大肆宣傳！說仙子跟普通女人一樣，身上沒有什麽特別的！”小蜜蜂故裝氣憤道。演技真是一流啊，天祈，你真是個偉大的神啊！天祈在心中啧啧稱贊自己。
“是誰？誰那麽大膽！”牡丹仙子的俏容刷地一下白了。
“是命運之神——天祈，你可不要告訴他是我說的哦，不然我就……”小蜜蜂嗚嗚地哭了。太棒了，天祈你是整個神界最最最偉大的神！天祈在心中高呼。
“天祈，你給我記着，我這就讓花神為我做主去！”牡丹仙子氣得拂袖而去。
天祈看她走了，又變回原樣，“這下，應該把我貶下人間了吧？那一刻，快點來臨吧。”
天祈快步飛向星宿殿，一場好戲即将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