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種田文裏的女主(6)

在九歲這一年, 不,九歲的生辰還未到呢,蘇苑就已經想好了往後的路怎麽走。

老天爺一而再的讓她重活, 很有可能,這一世過後還有一世,甚至生生世世無窮盡。

有安逸的,有窮困的,正如同前世和這一世一般, 都是她無法控制的。

蘇苑準備多學點東西, 比如繡花,比如做衣服,萬一下輩子這身力氣帶不過去, 總還是要有一技之長。

她上輩子手藝平平, 這輩子倒是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拿來練習。

她既然不打算婚嫁,要麽是跟這一家子生活在一塊, 要麽就是等再大一些, 幹脆也分出去,現在多攢些銀子, 到時候買幾間鋪子、買處宅院、再買些下人,照樣活得暢快。

女子之身不能科舉入仕,也不能參軍入伍,她這性子也不适合做幕僚,這輩子能掌控的也就是銀錢了,有足夠的銀錢,日子就意味着有保障。

至于這一家四口, 蘇二郎是要娶親的, 蘇三丫是要嫁人的, 這二人将來都不會跟她一塊兒過。

蘇老三和崔氏倒是聽話,只是這二人将來未必願意割舍兒子,蘇苑是不想強求的,她跟這倆人也沒有什麽深厚的感情,與其說是親人,倒不如說是武力壓制和利益驅使下的上下級。

這輩子以後的路要怎麽走,蘇苑基本上已經做到心中有數了,連規劃都有了,只是沒想到這規劃會被她自己全盤推翻。

上輩子跟自己相伴一生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家門口,這驚喜來的讓人難以置信。

蘇苑這輩子的面容跟上輩子有五分像,站在門口的那個人,跟上輩子的周六郎也得有五六分像,不過門口的少年人瞧着也就是十二三歲,她可沒見過六郎十二三歲的模樣。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從相知到相愛再到相守,蘇苑看着那一雙眼睛,看着那張臉上熟悉的表情,就知道她從前的規劃可以全部推翻了,一個人火和兩個人活,當然是不一樣的兩種活法。

“你找誰,是不是走錯門了?”蘇老三從屋裏走出來探頭道,這不是他們村裏的孩子,更不是他們家親戚,人家還穿着長衫呢,他們家哪有這樣的親戚。

周懷城心緒起伏難平,無數靈感在腦中乍現,想作詩一首贈予殿下,又想彈首曲子,還想着能把今時今日的場景畫入畫中,以此作紀念……

不過,随着未來岳父的出現,周懷城趕緊回過神來,他不是望山村人,從前也不認識蘇家人,除了自家殿下,他唯一還算認識的就是蘇大郎了。

如果不是蘇大郎在學堂裏說起,有一個力大無比的妹妹,他也不會有所懷疑,不會想着到這裏來找找看。

“在下是蘇大郎的同窗,找他一同背書的。”

大郎的同窗,蘇老三撇撇嘴:“那你找錯門兒了,我們跟那邊已經分家了,蘇大郎他也不住這兒。”

老爺子跟老太太還真是舍得花銀子,瞧瞧人家,白白嫩嫩的,這才是讀書人的模樣,哪裏大郎,一看就是在地裏刨食的泥腿子,就算是穿上人家的衣裳,也看不出讀書人的模樣來。

周懷城面帶笑容,趁着未來岳父不注意,眼神一直飄向自家殿下,激動、歡喜、緊張……如果不是怕惹惱了未來岳父,他早就進門去了,才不會站在門外說這些有的沒的。

周懷城怕得罪未來岳父,但蘇苑可不怕蘇老三。

“我出去跟他聊聊,爹你在家呆着吧,別出去跟人說,也用不着跟老宅那邊的人說。”

蘇老三一開始還沒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眼睜睜的看着二丫一路小跑跑到門口,跟那個穿着長衫的讀書人面對面傻笑,兩個人還……牽着手往山上走去。

得嘞,什麽大郎的同窗,這分明就是沖着他家二丫來的,剛才還在他面前裝不認識,這倆人要是不認識,他把腦袋摘下來當板凳坐。

蘇老三一開始還有些生氣,後來就全剩下興奮,二丫是個有成算的,否則也不能當一家之主,這找婆家都比別人家的姑娘下手早,而且還下手準。

甭管那人是不是大郎的同窗,但是穿的體面,模樣一瞧就是沒幹過地裏活的,家裏條件肯定好。

男方家裏條件好,就意味着能出得起彩禮,将來二丫就算是已經嫁過去了,娘家也能沾得上光。

這養兒養女是圖什麽,兒子圖養老,女兒圖那一筆彩禮,圖嫁出去之後還能再幫襯娘家。

蘇老三越想越高興,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要麽說是二丫呢,什麽事兒都不用人操心。

現在二丫年紀小,不急着嫁人,怎麽着也得再過四五年,到時候家裏的條件也好了,有個混得不錯的親家,就算二丫嫁走了,應該也沒有不長眼的欺負他們家。

再說手牽手出去的‘老兩口’,已經開始交換身份信息了。

“我也是去年從這具身體裏醒過來的,也叫周懷城,模樣還跟上輩子差不多,不知道這是不是佛家所說的‘前世今生’。”

周懷城不信神佛,但如果真的是神佛所為,那他還挺感激的,感激今生還能再續前緣。

蘇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解釋,說她們是穿到了一本書的劇情裏這又牽扯到上輩子,牽扯到上上輩子,不是幾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的,還是簡單說吧。

“應該是有關聯的吧,不說那些了,還是說說眼下的情況。蘇家這一大家子都挺一言難盡的,沒有一個心眼兒正的,你剛剛見過的那個蘇老三,是我爹,是個欺軟怕硬,還自私自利的小人,不過好在人比較慫,害怕我這一身的力氣,所以比較聽話。”

“崔氏是我娘,是水做的女子,動不動就要掉眼淚,但心腸并不軟,沒什麽主見,骨子裏跟蘇老三一樣自私自利,還有兩個弟弟妹妹,雖然年紀小,但性情并不怎麽樣。”

“蘇家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你知道的蘇大郎,我醒過來的時候,除了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還多了一份記憶,都是有關于原主将來會經歷的事兒,就好像是一個話本子裏的內容,原主就是話本子裏的主角。”

“在這份記憶當中,原主可是被蘇家人坑慘了……”

蘇苑盡可能的解釋清楚,蘇家人的秉性實在不怎麽樣,懷城早一些知道,便也能提早做防範,免得被坑了去。

周懷城只覺得心疼,上輩子殿下何曾受過這樣的苦,無論是出嫁前,還是嫁了人以後,接觸交往的都不是蘇家這等……沒臉沒皮之人。

可不就是沒臉沒皮嗎,如此對待一個女子,連名聲都不要了。

“還好是分了家,蘇老三和崔氏自私自利,實在不堪為人父母,但人慫些也是有好處的,最起碼聽話,別把這二人當做父母,他們不配,就當做年紀大一些的嬷嬷、管家,平時吩咐他們做事,将來給他們養老就是了。”周懷城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

蘇家三房幾乎是靠阿苑撐起來的,蘇老三和崔氏都沒什麽能耐,心思還都不正,他和阿苑還是盡早成親為好。

一方面他與阿苑一道,就用不着阿苑這麽辛苦的采草藥、種地了,另一方面,他們原就是夫妻,可旁人不清楚,若總是過來找阿苑,終究是會被發現的,對兩個人的名聲不好。

“我就在隔壁的周村,父親是個童生,這些年在村裏開了家私塾,上邊有兩個哥哥,我這輩子是老幺,已經報名了縣試,再過幾日縣試就要開考了。”

“父親性情溫和,母親倒是脾氣更為剛硬一些,但都是講理之人,兩個兄長在讀書上天分不高,也都已經陸續娶妻了,有了各自的小家,周家雖然沒分家,但兩位兄長都已經帶着妻兒搬到鎮上去住了,大哥跟父親一樣是童生,也當先生教書,二哥在鎮上盤了個鋪子。”

周家的情況要比蘇家好太多了,全是讀書人不說,關鍵都是講理之人。

周懷城用手攥了攥衣角,聲音裏透着愉悅和緊張:“咱們成婚吧,我去跟父親說,只要我能考中秀才,婚事肯定是能由我做主的,蘇家這邊很難清靜,雞毛蒜皮的事情多,我不想讓你為這些事情煩心,而且上輩子自從咱們成婚後,還從來都沒有分開過呢,可現在都已經大半年沒見了,我差點以為這輩子都……”

上輩子阿苑走後,他并沒有尋死,只是心裏空落落的,大概是年齡也到了吧,沒兩天也去了,就在阿苑躺過的那張床上。

周懷城沒有想過還能重活一世,他原也是做好了孤老終生的準備,就跟上輩子一早做好的打算一樣,但兩輩子,老天爺待他都極好。

兩個人相擁在一起,仿佛是在慶祝劫後餘生一樣,活了那麽多年的人了,還眼淚巴巴的。

蘇苑當然不排斥跟六郎成婚,如果她跟蘇家人感情好,那倒是願意多留幾年,可她跟蘇家人的感情不過如此,成婚當然是……越快越好。

“那你可要趕緊把秀才的功名考下來,別讓我等太久。”蘇苑笑道,她對六郎的學習能力絕對信任,更不要說對方還是探花郎出身,就算朝代不同,應當也問題不大。

周懷城不光是探花郎出身,還做了好幾屆的鄉試主考官和會試主考官,試卷都出過,考試對他來說就更沒什麽難度了。

既然報名考試,他就有必過的把握:“縣試過幾天就考,再過兩個月是府試,府試在四月,八月是院試,過了院試就能取得秀才功名,這樣算算,需要差不多半年的時間才能考完。”

周懷城很想現在就把婚事定下來了,但他一介白身,如今去求父親和母親,就算二老能同意,怕是也會輕怠于阿苑,倒不如等上半年,他在家中有了話語權,也就能護得住阿苑不是委屈了。

不過是半年,蘇苑當然能等,三房畢竟是已經分出來了,跟沒分家的時候比,現在可順心太多了。

周懷城是傍晚找過來的,天色暗下去後,兩個人就算再是不舍,也得各回各家,免得回家太晚了讓人說閑話。

蘇苑回到家時,晚飯已經做好了,家裏人都等着呢。

“你爹非說今天有喜事,非讓我把這只雞炖上,還不跟我說是什麽喜事兒,我看他把雞都宰了,不吃都不行,就把雞炖上了,你先來碗湯,這湯才是真正補人的。”崔氏把雞湯遞到二丫手裏。

她不知道是确實有喜事,還是蘇老三嘴饞了找事,不過跟她沒關系,雞雖然是她炖上的,全都是蘇老三的主意,也是蘇老三宰的雞,那可是能下蛋的母雞。

蘇苑接過雞湯,先是嘗了幾口,味道還不錯,家裏頭不缺調味品,崔氏在這方面也很用心。

“确實是有件大喜事,現在就不說,等過段時間娘就知道了,這雞湯雞肉都給大家夥分分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二丫不說,崔氏也看出來了,這絕對是真有喜事兒,不然二丫怎麽笑的跟朵花一樣。

蘇老三也笑,就像老鼠掉進油桶裏一樣,竊喜當中透露着幾分weisuo,不知道的還以為撿到銀子了呢。

銀子沒撿着,但有一筆銀子将來會入手。

等吃完晚飯,蘇老三把二丫拉到一邊兒去,“那孩子是哪村哪家的,叫什麽名兒,我看穿的挺好,家裏條件不錯吧,你們倆是不是……有點兒意思。”

跟九歲的小姑娘說這話顯然不太合适,但蘇老三不是個很講規矩的人,而且在他眼裏二丫哪裏是個九歲的小姑娘,簡直都快能給他當娘了。

蘇苑就知道這人沒打什麽好主意:“你可別惦記了,整天想着賣閨女發財,當心哪天你閨女先把你賣了。咱們之前可說好了的,這個家由我來做主,我只要沒嫁出門去,那就是在家裏說了算的,爹要是不同意,那咱們就比劃比劃。”

“看你說的,咱們父女倆不至于,不至于如此,你是一家之主,我肯定不跟你搶,但你也說了,不是還要嫁人嗎,等你嫁了人,那我不就是一家之主了,娘家将來還是要為你撐腰的。”蘇老三讪笑道。

蘇苑把手指頭掰得咔咔響:“雖然我早晚有嫁人的那一天,但爹你要知道: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我這個人毛病很多,脾氣大,容易沖動,要是有什麽讓我不開心的事兒,我可能會控制不住我自個兒的手。”

蘇老三吞了吞口水,眼前又浮現出二丫一拳打倒野豬的場景,心都快從胸脯裏跳出來了,他這身板可比不上野豬扛揍,一拳下去,骨頭說不定都得跟着碎了。

“我明白了,等你将來嫁人的時候,爹肯定不問他們多要彩禮,有多少彩禮就拿來給你當陪嫁,也絕對不惹你生氣,你好好的,這都已經是大姑娘了,別動不動就動手。”

也不知道剛才過來的那孩子,知不知道二丫是這德行,那孩子看起來可比他還不扛揍,二丫動動小手指頭,就是能把人揍倒在地上。

他這是養閨女,養個幾年就出嫁了,那孩子可是娶媳婦兒,後半輩子怕是都不安生。

蘇老三嘴挺嚴,這事兒沒跟任何人說,也包括他的枕邊人崔氏,甚至還幫着二丫遮掩,兩個人去山上見面聊天的時候,他還幫着探路,幫着放哨呢。

當然了,那孩子給二丫捎帶過來的零食,他也能得一份,要說還是人家讀書人會吃,紅豆、綠豆、黃豆、山藥、栗子、糯米……甚至連花瓣都能做成糕點,糕點做出了花樣,那肉就更別提了。

蘇老三這輩子頭一次吃到牛肉和驢肉,這麽稀罕的東西,居然還有好多種做法。

他打從第一眼看見這孩子起,就知道這孩子家裏條件肯定好,就是沒想到……能好成這樣,之前他還懷疑是隔壁周村那個私塾先生家的孩子,現在看是不太可能了,一個在村裏頭教書的可沒這麽富裕。

住縣城不太可能,那太遠了,應該是鎮上的大戶,要麽是地多,要麽就是做大生意。

蘇老三光往家庭條件上想了,就沒想過這是人孩子自己掙的。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确實很難掙到很多錢,但周懷城跟別人不同,他的畫在這裏雖然沒有名氣,可功底是有的,縣城識貨之人不多,但總能遇到幾個,賣出一幅畫去就抵得上他父親收三四個學生了。

周懷城現在花的都是自己賺來的銀錢,不說每個月固定給家裏交生活費,但隔三差五總是要給父親買些筆墨和紙張,給母親買兩件首飾,也算沒有白吃白喝。

周懷城自诩不是迂腐之人,可他到底半道上來的兒子,而且旁人不知,他自己清楚自己已不是真正的年少之人,花這輩子父母的銀錢,總覺得不太舒服。

蘇苑也知道她吃的這些東西,都是六郎賺銀子買的,三個人當中,不知情的只有蘇老三。

蘇老三現如今倒是不盼着二丫出嫁了,不是他不想自個兒當家作主,而是這封口、探路、放哨的‘工錢’太讓人着迷,這樣的日子,他總是過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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