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啦,真好
大家都來嘗嘗咱們大壽星的蛋糕嘞。”楊知寧喲呵招呼道。
話音落下不久,沈将離還在原地踯躅着,似乎在猶豫什麽,這時楊知一收起扇子,搭在她肩上,“在吃甜食的情況下,只要鄧如衡皺眉了,就代表該甜食的甜度對于我們正常人而言,是剛剛好的。”
沈将離:“……”原來如此。
趁大家在分食蛋糕,将這小小的石桌圍得水洩不通的時候,而也正是因了這股熱鬧騰騰的勁,鄧筠溪才能做到悄無聲息的帶走隋君清。
拉着他的手腕走出一段路,一路人上兩人都沒有言語交流,直到走了一處靜谧的院裏,鄧筠溪才停住了自己的腳步,并且轉過身,與隋君清面對面。
月色清明,松開了手之後,鄧筠溪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下,緩緩攤開了自己的雙手,随即笑的純良無害,“隋公子覺得我這雙手有何特別之處?”
她總是不按套路出牌,對此,隋君清早已習慣,不知現在她又要作什麽妖,微微斂低眸子,他狀似認真的開始打量起來。
十指恍如削蔥,肌理細膩,弱骨纖形。隋君清沉吟了一下,才緩而言之,“…特別……小嗎?”語句停頓,尾音勾起,帶點一些捉摸不定。
下一秒,鄧筠溪撲哧一笑,搖了搖頭,不答反而要求道,“你把你的手也伸出來。”
隋君清下意識眉心一攢,似乎是在心裏思量着她的話,繼而才緩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攤開,與她雙手平齊,沒過多會兒,只見她将自己的雙手擡高幾分,兩掌一翻,掌心朝下,與他掌心貼合,轉了個方向,扣緊。
“我這雙手本來呢就沒什麽特別的,但只要是被隋公子牽上啊,它就具有特別意義,特別的幸福。”鄧筠溪直視着他的眼睛,其唇角含笑,口吻認真。
再次被甜蜜蜜的情話糊了一臉,隋君清神色清淡的抿了抿唇,眸間神色略有閃爍。
“說不過你。”他簡而言之。
“那就好好愛我。”鄧筠溪自然而然的接話,緊接着松開一只手,而扣緊另一只手,在他身旁站定,“隋公子說好要為我下一碗長壽面的,既然是君子一言,必定驷馬難追。”
夜風微燥,茉莉香萦繞不散,她的聲音并着這夜風,在靜谧的院內顯得無比清晰,隋君清低了低眸子,看着十指緊扣的手,神色晦明不知。
膳房。
在鄧筠溪的認知裏,哦不,是在原著描寫裏,隋君清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少爺,本來她也對隋君清的廚藝是不抱任何期望的,畢竟人家不僅世家少爺,還是一國尚書,身份之顯赫,素日之忙碌。
好在提前在心裏做了準備,所以當鄧筠溪目睹隋君清的下面過程,再到看着這碗清淡的長壽面時,她才能做到十分完美的誇贊起來,“哇塞!沒想到這樸素無華的一碗面經公子這雙巧手竟看着是如此有滋有味,叫人忍不住手指大動,垂涎三尺,若是放點老幹媽,隔壁小孩都要饞哭了呢。”
隋君清:“……”
“嗨,像你這種古董是不知道什麽是老幹媽的,而我也不想解釋了。”鄧筠溪略微嫌棄的揮了下手,随後才拿起搭在碗上的筷子,說:“我要開動啦~”
“……”被說成古董的隋君清無言以對。
“你要來嘗嘗你的面嗎”鄧筠溪亮着雙眸詢問他。
隋君清的視線在那碗清淡的長壽面上停留了一瞬,即刻又移走了,他輕搖起頭,說的是另一句話,“不好吃的話就別吃了,當心會鬧肚子。”
鄧筠溪聽進去了,只不過她現在正哧溜一聲的吃進一口面,細嚼慢咽的一會兒,這長壽面味道清淡,不夠入味,但起碼能吃。鄧筠溪眸色一動,似乎是有點沒想到。
她輕咦一聲,“你什麽時候背着我學廚藝了?”
聞言,隋君清指尖一僵,狹長的眸子眯了起來,“我何時同你說過我不會廚藝?”
這眼神有種危險警告的意思,鄧筠溪自覺的結束這個話題,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吃面。
等她吃完了,便拿起旁邊的帕子拭幹淨嘴巴,擡起頭,卻見隋君清一個人在那邊,微垂着頭,眉頭皺起,似乎是在糾結着什麽。而這眉頭緊蹙,微咬下唇的小表情,在鄧筠溪看來簡直不要太可愛。
“你在想什麽呀?”她步伐放得輕緩的走過去,俏皮一問。
聽到她的聲音,隋君清眸子恍惚了一下,才回過神,目光掃視過她的腰間,藏于袖內的右手不自覺的握了握。
“你看看你後面來了誰?”他神色自若的開口。
鄧筠溪錯愕,不會是她哥來了吧?下意識的,她即刻掉頭去看,菱磚走道冷清,花葉相交搖曳,風過時,青葉飒飒作響,稍引茉莉一香。啥?這什麽人都沒有啊。鄧筠溪覺得莫名其妙。
微微撅起嘴,鄧筠溪看了很久也看不出什麽個所以然,她嚴重懷疑隋君清是看錯了,随即她回過頭,還沒能看清什麽,忽然眼前一道模糊的青色擋住了她的視線。
這樣的視物是在難受至極,鄧筠溪忍不住後退幾步,不過僅僅退了半步,那抹模糊的青色就被撤下了。定了定睛,發現隋君清正用手指勾着那玩意的線。
這玩意……是一塊玉佩。
“生辰快樂。”隋君清晃了晃那塊玉佩,目光含笑,說話的時候嘴角還有上揚的弧度,其語氣難得溫和。
盡管笑意淺淡,可當隋君清晃着玉佩,眸色溫柔,目光裏滿是她的時候,鄧筠溪莫名會覺得心口一滞,有那種異樣的感覺,無法具體描述。
愣了一下,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鄧筠溪便讪笑地出聲,“這玉佩可真好看啊哈哈。”
聞言,隋君清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長耐人,鄧筠溪都覺得有點不自在,忽而她便聽到他的問話:
“還有呢?”
嗯?還有?還有什麽?鄧筠溪笑意一凝,有點窘然。
見狀,隋君清似乎無奈的輕嘆了一聲,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他自個便神色自若的将手中的玉佩轉放到她手心上。
“你自己看吧。”
話音落下,手心突然接觸冰涼,鄧筠溪下意識的縮手,不過隋君清的動作更快,将她的手抓得更緊。
“拿好。”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鄧筠溪:“……”
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鄧筠溪深吸了一口氣,便微微斂低眸子,看向自己的手心。玉佩渾身清透,呈流光碧色,紋路走向交織相錯,往內便是小小卷雲紋,在其缭繞圍着中心的镂空荷葉。
這玉佩當真熟稔,鄧筠溪摩挲着,忽然眸光一閃,她猛然間擡起頭來。
“隋公子給我的該不會是你們家族傳給兒媳婦的物件吧!”鄧筠溪抽了一氣,捂起嘴驚訝道。
“你覺得呢?”隋君清面上不露山水,說完話後只是抿起唇微微一笑,淡若拂痕。
指尖撫過自己腰間別着的青碧蓮華玉佩,對着鄧筠溪詢問的目光,他的眸色變得耐人尋味。
許是這樣被吊着不舒服,鄧筠溪連忙眨巴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撒嬌道,“隋公子看到我這雙帶着求知心切,并且等待着實錘,而真誠又好看的大眼睛沒有!”
隋君清默默收回手,輕呵了一聲,“沒有。”
鄧筠溪還沒有作出什麽反應,他便一個拂袖,接着說道,“該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夜已深,是時候告辭了。”
拔那什麽無情麽?鄧筠溪心口一紮,繼而假哭泣聲,“…隋公子,我有點哽咽。”
杏眸水光潋滟,如貓若憐,這番模樣足以叫人疼憐,然而……
“晚安。”隋君清唇畔含笑,輕點下颌而又彬彬有禮的回了話,頗為溫雅。
則話一說完,他即刻調轉身子往院外走去,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鄧筠溪眼睜睜的看着他轉身而去的背影,脫口而出罵了一句我去,即刻拔腿跟上去。
本來想喊了一句你認識路嗎,但是看他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好像在這院子走了不止一趟,十分熟悉其路徑,鄧筠溪喉頭一哽,默默把話憋回肚子。記憶力好真的可以為所欲為,打擾了。
回了蘭亭,發現之前那一幫人還在那裏,并且有說有笑的。只不過,等隋君清與鄧筠溪雙雙出現在大衆的視線裏的時候,大家都默契般的收斂了笑意,其眼神都還帶上了刻意的審問。
鄧筠溪默默扶額,無聲的看着他們,似乎是等着審判。結果截然相反,大家意味深長的看了她幾眼後,就像沒事人一樣的突然笑了起來,并且還無視鄧筠溪而各自互道再見起來。
繞過鄧筠溪而離開蘭亭,每個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都是一言不發的,這讓她感到心裏詭異發毛,為什麽回來一趟,大家的言行舉止這麽的古怪,害怕。
人去亭空,最後只剩下鄧筠溪與鄧如衡兩兄妹,兩個人隔着一段距離相互對視了一瞬。鄧如衡以手撐颌,神情散漫,還說了一句讓鄧筠溪軀體一震的話:
“你開心就好。”
“……”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還記不記得沈将離前世是被殺手殺死的情節!不記得的話現在還來得及記一記!QAQ
劃重點:期末了,最近很忙,不過存稿我盡量屯夠
☆、青深遠山風陵渡
将軍府小龍鳳的生辰早已過去了幾天,這近日的清安城也沒發生什麽值得叫人關注的事情,若非要提一個,即便是這月荀末的宮宴了。
據聞今年的宮宴辦的十分隆重,蓋因有西涼國的王子與使者前來。提起西涼國啊,衆人不禁唏噓,因為早幾年前,問安國與西涼國一直是交惡交戰狀态,一言不合就打仗可是如同家常便飯的事情。
問安國與西涼國之間的戰事長達五年久,那時候指揮作戰的還不是現在的鄧即遠鄧将軍,而是遠近聞名的沈千秋沈将軍。
沈千秋功名顯赫,為問安國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曾被百姓冠于“戰神”之美名。那會兒鄧即遠還是副将軍,就是在他的領導下作事的。
與西涼國戰争那會兒,正是問安國國庫空虛的時候,軍饷上得不到保證,百姓也不能安居樂業,貧富兩極分化極其嚴重。問安國正是處于內憂外患的情況,于是國君及其臣子施法治國,沈千秋及其部下規劃護國。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第五年的開春時,終于傳來沈千秋大敗西涼國而凱旋歸來的喜訊。
戰争過後,雙方損失嚴重,都是需要休整。在此期間,沈千秋不給敵人喘氣機會,強迫西涼國與問安國簽訂協約。
這件事情大快人心!
只是……
待回京複命的時候,沈千秋卻被以傳染瘟疫的罪名而被封鎖在一個小鎮裏。鎮子裏的一些百姓,一夜之間身體肌膚發膿,腐肉外翻,症狀奇怪。
更加詭異的是,沈千秋的部隊裏,只要與沈千秋交好的兵卒,都未有得瘟疫,則剩下的都被傳染了。這件事情不得不令人懷疑。十分巧合的又是,沈千秋的夫人在出事的那一晚,就失蹤了。
若是尋常夫人也便作罷,可是沈千秋的夫人,是來自西涼國的!
猜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各種黑暗的思想就忍不住猖狂發酵起來。最後在國君派去的巫醫判定下,才正式揭開了這一幕真相。
這沈千秋就是那傳染瘟疫的人!
用巫醫的話來說就是:此舉戰事痛快,使得将軍在百姓心裏地位提高。手握權勢之大,爾今川陵侯都要敬畏三分。清部署,養親兵。疫疾又乃尋常之事,此事過後,青雲豈非舉目可踏焉?
這事後免不了一陣唏噓。
事情過去已久,将軍夫人至今下落不明,然而鐵骨铮铮的沈千秋大将軍,最後是自刎于自己的劍下。
對于真相是如何的,大家各執一詞,都有自己的見解,不過已經是陳年往事,見解是如何的,已顯得微不足道了。
沈将離飲盡最後一杯茶,随即與宋姨對視了一眼,默契般,兩人一同起身往門外的方向走出去了,出了門,就可以清楚看到附近有一輛馬車停靠,兩人不再耽誤,調換了步伐便直接走過去。
“其實宋姨你大可以不必跟來的。”掀簾子進入馬車裏,沈将離一下子就皺緊眉頭,有點擔憂的看着面前的老婦人。
老婦人姓宋,是母親生前的貼身丫鬟,善草藥。
沈将離自幼痛失雙親,打出生就未見過他們,而自己的日常起居都是由宋姨照顧着。
隋府的姐妹說她父親是一名将士,在與西涼國打仗的時候戰死在沙場上。只是……他雖然是一名好将士,但卻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因為他總是令母親以淚洗面。
則母親,母親是隋夫人的堂妹,因為生她的時候難産大出血而死的。正是因了這無依無靠,所以隋夫人,也就是她母親的堂姐,自己名義上的姨母,因疼憐她才将她接濟到自己身邊,對外宣稱是養女來養育。
隋夫人待她極好,完全是視如己出。不過,她為何姓沈而不是随父親姓?依隋夫人的話來說便是“他從未盡到養育之分,豈配教你冠他姓。”
沈将離從來都不知道父親母親是怎麽樣的,這些印象還是別人去描述的,若非自己感受。宋姨照料了她十餘年,盡心盡力的,這十幾年來,她對她的身世也是閉口不提。
宋姨對于她的擔憂只是輕搖了下頭,滿臉病容讓她看起來十分虛弱,但她還是強打精神的一笑,“無礙,只是老奴需要的草藥,小姐從未見過,也難認出,所以還是老奴去看看為好。”
宋姨努力微笑,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無事人一樣。歲月在她臉上已留下了痕跡,她的牽強一笑,使臉上堆積的層層皺紋更為明顯,更為心酸。沈将離只覺喉嚨哽得難受。
眼神內擔憂不減,似乎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她順勢握住宋姨的手,自責起來,“怪阿離無用。”
宋姨安慰的拍了拍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另而問起:“裴絕公子到了沒?”
沈将離嗯了一聲,“裴絕說接送了君清哥去上早朝,随後就會跟來。”
宋姨點了點頭。
去往南修山風陵渡的路程不遠,兩人在馬車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也便到達了。車夫在外面籲了一下,馬車應聲漸漸停住。掀開簾子,沈将離先是探頭看了一眼周遭的情形。
夏月的風陵渡,草木蔥郁,青翠連綿仿佛看不到盡頭,俨然是一副生機勃勃之象。
在此起彼伏的蟬鳴聲裏,忽然有人在近處叫喚了一句,“表小姐。”
沈将離下了馬車,聽到有人喚她便随口應了一句,繼而撩開簾子扶着宋姨下來。也就是這會兒功夫,沈将離就看到一身玄衣的裴絕從前面繞着走過來。
“風陵渡草木繁盛,地勢略微崎岖,進入時需得小心謹慎。”說話間,裴絕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姨。
風陵渡山峻樹高,其參天大樹的直指蒼穹,恍能蔽日般。三人在步入風陵渡的外圍時,其天光都明顯的晦暗了幾分。
“宋姨是要采什麽草藥?”撥開面前拔高的野草,裴絕出聲問了一句。
聞言,宋姨只是兩手揪緊,沉默了會,才答複從容,“能緩解老奴病狀的,不過需要的草藥種類繁多,裴絕公子興許不感興趣。”
裴絕理所當然的應了聲嗯,沒有下文了。往前走了幾步路,那裏的光線越發昏暗了,周圍的空氣的也潮濕,叫人覺得怪不舒服的,抽出佩劍砍去擋路的荊刺,随之而聽到的是宋姨叫停的話聲。
“裴絕公子停一下,這裏有幾株迎梨草。”宋姨哎一聲的叫住正欲繼續往前走的裴絕,轉過身,自己施施然的彎下腰去采摘。
頗有技巧的将長相怪異的迎梨草從土裏完好無暇的拔出來,剛剛直起腰的瞬間,只覺這裏的風力似乎強勁了些。将迎梨草放進早先準備好的布袋裏,宋姨還沒有站定身姿,忽然手腕被人抓住并且往前跑去,慌亂間,宋姨聽到裴絕的冷喝聲。
“有殺氣,小心——”
周遭光色晦暗,看不見多少的劍光閃爍,銳利如霜冰生寒,裴絕将佩劍護在前胸,退着腳步,左右環顧的同時護送着沈将離與宋姨,四面八方穿林打葉聲十分不善。
沈将離改為用手攙着宋姨,此時的情景叫她心裏極度不安起來,她繃緊着臉色,開始不斷的反問自己,是他們來了嗎,他們要來了,是嗎!?
裴絕危險的眯起雙眸,冷光中潋滟着無限殺意,“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我記得表小姐上次也遇到過一次刺殺,不出意料的話……這次該是同一批人馬。”
忽然寒光一凜,裴絕瞳孔一縮,提劍相擋,“表小姐快帶宋姨離開!”
話音落下,他肘間驀然使力,出手如電,揮劍便向着那蒙面人的心口所去,劍光淩厲,勢如破竹。蒙面人迅速反應過來,退後幾步以劍格擋。兩劍相抵而擦,冒出猩猩火花。
裴絕陰沉着臉色,握住劍柄的手越發收緊。蒙面人舉劍朝他揮了揮,似乎在挑釁。附近藏着的蒙面人也漸漸從林間灌叢出來,半亮出的劍,爍爍不減。
這邊有裴絕在周旋在,則沈将離在帶着宋姨逃命的時候,也遇到了追過來的蒙面人,沈将離額間冷汗不止,精神緊繃到極致。
松開攙住宋姨的手,沈将離猛然回身擡高腿踢出去,勤追在身後的那個蒙面人見狀便側身一躲,這時候她也沒有猶豫,回旋又是一踢,那蒙面人下腰急忙躲閃,也正是因為這一躲,才給了沈将離機會,她侵身向前,曲腿打在他膝蓋上,緊接着五指一展,一把擰住他的手腕。
力道之大,蒙面人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沈将離擒住他的左手,另一只手就奪過他的劍,并狠狠的刺在他心口上,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奪了這把劍,沈将離将唇抿成一條線,回到宋姨身旁,她瞪着猩紅的雙目,質問他們,“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我與那人又是何源何仇!?”
蒙面人眉目冰冷似乎沒有感情,他們握着相同一把的雪色長劍,對于她的質問無動于衷,并且試探般的邁着腳步前進。
見狀,沈将離只覺心口怒火騰騰,眉峰一壓,她掃視起那些圍成半弧形的蒙面人,淩厲的目光如霜雪薄片般滲人心寒。
“你們暗疊宮,就不該存在這世上!”沈将離一喝,提劍疾步向前,毫不拖泥帶水。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過年QAQ
☆、此恨綿綿無絕期
刀光劍影,殺氣凜然。
沈将離的武功始終比不上這些經過特殊訓練的殺手,互相纏鬥沒幾下她就落了下勢,手腕麻木,一陣陣的刺痛,一下不穩,劍就從手中脫落。她正喘着氣,忽然一道勁風迎面而來,沈将離眉心一跳,下意識的擡手格擋。“锵”一聲清音,衣袖被那劍劃破碎開,露出了一小截肌膚,隐隐約約間,還可以看見的是裏面的銀色臂钏。
蒙面人沒見過這種東西,如此清音倒是叫他忍不住錯愕一瞬,但即刻回過身,下一秒他再次提劍刺去,沈将離眉目一凝,動作比他更快,先是急忙一躲,她攀住那人的肩膀,五指猛收,将他拉回來,膝蓋一頂,直叫他斷子絕孫。
其餘蒙面人見狀,都互相看了看彼此,似乎在交流着什麽,下一秒各自握劍逼近。沈将離狠一咬牙,撕破了自己的兩邊衣袖,沒了布片的遮擋,那銀色臂钏就完全暴露出來了。臂钏如蛇,從腕間一直繞到臂上,勾勒出女子手臂的修長纖細。
她摘下自己手指上幾枚的戒指,按照着鄧筠溪那日在木匣子畫的圖紙步驟,将戒指全都疊加鎖緊。蒙面人不懂她的所作所為,但前進的步伐依舊沒減。
沈将離心裏急躁,在蒙面人的劍逐漸逼近自己的那一刻,突然一道破空聲,一柄長劍從沈将離面前飛過,正好刺進了離得最近的蒙面人的腰上。沈将離沒有猶豫,立馬上前抽出那柄劍,“噗嗤”一聲,鮮血飛濺,她旋身而退。
“表小姐——”裴絕從林灌處跑過來喊道,此時的他一身血污,臉色比平常還要沉重嚴肅。
與裴絕會和,沈将離将劍丢給他,繼而摘下自己的臂钏交接成鞭子,說話音調沉冷,“此地不宜久留,何況我們還帶着宋姨,行動不便,先回府!”
裴絕抿着唇點頭,将血劍橫在胸前,護着沈将離一步靠近宋姨。蒙面人的目光随着他們的移動而定定的落在那一臉病容的宋姨身上,眸光閃爍,不知意味。
穿林打葉的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的人趕着前來。裴絕将劍拉開一個弧度,“撤——”
一聲落下,他們立即往前方跑去,而後面的蒙面人見狀,身影一動,窮追不舍起來。
借着風陵渡的複雜地勢,他們彎彎繞繞的跑了幾段路,宋姨膝蓋一軟,若不是沈将離及時扶住,可能她就摔在地上了。宋姨蒼白如紙,嘴唇也在打着顫。
“宋姨!”沈将離心裏一緊。
“小姐,老奴跑不動了。”宋姨不停的喘着粗氣,額頭滿是冷汗,渾身也是發虛乏累的,眼見着後面的蒙面人要追上來了,宋姨連忙推開她,急聲道,“小姐快跑,別管老奴了,老奴真的跑不動,會拖累小姐的!”
沈将離急的眼圈發紅,握着宋姨的手腕緊緊不撒,“說什麽話呢宋姨,我怎麽可能将你丢在這裏!”
蒙面人逐漸逼近,沈将離依舊不撒手,裴絕咬緊壓根,提劍迎上去與他們周旋。
“宋姨,快點抓緊我,我們一定可以平安回府的。”沈将離的聲音完全是顫抖的。
宋姨聽罷卻是搖搖頭,其笑容慘淡,“老奴已經老了,不能再照看小姐了,也不能看到小姐出嫁了。……聽宋姨的,跟裴絕公子回府,平安回去!”
忽然她頓聲,看了一圈那人,目光陰狠起來,“這些都是暗疊宮的殺手,阿離,阿離你記住,暗疊宮與皇室有關!”
“你跟着裴絕公子回去,回去後去找隋夫人——”
沈将離麻木的搖頭,直搖頭,眼圈發紅至極,淚水不停的在眼眶裏打轉,“不,不,宋姨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表小姐,他們人實在太多了,我們待在這裏的時間越長就越不安全!”裴絕一邊躲閃一邊吼話道。
被逼回沈将離身邊,裴絕握着劍的右手不停的往下流血,落在地上迅速開出一朵朵血花。疼痛令他越來越清醒,“背起宋姨,我們跑。”
沈将離這才反應過來,正欲掉身背起宋姨的時候,忽然一道破空聲響起,裴絕瞳孔一縮,根本來不及思考,他下意識的推開沈将離,擡起手五指張開就要握住,可太快了,那把劍太快了。裴絕的手堪堪握在劍鋒上,可是那把劍,卻直直的從宋姨的背後貫穿了過去。
長劍銳利,貫穿過宋姨的心髒右處,鮮血從傷口不停的流出,順着劍鋒,形成血線迅速流下滴落。一大捧一大捧的血,觸目驚心。
“啊——宋姨!宋姨!”沈将離失聲痛叫,淚水頃刻奪眶而出,她跪倒宋姨身邊,顫着手指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嘴裏一個勁的念着“宋姨宋姨宋姨宋姨……”
裴絕見狀,為了拖延時間,他只好硬着頭皮去與他們繼續周旋。失血過多,他已經有點力不從心。暗疊宮的殺手訓練有成,何況還是如此大陣仗。
“小…小姐,老奴不能陪你了,……安全回回府了,記得去找……隋夫人…,問…問她,要信……”宋姨的聲音無比虛弱,其音線因身體傳來的疼痛而顫抖無比,鮮血的迅速流失使她的臉色更加蒼白。
沈将離雙手緊緊握住她,不斷的搖着頭,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眼圈發紅的厲害。眼看着宋姨緩緩閉上眼睛,她忽然難以置信的瞪大自己的眼睛,“不!不!宋姨,不!不要!宋姨——!”
她失聲痛叫,心髒仿佛被一條鐵線纏繞收緊,絞得她難受,痛苦……
“表小姐,我們必須得離開了。”裴絕回頭喊了一句。
沈将離雙目猩紅,掌心的溫度逐漸冷卻,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不能接受。可是任她怎麽叫喚宋姨,她都不會像以前一樣沖她慈祥一笑而應聲哎了。血腥味濃郁撲鼻,沈将離開始不斷的收緊五指,心裏一股恨意頓生。
放下宋姨,沈将離緩緩站起身,目光陰狠且冷厲,打了一個鞭子,她指着他們怒聲道,“你們這些為人賣命的狗東西,從一出生下來都是沒有感情的吧?既然沒有感情,那活在這世界有什麽意思?”
她冷嘲了一聲,指着他們一字一句道,“我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裴絕深呼吸了一口氣,回過身立馬攥起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後退,沈将離一開始還在試圖掙脫她的手,後來裴絕的一句話,讓她情緒稍微冷靜了一點。
“如果你在這裏就交代了,誰替宋姨報仇?”
是啊,誰替宋姨報仇。沈将離冷笑。
不斷地繞路逃亡,暮色消融,夜風微冷,風陵渡危機四伏。
他們最終跑到了懸崖邊。
這裏怪石嶙峋,砂礫滿地,白霧如紗缥缈。
裴絕四處看了看,最後定聲道,“表小姐快跟我一起跳下去。”
此時後面的蒙面人也已經追上來了,長時間的逃亡讓沈将離已經力不從心,她握緊手中的鞭子,看着十幾來個蒙面人接近,她目光狠厲,帶着嘲弄,按了一下自己握住的鞭柄,忽然擡高手,她用盡全力将她丢出去。
鞭子落地後開始變得膨脹,扭曲,蒙面人看着這怪異的一幕遲疑了步伐,眼看着鞭子快要爆開,蒙面人心裏一驚,像要迅速逃開,但他們似乎不甘心就放過他們,所以紛紛擡高自己的手,用力揮掉手中的劍,爍爍銳亮的長劍如箭矢般朝懸崖邊的兩人靠近。
“砰——”
一聲刺耳的爆炸聲。
濃煙四起,瞬間迷住了人的視線。
“吞下去!”沈将離從荷包裏取出一顆藥丸,先是給自己塞了一顆,繼而塞進了裴絕的嘴裏。
還沒有經過咀嚼,裴絕吞下去後就拔高聲音道,“快跳下去!”
一個起勢,沈将離在要跳下去的時候,根本沒有一點點防備,十幾把長劍紛紛朝他們刺過來。“快跳啊!”裴絕着急出聲。
稍這一下猶豫,劍已經逼近人身,裴絕眉頭皺的極深,只好拉過沈将離先躲了這一次劍雨,長劍沒有阻擋物,紛紛落下懸崖,而有幾把是“哐當”落在地上,揚起了沙黃灰塵。
拉過沈将離,裴絕思量着地界方位,正要尋思着跳下去的時候,忽然後方一道勁風過來。
“噗——”
“啊——”
一柄長劍刺進沈将離兩肺之間的位置,淺藍的對襟立馬有血液暈開,當裴絕回過頭的時候,剛好看到那握劍的蒙面人兩眼一翻,撲倒在地。
來不及猶豫,裴絕雙手攙着沈将離的兩臂,找到合适的位置便立馬縱身跳了下去。迎面皆是凜冽的風,裸露的肌膚被割得發疼,騰出一只手,他立馬抓住随便一條藤蔓,眼睛在這黑茫茫的地方拼命巡視。直到找準了,他就一個蕩身,跳在了這塊不太明顯的凸出來的大石塊上。
撥開濃密交纏的藤蔓,露出了裏面昏暗的地洞。裴絕在心裏稍微舒了一口氣,輕車熟路的摸索到燈臺前,他拿起旁邊的火柴盒點亮了一盞油燈。被劍鋒割傷的左手掌還在流血不停,他虛看了一眼,繼而擡高而拎起那盞油燈。
地洞小道極多,分叉也多,直直會讓人繞暈。可是裴絕對這裏熟悉無比,他偏過頭,對氣息奄奄的沈将離說道,“表小姐一定不能睡,我們很快就會回隋府的。”
末了,他補充道,“表小姐要想想宋姨。”
穿過暗道一路出了南修山,裴絕先是攙着沈将離去了最近一處的醫館,在此期間他不停的跟她講着宋姨,絕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了。
進入醫館,裴絕急匆匆叫醫師出來治療他的傷口,并且還付錢給門童讓他給隋府的人傳話。
醫療沈将離的時間漫長,隋府的人收到消息立馬趕了過來。
“暗疊宮所為?”隋君清雙指一撚,眸光晦暗不明。
“是,裴絕親眼所見,他們脖間有暗疊宮的刺青。”裴絕說道。
隋君清心裏一瞬沉吟,似乎思量什麽,“既然是上回那一波,那麽這回……明日上朝我便同國君一說。”
目光一轉,落在裴絕身上,“你也去包紮一下傷口吧,辛苦你。”
裴絕負手在前,不卑不亢道,“這是裴絕應該的。”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我可以好好休息了!學校的活動結束了!!開心!
☆、宮牆燈遙難則枝
月色侵染人間,折射出深淺不一的色彩。攀滿枯色藤蔓的牆壁,蜿蜒扭曲得像是無數條蛇在此歡舞,狹窄逼仄的巷道,一片喧黑色。
突兀響起的沙啞聲音,怪異如爪撓牆。
“我的好恩人,你還在追究什麽?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誰也不欠了啊。”他看着面前那一身黑袍的器宇軒昂的男人,忽然扯開嘴唇陰陽怪氣的笑了下。
“第一次我替你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第二次我替你除掉你的眼中釘,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你要沈将離死。你也清楚了,沈将離的确被我的殺手重傷,在鬼門關游走。”那人話說的條理有斯,句句在理。
被他稱為“好恩人”的男人嘲弄的看着他,雙手不停握緊松開,這正昭示着他內心的焦慮與不悅,“可是你沒有讓那丫頭死絕。”
像是聽到什麽好聽的笑話,聲音沙啞的男人突然嗤鼻一笑,漫不經心解釋起,“但她的确是将死未死之态,若這命給她撿回了,算是她的造化,這與我們暗疊宮無關,亦與我倆之間的人情交易無關。”
“答應你的三個要求我都已經完成了,而且……早在之前我就勸你更換要求,可你偏偏沒有,你明明可以提更好的請求,比如……閑王?再比如…推掉川陵侯?再不濟,關于靖王的也可以。可你偏偏沒有,你偏偏要殺沈将離,呵,我的好恩人,你到底在懼怕什麽?”他的聲音詭谲而刺痛人的耳膜,說到後面會将話語放得輕緩,像是在譏诮什麽。
話說完,黑袍男人下颌略略收緊,鷹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不發一言。
“若你當年下手快些,還擔心什麽後顧之憂?找了這麽久才找到他的雜種,偏偏還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活蹦亂跳那麽久,嗤,這幾年你過得那麽舒坦,你不該感到慶幸嗎?”他佝偻着身子,眉眼挑高,笑的陰恻恻。
月色越不過城牆,他的一張臉完全是沒入黑暗,更顯得森然寂懼。
黑袍男子警戒似的瞪了一眼他,辯駁道,“我過得這麽舒坦與她何幹?我就不信隋府會為了一個外人而與我撕破臉皮,既然這丫頭你不去殺……”
“哈?我不殺難道你想去殺?不,你殺不到的。”那人輕笑一聲,搖起頭來,接着道,“現在沈将離被保護的好好的,估計已經被送回隋府大宅了,那裏別說你的人進不去,我的人要是想進去也不簡單。”
說到此處,黑袍人的臉色不禁變了變,見狀,那人的笑容便意味不明起來,“何況明日隋君清上朝将說明這件事,這時,滿朝大臣都知道這件事,要是沈将離再次被暗疊宮殺手襲擊你猜大家會怎麽看?……事到如今,你還敢自己動手不成?”
黑袍人沉思的抿起唇,臉色不算太好。
“目前只能靜觀其變,看沈将離自己的造……誰!”那人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輕微的聲響,他音調一沉,喝道。
黑袍人還站在原地什麽都沒有反應過來,則那人已經掠身追了出去,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幾分猙獰,月光冷淡,那人佝偻的身軀使他看起來有些蒼老。
出了逼仄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