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啦,真好

沈将離輕咦一聲,“這是?”

鄧筠溪低眸看了下懷裏的木匣子,“這是給你的。”說罷,便将那木匣子遞交到她手上。

“生辰快樂,阿離。”

沈将離雙手接過木匣子,手指不經意的撫了下底端,不知這木是什麽品種的樹木,質地上乘,滑膩冰涼,如此摸着就覺舒适無比,看來是精心準備的了。對上鄧筠溪含笑的眼眸,沈将離覺得面上一熱,有點感動,“謝謝,費心了。”

鄧筠溪擺擺手,“我去給你挑挑衣裙吧~”

說完就獨自走了過去,沈将離在原地頓了頓,之後才碎步跟了上去。

“這盞燈好熟稔,是國君送你的那盞嗎?”挑衣服的時候,鄧筠溪忽然注意到床頭桌櫃上擺着一盞精巧的飛蛾燈盞。

沈将離順着目光看去,“嗯。”

“這些飛蛾,雕刻的跟真的一樣。”鄧筠溪小聲嘟囔了一句。

月華如練,前院一池睡蓮不成眠,杯觥交錯,歡聲笑語仍不絕。

沈将離出身百年隋家,父親乃前任太傅,其堂兄又是當朝尚書,她身份之高貴,其本人又是才貌雙全。這次的十七歲生辰宴,不知有多少人為了巴結關系而紛紛提禮上門祝賀。

隋君清自然也知那些人心中打的什麽算盤,不過這應付之事并不勞他費心,因為楊知一在這。早在幾個禮拜前,這二人便來向他坦白了一切事宜,隋君清面色雖不顯露什麽,實則心裏卻對這二人的關系起了些擔憂之意。因為在皇位争奪面前,在朝廷還處于風雲變幻的局勢面前,他們倆的感情之路可能不會太順暢。

“君清。”忽然有人在遠處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普天之下,敢喊他名字的人并不多,斂起心緒,隋君清回身看去。月照曲徑花石路,江南岸一身風塵仆仆的在這一簇繁花綠灌中走過來,其笑容如常,不過,他身旁還跟了一位身量高挑的美人,面貌俏麗似三春之桃,氣質清素若九秋之菊。

“君清,阿離在哪呢?”江南岸四處掃視了一眼。

“隋大人。”那美人朝隋君清行了個虛禮,她聲線略粗,不過也沒影響整體美感。

隋君清的目光落在明純臉上一瞬,對方正好對上,便回以靜然一笑,隋君清颔首不語,算是打了招呼。将目光移回江南岸身上,他回答道,“鄧筠溪跟她在桃苑。”

“如此。”江南岸點了點下巴,随即回過頭看向旁邊的明純,眼神不禁放得溫柔,“我這邊有其他事情要與君清聊聊,我可能失陪你一下了,不好意思。”

明純善解人意的笑了下,“無妨。”

兩人移步到湖心亭,便:撩開衣擺在圓凳上坐下。月色微涼,湖水粼粼,這一寸當真是靜了許些。隋君清給他沏着涼茶,則江南岸就觀察了下周圍環境,其臉色嚴肅,板的認真。

“關于白石溪百蛇浮水這一事我也在調查着,李家公子這特制魚餌本是沒任何問題的,只是後來,這負責李家公子日常起居的老管事趁他們不在時,偷偷添加了白因進去。這位老管事叫肖銘,在丞相府待了也有十幾年,當時查探下去,誰又會想到這細作竟是他?”江南岸蹙起眉頭,眸色極其複雜。

接過隋君清遞來的六方杯,江南岸抿了一口又繼續說道,“肖銘知道李會向參與垂釣活動的公子小姐們進行魚餌交易,所以才會在前一夜添加了白因了進去,在他們府中裏人的印象中,肖銘一直是位忠心耿耿、為丞相府盡心效力的老人,哪知罪魁禍首是他?我跟着厲凜初去審問肖銘的時候,他最先是抵死不認,後來就直說是李逼他的。”

江南岸說着說着,直接把“李家公子”四個字省成了“李”。

風起,水紋波動,睡蓮在湖上輕輕巧巧的偏離了方位。隋君清雙指摩搜着這棱角分明的六方杯壁,目光沉積,指間茶杯線面清爽,方中帶曲。

“這件事,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江南岸颔首,“可不,這肖銘還與紫蘇城城主柳白門有一層關系呢。”

隋君清摩挲着杯壁的手指一頓,“柳白門?”

“正是。”江南岸面色肅然,下颚略略收緊,“肖銘是柳白門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扶不起的阿鬥,哭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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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今月是天下客

月色盛落人間,廊蕪回廊,花磚鋪地麗色映,這一片亭臺院樓,盡似在畫中。

“沈小姐來了,哎,你們快看沈小姐。”

步子閑暇,衣擺如花芽輕悠舒展,弧度甚微,穿過雪色雕鶴半拱門,腳下路旁的茉莉花香飄散愈漸清晰。前方院子人群熱鬧,忽然不知是誰,大着聲音說出這一句備受關注的話。

衆人紛紛将目光轉移到那處,看着正向他們走來的少女,其神色各異。

“沈小姐當真是集美貌與才華一身的女子。”

“若能将沈小姐娶回家,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

“沈小姐旁邊的姑娘是将軍家的那位嗎?”

“将軍家那位小姐的模樣着實是叫人心動啊。”

“美的只在皮相,這鄧大小姐桀骜不馴,活得潇灑恣意,我等……無福消受。”

那人拉長了一聲音節才補充道,說完罷還用餘光瞥去右側方的湖心亭,其眼神意圖明顯。若是讓鄧筠溪捕捉到,肯定要贊嘆一句:是個明白人。

對沈将離的贊美話語,楊知一自然是聽到了,這些贊美之話無不帶着所圖,再見那些公子哥們都這麽關注自己的心上人,楊知一默不作聲地收緊拳頭,臉色沉的很,整個人站在一旁就是濃郁的低氣壓。

“我靠,鄧筠溪,你怎麽會在這裏!”不知是哪傳來的渾厚男音,語氣帶着詫異。

緊接着那人就叉着腰從三三兩兩的人身後走出來,肥碩的身子頃刻占盡目光,尤其是他今晚還穿了件松花綠如意紋夾袍,更顯得此人的腰粗如水缸,真真是噸位傲人。

“沒想到你還認識沈表妹。”李尚正撇了撇嘴,字裏行間帶着明顯的輕蔑。

沈将離下意識的蹙緊眉頭,目露嫌惡之色,若不是因為他是隋朵兒的夫君,她真的是想一腳把他踹出尚書府,什麽破東西,就他一天有嘴叭叭叭的。

“怎麽?李公子的蛇毒清完了?”鄧筠溪漫不經心一笑,不給他搭話時候,她話聲一轉,眸光逐漸冷卻,略顯銳利,“可沒蔓延到腦子吧。”

居然罵他腦子有病,李尚正頓時就揚眉瞬目,心中升起一股火來,“你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臭丫頭!”

衆人倒吸涼氣,丞相府的公子真是直言不諱。

“行了,我的生日宴不是留給你打嘴仗的。”沈将離面色不虞的制止他,繼而她別過頭對鄧筠溪說了一句話,說完話她就過去找楊知一去了。

鄧筠溪在原地站了會,不時會低下頭捋起袖子,李尚正那惡狠狠的目光還盯着她看,當她擡眸對上去後,他就不屑似的鼻音一哼,做了個口型,她看不出來是什麽,不過依這種人的性子,定是句罵人的話就對了。

李尚正走後,鄧筠溪依舊站在原地捋着袖子,一副閑暇慵懶的模樣,旁人光是這樣看着都覺得賞心悅目無比。只是下一秒,不知發生了什麽,她就猛然間擡起了頭。

隔千重風月,目光就此交彙,鄧筠溪神色遲疑,後者卻坦然微笑,看來是絲毫不畏懼她的視線。鄧筠溪看着那張隐在暗處的臉,越看越是覺得熟悉——

女子清素昳美,着一身窄袖的绮雲羅裙,她将雙手交疊在腹前,十指弱骨纖形,其姿态端莊優雅。月色明朗動人,她維持這樣的姿态而盈盈走向前着。

借着七分月色,鄧筠溪總算是知道為什麽眼前人如此熟悉了。

“明純姑娘。”

“鄧小姐。”

鄧筠溪手指微曲,饒有興味的翹起唇角,“江哥是不是在追求明姐姐你呀~”

聞言,明純臉上就浮現出合适宜的紅暈,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去湖心亭,俨然是一副欲語還休的女兒心思。

見她不回話,鄧筠溪就蔫兒壞的拉起長音,“哦~難道是明姐姐在追求江哥不成?”

明純一愣,緊接着面上更緋紅了,低着頭眸色慌亂,看樣子是真的害羞不已。

好半天沒得到回應,鄧筠溪用舌尖抵了下腮幫子,莫不是自己調戲過頭了?但轉念一想,對方可是個奧斯卡級的大尾巴狼影帝啊,怎麽可能動不動就害羞到失去組織語言能力?鄧筠溪覺得之間的這句話言之有理。

明純平複了心情才擡起頭,看着鄧筠溪的目光柔和,語氣帶着試探,“大小姐自小便認識江公子,那不知在大小姐眼裏,江公子是怎樣的人?”

鄧筠溪唔了一聲,繼而摸起自己的下巴,一副正經十足的樣子,可是她一開口,就不正經了——“江哥是個好人,好人一生平胸。”

“咳咳、”明純被她的這句話給嗆到了,果然世人誠不欺我,這鄧大小姐當真是個‘奇葩’。

稍稍緩了心神,明純狀似無奈的笑了聲,“大小姐可真有趣,江公子與隋大人在那方湖心亭談事……”說到此處,她忽然頓了聲。

不知她為何突然沉默,鄧筠溪只好微微側過身子,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湖心亭那邊。

亭子四周柳樹低垂,八角亭蓋是棗紅的顏色,這般鮮豔,在夜間尤其醒目。連着亭子出口到岸上的長橋,勾木畫紋的,筆直且而無起伏。正巧橋上,有兩位翩翩玉公子有說有笑的信步走來。

“我道為何不見阿清,原來這厮是跟江哥在小亭子裏詩詞歌賦去了。”鄧筠溪不經意的抱起雙臂,做出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态。嘴巴癟了癟,從人生哲學到詩詞歌賦她也會。

明純不懂她所表達的“詩詞歌賦”是什麽意思,只好站在一旁維持她的緘默。

等那兩人差不多走到岸邊了。“明姐姐下次有機會再跟你聊,江哥留給你,阿清我先帶走了,拜拜~”鄧筠溪丢下了這句話就立馬提起裙擺跑了過去。明純還沒想到要給她回複時,這風風火火的姑娘已跑到岸邊。

明純:“……”

鄧筠溪興沖沖的跑過來,止住步伐後便扶起微彎的腰,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江南岸臉上的笑容一凝,有點擔心的看着她,“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叫你跑的如此急?”

與江南岸的關心截然相反,隋君清兩指微微撚起,對于鄧筠溪的行為不以為然,因為她要是急了,肯定是炸毛得跳起來。

見她滿臉通紅,又是喘得如此厲害,隋君清心中無奈,幾不可忍的要過去撫撫她的背替她舒緩一下呼吸的,結果手剛擡起一點,她就倏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腕,在隋君清愣神的片刻,她的手指便逐漸往下,将他的五指扣緊,一握。

江南岸:“……”

“去見喜歡的人,當然是要用跑的啊,江哥你說這是不是很急啊?”鄧筠溪對着江南岸擠眉弄眼一頓笑,正揶揄得起勁,隋君清忽然警告似的扯了扯她的手。

不過鄧筠溪權當不知道,繼續她的一番騷話,“這說是發生了什麽事啊,也倒有,這件事十分特別,江哥知道是什麽特別的事嗎?”

江南岸輕搖了下頭,面露不解之色,“是什麽特別的事?”

聞言,鄧筠溪的笑意更濃了,還帶着一絲不言而喻的意味,隋君清斂下眉眼見到她如此神情,腦子霎時嗡嗡作響,這絕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下一秒,鄧筠溪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整的江南岸有點窘迫起來。

“這件特別的事啊,自然是…我特別想隋……哎喲我去,喂、隋君清你……”鄧筠溪前面那句話還剩下‘君清’兩個字沒說完,就立馬就被那表情複雜的隋君清不容置喙的給拖走了。

江南岸站在原地,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他有點不知所措的撫了撫額頭,看來是被鄧筠溪的言行舉止給整的有點懵了。

不知走了多久,隋君清拉着她到了某一院子前才算止住了步伐,微微側過身,他掙開十指緊扣的手,繼而擡起雙手搭在她肩頭上,其面色嚴肅,緊盯着她的眼睛。

被這樣的眼神盯得心底發虛,鄧筠溪亂瞟着視線,堅決不對上他的眼睛,察覺到隋君清要開口說話,鄧筠溪忽然“啊”了一聲,尖叫聲毫無征兆的響起,隋君清眉心一擰。

鄧筠溪忽然抱住他的腰,乖巧的用臉蹭了蹭,狀似撒嬌。隋君清身子驀然一僵。

“阿清你看此刻,花前月下的,是不是很适合喝酒啊!”鄧筠溪亮着眸子看他。

隋君清:“……”

須臾。

兩人分別坐在石凳上,裴堯在酒窖裏搬來了兩瓶酒,置放在小巧的圓形石桌上,做完這些,他便帶着不可描述的心情而退下去了。鄧筠溪擺好杯子,分別續滿了酒水。

“不醉,不歸——”她将杯子遞給他。

隋君清眉眼不動,信手接過,鄧筠溪舉着另一酒杯對他作了個“幹杯”的動作,于是豪爽的一飲而盡。則隋君清就相對優雅斯文一點,他飲酒時就跟平時飲茶一樣,第一口總是習慣性的先抿了一下。

之後的時間裏,鄧筠溪就是有心機有目的去灌醉隋君清,但是,這結果可想而知,先倒下的不是隋君清,而是她本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月是天下客,君乃人間絕色]

一般喝醉酒,都有一番……故事展開……

☆、這姜還是老的辣

頭痛欲裂,渾身骨架像是要散了一樣,這宿醉的感覺真特麽不好。鄧筠溪扶着床緩緩起身,雙眼迷蒙,裏頭還布滿紅血絲,看起來疲累無比。

掃了一眼房間布局,發現竟是自己的房間,行,失望了,鄧筠溪恹恹的耷拉下腦袋。按照一般故事劇情開展的話,這美人既醉,朱顏酡些,男主看了之後不應該是不可描述了嗎?

捏了捏自己的臉,鄧筠溪朝外喊了聲,“夭枝——”聲線無比沙啞。

忽然喉嚨一癢,鄧筠溪捂着胸口猛咳,看來昨晚喝得有點大啊。

夭枝沒有應聲進來,鄧筠溪便接連喊了幾次,話聲落後,還是不見有人要推門進來的跡象,估計是夭枝不在外頭,不然也不會過那麽久不進來。鄧筠溪挑了下眉,其神色不冷不熱的,具體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用手敲了敲自己昏沉的腦袋,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地,結果雙腳剛剛沾地,忽然一聲“哐當”,這聲音清脆悅耳,在靜谧的房間內回響起來尤為清晰。

好奇是什麽東西,鄧筠溪低下頭尋找着,不過,待将那東西給看清楚後,她不由自主的微張開口,瞳孔也漸漸瞪大,看樣子是很詫異竟會是這件東西。

玉佩通身呈透徹的石青色,脈絡分明,玉內藏有流光千轉。周邊雕刻着卷卷雲紋,其缥缈缭繞,圍着中心的镂空蓮花,像是供養什麽,此花之所美,瓣瓣皆嬌豔欲滴。鄧筠溪在心裏猛吸了一口氣,簡直是要卧了一個大槽,為什麽隋君清的青玉蓮華玉佩會在她這裏?

連忙彎下腰将這玉佩撿起攥在手中,鄧筠溪咬着唇,努力回想昨晚她都幹了什麽,……嗯,灌酒,然後灌着灌着,呃,灌着灌着就沒有然後了……

“啊煩死了——”鄧筠溪抱着腦袋哀嚎,說好的千杯不醉呢,怎麽隋君清自家釀的酒她才喝幾杯就喝斷片了啊!啊!想不起來了啦!

緊緊攥着手中的青玉蓮華玉佩,鄧筠溪大喇喇的盤坐在冰涼如許的地面上發呆,直到外邊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進來吧。”

夭枝端着淨臉盆,以手肘而将門推開,她一邊進來一邊□□叨起,“小姐可是睡到午時了,頭可還痛麽?哦對了,隋……啊!”

夭枝猛然尖叫一聲,“小姐你坐在地上幹嘛!”連忙将盆置放在桌面上,夭枝立馬跑過來将鄧筠溪扶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怎麽突然間坐在地上了?”夭枝連忙擔憂問道,眼神在她身上各處掃視起。

鄧筠溪搖搖頭,不大在意的拍拍了身上的灰塵,如是道,“天有點熱了。”

夭枝悟然,這正值六月夏季了,所以最近的天氣确實是熱。不過……“小姐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身子發虛得緊,啊不該坐在如此冰涼的地上的,這萬一若是染病了呢?小姐您不知昨晚少爺可生氣了。”

由着夭枝扶着她去坐下,鄧筠溪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指間驀地微蜷,“我哥看到我喝得爛醉的樣子了?”

夭枝替她浸濕搭在盆邊的帕子,點點頭,補充道,“還生氣了……”

完了,鄧筠溪立馬捂起臉,表情十分糾結,“我哥看見了之後有說什麽嗎?有沒有說要禁足我之類的?”

夭枝歪了歪腦袋,撅着嘴似乎是在回想,須臾,她才搖了搖頭,回道,“少爺只是陰沉着臉色,交代我們照顧好小姐,其餘的就沒有多說了。”

聽到這句話後,鄧筠溪沒有放松心神,反而是覺得心裏毛骨悚然的,什麽時候鄧如衡會那麽好說話?真的就這麽簡單的放過她了?鄧筠溪舔了舔唇,好像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接過夭枝遞來的濕帕子,鄧筠溪重新浸濕,淨了下臉,忽然想到什麽,“我剛剛好像聽到你說隋公子?”

夭枝一下怔楞,好像沒反應過來小姐怎麽突然提起了隋公子,然而下一秒,她啊了一聲拍起自己的額頭,“對了,隋大人,隋大人說落了個玉佩在小姐身上,故以,約莫申時,隋大人便會登門拜訪咱将軍府。”

說罷,夭枝的眼神還掃了一下桌面上的青玉蓮華玉佩。

聽到隋君清要來将軍府,鄧筠溪怔了一下,對此感到十分意外,“你說隋公子要來我家?”

夭折點頭應是。

“卧槽!”鄧筠溪赫然拍桌,“也就是說醜女婿終于要上門見岳父小舅子了!?”

“……”夭枝嘴角一抽,實在佩服小姐這迷之邏輯。

不過下一秒鄧筠溪就皺起了眉頭,食指輕屈,并放在嘴裏咬着,神色滿是疑惑,“但就為了一塊玉佩登門拜訪的話,那隋公子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夭枝想都沒想,聽到她的話後就順口而出,“小姐可以理解為隋大人是打着拿玉佩的名號來見你的。”

“哇!”鄧筠溪忽然擡起頭看她,其眸色熠熠,“夭枝你太會說話了!”

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才被小姐誇,夭枝微微垂下頭,也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笑容腼腆。

“我洗完臉了,有點餓,先去吃飯吧!”鄧筠溪摸了一圈自己扁平的肚子,癟着嘴狀似委屈。

也在這時候,鄧筠溪的肚子就很給面子的發出幾聲微弱的“咕~咕~”,雖然微弱,但室內靜谧如許,索性也不難聽到。

鄧筠溪不覺尴尬的捏了捏臉上的肉,如是道,“想吃水煮肉片。”

夭枝十分心疼的看着小姐,不過嘴上還是老實交代着,“少爺說,一日之計最重要的是早點,若是小姐今日睡到中午醒,也定要吃些早點,所以,小姐,随夭枝去蘭亭吧。”

似乎聽到了什麽刺激性的話,鄧筠溪一個激靈,倏然精神百倍,也差點沒忍不住而跳起來,“去、去蘭亭幹嘛!”她突然結巴起來。

蘭亭是什麽地方?反正不是一個普通友善的亭子,它是鄧如衡牌大型暴走甜點品嘗現場。

自從那天去吃了他做出的各種口味的麻薯,鄧筠溪連水果都不想看見了。可見其令人發指。

夭枝盯看着自家小姐變幻莫測的臉色,稍微斟酌話語才開口道,“将軍今早便從柳城回來了,現在少爺正在蘭亭與将軍下棋。”

“我爹回來了?”鄧筠溪一驚喜,驀地也籲了一口氣,輕拍胸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我還以為又被抓去吃甜點。”

夭枝看着她僥幸的表情,抿了抿嘴,算了,沉默是金。

“給我放水,我要沐浴~”鄧筠溪起身便伸了一個懶腰。

夭枝道了聲是就下去安排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鄧筠溪才将自己裏裏外外的給收拾好,出了門,就一路往蘭亭的方向走去。

一直以為鄧即遠在的話,鄧如衡就不敢讓她當小白鼠試毒,而且她午飯沒吃,吃甜點墊肚子的話也是于理不合的,所以一番思想下,鄧筠溪篤定鄧如衡不會做甜點給她吃!

結果,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尾,萬萬沒想到的是……

鄧筠溪絞着手指,看着石桌上的三碟拌飯直愣神,最後她擡起頭,默默的看了看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把玩着黑子的鄧如衡,又看了看那笑得和藹友善的便宜爹爹鄧即遠。

“請問面前這三疊玩意,是有事兒嗎?”鄧筠溪指着那三疊拌飯,假笑道。

鄧如衡雙指稔着黑子,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坐下。”

鄧筠溪:“……”

“百補紅棗糯米飯,八寶五色甜飯,蜂蜜蒸南瓜八寶飯。”鄧如衡聲音溫和,執着黑子的兩指正指向着那三疊累得好看的拌飯。

在聽到他報完了這一串名字,鄧筠溪再回看那些扮相叫人垂涎三尺的甜飯,莫名間,她就忍不住的吞咽了下口水,神色複雜,為什麽會有一種準備要受刑的既視感?

這都是什麽魔鬼午飯啊,鄧筠溪心中叫苦不疊,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一旁坐着的鄧即遠注意到她吞口水的動作,誤以為是她喜歡這些甜飯,當即,他的臉上便浮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溪兒睡到大中午想必也是餓到不行了,你看這些甜飯,都是你哥為你精心準備的,溪兒可別辜負你哥的心意,都嘗一口吧,再看看你喜歡哪一份。”

“吃完一疊我就不計較昨晚的事。”鄧如衡哼哼一聲補充。

鄧筠溪欲哭無淚,這家庭究竟是什麽走向啊,說好的“鄧筠溪”是團寵呢!!!

不過沒等她回些什麽,鄧即遠捕捉到些字眼,随即目露不解之色,伴随着好奇,他皺起眉頭的看着鄧筠溪,“昨晚?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溪兒莫不是又惹你哥哥生氣了?”

“啊?……我不是我沒有!”鄧筠溪愣了一下才搖頭反駁,繼而又撒起嬌道,“爹爹你看我這麽乖,怎麽會是惹哥哥生氣的人呢,我愛哥哥都還來不及呢,又怎麽可能會惹他生氣!”

話音落下,鄧如衡捏着黑子的手指一曲,他嗤的一笑,看着鄧筠溪的目光滿是調侃,“這麽乖的鄧筠溪在昨晚是喝了什麽甜酒啊,嘴巴這麽甜?”

“自然咱兄妹倆的天長地久。”鄧筠溪接話接的順其自然。

“……”鄧即遠一愣,好似沒反應過來,不過,緊接着他便倏然大笑起來,“溪兒可真是愈發會調侃你哥了,行了行了,吃飯吧。”

又回了起點,适才輕松歡快的心情一掃,鄧筠溪笑容凝固,小臉苦得跟啥一樣。忽然想到什麽,她飽含關切的目光看着鄧即遠,問候道,“爹爹可用餐了?若不嘗一下哥哥的手藝?”

“哦不,你爹我在保持身材,這每日餐量都是固定好了的,不能輕易的打破。”鄧即遠輕搖頭,一臉凝重的回應。

鄧筠溪:“……”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是狠人,實錘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兩天要英語考試,于是我緊張又擔心的玩起了鬥地主……QuQ

☆、風雅清逸骨應圖

鄧筠溪以為這次的甜飯很難以下咽,果然,結局永遠不會讓她失望,這是真的很難以下咽啊!

她要為這些食材感到哀婉與痛惜,因為這份簡簡單單的甜飯本可以普普通通的受大衆喜歡,但是它在鄧如衡的手中,卻失去了它作為甜飯的意義,也失去受衆喜歡的資格。

簡直是暴甜!甜到鄧筠溪想哭。

“隋尚書不是申時要拜訪将軍府麽,怎麽?将軍府同尚書府素日無交集的,這尚書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鄧即遠眉峰一壓,思忖道。

喝下一口金銀花花茶清喉嚨,鄧筠溪晃着手就要搶着回答,但是騷不過他鄧如衡,“怎麽會沒交集,你遠在柳城不知道,我們家乖溪兒最近做了什麽好事。”

“咳……”鄧筠溪猛咳出聲,一邊又忙擺起手一副“你聽我解釋”的架勢。

“慢點喝,別急着開口。”鄧即遠帶些責備的嗔了一眼鄧筠溪,裏頭是掩不住的寵溺。

等緩過來了,鄧筠溪舒了一口氣才開口道,“爹爹覺得隋大人如何?”仰着小臉,她眼神微妙的閃爍一下,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鄧即遠身子微微前傾,曲起手肘搭在石桌上,将十指交叉抵着下颌,斟酌字眼道,“心思缜密,政論犀利,為人處事榮辱不驚,這樣的人才亦是不多見。”

鄧筠溪點頭如搗蒜,該內容引起極度舒适。末了,她又聽到鄧即遠補充道,“君子高山景行,又不失冰清玉潔,乃昆山片玉,這……倒也是位好女婿的人選。”

鄧即遠得意的挑起眉梢看鄧筠溪,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你的心思”的樣子。

“他是別人好女婿的人選,但未必是我們将軍府的。”鄧如衡漫不經心的反駁道,将那枚黑子輕放回棋簍中,“我們将軍府大小姐,值得擁有更好的。”

鄧如衡指尖一滞,微垂下頭,鬓邊青絲輕輕揚,他的睫羽纖長,投落到眼睑起一圈淺淺的陰影,從而也遮住了他眸中的色彩。

“可是,我需要的不是最好的,而是最适合的。”鄧筠溪握着拳,松了又緊,聲音平淡似無起伏。

鄧如衡面無表情的擡起頭,對上她的目光時,他只是抿了下唇,不發一言,眸中神色複雜得任誰也都不懂。

他從小就一直護着的鄧筠溪,終于要長大了……

隋君清要拜訪将軍府,故此,鄧即遠便去吩咐準備工作了,倘若是什麽別的什麽大官,鄧即遠可能不會那麽上心,但隋君清不一樣,這可是自家閨女惦記上的男人。他挺佩服隋君清這樣的人,年紀輕輕便是一國權臣,不恃寵而驕,也不狼子野心。

大家各有各忙活的事情,鄧筠溪待在自己的歡溪院,托着腮游神,忽然突發奇想的側頭去問夭枝,“你說我要不要做個香囊送給隋公子?”

問題一出,夭枝神色有點為難,“……可是小姐從未拿過繡花針。”

鄧筠溪不甚在意的擺手,“這有何難。”

“那小姐想要繡個什麽香囊呢?”夭枝問她。

鄧筠溪微擡頭,眼神放空,似乎是在思忖着,“……你先替我準備流蘇,兩顆玉珠子,然後,星藍色,桃粉色,淡绛紅,木色,草色的綢布。”

夭枝點着下颌,見她說的有模有樣的,不過還是有點不相信她,于是就再次提醒了她一句,“小姐當真要繡香囊,這可不是個簡單的活兒。”

鄧筠溪唔了一聲,“小場面,不慌。”

然而等夭枝将這些東西準備齊全堆放在她面前,她拿起這枚細小的針,簡直火大,簡單的穿針引線她嘗試了多少次才成功,不過這也只是個開始,引針走向,換線再繡,稍控制不住手抖都使這線條歪歪扭扭。

鄧筠溪攤開雙手,目光惆悵的看着自己通紅的手指頭,心裏對古代那些大家閨秀的佩服與尊敬之意便油然而生,這還不是個簡單的活兒。

申時将至,鄧筠溪洗了把手便坐在銅鏡面前,等着夭枝替她重新打扮。待收拾齊整了,她這才出門往大堂走出。不知道為什麽,從知道隋君清要來将軍府的時候,她的心情就變得莫名的愉悅,而心裏也在隐隐期待着,甚至這份期待還瘋狂漸長。

“小姐走慢些,當心腳下。”夭枝在她後頭正提着裙擺碎步跑着跟上,臉蛋粉撲撲的,大抵是追跑來弄出的。

聽聞她的話,鄧筠溪才意識到自己的腳步從出門開始就在不斷加快,臉上浮出一抹抱歉之色,她這才适當的放緩了下腳步。

當她踏進大堂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爹爹,哥哥,以及隋君清這三人都已經各自坐好,并喝着茶相談甚晏了。腳步滞留在原地,她目光輾轉,發現隋君清這厮竟罕見的穿了一件象牙白勾紋錦袍,白色交領看着有些端倪,似乎是被故意扯高了幾分。黑發被一條殷紅色發帶規矩的束在腦後,少了三分慵懶,卻多了五分一本正經。

君子生性如玉,風雅清逸。其昳麗韶好,骨像應圖。

“聊什麽呢,這麽開心?”鄧筠溪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腳步一移,往隋君清旁邊的空位置去。

不成想剛邁出一步——“咳。”鄧如衡在他左手邊的方向警告似的輕咳一聲。

鄧筠溪:“……”

古有程咬金截人好事,今有鄧如衡阻她婚事。打擾了。

不情不願的,鄧筠溪挪着步伐就去了鄧如衡旁邊的空位坐下,只是剛剛坐下,鄧如衡就在她耳邊說起了風涼話,“還沒嫁出去的就心向着外人,難為世人都說女大不中留,跟潑出去的水一樣。”

鄧筠溪一噎,過了一會兒才反駁他道,“還沒嫁出去的就這樣損我,倘若我要是嫁出去了,你這當哥哥的豈不是更損我。”

鄧如衡輕呵了一聲,別過臉懶得理她,大有種嫌棄的意味在裏頭。

“你們倆可消停一會兒,人家君清還在這裏呢。”鄧即遠看了一眼方才拌嘴起勁的兄妹倆,語氣無奈道。

“君清?”鄧筠溪神色複雜,念着兩字語調上揚,帶着難以置信,“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都聊的啥啊,才一會兒功夫就叫的那麽親昵。”

目光在三人之間游弋許久,急尋一個答案!然而隋君清默默飲茶,看着她未置一詞,鄧如衡漫不經心的玩着手指,低着頭不理她。嗯,只有鄧即遠樂呵樂呵的笑着,還算有點良心的的開口說道,“你猜。”

語氣意味深長,帶着捉摸不透。

鄧筠溪簡直要被詭異且神秘的氛圍給氣的跳腳了,還有他爹,這是什麽回答啊?你猜?我怎麽猜!?我要怎麽猜!?

稍稍平複了心情,鄧筠溪板着臉,開口冷靜道,“那你們聊完了嗎?我有事要問隋公子。”

鄧如衡手一頓,擡眸看她,“問什麽?”

鄧筠溪哼哼一聲,不買賬,“你猜啊。”

鄧如衡:“……”

雖然花費了一些唇舌,但,鄧筠溪還是成功的把她的親親隋君清從她家人的“魔爪”裏解救出來了。拉着他的袖子大步流星的往歡溪院走,不過,如此順從乖巧的隋君清讓鄧筠溪有點措手不及了,這麽不反抗的跟她走,這讓她有點懷疑這是不是本尊了。

“你今天怎麽這麽的聽話啊。”鄧筠溪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颦着眉頭虛咬起指關節。

隋君清好整以暇的整理自己的袖子,聞言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她,“你聽說過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嗎?”

鄧筠溪一怔,猛然間想起昨晚的把酒言歡,摸摸鼻子,她有點心虛的看着他的臉,“說吧,我昨晚都幹了什麽?”

幹了什麽?隋君清挑了下眉梢,冷呵一笑,“你幹了什麽你心裏沒點數?”

鄧筠溪沉默的抿起唇,目光滿是打量,她走幾步路往他身上靠近,隋君清不動聲色的任她靠近打量,只是鄧筠溪動作太快,等他反應過去時,她一件踮起腳尖伸出手拔他衣領,由于她動作突然,隋君清沒能站穩,一下子就往後面的紅牆靠去。

衣領被扒開,本來脖子左側被遮擋的好好的牙印就這樣突兀的給暴露出來了,牙印深淺不一,呈紫紅色,有些程度深的已經結痂了,看起來咬的不輕。

“卧槽,這是誰咬的,太狠了!”鄧筠溪一看到這一排牙印就下意識驚呼。

擡眸對上隋君清幽冷的眼神,鄧筠溪心裏一咯噔,“不會是我吧?”

下一秒,他擡起手肘,以此隔開了兩人的距離,再之輕輕一推,兩人的距離更是拉大了。隋君清理好自己的交領,臉色表情不鹹不淡,反問她道,“那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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