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宮鬥文裏的女主(5)
嫡出與庶出,立場天然不同,能夠交好的只是少數,交惡的也是少數,大部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蘇家長房較為清靜,世子跟世子夫人夫妻恩愛,沒有妾室添堵,一子一女雖然來得艱難,但也都身體康健,并非孱弱之人。
可這齊國公府整體就不是那麽清靜了,齊國公有三個兒子,分別是由夫人和兩房妾室所生,感情之事是說不明白的,齊國公與夫人相攜大半輩子,兩個人也沒紅過臉,沒吵過架,彼此之間也是有感情的,但這感情是親人之間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
不像他和吳姨娘,年輕的時候,也曾難舍難分,老了老了,感情也未曾淡去,只是細水長流了些,不像年輕時那般濃烈。
兒子們不是一個娘生的,感情自然也不一樣,對長子他是倚重,就算這孩子沒聽他的安排,非要棄武從文,但也照樣做的不錯,将來能夠撐得起齊國公府。
次子是趙姨娘所生,他對這個兒子沒什麽要求,平平安安,不生事也不惹事就行。
幼子是他同吳姨娘的孩子,這孩子不需要撐門立戶,又因為出身,仕途沒辦法與長子相比,讓人心疼。
長子沒有從武,因此,蘇家在軍隊的人脈和根基,他陸陸續續都交給了幼子,能夠在軍隊那邊立得住,百年之後他也就不用操心三房一大家子了。
齊國公這個一家之主都沒把一碗水端平,也就怨不得有人起心思,有人心不平了。
不過這與蘇苑關系不大,國公府雖然沒有分家,但公中的産業已經分好了,沒有分的只是齊國公和國公夫人的私産,三房在一塊兒住着,但實際上已然是各過各的小日子,各管各的開支,起碼在財産上,三房已經沒有什麽牽連了。
長房這邊兒獨占家産的七成,日子自然不會不好過,不止如此,因為蘇母頗有理財的手段,長房這邊兒分了家是越過越好,都快要富得流油了。
蘇苑要跟着阿娘學的理家之道,不只是管理中饋,也包括管理家中的産業,基本目标是收支平衡,更遠大一些的目标便是讓錢生出更多的錢來。
這課程蘇苑可是感興趣得緊,甭管到了哪裏,錢都是要緊物,永遠不嫌多,上輩子她那老父親之所以能四處留情,還不就是因為手裏頭不差錢,否則人家憑什麽跟他。
這邊蘇苑打起精神跟阿娘學管家之道,那邊當爹的也沒閑着,他是太子嫡親的舅舅,于情于理,這會兒都得幫着太子适應新位置,就算以太子的能力,他能幫的不多,但态度總是要有的,不是給太子看,是要做給外人看。
太子很是承這個舅舅的情,就像表妹說的,他們可都是實在親戚,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比這樣的關系能更讓人放心了。
太子雖是新立,可是根基深厚,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大燕朝的變數不大,除非是太子做出什麽忤逆不孝之事,否則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帝王。
可如今這下一任帝王可都還沒有娶妻呢,太子妃沒有,側室偏房也沒有,有機靈的人家,已經開始暗戳戳做準備了。
有适齡的女兒送到東宮去自然是最好的選擇,總好過送到宮裏,宮裏剩下的位置可不多了,而且皇帝年紀也大了,盡管位高權重、富有四海,可讓水靈靈的姑娘家配一個快要四十歲的人,做父母的很少能狠得下這個心來。
東宮成了衆人眼裏的香饽饽,可作為太子的母親,皇後還是想讓自家侄女來做這個太子妃。
這對三方來說都是極好的事情,阿苑是煜兒命裏的貴人,已經幫着煜兒逃過了一劫,将來二人若是成了親,關聯就更是密切了,煜兒若是再有什麽劫難,保不齊老天爺還會給阿苑托夢。
這對阿苑來說也是極好的事情,從太子妃到皇後再到太後,她走的路再讓侄女兒走一遍,這是天底下多少人都羨慕的,旁人求還求不來呢。
再有,這對她本人,也是有益處的,與其讓旁人家的姑娘做兒媳婦,倒不如讓自個兒的侄女來,将來必然能相處的好,不至于老了老了,還要跟兒媳別苗頭。
如此各方都能得益的好事情,皇後自然不可能因為兒子的幾句話,就改了主意。
不能同兒子達成共識,皇後便找了皇上和弟妹,兒女婚事,還是由父母說了算,她這個兒子素來主意大,可在男女之事上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沒什麽經驗,不能完全聽他的。
皇上對太子沒有什麽可挑剔的地方,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無論是學業,還是政務,都是他一點一點教起來的,這是要将來繼承大統的孩子,不客氣的說,這孩子比他有能力,也比他有野心,他辦不到的事情,将來這孩子能辦成。
對蘇家,也沒有什麽可不放心的,齊國公在家事上有些糊塗,但做官還是清明的,雖說不上是什麽能臣,但也絕不是庸官,家世好,什麽也不缺,所以為官這麽多年也沒起過什麽歪念頭。
齊國公世子是個心裏頭有成算的,能棄武從文,就說明比齊國公看得遠,也是個有能耐的,在工部多年,政績那都是實打實的,一心做實事兒,也不怕得罪人,做帝王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臣子。
至于餘下的那兩房,也都翻不起什麽波浪來。
這樣的人家,如果不是皇後的娘家,太子妃選蘇家女兒,确實很合适,但正因為蘇家已經出了一個皇後,就不能再出一個太子妃了,否則對朝堂來說不是好事,長遠來看,對蘇家也不算是好事。
“這是煜兒的終身大事,只看他自己願不願意,想選哪戶人家的姑娘就由他來做主,朕是沒什麽意見的。”皇上輕輕巧巧的把皮球踢給自家兒子。
自己帶大的孩子,自己還不了解嗎,煜兒是個有大局觀的人,不會因為救命之恩,就亂了心思。
“咱們年紀都不輕了,說句難聽的話,都不知道還有多少年的活頭,煜兒是個争氣的,把将來托付給他,朕沒什麽不放心的,你也別操那麽多心了,有那功夫還不如多陪陪朕,咱們一道喝喝茶、賞賞花也是好的。”
對着這樣的枕邊人,皇後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這與史書上的帝王都不一樣,當了那麽多年的皇帝,就不是個多重權欲的人。
煜兒還小的時候,這人就想着趕緊把兒子培養出來,好把江山的重擔交給兒子,如今立了太子,就更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把政務都交給孩子處理了。
這邊跟皇上說不通,到了弟妹那裏,也沒能說通。
人家也是一心為女兒着想的好娘親,話說的那叫一個誠懇漂亮:“阿苑性子跟男孩差不多,臣婦跟老爺都不拘着她,想學武便學武,想騎馬便騎馬,想出去逛,那就帶足了人出去。說句良心話,臣婦這個女兒生錯了,合該是個男兒才對,這孩子不适合皇宮。”
這樣的慈母之心,也叫人說不出話來,她原是想做好人的,結果各方都不樂意。
也罷,都不樂意,她也就不做這個壞人了,阿苑是她的侄女,又是煜兒的貴人,将來無論嫁到什麽人家,她都會護着的,不會讓旁人欺負了去。
只可惜做普通人家的女眷,雖然簡單,但未必會痛快,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吧。
皇後自此歇了心思,蘇苑倒是一直沒察覺出來什麽,畢竟誰也沒跟她商量過這事兒,她在家中也一直都過得随意自在,別看要學的東西多,但每旬都有兩天休息的時間,也就是說每十天有兩天是可以出去玩兒的。
有時為了玩兒得痛快,幹脆換了男裝出去,身邊帶上幾個人,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轉遍了,城外也不稀罕,離得近的山林、寺廟也都常去逛。
莫說是女子了,男子也少有像她這麽自由的,不管是從文,還是從武,十幾歲的年紀都是努力進學的時候,要麽一門心思讀書,要麽就好好練武,沒那麽多時間像她一般在外頭閑逛。
蘇苑能過得如此自在,不只是府裏頭寵着,對她沒那麽多約束,還有表兄的關照在,手裏拿着表兄給的腰牌,府尹和禁軍統領那邊,表兄都已經打過招呼了。
這回真成了表兄的‘實在親戚’,貴重的珠寶玉石、古董字畫是不送了,送的都是蘇苑最需要的東西。
同是送禮,同是報恩,用心程度還是不一樣的。
這日子過得快活,甚至比上輩子還快活,上輩子雖說社會文明程度更高、更發達,但家裏的糟心事太多,不像如今,即便是有什麽麻煩事兒,也并不能讓她煩心。
府裏頭還能有什麽麻煩事兒,不過是三房那邊,府裏頭人人皆知,大姑娘跟二姑娘素日裏并沒有什麽往來,她們雖說是堂姐妹,可當爹娘的關系都不好,做女兒的關系能好嗎。
蘇苑跟二堂妹也就是個面子情,見面打聲招呼的關系罷了,打招呼的時候,可能還會在心裏說彼此的壞話。
蘇蓉私底下被稱為‘有福之人’,本身就是在踩着蘇苑經營好名聲了,齊國公府就只有四位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皆是二房的庶出,存在感不強,外人都只知道齊國公府的頭兩位姑娘,難免會拿出來比較。
蘇苑出生更好,蘇蓉則是名聲更好。
這樣的堂姐妹,彼此之間敬而遠之也就罷了,湊一塊算什麽,互相‘惡心’對方,給對方添堵?
蘇苑反正是不樂意跟二堂妹親近的,別看只是個十歲大的小姑娘,她也沒什麽好不忍心的,對方湊過來,她不失禮數,但也絕不與其親近,更不會把對方帶出去一塊玩。
“我明天的确是打算去安山寺,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歡坐馬車,出去基本上都是自己騎馬,爹爹給安排的護衛也都是騎馬跟着,如此一來一回,時間才不會緊張,二妹妹若是想去安山寺,但是跟三嬸一塊去比較好,坐馬車要更舒服些,在安山寺住上一宿,也能好好嘗嘗那裏的素齋,大可不必跟着我一塊兒去。”蘇苑幹脆利落的拒絕道。
甭管蘇蓉是打的什麽主意,這幾天總是過來找她,但她們倆之間也沒什麽情分,出去玩的時候何必帶一個拖油瓶呢。
不會騎馬,不會打獵,真若是遇到什麽歹徒,還得分心護着。
蘇苑是打算出去玩兒的,不是出去哄孩子的,就算是要哄,那也該哄冬郎,而不是這個堂妹。
被拒絕的蘇蓉,也不是不覺得尴尬,耳根子都紅了,但面上也沒惱,心裏頭一邊覺得堂姐過于高傲,不給面子,另一邊也覺得自己太過心急了,該循序漸進慢慢來的,不該如此激進。
“大姐姐都這麽說了,那蓉兒也就不強求明天跟着大姐姐出去了,等哪日大姐姐不出城,就在京城游玩的時候,再喊着蓉兒一塊也好。”
蘇蓉看上去甚是乖巧,說話也沒有什麽可讓人挑理的地方,只是蘇苑不相信這種無緣無故的親近。
“到時候再說,咱們課程緊張,不一定哪天有功夫呢。”
蘇蓉也知道過猶不及,沒再多說什麽便告辭了,只是轉過身去背對着人的時候,撇了撇嘴,眉心微微皺着,大姐姐連理由都找的敷衍。
她課程緊張不假,琴棋書畫、詩詞文章、女紅舞蹈、管家算賬這些都要學,往日很少是能抽出時間來的。
可大姐姐就不是這樣了,誰不知道大姐姐每旬有兩日是可以出去玩兒的,就算是平時上課的日子裏,大姐姐還不是想出去就出去,大伯和大伯母全都由着大姐姐。
大姐姐這般散漫的人,沒有一點兒女子的娴靜,活得與男子沒什麽區別,也就是那張臉還能糊弄糊弄人。
但這麽一個只有臉能看的人,就因為投了個好胎,便樣樣都排在她前面,在齊國公府是這樣也就罷了,怕就怕将來出了閣也是這樣。
國公夫人做夢夢到太子遇刺,陰差陽錯救了太子,沒看見惠及國公府,惠及大姐姐倒是真的,在行宮的時候,就一撥一撥的往大姐姐那邊送東西,等回了京城,太子仍舊對大姐姐青眼有加。
母親說,女子的榮辱都附在男人身上,嫁人就好比是第二次投胎。
她第一次投胎比不過大姐姐,總不能第二次還比不過,大姐姐若是嫁到東宮去,那她也嫁去東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