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子的身形,面貌都已經深深镌刻在餘浣腦子裏,如此熟悉的感覺,如此相似的人。

顧衍死了?可是屍骨未還啊。她呆呆的朝前走去,行走間撞到了人,耳邊傳來罵聲,她沒管。

有人偷碰了她的手,她沒管。

她只管往前走,卻突然被人拉住向路邊一側。一輛馬車弛過,車夫對她叫嚷:“長沒長眼睛,不知道看路啊。”轉眸觸上她身旁那人深黑的眼睛,不怒自威。車夫下意識的收了嘴,繼續趕馬走了。

餘浣沒管車夫叫嚷,她只是呆呆擡眸看着那人的側臉,濃密的睫毛,精致的下颚線,雪白的肌膚,自己他耳後的一顆紅痣。

看到那顆紅痣,餘浣怔住了,而後忽地笑了:她的公子耳後也有這麽一顆痣。

且就算沒有這顆痣,只當她站在他身邊,她就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她死去的公子。

餘浣笑容甜甜,突地伸手摟住他的腰,輕聲喚道:“公子,你還活着,真好。阿浣很開心!”

顧衍僵住,似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認出他,他聲音莫名微啞:“阿浣……”

“可是你既然活着,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不早些來找我呢?”餘浣松手,笑容燦爛但眼圈紅着:“世界突然黑了的感覺真不好,阿浣很難過。”

顧衍抱着她的手還未收回來,聞言停在半空中,嘴唇動了動,欲要解釋,就見餘浣利落轉身走向對面。

他下意識的跟上。

餘浣來到萬雲面前,對他一笑:“萬公子,我剛說錯了。”

她聲音清脆:“我心悅之人已死,我自可再嫁他人。”

跟過來的顧衍剛好聽到這句,這次換他,如遭雷劈。

顧衍面色瞬間蒼白,一時氣急攻心,他身子一晃欲軟軟倒下,卻被突然出現的清一攔住,落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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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暈倒,餘浣一驚,立馬就要過去,卻把萬雲忽地拉住,他神情複雜的看了眼顧衍:“那公子便是姑娘的心悅之人吧。姑娘剛才所言,萬某不會當真……”

剛才那話的确是餘浣一時賭氣說的,說完她就覺得不對,此時又被萬雲揭穿,她歉疚的對他一躬身:“萬公子,非常抱歉。”

“無事,萬某不會放在心上,姑娘還是先去照顧自己的心上人吧,我去向萬夫人說一聲,然後就要告辭了。”

“順便…需要幫姑娘說一聲嗎?”

餘浣點頭:“謝過萬公子了。”

“不客氣。”

餘浣立馬走過去,想要幫清一扶起顧衍,卻被他擡手攔住:“餘姑娘,公子身上有傷……。”他頓住:“”還是我來吧。”

她呆住,清一雖然是張面癱臉,但她就是感覺他有些生氣。

她大概知道他為何生氣,是怪她将顧衍氣倒吧。

她輕笑一聲,還是幫着扶過顧衍:“我會小心的。”

清一沒動,她看向他,神情忽然認真:“有些事是我和公子之間的事。”這是提醒,男女之事你這木頭就不要摻和了。

“我希望自己能和他說清楚,而最大的便是公子…為何死而複生?或者你來給我解釋一下?”這是刁難,餘浣知道沒有顧衍的允許這木頭不敢說。

果然清一只能低頭:“那餘姑娘随我一同回去吧。”

餘浣笑:“謝謝。”

餘浣随清一回到了皇宮,一入皇城,她的神情瞬間凝重起來。有些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

太醫走後,餘浣才緩緩坐到床沿上,靜靜地看着顧衍那張戴着面具的臉。

看了半晌,她彎腰欲取下他的面具,他卻突然毫無征兆的睜開雙眼。

她的手頓了片刻,接着去觸碰他的面具。

顧衍沒有阻攔,只是用那雙漂亮的眼睛靜靜地看着她,清一立即讓周圍的宮女先下去。

面具被摘下,玉面如畫,是她熟悉的那張臉。

看着那張熟悉的俊容,餘浣靜默不言,卻被顧衍輕握住雙手:“阿浣。”他的面色蒼白如雪,黑發黑眸,聲音幾分喑啞:“不要嫁給別人……,好不好?”

床榻上的公子是餘浣從未見過的脆弱,他肌膚雪白,眼眸似有霧氣,他看着她,僅看着,她的心便軟得一塌糊塗。

她點頭:“好。”她本就未想過再嫁他人,剛不過是一時腦熱罷了。

顧衍笑了,如春花綻開,溫柔似清風吹過。

得到滿意的回答,顧衍看着她:“我知道阿浣有許多問題想問我,現在你一個個問,我一個個答。”

“好。”餘浣與他對視:“你現在什麽身份?”

“浔國六皇子。”

忽略內心的震動,餘浣繼續問:“你為何會死而複生?”

“本就沒死,只是昏迷了一段時間。”

“你是六皇子,那之前為什麽會是顧府的大公子?”

“謀生。”顧衍沉吟:“具體原因有些長,之後跟你細說。”

餘浣點頭,再問:“在你是顧府大公子時,你是不是就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是。”

她神情嚴肅的看着他,終于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泉州之行,你是否早知道自己會死?又或者你是否是故意假死?”

顧衍頓住,忍不住握緊她的手,良久才道:“算…是吧。”

餘浣瞬間抽回手,神色沉下:早就知道,卻不告訴她,讓她先是為他擔驚受怕,然後又為他痛徹心扉。

見她生氣的抽回手,顧衍下意識伸手再次緊緊攥住她:“阿浣,別氣,我不是故意讓你為我難過的。我…我,”一向淡定的顧衍突然一時無言,他只能認真的看着她:“我會給你解釋清楚的,你先不要生氣,好不好?”

餘浣面色依舊不太好,但還是答應:“好,你先休息,我會聽你解釋的。”

“那如果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她縮手,卻扯不出來,回眸見一向清貴的公子此時看着竟有些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拉着她,像是犯錯的孩子,但說出的話卻是:“阿浣,你是我的貼身侍女。”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要跟着我的,你不可以回去。”

被她無言地盯着,他繼續道:“顧府無我,沒人保護阿浣,我怕你被欺負。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放心。”

餘浣:“沒人欺負我。”

顧衍:“我不放心。”

“真的沒人欺負我,而且我身邊還有阿落,你盡可放寬心,不用擔心我的。”

“我還是不放心。”

餘浣扶額,和他說不清楚,她只能無奈讓步:“算了,我先呆這兒吧。”

顧衍滿意的笑了。

餘浣繼續道:“你身上有傷,還是先歇着吧。”

顧衍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乖乖點頭:“好,那阿浣別走,好不好?”

她沒拒絕,等他睡着後,她才抽回手并将他的手放入被子裏,而後就那麽靜靜地看着他。

清一一直候在殿內,見顧衍睡着,他才開口:“主子傷得很重,之前跌落山崖受了內傷,身上還有無數處刀傷,他醒來不過三日。他剛醒就要去找你,被我們攔住了,可是得知今日餘夫人帶了個男子去見你,無論我們如何勸阻,他都堅持要去見你。”

“他身體未愈,還很虛弱,連走路都要花費很大力氣,所以今日餘姑娘的話對主子沖擊很大。”他頓了下:“餘姑娘,今日之事是我僭越了,只是我奉命守護主子,且與他一同長大,一時關心則亂,抱歉。”

餘浣擡頭看着他:“無事,我本未怪你。”複又看向顧衍:“你想傳達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現在你帶我去休息的地方吧。”

清一點頭,餘浣起身随他出去了。

……

幾日後,顧衍身體漸愈,已能下床走動。

一日陽光正暖,驅散冬日寒氣,多日未出殿門的顧衍,在餘浣的陪同下在太陽下曬着日光。

無風無人擾,兩人安靜的坐在鋪着毯子的竹凳上,面對而坐。

院有一竹桌,桌上一壺茶,兩個杯盞,杯中熱茶清香漫溢,熱氣騰騰,捧在手心裏熨帖人心。

此情此景此靜逸,正是談話好時機。

于是餘浣開口了:“顧衍,現在可以告訴我事情的因果了吧。”

顧衍輕抿一口清茶,眼睛輕眯,嘴角微揚:“自然,故事很長,阿浣耐心點聽。”

“自然。”她也捧着清茶,做好準備心平氣和的開始聽故事。

他的聲音清清朗朗,卻又溫溫柔柔,像是深藏地底許久的百年佳釀,帶着她回到了久遠的從前。

那個一切故事開始的起點——元貞十五年的皇城。

那年,皇帝慕貫丘從民間帶回一個絕世美人,美人民喚蘇安,出身于江南有名的歌舞坊,她能歌善舞,天姿國色,一舞驚鴻,一見便攝帝王心,鐘情不壽。

彼時帝王情深,且正值青年,對着自己心愛的美人滿心喜愛,不顧衆人反對,皇後威脅,封了蘇安為貴妃。

當今皇後出身高貴,背後助力甚大,且她本人足智多謀又是顆無情心。然而蘇安身份低微,卻盛寵過榮,帝王的寵愛最終成了一把致命的刀刺向美人的心口。

美人薄命,病逝留有一子,取名為容。六皇子慕容長相肖母,命格也肖母,六歲死于宮廷失火,真乃薄命兒。

這是民間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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