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種田文裏的女主(7)
周父現在已經不大管小兒子了, 自從去年失足從馬車上摔下來,磕傷了腦袋後,小兒子在讀書上就開了竅。
他年少求學時, 也曾遇到過天姿聰穎的同窗,他讀二十幾遍才能背下來的東西,人家只要讀上幾遍,便能夠記住。
也曾聽聞神童能夠過目不忘、過耳不忘,三歲就能識得上千個字, 五歲就已經能寫詩了。
跟這些人比起來, 他在讀書上的天資實在不怎麽樣,哪怕讀書時勤奮刻苦,考了多年也只考得了一個童生的功名。
三個兒子的資質都要比他好, 老大已是童生, 還想着往上考,老二雖然聰明, 但是心思太雜, 讀書不夠用功,反倒一門心思的想做生意, 考了幾次都未能過縣試。
小兒子是三個兒子當中最聰明的,就是身子骨太弱,他對這個兒子總是狠不下心來管教,可沒想到這孩子自從半年前開了竅,如今學識都已經超過他了。
不說過目不忘,但看過三兩遍的書,就能一個字不落的背下來, 隔上幾個月再抽查, 也仍舊不出錯。
周父現在算是信服了, 對于他們這些寒門子弟來說,能不能把書讀好全都取決于……天賦,沒有天賦,就會如同他一般,熬了那麽多年,也不過是個老童生。
而有天賦的人,就像他這個小兒子一樣,記性比別人好,練字練的比別人快,詩詞比別人有靈氣,文章比別人有內容……
周家這一代若真能出一個麒麟兒,那必然是他這個小兒子——周懷城。
聰明人有聰明人讀書的方法,周父不想強加幹預,而且他也壓根教不了小兒子了,與其像教導尋常人那樣教導小兒子,倒不如放手,他看這小子平時也挺自律的,家裏的書都已經看完背過了。
“咱們家怕是要出位老爺了。”這是半年多以來,周父時常跟周母說起的話。
童生稱不得老爺,秀才也不過是被稱為秀才公吧,只有到了舉人,才能夠被人稱呼一句‘老爺’。
等到周懷城縣試考得案首,周父這話又變了:“咱們家怕是要出一位翰林了。”
別看他沒當過官兒,可也知道,只有考中進士,才能夠入翰林院,翰林院那可是天下讀書人最清貴的官衙了。
周母不是不興奮,只是這話她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早就已經提不起興致接這話,她更關心的是小兒子的婚姻大事。
“我可聽人說了,懷城最近總往望山村跑,咱們家在那可沒什麽親戚,雖說有你幾個學生吧,可你見懷城跟你哪個學生關系比較好,總不至于在家不搭理他們,放了學再去人家村子裏找吧,我看八成是有喜歡的姑娘。”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周父不太在意的道,“這次能考得縣案首,那就說明沒受這事兒的影響,想必接下來的府試和院試也不會受影響,至于他喜歡哪家的姑娘,相信咱們家兒子是知禮守禮之人,不會做出什麽損害人家閨名的事兒,他要是真喜歡,将來咱們去提親就是了,懷城的眼光你還信不過。”
懷城喜歡的姑娘,不說滿腹詩文,那肯定也是能識文斷字之人,模樣不會差,性情更不會差,否則就懷城那龜毛的性子怎麽可能喜歡上人家。
周母苦惱就苦惱在這裏:“我聽你今年剛收的那個學生蘇大朗說,你小兒子瞧上個小姑娘,人家才九歲,還是那個蘇大郎的堂妹。”
九歲,那就是個小毛丫頭,小屁孩兒一個。
當然她兒子年紀也不大,今年不過才十三歲,可十三歲已經是半大的少年人了,不像九歲,九歲的小丫頭知道什麽呀。
周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瞎說的吧,懷城一直都比同齡人成熟,總不至于看上個小孩兒,這事兒你別管了,他馬上就要出發去府城參加考試,這緊要關頭別分他的心思,有什麽事兒等他回來再說。”
正巧,周懷城也是這麽想的。
他跟阿苑是三書六聘,成了親,拜了堂的夫妻,而且是做了一輩子的夫妻,但上輩子的事情只他們二人知道,這輩子的名分也是盡早定下來為好,定下名分來,他們才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等從府城回來,他就打算找父親和母親說這事兒。
三月份出發,周懷城要在府城一直呆到八月份,院試的考試成績出來之後,才會啓程回來,也就是說,他要離開整整六個月。
半年的時間不在,周懷城把攢下來的銀票拿出來大半。
“這些錢你先拿着,想吃什麽就買點什麽,不用省着,你也知道我畫幅畫根本不費什麽勁兒,如今這滿山遍野的草都長起來了,你可別想着上山挖草藥,有這時間還不如給我繡個荷包,蘇家那邊也好交代,你拿着銀子,不吃他們的,也不喝他們的,自然也就用不着跟他們一塊幹活,可別太實誠了,我的傻姑娘。”
傻姑娘看着手裏的銀票,估摸着差不多得有一百多兩,她就算是整天雞鴨魚肉的吃,半年的時間在小縣城裏也花不了一百兩多了,更何況她還守着這麽一處大山,想要什麽獵物自己打不到,這還新鮮呢。
“還是你自己拿着吧,老話不都說了嘛,窮家富路,你多帶着點兒也省得我挂心。”
做了大半輩子的夫妻,兩個人還頭一次為了錢推來推去。
上輩子蘇苑的身家就不用說了,皇後出嫁都未必趕得上她的嫁妝後豐厚,周家雖然人多,但周懷城的書畫價值千金,而且随着周懷城在書畫界的名氣增長,他的作品也跟着水漲船高。
兩個人都不是差錢的主兒,不像這輩子,一個要挖草藥換銀子,一個在書畫界并沒什麽名氣,空有功底,可作品卻賣不上價去。
以至于要為了這區區百十兩銀子推來推去。
“我已經留足了自己用的,這些還是你拿着吧,萬一有急用,你這邊不太方便拿錢,我再去賣幾幅畫就是了,信手塗鴉之作,費不了什麽心思和功夫的。”
這話蘇苑信,同人不同命,同樣是需要銀錢,他要辛辛苦苦的挖草藥、刨制草藥,到了六郎這裏,畫上幾幅畫就行了,還不是需要精益求精的那種大作,真就只是信手塗鴉之作,便賺的比她多的多。
“那我就拿着了。”蘇苑皺着眉頭,下決心回去好好練練刺繡,若再遇到類似于這輩子一樣的困境,那她就不光在苦力上想法子了,賣幾幅繡品換銀錢,不是更輕松,也更體面一些。
周懷城看得出來阿苑的想法,寬慰道:“幸虧原主本來就是個讀書人,倘若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那我也不敢畫畫拿出去賣,也算是因緣巧合了,咱們要是生在戰亂年代,那小生可就要多仰仗夫人了。”
雖說一身的力氣和功夫有了用武之地,但蘇苑還是不想生活在戰亂年代,小小就知道有多苦。
她還是更希望能夠去現代,自由的安逸的生活,旁的不說,在那裏吃飽肚子還是挺容易的。
“咱們什麽時候能去一個更發達的時代就好了,無論男女都可以去讀書、去考試。”
周懷城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模樣,如果真的是跟阿苑說的一般就好了。
他跟阿苑可以一道讀書,一道考試,将來還會同朝為官,既是同窗,也是同僚,還是同一年出身的進士,将來喜結連理,也必是一段佳話。
“等我從府城回來,便教你讀書應試,你之前讀聖賢書只是為了明曉道理,但如果考試的話,還是要講究很多技巧的,這輩子打好基礎,倘若下輩子真有機會去更發達的時代,咱們也好一塊讀書科舉,屆時,探花郎的位置肯定非你莫屬。”周懷城美滋滋的道。
探花郎不止要看學識,還要看相貌,從這一世的經驗上來看,他跟阿苑的相貌都沒有改變太多,若是能考中進士,那探花郎肯定是阿苑的。
蘇苑挑了挑眉頭:“那倒是也不必了吧,除非我穿成男兒身,否則應該很難去參加科舉,我想在更發達的時代裏,連教育都已經不分男女了,那考試的內容可能也跟現在不大相同。”
可饒了我吧,十年寒窗苦讀不是開玩笑。
多少讀書人皓首窮經,可也有一輩子都無法考取功名的,止步于童生、秀才的比比皆是,範進中舉能高興到瘋魔,可想而知中進士,甚至是中得探花郎的難度有多大。
別看六郎說的輕松,她要是能過目不忘,肯定也把探花、狀元當作自己的目标,更別說她的詩文并沒有讀書人所說的靈氣,幹巴巴的,滿是匠氣。
她讀聖賢書,就只是為了明曉大義,沒有更多的追求了。
周懷城沒有勉強,阿苑說的有道理,世事更替變遷,誰也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與其教阿苑應試的技巧,倒不如教她彈琴作畫,畫技和音韻才是可以永垂不朽的東西。
老天爺的饋贈來得太過突然,且沒有緣由,他不知道下輩子是否還有這樣的機緣,倘若只阿苑一個人還有下輩子,那他教阿苑些實用東西,也算是有備無患。
他自己也是要去多學些東西的,生海無盡,學海無涯。
離別該來總是要來的,好在二人都知道這只是短暫的離別,就像上輩子,周懷城也會離開京城去做主考官,出試卷時,那可是要待在衙門裏,不能出去的。
如今不過是從做考官變成了做考生,雖然身份變換,但換湯不換藥。
周懷城考試确實是拿出了做考官的架勢,別人備考是看書、做卷子,他備考是出卷子,出完了卷子,自己做、自己改。
等到了府城,還把自己出的試卷裝訂成冊,拿到書肆去,跟掌櫃的五五分成,印刷了拿去賣。
相比之下,蘇苑六個月裏也就只做了六個荷包,跟以前簡單的花草圖案比起來,這回她挑戰了自己,往荷包上繡了鴛鴦。
之所以做了六個荷包,不就是因為前五個不滿意,一雙鴛鴦秀的要麽像鴨子,要麽像野雞,只有這最後一個,能瞧出鴛鴦的模樣來。
蘇苑寄情于鴛鴦,蘇老三就只能寄情于山上的獵物了,周家小子走了,就意味着沒人需要他探路、放哨了,沒了各色各樣的糕點、蜜餞、雞魚肉,他就只能靠自個兒解饞了。
蘇老三挖陷阱的本事是跟着二丫學的,早就已經出師了,他現在算是半個農人,半個獵人,時不時還會擠出時間去水潭子裏摸魚。
一部分拿來吃,一部分拿來賣,現在天氣熱,東西放不住,銀子卻是能放得住的。
蘇苑不去地裏幹活,也不去山上打獵、挖野菜,平時在家也就是做點繡活,然後跟着崔氏學做飯。
她也不是吃閑飯的人,每個月往家裏交二兩銀子的生活費,就算是沒有六郎給她的銀票,她自己手裏的銀子也夠花,以前是想着攢下來做本錢,現在還是想着多學點本事。
比如做飯,兩輩子了,她也就是會泡個泡面,旁的吃食根本就不會,做連碗都沒刷過。
這些都是要學的,萬一将來用得到呢,上輩子她要是能記下幾個糕點方子、菜譜,這輩子也就不愁沒技術做生意了。
又是學着繡東西,又是學着做飯,就算是蘇老三不說,崔氏也覺得自家姑娘這是心裏有人了。
這孩子從小就聽話,三歲的時候趕得上人家六歲幹的活多,如今九歲了,也跟十幾歲的小姑娘一樣開竅了。
崔氏心裏頭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二丫要是個男孩該多好,娶個媳婦回家來,也就用不着嫁出去了。
說實在的,自從二丫做了當家人,她才能每天都吃飽飯,手裏的活也比之前少了,只幹自家人的活,不用被別人使喚來、使喚去。
二郎雖然是男孩,可卻沒有二丫的本事,将來她和老三跟着二郎過,肯定不如跟着二丫過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