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餘浣雙眼放空走在宮中,迎來許多打量的目光,她皆置若罔聞,內心又澀又痛,她已無力再管其他。

她不想管其他,卻突然被他人拉住,回頭一看——竟是許久未見的餘微蘭。

餘浣愕然,眼前女子一身宮裝,雍容華貴,嬌豔明麗,但那神情趾高氣昂,讓人不喜。

打量她幾眼,餘微蘭身邊宮女道:“見到太子妃,怎得不行禮?”

太子妃?!餘浣呆住,擡頭見餘微蘭笑容得意:“怎麽,姐姐…,哦,不。你還不打算行禮嗎?”

即便對餘微蘭成為太子妃的事情感到疑惑,但她還是依言行禮:“太子妃安好。”

餘微蘭湊近她:“聽說六皇子帶回個美人,本宮還當是誰呢。你還真是有本事,顧衍剛死你就勾搭上了六皇子,果然狐媚。”

餘浣沒心思和她糾纏,她淡淡嗯一聲:“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未給人反應的時間,她轉身便走,徒留餘微蘭氣得面目猙獰。

……

回去後,餘浣沒有去見顧衍,她回到房間坐着發呆直到晚上,不知為何顧衍也沒來尋她。

晚間餘微蘭派人送來一封信,上書:明日午時,城間盛院有事相談,事關你的親生父母。

她看了眼後随手丢到了桌子上,城間盛院?呵,前世也曾收到這麽封信,只是時間早些,那時的她自然想知道自己的親身父母是誰,于是就去了。

結果,等待她的是一生的噩夢。今世的她真的不願再去糾纏這些腌臜事了。

餘浣将信交給清一,讓他幫忙處理,便又回到了房中獨坐,前夜失眠,到後半夜才終于睡着,但睡得很不踏實。

第二日,她起得很晚,昨夜失眠,她想了很多,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于是她去了書房找顧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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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進去時,門未關。

入眼便是顧衍靜坐的身形。他手中拿着本冊子,眉眼低垂卻未将視線投放過去。他的眼睛看着虛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餘浣未出聲,她徑直向他走去。

聽到腳步聲,顧衍還是擡起了頭。未及反應,手中的冊子就被人輕輕抽了過去,他一驚,下意識的伸手阻攔,卻被她躲了過去。

他放下手,白皙的手指略微有些僵硬。

餘浣翻開冊子,入眼皆是些美貌端正的女子畫像,一旁還附有其簡單介紹,例如年齡,姓名,家世等。

針刺火燎之感再次襲上心頭,她忽地笑了。手指繼續輕輕翻動,指着冊上女子小像,她漫不經心地輕觸着:“這些姑娘與殿下很般配呢。”

殿下?顧衍心中一刺,她從不會這樣喚他,在顧府時她喚他公子,在皇宮後她喚他名姓,但絕不會稱他為殿下,這生疏客氣的稱呼,瞬間将兩人的距離拉開,讓他有些慌了。

“你知道了?”他艱難吐字。

“是啊,無意間聽到殿下與皇上的談話。”她輕笑:“是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殿下願意垂憐,讓我做個側妃嗎?”

“你……”顧衍臉色一白,哪能聽不出她話中的諷刺。

他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恢複了正常,他站起身來,靠近餘浣,低頭欲碰她,卻被她躲了過去。

他頓住,聲音低啞:“阿浣,我此生摯愛,唯你一人。我願意傾我所力,對你好。”

“傾你所力?”餘浣笑:“那正妻之位,你願意給我嗎?”

顧衍垂眸看她,眼中似有暗流湧動,聲音也幾多艱澀:“只有這個…不行。”

“阿浣,我與別人不同,我的正妻必須要有足夠大的背景和能力,才能堵住悠悠衆口,才能服衆。且她要面對的困難,磨砺有許多,要承受很大壓力,要萬分辛苦。”

“阿浣,我願你能活得輕松自在,我會護着你,讓你不受任何傷害,而不是将你推出去,面臨腥風血雨,刀槍劍戟。”

“阿浣,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能給你。我的正妻只是個名號而已,她有她的職責,我真正在意的只有你。”

“我只會有你們兩個,我不會再娶他人,即便是正妻,我也不會讓她打擾你。”

餘浣靜靜聽着,漸漸眼圈紅了,她語氣含了酸楚:“可是兩人在一起,不就是要互相扶持,共面甘苦嗎?”

“你那樣護着我,無異于養了只金絲雀,你有問過我願意被你那樣護着嗎?何況娶了正妻,你如何能毫不顧忌她,你會不去她房裏嗎?你會不與她生嫡子嗎?”

“哦,對了,嫡子,呵……”她神情突然悲涼:“那我的孩子怎麽辦,因為他娘沒用,他再好也只能是個庶子。我如今沒了家,也無法給我未來孩子一個幸福的家。”

“還有!”她的聲音突然加大:“你說你只寵我一個,那你的妻子如何想,她難道不會不滿嗎?你會去寵妾滅妻嗎?”

“你忘了你母親是怎麽死的嗎?你能保證你未來的妻子不會成為下一個皇後嗎?”

餘浣知道她話說的重了,但她必須要說,她忍受不了那樣的生活,也忍受不了那樣的自己。

那樣的未來,于她,即便放棄愛情,也不願忍讓。

顧衍一時答不上來,他看着她,眼中帶上些渴求:“阿浣,不會的,我不會讓那些事情發生的。”

“不然,我的正妻,由你來選,你選好後,我會好好調查,不會讓她傷害你。”

“你說選誰我就選誰……”

“夠了!”餘浣閉眼,遮住眸中淚意,良久才道:“我有些累了,想下去休息。”

“以後再說吧。”

顧衍驚慌的拉住她,對上她的目光,卻一時無言,只能道:“那你好好休息。”

餘浣轉身。

……

星晨攜風而來,漸漸掩沒天光。月影搖曳,樹影婆娑,斑駁陸離。

有一人影,宮女裝,腳步輕如貓走在風中,那人影正是餘浣。

她的身邊有一侍衛相送,那是皇帝派來送她出宮的。

餘浣知道皇帝不喜她,必定也不願她呆在顧衍身邊,于是她去尋了皇帝,找人送她出宮。

她說她不會再出現在顧衍面前。

她曾說過,如若辜負,必當遠離。

她以為這日不會來,誰知來得這般早。

從此,天高海闊,她自飄零。

從此,三裏清風三裏路,步步清風再無君。

……

知道餘浣離開的那刻,顧衍攥着那封信,手指一寸寸縮緊,他的雙眼一片波濤洶湧,好久才吐出幾個字:“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回來。”

可是,找了幾日也未找到。

顧府沒有,餘府沒有,京城也翻了個遍,沒有。

有人猜測可能已經出了京城,出了京城,天高海闊要想找到一個刻意躲藏的人,談何容易。

六皇子突然病倒,本就傷勢未愈,又憂慮過重,後又着了涼,高熱不斷,整日說着胡話都喊着阿浣。

皇帝近日身體也不大好,又因為六皇子的事情,更是着急上火,身體也就更不好了。

太醫院忙成一片,終于得出一句,六皇子的病看似在身實則在心,心病還需心藥醫。

京城間不知誰又傳出六皇子病重的消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那麽,餘浣在哪兒呢?

青樓楚館,粉衣嬌客,處處奢靡。

畫株姑娘身邊近日多了個小丫鬟,黃肌膚粗眉毛,臉上還有小紅斑,生得醜陋了些,微有清眸若水,身姿窈窕,但對着那張臉也實在讓人下不了口。

此人,正是餘浣。

離開皇宮後,她并未出城。一則,顧衍動作迅速,剛得知她離了宮,城門口就多了許多盤查的守衛;二則,她還未想好出了城去哪兒。于是就這麽逗留了下來,但她知道顧府和餘府是回不得了,客棧也會有人搜查,思來想去,唯有這處最安全。

于是,她找到了畫株,讓她暫時收留她一段時間,并且為她掩蓋了面貌,才算躲過了顧衍的追查。

躲避的這段時間,京城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安家的公子安知齊,不知結了什麽仇,被人謀害,扒了衣服抛屍于街頭。

二是回宮不久的六皇子生了重病,高燒不退,已危在旦夕。

第一件事,餘浣唏噓,內心略微複雜。

這第二件事,卻讓她慌了神,心急如焚。

顧衍病倒,也沒人再來搜查,城門管制也放松下來,這本來是她逃離的最佳時機。但她不能,無論她和顧衍是否能在一起,無論他娶了誰,她都希望他能夠平安健康。

如今,他病重,餘浣走不了,相反她的心每一刻都在催促她。

回去吧,去看看吧。

悄悄的看一眼也好。

于是情感戰勝了理智,餘浣與畫株告別,連夜去了皇宮。

夜晚,萬籁俱寂,繁華熱鬧的皇宮在深夜中顯得蕭索冷清,除了有禁衛巡邏的腳步聲外,一切都顯得很安靜。

餘浣悄悄的,貓着腰,低着頭,一路上并未碰到什麽阻攔,她很快到達了顧衍的寝宮,一切都出奇的順利。

寝宮裏也很安靜,黑夜籠罩萬物,連月亮都看不見,只有幾顆閃爍的星星發着微亮的光。

寂靜無聲,她輕推開門,很輕,門也沒有發出什麽聲響。

入眼空曠,沒有人守夜,只能就着殿內一盞微弱的光看見床榻上平躺着一個人影。

不知為何,餘浣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對他的擔心壓倒了一切,她忽略內心的古怪感,悄悄靠近床邊躬身看向榻上的男子。

黑暗中模糊的五官和他閉着的雙眼,還有他散發出的微熱的呼吸。

聽說他高熱不退,餘浣輕搭上他額頭,怔住:怎麽只有一點點燙?這最多只能算低燒吧?!

手側突然傳來睫毛劃過的觸感,輕輕顫動着像兩排柔軟的小刷子。

她一驚,視線向下,對上他黑暗中如貓一般放大的黝黑的瞳孔,似閃着亮光,吓得她手一縮,驚呼出聲:“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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