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啦,真好
暖似春風。
“風吹百草春花漫,魚弋暖江垂柳漾。談談而雅吟詩樂,來歸江南正風流。晚見安,我是今晚的主持人——白悅姝,也是去年雅賦大會的女子魁首。”
“又來到了一年一度的雅賦大會,相信大家和我一樣都很期待。比賽項目有三,分別為字謎,辯論,對詩。各位才子才女可選自己擅長一類,之後每一項要勝出一男一女,接着進入下一輪比拼,随機抽取以上三種項目考核,最終魁首名額為一男一女。奪魁者,可獲得五千兩銀子,國君恩賜的绫羅綢緞,以及一個神秘獎品。”
“規則無常,學海無涯,不限定,不束縛,下面布置現場。”語畢,白悅姝微微一笑。
二十來臺的木桌,木桌高度不高,坐在墊子上進行書寫的話剛剛好。桌前挂有一個木板與毛筆,桌面上有一個小小的銅鐘,銅鐘旁放有一根筷子般粗、一只手掌長的鐵棍。
“歡迎第一項目報名的參賽者上臺,接下來我會出謎題,若有人想到便可用那鐵子擊鐘,切記,唯有第一個擊打到鐘的才會發出聲音,後面再擊打的,鐘會強行感應消音。”
喵喵喵?居然還能強行感應消音,這是什麽神仙操作?鄧筠溪不禁在心裏感嘆道。
主持人還在上面說着,她忽然傾身向前,擡起手戳了戳坐在她前面的白衣公子,見他回過頭了,她便問他,“你怎地不參加?”
隋君清神色淡淡,清風般的眼神落在她臉上,“幼稚。”說完便回過了頭。
鄧筠溪:“……”這人怎麽這麽讨厭。
沒等她怎麽吐槽,她耳邊就傳來了沈将離湊近過來的耳語,“我哥自十歲便參加雅賦大會,連續三年他都是魁首,後來就沒見他再參加過了。”
嗯?鄧筠溪眼角一抽,覺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十歲就魁首了,神童嗎?她默默想起她十歲的時候,應該是在跳皮筋玩泥巴吧。
“那為什麽他後面就沒再參加過了?”她抓住重點,疑惑回問。
沈将離攤攤手,極無奈道,“因為他說無聊啊。”而且雅賦會同一個人只能連參五次。
“……”好吧,告辭。
“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料我兄長沒有被長江後浪推前浪。”
“嗯……”鄧筠溪敷衍的附和,緊接着話鋒一轉,轉移話題道,“你參加了什麽?”
根據劇情,沈将離是有參加的,不過是被“鄧筠溪”用手段強制性的幫她報名的,絕非她本人自願,而她本人也并不知曉。
“參加了對詩。”沈将離目光閃了閃,繼而回問,“你呢?”
鄧筠溪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話好像也是對詩,不過她不記得了,于是她淺笑回應,“應該跟你一樣。”
沈将離疑惑,應該?
兩人說話間,臺上的字謎局已經進入到了最後階段,鄧筠溪看着臺上每個人着氣挂着的木板,木板上有毛筆字寫的“正”字,對上一道便劃上一筆。
不難看出,此刻對題最多的人是一名清瘦的男子,模樣清秀,約莫十八歲齡,帶有一股濃郁的書卷氣,像個書生。
“第十二道,也是最後一道,選手們聽好了,‘白雨跳珠亂入船’猜一字。”白悅姝捏着手稿道,說話字句清晰,音若天籁。
鄧筠溪唔了一聲,白雨跳珠亂入船,白雨入船……
“當——”一聲清脆音。
桌前正字有四劃的姑娘敲鐘答題,她抿了抿唇,徐徐道,“白雨跳珠亂入船,白雨入船,取白雨的白與船的舟字,豈不是‘舶’字?”
她揚起眉梢的看着白悅姝,雖說心裏篤定是這個答案,但還是有些忐忑,而白悅姝淡漠的微笑更是證實了她的答案有誤。
“不好意思,下一位。”白悅姝禮貌的淡笑道。
那姑娘頭垂下,臉色黯然。鄧筠溪也皺了眉頭,因為她确實也想到了這字,哪知是錯誤的。
接下來一位小胖子敲了鐘,木板上正字劃了一筆,他條理清晰道,“白雨是水,便取三點水,入船,水入船,三點水加舟,那不就是‘洀’字?”
鄧筠溪大有一種丈二摸不着頭,這什麽字?她忽然心力交瘁,字謎這東西,真是閑着自虐的。
她伸手又戳了戳前面的白衣公子,感覺還不夠,于是她雙手搬起椅子上前挪兩步,舉動輕輕,距離拉近了,她便湊上前問他,“你知道答案是什麽嗎。”
隋君清微微偏頭,就見到她糾結的臉色,原本兩人距離有兩半步遠,經她這一折騰,現與只有半臂的距離了。
他面色一冷,不想理睬她,即刻便收回視線別過頭。
一舉一動落入鄧筠溪眼裏,弄得她心中好生無語,她又怎麽招他了?
可是鄧筠溪是誰,裝傻充愣的好能手,她假裝看不見人家什麽臉色,不依不休的叫喚他,“你既然知道答案那就告訴我呗,提示提示我也可以。”
隋君清耳躁的不得了,這次真沒回頭,倒舍得開口跟她說了,“‘白雨跳珠亂入船’,以‘心’字的一勾象征其船,再看白雨跳珠之亂,其餘三點便參差不齊,成‘心’字。”
鄧筠溪如同醍醐灌頂,一下明了了,她豎起大拇指由衷贊嘆,“隋兄睿智。”
某隋兄神色淡淡:“……”
就在他跟鄧筠溪說完不久,那書生模樣的男子也敲鐘答題了,他說的答案與隋君清是一樣,是“心”字。
“回答正确,字謎局結束,宋明敘對題五道,代齡對題四道,二位可入下一局。”白悅姝道。
書生便是宋明敘,而代齡便是與鄧筠溪所想答案不謀而合的女子。
鄧筠溪這才回過神,原來這就是宋明敘和代齡啊,長相極佳,長相極佳。
字謎局結束便到議論局,跟辯論賽無一二,鄧筠溪聽的想打瞌睡,都是辯論江山社稷修身齊家雲雲。
好不容易結束了第二局,鄧筠溪這才活過來一樣,未料這江南天氣變幻莫測,此刻竟還飄起細雨來,不過看樣子好像暫時沒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對詩局即将開始,果然,按照劇情她和沈将離都參賽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謝安姻。
上臺前,她用挑不出毛病的口吻問她道,“筠溪姐姐不是向來不喜舞文弄墨嗎?”
鄧筠溪面露淺笑,回道,“如今便喜歡了。诶,不多說,上臺吧。”
謝安姻笑容可掬的回了聲好。
對詩局的規矩是白悅姝點出關鍵意境或景物詞句,然後由參賽的才子才女現場寫出一首,誰寫的好,誰便參賽下一輪,一直到決出一男一女。
白悅姝掃了一眼他們,方才開口道,“細雨濕,涼風伴,夜無邊,長眠處。”
鄧筠溪心中一嘆,作詩?我看是作死吧。原主鄧筠溪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是怼人的本事是無師自通的,所以能在作詩的時候她還能一語雙關的譏诮沈将離,讓她下不了臺。可是她換了芯,她不是原來的鄧筠溪啊。
于是她開始皺眉捧心,大腦過了一遍她學過的跟這意境相關的古詩,不出稍會兒,她腦裏便搜到了一首應景的詩句。
一開心,便拿起毛筆蘸墨寫了下來,一邊寫着,她又一邊感慨自己幸好學過毛筆字。
雖然如此,但她還是最後落筆的一個。二十來人,提了十五人進入下一輪,而鄧筠溪所寫的詩被大大贊美了一番。
認識這刁蠻跋扈的各位經此一輪後,便開始懷疑這雅賦會是不是透題了,不然這不學無術的鄧筠溪寫出來詩怎麽那麽優秀?
第二輪開始了,而這春夜之雨也在瓢潑變大了。
白悅姝閉了閉眼,似乎有點享受這春雨,那一張丹唇一開一閉,聲音清淡,卻有莫名的感情包含,她道,“春歸來處,倍相思。”
鄧筠溪微仰着頭,目光渙散,像是發神。這題又該怎麽題詩?她也不記得當初原主寫了什麽,就算記得也不能寫,因為那是譏诮沈将離的。
憂思間,時間也過了一半,她回過神來,眼神落在隋君清的身上。公子一襲白衣,爾雅霁月,這副淡然的樣子使她心靜了一下。
不知想到什麽,她便提筆開始寫了,寫的期間,那兩道眉頭可是皺成了疙瘩。
時間到了,十五人中挑了六人出來。
六人,每一首詩句中都字裏行間的透出春日相思,或有別離相思。
這次發揮最好的是沈将離,而鄧筠溪排在第四,但她入圍了,所以各位看官還是懷疑雅賦會是不是有黑幕。
就在白悅姝宣布下一輪時,鄧筠溪卻舉手說道,“我有一個請求。”
白悅姝被她打斷的沒及時回過神,方才吶吶道,“是何請求?”
“方才那輪的參賽作品可否讓我帶回去。”鄧筠溪回。
白悅姝看了看她,“你是說你的這首《逢春》?”
“是。”她點頭。
“比賽結束後可找我拿回。”她淡笑。
鄧筠溪回了一句好,心裏便開始打起了小九九,她在寫這首詩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如何發揮它的作用。
隔着一段距離,她對着隋君清一笑,不知隋君清有沒有看到,反正看到這笑的人,都覺得背脊一涼,總覺得沒什麽好意。
作者有話要說: 《春夜喜雨》杜甫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詩還需向會人吟
接下來的第三輪,難度不出所料的增大了,白悅姝要求寫一首五言律詩,意境凄涼,其中首聯與颔聯的詩句正倒都要能念得通順。
鄧筠溪幹脆幹坐着,她知自己幾斤幾兩,反正她是沒那文采了,而且在國外留學一年多,少有接觸國學詩詞,這一時發問,她就算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
而且根據劇情走向,女主光環,她掰着手指頭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出女子奪魁是沈将離。
她呢,就當這雅賦會讓她重拾古詩詞吧,消遣消遣得了。這麽一想,她便慢悠悠的拿起毛筆,胡謅一首。
……
落筆,鄧筠溪唔了一聲,端詳這首新出爐的詩句,心裏暗嘆道:編得有點意思。
白悅姝收了六人的紙張,便一一朗聲念出。
煙雨朦胧,燈色昏,涼風乍起,添了幾分冷意。已是四月天,但因下雨,所以溫度還是較前日要涼薄點,鄧筠溪畏寒,雨落了她從頭到腳,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還是初賽,明日便是決賽。初賽到了末尾,這一輪結束了,鄧筠溪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回家鑽被窩了。
這樣一想,她心裏就好受了些,沒想到剛舒完一口氣,就被一道清淡的女聲給弄得又哽了一哽。
“對詩局結束,入圍者沈将離,鄧筠溪。”白悅姝道。
鄧筠溪一懵,她胡謅出的也能入圍?等等,不是說一男一女嗎,于是她環顧了一周,這才發現選進的六位皆是女子……
無奈。鄧筠溪揉了揉眉心。
這邊白悅姝宣布初賽結束,雅賦會告一段落。下臺時,不可避免的又遇上謝安姻。
她端着清純無比的笑容,盈盈道,“想不到筠溪姐姐深藏不露,此次對詩局竟是下筆如有神,入圍決賽,當真叫妹妹驚嘆。”
這句話說的真是一語雙關,聲音不大不小,不算吵鬧的環境裏,離得近的都能聽得到。
鄧筠溪內心冷笑,難道她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暗指她參加雅賦會有黑幕?
“我四書五經未習一字大家都知道,養傷期間呢,便閑來無事便多閱了點書籍。這到底是将門子女,不閱四書五經不代表不識言書,這算不得深藏不露吧?再者說,業精于勤嘛,謝家妹妹說是不是?”鄧筠溪神色淡淡,對着謝安姻的眼裏充滿調笑之意。
謝安姻被她說的無從反駁,只好捏着袖子淺淺一笑,回道,“筠溪姐姐說的對,妹妹領教了。”
鄧筠溪點點頭,便挽着沈将離下去了。期間,沈将離突然來了一句,“這女子妒心極強。”
鄧筠溪說是啊,不然我跟她本來就不熟的她偏還要上來踩我幾腳,找自己痛快。
回到先前坐的地方,鄧筠溪見到隋君清便上前問他,“我表現如何?”
隋君清眼簾一擡,目光極為清淡。
窈窕身影,于他面前站立,倒是遮住了臺上的光,并使他大半身被投下了陰影。
外面雨珠紛落,她烏黑的發上像覆有薄薄的雪片,時而還泛起晶瑩,有一瞬捉不到的流光。
女子面容素淨,沾有雨水,幾撮青絲淩亂的黏在頰邊,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帶着楚楚可憐的意味。那雙靈秀的眼眸笑彎成下弦月,兩道梨渦淺淺現之,笑似春風暖暖,美如青蓮淡淡。
他總感覺現在的鄧筠溪跟以前的鄧筠溪不一樣,可是哪不一樣,他又說不出。
他看着她的眼睛,抿着唇沉默了一瞬,後而緩緩回道,“尚可。”
得到回複,鄧筠溪輕挑起眉梢,仔細盯看着他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敷衍她。可見對方神色淡淡,似乎多做其他的表情都是浪費氣力。
看來并不是。
于是她神秘兮兮的跟他說道,“今晚我要送你一份禮物。”
隋君清抿唇,一言不發的看着她,沒有流露出一絲不悅之氣。
仿佛正是這樣的表情,給了她繼續說下去的膽子,她突然莞爾一笑,“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
“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話音落後,隋君清立馬蹙深起眉頭,神色複雜,帶着不虞之意,像是聽到什麽荒唐的話。
捕捉到他的神色,鄧筠溪大着膽子彎下腰,貼近他耳朵,輕聲說道,“你不信我沒關系,我會讓你知道的。”
說完後立馬站直身體,不敢多做造次,以免适得其反。
隋君清本意與她保持距離,但沒等他推開,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了回去。
可聽清楚她的話,他卻是不住冷笑,“鄧大小姐,還請自重。”
鄧筠溪就知道會是這答複,于是她很是不屑的切了一聲,朗朗道,“追愛,講究的是膽大心細臉皮厚,若一味的只知道自重矜持,那不就等于把自己本可得的良配拱手相讓出?”
“我鄧筠溪,将軍家小姐,如若沒有追男人的魄力,何提上戰場殺敵!”
離得近的人聽到這句話,表情均是玩味,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大戲。
則在旁邊明目張膽偷聽的楊沈二人組,聽到鄧筠溪最後一句話就表示非常服氣了,上戰場殺敵?她?
不過這鄧筠溪移情別戀也太快了吧!衆人唏噓,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交耳議論起。
反倒楊知一是松了一口氣,覺得前途豁然開朗,因為他終于可以擺脫掉這條尾巴了。
鄧筠溪臉上還挂着得意的笑容,而這笑落入隋君清眼裏,只覺得十分的糟心。
“隋公子覺得我說得如何啊?”她笑嘻嘻道。
“簡直是無稽之談。”他聲音極冷,極寒,并且不帶任何感情。
說罷,他便站起身,甚至看也不看那笑靥如花的女子,便自顧自的離開了。
雨珠如花,沾衣成畫。
他才走沒幾步遠,便有手下遞傘而來。傘面淡色,繪有金蓮,公子修長身影如同芝蘭玉樹。她伫立原地,就這樣看着他,撐傘走遠了。
“你不會真的對我哥感興趣吧。”沈将離繞到她面前,擋住了她遠眺的視線。
鄧筠溪回過神,也收回了視線,定了定睛,見面前的沈将離正抱着雙臂看她,清冷容顏帶有審視之意,眉目間也流露出複雜之色。
這會兒沈将離還是沒能把隋君清放下,所以她這個表情是在糾結,鄧筠溪看穿她的心思,便斬釘截鐵道,“不是感興趣,是喜歡,是愛。”
看熱鬧的路人聽到這答案,玩味之意更濃了幾分,誰不知道這隋君清向來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這鄧筠溪也太會挑人追了。
“你莫不是在胡鬧?”沈将離眉心一攏,隐隐有點不虞之色,甚至她也沒法控制自己此時對鄧筠溪的針對。
“從未胡鬧。”她一字一句道。
沈将離面色不佳,可鄧筠溪的眼神十分堅定,并帶着勢在必得。她心中一緊,不知進退。
“假以時日我會成為你家兄長的心上之人的。”她自信道,面帶明媚之笑。
沈将離心海一震,突然之間不知作什麽回複,倘若是其他人這樣對她說話,她肯定反唇相譏回去。
可是,這是鄧筠溪,她即沒辦法做到反唇相譏,也沒辦法做到給予祝福。興許是愧疚吧,也還有那不甘相讓……
她笑容勉強,藏在袖中的左手突然狠狠的攥緊,她看着鄧筠溪,平靜自己的聲音道,“雨作大了,各自回去安歇罷,明日再見。”
“好,明天見啦小美人~”鄧筠溪說話間,還惡趣味的捏了捏她的臉,捏完後立馬收回手,并瞬間溜之大吉了。
動作之快,一氣呵成。
猝不及防被捏了臉的沈将離怔愣在原地,表情帶着茫然,然而那始作俑者已與候在旁邊已久的丫鬟撐傘跑遠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這才回過神來,于是緩緩擡起手摸了摸那臉頰,不禁失笑。
“這鄧筠溪像換了個人一樣。”目送鄧筠溪一蹦一跳的走遠,楊知一才走到沈将離身側,說道。
“倒是挺可愛的。”沈将離目光恍惚。
楊知一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他并不覺得鄧筠溪可愛。
右手執起折扇一展,那意蘊綿長的山水畫就此顯露。他晃了晃扇子,轉而關心她道,“今夜你淋了雨,回府記得叫丫鬟熬一碗姜湯,注意保暖。”
沈将離回眸看他,莞爾道,“好。”
交代完一些瑣事後,沈将離便跟着丫鬟離開了。
楊知一看着她走遠的身影,心中愁雲遍布,他多想與她可以不顧衆人而牽手言笑,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搖搖扇子,苦笑起來。
隋府。
隋君清前腳剛進屋沐浴完換一身幹淨衣衫,後腳裴堯就呈遞了一封書信上來。
“回大人,是鄧大小姐的。”裴堯說道,并将信封擱到了臺面上。
隋君清一聽是與鄧筠溪有關的,面色便不禁一沉,頗有幾分不虞之意。
“知道了,你出去罷。”他聲線平穩的對裴堯說道。
“是。”裴堯回了話便出去了,并将門給合上。
擱在紫檀木山水紋圓桌上的那封信封,倒是比她送來的上一封不知賞心悅目了多少。
信封是天青色的,繪有幾朵綻開純美的栀子花。隋君清兩指輕捏起這薄薄的書信,并來回翻轉,此間有沁出屬于栀子的淡香味,倒是好聞。
他看着那封書信,眸色漸黯。
這鄧筠溪委實是奇怪了些,若說什麽時候開始奇怪,便是在水寧寺遇見那時吧。
可能那時候起,她就已經把腦子摔進水了。
不徐不疾的拆開信封,信紙很是熟悉,這不正是雅賦會上選手作詩的紙嗎?
這樣一來,他不難想起鄧筠溪此前與那主持人說的,想領回自己的《逢春》。
雖然皆有一一念過,但隋君清并沒有将那些放在心上。
将信紙展開。
他看到了一行塗字,線條極亂,好似心煩意燥的劃掉。
接下來,便是那娟秀的字跡。
逢春
鄧筠溪
吾門庭柳正新陰,
春悅織條萬千垂。
來憶君生共風月,
故園天清乍難明。
一首春愁相思疾的詩,隋君清沒看出還有什麽名堂,若要苛刻點說,大概是寫的勉勉強強吧。
所以,這就是她所謂的禮物嗎?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好今天是雙十一,這份禮物就當是鄧筠溪給他的雙十一之禮吧……單身快樂。
☆、畫虎畫皮難畫骨
翌日晨。
鄧筠溪一如既往的賴床賴到夭枝抓狂,好不容易磨到神志清醒了些,她突然聽到了“決賽”兩個字。
于是騰一下,猛然間坐了起來,“卧槽,我居然忘了我今天有比賽!”
不敢怠慢,鄧筠溪利索的掀開被子下床,淨臉漱口,更衣打扮。
等這些都完成了,時間已将近午時。出門前,日常被鄧如衡婆婆媽媽的叮囑。
“你幹脆跟我一起去吧。”鄧筠溪誠心邀請道。
“這些文人彎彎繞繞且還文绉绉的比賽有什麽好看的。”鄧如衡冷哼。
清安城,清安湖岸。
比賽于午正開始,幸虧鄧筠溪趕得快,以不至于因遲到而被判棄權。
今日天色陰沉,起着涼風。岸邊,圍着高臺,那叫一個烏黑泱泱,人們比肩接踵。
離得遠些的,此刻還把酒言歡,交談甚晏,像是遇到了知己人。
“我就說雅賦會不好看吧。”鄧如衡跟着鄧筠溪入座,一路上他都抱着雙臂,說話間語氣帶着嫌棄。
鄧筠溪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過來,之後不給面子的回道,“你一個舞刀弄槍的武将又懂什麽。”
二人入座,夭枝便将食盒打開,端出了一碟棗泥酥,還有栗子糕。
鄧如衡拿起一塊栗子糕,遞到鄧筠溪嘴裏,誘哄道,“嘗嘗你哥的手藝。”
鄧筠溪一聽是他的手藝,臉色瞬間一青,不自覺的吞咽了一口水,她開始忙不疊的找借口道,“那個……我今個吃太多了,已經足夠飽了,再也吃不下了,真的!”
鄧如衡聽她拒絕自己,臉色一板。
被這表情盯得心驚,鄧筠溪咬咬牙,視死如歸般的接過了他遞來的栗子糕。
見狀,“吃吧。”鄧如衡言簡意赅的下命令。
“……”
鄧筠溪內心掙紮,她哥做的糕點,那不能叫做糕點,應該叫披着糕點皮的高甜糖。
很甜很甜的那種,甚至甜過了美好的初戀。
她看着那塊栗子糕,為難了很久,最終還是放進了嘴裏。
糕點入嘴,即刻融化,那一瞬間,她是想吐出來的。
難受。
她心想,是不是這原主後來日子過得太苦了,所以鄧家哥哥才會給她制作許多甜,以慰藉她後來會吃到的苦頭。
在鄧如衡近乎逼視的目光下,鄧筠溪艱難的吃完了手中的栗子糕,最後還保持其微笑道,“真是太好吃了,不過如果甜度低一點的話味道就會更耐人尋味~”
聽到答複,鄧如衡就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一臉滿意。
之後又空出另一只手,拿起栗子糕,放進嘴裏一口咬掉,忽然間眉一蹙。
鄧筠溪一直觀察着他的神色,卻見有異,便關心道,“怎麽了?
“不夠甜。”他口吻嫌棄道。
“……”打擾了。
她都快覺得她的味蕾要崩潰了。
吃完手中的栗子糕,鄧如衡用帕子拭幹淨手指,開始漫不經心問道,“聽說你要追求隋君清?”
鄧筠溪這邊剛喝完夭枝遞過來的清水,聽到這番話,眼睛一亮,“是啊,支不支持我?”
“一見鐘情是嗎?”鄧如衡笑了笑,可是笑意不達眼底。
本來還想說“是啊”的鄧筠溪,不知怎麽的,突然間不敢說了。
“大膽追愛是嗎?”
“……”
“說說,是嗎?”
“……”
“好不容易忘了那小竹馬,現在又貼上人隋君清,鄧筠溪,你真會玩啊。”他漫不經心一笑,眸間神色微寒,涼意泛。
說罷,他拿起了碟中的棗泥酥,并遞給她,眸間情緒不變。
認命似的接過,鄧筠溪用委委屈屈的眼神看着鄧如衡,企圖曉之以情,讓他心軟幾分。
妹控如他鄧如衡,見她那可憐兮兮的眼神,終歸是心腸軟了幾分。他頭疼似的看着她,好像想說的什麽,可神色幾分掙紮後,他幹脆撇臉不看她了。
心煩。
為什麽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總是不知半分矜持。
見鄧如衡放過了她,鄧筠溪可謂是如臨大赦,畢竟這厮氣場太強,就算是親兄妹,可到底還是瘆得慌。何況她還是個冒牌貨。
解決完那塊甜出新高度的棗泥酥,鄧筠溪這才有時間打量四周。比賽過不久要開始了,然而到現在還不見沈将離的身影。
沈将離莫不是跟她一樣都睡過頭了吧?鄧筠溪心裏暗想道。
“鄧家姐姐可是尋隋尚書?”謝安姻見她左顧右看的,不禁出口詢問一句。
她們之間的座位隔了一條走道,距離不近不遠,僅一臂之寬。先前鄧筠溪一路上都與鄧如衡交談,她無法插話。
鄧筠溪聽到她的話,差點沒忍住想翻一個白眼,幸好,她給忍住了。
不好拂了人家面子,鄧筠溪對她莞爾淺笑,用完美的挑不出一絲毛病的語氣道,“尚書忙于朝政,又怎會上心這雅賦會,謝家妹妹多想了。”
謝安姻似乎才反應過來,便了然一笑道,“那便是妹妹想的不周到了。”
接着又問,“鄧家姐姐你覺得這次雅賦會會是誰奪魁呢?”
鄧筠溪搖搖頭,道,“若謝家妹妹對這感興趣,可移駕長廊那道擺街的,他們此時正下注讨論,想必他們總結出的猜測會比我有意思。”
“是嗎?”謝安姻笑了笑,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裏,那只垂落在身側的手正緊攥起袖子,似乎是氣的不輕。
鄧筠溪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予以回複,之後便別過頭,試圖搭話她身旁的玄衣男子。
兩兄妹正拌嘴着,忽然嘹亮的鐘鳴響起,一長一短,交接相疊,尚有回音可聆。是比賽開始了。
人群的言語聲也随着鐘鳴而壓低、沉寂了,四周變得安安靜靜的。
鄧筠溪卻如坐針氈,開始急切起來,因為沈将離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她表情糾結,這沒道理啊,按照書中劇情,沈将離這會兒也該來人了。
“午見安,我是白悅姝。”那蓮花般的柔美女子禮貌道,音如天籁,咬字清晰。
“此次,雅賦會已進入大家最為期待的決賽段,三個項目,字謎,辯論,對詩,此前會進行一次抽簽,哪方項目占比多,便按此進行比賽,或許抽到的項目會是你所擅長的,也或許會是你感覺最棘手的。”
“緣分天注定,公道心中量。請初賽勝出的選手一一上臺抽簽吧,……宋明敘,代齡,孟九晚,呂虔初,沈将離,鄧筠溪。”
聽到鄧筠溪的名字,鄧如衡捏着棗泥酥的手指忽的一頓,偏過臉,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鄧筠溪,“深藏不露啊這是。”
鄧筠溪則沒好氣的白一眼他,“這叫扮豬吃老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懂不?”
“哦……就像你昨晚沒臉沒皮的當衆表白隋君清一樣嗎?”說話間,鄧如衡面上笑意漸斂,甚至連語氣的摻了幾分寒意。
“……”鄧筠溪瞬間語噎,他是不是打算跟她在這個話題上死磕到底了。
不給他繼續糾纏的機會,鄧筠溪飛快的說了句“我要去抽簽了”,之後便溜之大吉了。
上了臺,鄧筠溪随緣抽簽,摸到哪根算哪根。其實心裏也是急如火燒眉毛,因為她們都快抽簽完了,而沈将離依舊是遲遲未來。
媽呀,作為本書女主你能不能稍微靠譜點!?
“哎……似乎少了沈小姐。”白悅姝方才一直專注的看抽簽情況,等大家拿完簽各自站好時,她才發現缺了個沈将離。
“既然這樣……”
“等等!”鄧筠溪連忙打斷她,“将離她她她……”原諒她編不出一個好的借口。
就在白悅姝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禁也要開口打斷她時——
“我來了,不好意思。”
這聲音落在鄧筠溪耳裏真是如同仙樂啊。畢竟雅賦會奪魁之事太關鍵了,若這環沒有女主支撐走下去的話,她怕接下來的劇情會歪得很離譜。
好在,值得欣慰的是,沈将離如約而至,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還沒有公布比賽項目,所以沈将離也不算遲到。
“你怎麽這麽晚才到?幸好你來了,不然我都就找不到借口幫你拖延時間。”沈将離抽完簽便站到鄧筠溪身旁,這下她才有機會低聲盤問她。
沈将離十分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因為昨夜淋雨回去着涼了,暈暈乎乎的狀态下就遲了。”
他們拿了簽并看完後,白悅姝便一一收回,“字謎3人,辯論1人,對詩2人,看來此次的決賽項目便是字謎了。”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壯丁上臺布置現場,與初賽不一樣的是,此次字謎是選手都可答,但要寫在紙上。
像素日考試一般,在規定時間填寫答案,之後會有老師進行審核。
字謎難度困難,随機出題,一共十五題。
各自落座。
白悅姝開始念題了。
“第一道,‘不是冤家也碰頭’。”
鄧筠溪支肘,覺得這字謎格外熟悉。咬了咬筆頭,在思忖着,這終究是沒下筆。
“第二道,‘存心不善,有口難言’。”
“第三道,‘不善始終,惡貫滿盈’。”
“……”
“第十五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
鄧筠溪聽完最後一道字謎,差點沒氣的摔筆,大爺的,這一至十五道字迷題,有哪一個字眼不是針對她鄧筠溪的!?
道道皆是諷刺她接近他們的心存不良,還有欲扭轉格局的愚蠢。怎麽以前看的時候沒覺得不對勁,現在親歷了,當真是心堵得慌。
鄧筠溪簡直要被氣笑。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文人彎彎繞繞且還文绉绉的比賽有什麽好看的。真香。
☆、琉璃盞燈飛蛾舞
一聲鐘鳴突兀響起,選手漸漸回過味來,臉上扔挂着苦惱的尋思,可惜時間到了。
白悅姝一一将紙張收了上來,之後交予一名留有山羊須的中年男人。
按照劇情描寫,女主沈将離以字謎滿分奪得女子魁首,贏五百兩賞銀,一時風光清安城,加上容貌昳麗,更為揚名。
國君答應賞賜的神秘獎品,每年都不一樣。雅賦會魁首兩天後要一齊進宮面聖,彼時國君會根據對其印象,而賞賜物件,倘若對物件不喜者,可提出更換。
女主奪魁面聖,得國君賞賜,賞的是一盞上好的琉璃燈。燈飾雕花繁美,镂空一只展着雙翅的飛蛾。
女主端看許久,覺得頗為好看。
可男子魁首卻不一樣了,他得到了绫羅綢緞……
猶記那日國君高位居上,滾金黃袍衣角龍,氣宇不凡仁慈相。眉峰一壓時,不怒而威。這貴作天子,與生俱來的帝皇之氣總是叫人覺得壓迫。
長相仁慈,言笑晏晏,哪知其心狠鐵腕,畢竟帝皇向來無情,有誰不知?是故,男子魁首雖不大喜這布匹,卻也只能受着,不敢提出物件更換,畢竟誰也不想得罪一國之君。
鄧筠溪撐着腮,回憶劇情。
忽然,白悅姝的聲音将她拉回了神,她要開始宣布得分了。
鄧筠溪勉強打起精神,其實自己那一張字謎答案,她只填了五道,百無聊賴着,她還偷偷畫了個畫,也不知道那個山羊須看到會不會炸毛?
鄧筠溪在心裏正偷着樂,忽然覺得有一道視線特別的灼人,循而回望,發現是鄧如衡挑着眉瞪她。
撇撇嘴,鄧筠溪斂起笑意,端正坐好了。
“宋明敘對十四道,呂虞初對八道,孟九晚對十一道,代齡對十二道,鄧筠溪對五道,沈将離對十五道。”魁首昭然若揭。
衆人齊呼,掌聲如雷,議論紛紛起。
臺上,鄧筠溪站起來,過去立馬給了沈将離一個大大的擁抱,高興道,“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相反,沈将離的反應倒是平淡,她拍了拍鄧筠溪的背,好笑道,“當着那麽多人面前摟摟抱抱的,合适嗎?”
鄧筠溪蹭了一蹭,嘟囔起,“有什麽不合适的,我們可是好姐妹。”
好姐妹……
沈将離一陣恍惚。
“行了行了。”鄧筠溪輕輕推開她,語笑嫣然道,“既得魁首,若不今晚天字樓擺酒一襲,當做慶祝?”
“好啊。”沈将離答應下來。
“那你可記得把隋君清帶上~”鄧筠溪眨巴眨巴眼,瘋狂明示。
然而這一次沈将離沒有那麽快答應下來了,她目光閃了一閃,不大對勁。
“怎麽?太為難了嗎?”鄧筠溪懊惱的糾起眉頭,十分抱歉道,“要是為難的話就算了吧,反正是你的慶功宴……”
“既然是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