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2)
秋梧心裏比誰都清楚。
楊金鳳閃爍其辭,“我開,怎麽不開,冷了我就開。”
“可我想讓你去陪陪我,奶奶。”都說人老後需要人作伴,不然會孤單,可陪伴本就是相互的,江秋梧何嘗不想有個親人在身旁知冷知熱。
楊金鳳猶豫了,滿眼心疼望着江秋梧:“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沒有。”江秋梧握住楊金鳳的手,“江波走了,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日子終究還要繼續過,奶奶,你不能總悶在屋裏,這樣對身體不好,要多出去走走。”
江波再沒用,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心裏怎麽不苦,楊金鳳眼中閃着淚花,哽咽道:“都是命,都是命啊。”
江秋梧強忍酸楚,笑着安慰:“奶奶,今天過年,高興點。”
“好,好......”楊金鳳一邊擦眼淚一邊笑,“我們都不哭。”
“那就這麽說定了,等我把那邊安頓好,就來接你過去。”江秋梧說。
飯吃到一半,屋外傳來嘭嘭的爆炸聲,村裏有人在放煙花,空氣中彌漫着過年特有的煙銷味。
沒一會兒,佳佳來叫她們,興奮道:“奶奶,姐姐,快來看煙花。”
“好,就來。”
江秋梧應聲,放下筷子走到門口,江濤正把煙花往院子裏搬,樂樂手裏拿着打火機,躍躍欲試。
“你行不行?”江濤有點不放心。
“行,怎麽不行,爸你就讓我試試。”
站在堂屋門口的肖豔沖他喊,“兒子想放,你讓他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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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濤讓開位置,交代:“別離太近,點着就趕緊跑。”
“知道了。”
引線被吞噬,很快燃燒到盡頭,嘭的一聲,煙花直沖而上絢麗綻放,留下一地紅屑,孩子們激動的哇哇大叫,大人們也仰着頭笑。
江秋梧被眼前歡快的氣氛感染,心中微動,掏出手機對着煙花拍了張照片,配上祝福的話發了朋友圈,許林溪很快點贊,并且評論:“新年快樂,我是不是第一?”
“新年快樂。”江秋梧笑着回她。
開始上班後,微信裏多出不少好友,陸續又有其他同事點贊祝福,彭莉看到直接打來電話,羨慕道:“我們這禁鞭,都沒人放煙花,一點年味都沒有,可無聊了。”
“村裏還好,管得不嚴。”江秋梧笑說。
彭莉:“彤彤看到你發的煙花,羨慕壞了。”
江秋梧回:“我等會兒給她拍條視頻看看。”
彭莉剛說完好,彭欣彤就湊過來,迫不及待地說:“幹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彤彤。”
又寒暄了幾句,挂斷電話,江秋梧走到大門口,拍村裏其他家放煙花的視頻發給彭莉,“給彤彤看。”
很快,彭莉錄了條彤彤看煙花大叫的視頻發過來,“看把她高興的。”
大門外剛好是風口,凍得人直哆嗦,江秋梧攏緊風衣,低頭看完視頻抿唇笑了笑,轉身正要往院子裏走,餘光稍轉,鬼使神差的往右側交彙的大路上望了眼。
這幾年農村建設快,大路邊都裝了路燈,太陽能發電,光線不是太亮,可隐約能看見路旁停着輛車,瞧不清車牌號,但車型很眼熟,像是......趙悅的。
江秋梧一邊覺得不太實際,一邊又忍不住探身想看得更清楚點,但沒想到車裏坐的有人,突然啓動車子,遠光燈射過來,江秋梧被光刺得下意識別開臉,擡手擋了下。
等轉頭再去看時,車已經開走了。
這幾年,在城裏混出樣子來的,春節基本都是開私家車回來,這裏面也不乏有好車,一輛車而已,沒什麽稀奇,江秋梧把自己說服了,搓搓手回身進屋。
收拾完飯桌,春晚已經開始好半天,楊金鳳跟江秋梧說了會兒話,聽着電視機裏的聲音,開始打瞌睡,江秋梧把音量調小些,低頭看手機,心思其實根本沒在春晚上,之所以沒關就是圖個儀式感,過年不看春晚總覺得缺點什麽。
趙悅二十分鐘之前點贊了她那條朋友圈,一排排頭像看過去,唯獨她的小兔子最顯眼。
江秋梧盯着頭像,思緒不受控制。
不知道趙經年和馮媛會不會回家過年,可依照趙悅的性格,就算那兩位在家,她肯定也不會回去,至于能去哪兒,大年三十還是一個人住酒店嗎。
心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同情,可憐還是心疼,說不清楚,就是突然間很不是滋味,江秋梧仰頭,緩緩閉上眼睛,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她怎麽樣都和自己沒關系。
念及明天要起早拜年,時針剛過十,江秋梧就把電視關了,準備睡覺,可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将近二十分鐘,都沒睡意,只覺得耳邊太靜了,靜的讓人心慌。
江秋梧又把電視打開,音量調到合适的高度,再次嘗試睡覺,但耳旁有聲,心裏還裝着事,一旦開個頭後怎麽都拉不回來。
确實是睡不着了,避免閉着眼睛胡思亂想,江秋梧打算再看會兒手機,翻身手剛伸出去。
嗡的一聲,手機屏幕亮起,微信聊天框彈出來。
【趙悅:倒計時了。】
四個字配上熟悉的兔子頭像,一目了然。
江秋梧用指紋解鎖手機,點進微信又看了遍,距離零點轉鐘足足還有一個小時,現在開始倒計時,未免過早。
大年下,雖然發的不是新年快樂,但也算有那個心意,對自己而言是份祝福,江秋梧沒有吝啬,禮尚往來回了句:“新年快樂。”
消息發出去,江秋梧剛要退出微信,手機又響了聲,‘新年快樂’下面出現一張圖片,漆黑的夜空中,絢麗綻放的煙花格外奪目。
鎮上賣煙花的就那幾家,一百來塊的東西放出來,效果相差不大,第一眼看過去,江秋梧還以為是自己剛發在朋友圈的那張,直到點開放大。
朦胧夜色下,正紅色的大門口站有人,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一只手插在兜裏,正低頭看手機,嘴角挂着淺淺的笑,煙花爆炸時那一瞬間的光芒映在她側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娴靜和美好。
江秋梧目光在照片上定格兩秒鐘,給夠腦子反應的時間,猛地坐起來,将照片放大又看了半分鐘,終于敢确定剛才那車就是趙悅的。
大腦空白一瞬,又突然亂糟糟的,像是好多東西攪在了一起,怎麽都理不清,給不出結果,當下做出的反應皆出自本能。
“你在哪?”江秋梧打字的時候手指有點抖。
【趙悅:車裏。】
江秋梧抿唇,拇指懸在手機屏幕上方,遲遲未動。
【趙悅:出來嗎?一起跨年。】
【趙悅:也可以拒絕。】
消息一條接一條進來,鬧得江秋梧根本靜不下心來忖量,但行動總是快過腦子,她伸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小心翼翼拉開門,輕手輕腳出去。
夜裏溫度又涼了些,村子裏已經安靜下來,明明沒什麽太大聲響,可因為節日烘托,莫名覺得很熱鬧,喜慶。
趙悅坐在車裏,玻璃下拉開一條縫,方便看有沒有人過來,明早要去給金書禾拜年,她沒打算在這兒坐一夜,轉鐘後就走。
就算沒見上面,隔這麽近,也算是一起跨年了。
寒風侵肌,趙悅打了個寒顫,擡手将車窗玻璃升jsg上去,無聊的把手機屏幕開了關,關了又開,亮光在臉上忽暗忽明。
沒什麽其他可以娛樂的,就盯着屏幕上的時間倒計時。
還有五十分鐘,時間很充裕。
四十分鐘,江秋梧也需要時間考慮。
三十分鐘,萬一睡下了,再起來也需要時間。
二十五分鐘,春晚大概放到最精彩的地方了。
二十分鐘......
想不出其他理由了,但也沒有太難過,頂多算有點失落,來之前金書禾給她打過預防針,還勸她別來,讓給江秋梧點時間和空間,是她自己不聽。
照金書禾的話說,就是死犟,趙悅心裏也明白這個理,追太緊會适得其反,但有時候吧就是很難控制,給自己找一萬種借口,反正春晚也不好看,來就來吧,路程又不遠。
手機屏幕又亮了,只剩十分鐘。
趙悅知道時間越近代表着什麽,她身子往後靠,舉着手機,打開播放音樂的軟件,想找首歌應應景。
咚咚——
趙悅猛地轉頭,身子還沒坐直起來,手已經扣動把手把車門推開,邁腿下車,江秋梧手插在兜裏,鼻尖通紅,站在車門邊看她,像是責備,還有其他道不明的東西。
兩人像拍電影似的,她看她,她也看她,眼睛裏蘊含的情緒太多,不用說話已經诠釋一切。
最後,趙悅眼神先躲閃開,拉開後面的車門,“上車坐會兒?”
江秋梧提起大衣後擺,坐進去:“走了怎麽又回來了?”
“沒走。”趙悅坐到江秋梧旁邊,把車門帶上,“剛停的地方擋住別人家大門了,狗總叫。”
江秋梧抿唇,“我還以為看錯了。”
趙悅笑笑:“我和自己打賭,你要是回我消息,我就把照片發給你,邀請你一起跨年。”
“要是不回呢?”江秋梧問。
趙悅說:“不回,我坐會兒就走。”
江秋梧哼笑了聲,扭頭看車窗外,不知是嘲諷還是調侃:“弄得還挺深情。”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過個年,沒其他意思。”趙悅解釋。
江秋梧點點頭,“我知道,你微信裏說了。”
“所以你同意了?”
江秋梧不帶什麽情緒說:“過年不就是圖個熱鬧,來都來了,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趙悅嘴角揚了揚,摁亮手機見只剩五分鐘,屁股擡了下,彎腰去夠副駕駛座上的東西,江秋梧被動靜聲吸引,剛一扭頭,就看見一束火紅的玫瑰,夾在她和趙悅中間。
“送給你的。”趙悅遞過去。
江秋梧沒接,眼睛快速眨了幾下,努力掩飾心中的波動,“不用這麽破費。”
“可你都同意和我一起過年了。”趙悅把玫瑰往江秋梧身前湊了湊。
趙悅送的是紅玫瑰,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江秋梧撇開眼,“真不用,拿回去吧。”
“送花不是要你和我談戀愛。”趙悅把玫瑰擱在她和江秋梧胳膊中間,笑了笑,“我就是覺得這花很好看,想送給你,要真是......”
江秋梧看她。
趙悅頓了下,“要真是表白,我不會只送花,太寒酸了。”
江秋梧斜她一眼,揶揄:“說得好像你之前表白,有多隆重一樣。”
“第一次沒有經驗,下次肯定讓你滿意。”
江秋梧愣住,她其實沒那麽多計較的,表白這事講究水到渠成,感情到了自然就成了,隆不隆重都是次要,她也沒有不滿意,只是順趙悅的話這麽一說。
“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趙悅說:“你放心,我現在不會表白的,就算沒忍住表白了你也可以拒絕,別有壓力。”
繞到這個話題上,好像怎麽說都不合适,江秋梧索性保持沉默,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還差一分鐘。”
馬上就零點了,江秋梧扭頭準備說聲‘新年快樂’,好結束這次跨年活動,讓兩人都不陷在尴尬中。
“江秋梧。”
趙悅的臉突然放大湊近到眼前,嗓音不輕不重,連名帶姓叫江秋梧名字時有種說不出的韻味,像會蠱惑人心。
江秋梧睫毛輕顫,連呼吸都輕下來,擡手欲去推趙悅肩膀,“你......有事說事,別離我這麽近。”
“我現在表白,你女朋友會不會吃醋?”趙悅不顧江秋梧防備,眼睛直勾勾盯着對面,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一字一句道:“還是你壓根沒有女朋友。”
話音剛落,江秋梧的手機響起來,兩雙眼睛齊刷刷看過去。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趙悅睨了眼備注,失笑:“你女朋友來查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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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空間裏, 來電鈴聲格外響亮,讓人心慌,再加上一旁趙悅意味深長的眼神, 更是叫江秋梧如坐針氈,下意識要避開,可手剛碰到車門把手就被趙悅一把抓住手背。
“外面冷,別下去了。”
江秋梧眉心皺成一團, 這種受制于人的處境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正要說什麽表達不滿。
“新年快樂。”
時間掐的正準,一分鐘不差,說完,趙悅拉開另外一邊的車門, 彎腰下車,又把車門輕輕帶上,“你接吧。”
江秋梧盯着車窗玻璃上模糊不清的身影, 足足愣了有半秒鐘, 來電鈴聲停止, 沒隔多久再次響起來,還是許林溪打來的,江秋梧被驚動回過神, 上劃接通鍵。
聽筒裏傳來歡快的祝福聲, “姐姐, 新年快樂。”
江秋梧扯扯嘴角,禮尚往來地回以祝福:“新年快樂。”
“哎呀,晚了一分鐘, 沒卡上點。”許林溪遺憾地說:“我特意提前了一分鐘給你打電話,沒想到還是沒趕上。”
江秋梧眼睛瞟向手邊嬌豔的玫瑰, 有點心不在焉:“不好意思,我剛睡着了,沒聽到。”
“沒關系,也就晚了一分鐘而已,姐姐,我是不是第一個和你說新年快樂的人?”許林溪問。
江秋梧沒答,餘光瞟向車窗外,只看到一個背影,外面應該挺冷的,坐在車裏都能聽到風聲。
“姐姐?”
“嗯?”江秋梧回過神,說:“許老師,祝你新年快樂。”
許林溪愣愣,“你已經說過了。”
“嗯,我有點困了。”以前不知道許林溪的心意還好說,現在已經心知肚明,那就沒辦法裝傻,沒有可能的事情,江秋梧不願随便給人希望,不然對她不公平。
許林溪哦了聲,失落道:“确實,時間也不早了,那你睡吧。”
“好,年後見。”
身後傳來開門聲,趙悅扭頭,“這麽快?”
江秋梧點頭,“年也過了,快回去吧,挺冷的。”
趙悅指指車內,試探問:“花真的不要嗎?我都買了。”
江秋梧轉頭看了眼,猶豫片刻,折回去彎腰把玫瑰抱進懷裏,“謝謝,确實很漂亮。”
“你女朋友會不會吃醋?”趙悅問。
江秋梧睨她一眼,把花遞出去:“那我不要了,還給你。”
趙悅沒伸手接,看着江秋梧,“你沒和許林溪在一起,只是合租,對嗎?”
她也是那天徹底酒醒後才發覺不對勁,江秋梧住的是次卧,洗漱用品都是分開的,再說兩人相處的氛圍,怎麽看都不像熱戀小情侶。
既然對許林溪沒有那意思,江秋梧也不願拖人下水,“我從沒說過我跟她在一起。”
趙悅抿抿唇,悶聲說:“可我問你的時候,你也不否認,我難過了好久。”
“是你自己笨,怪不了別人。”江秋梧看眼手機,确實不早了,趙悅開車回去還要時間,于是就沒再跟她啰嗦,“我也該回去了,路上開車慢點。”
趙悅轉身,沖江秋梧背影問:“我到家後需要和你報平安嗎?”
江秋梧腳步頓了下,沒回頭:“随便。”
“好。”趙悅咧嘴笑起來。
·
初十開工,江秋梧提前兩天就回去了,打算重新找個地方住,之前一個人怎麽住都無所謂,如今帶着楊金鳳繼續跟人合租,怎麽看都不合适。
走之前,江濤偷偷給江秋梧塞了一千塊,不管是覺得麻煩了江秋梧還是給夥食費,反正是點心意,但江秋梧沒要,她知道江濤剛蓋完新房子,手頭沒多少錢,還有雙兒女要養,一家人日子也不好過。
為此,江濤差點和江秋梧急眼,但也不單純為她不收錢,繞來繞去還是怪自己沒本事。
“小叔,我現在不缺錢,你先供佳佳和樂樂上完大學再說,他們成績都那麽好。”江秋梧跟他解釋。
江濤嘆了口氣,這才沒有再堅持要把錢塞給江秋梧。
房子重新找了個二室的,房租比之前稍微貴點,但歸屬感特別強,江秋梧覺得jsg挺值得,在楊金鳳來之前已經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
年後,公司員工陸續到崗,學生也返校,六人小班教學選定在公司上,兩人不可避免的又見了面。
趙悅坐在第二排靠牆的位置,上課除了時不時的瞄江秋梧幾眼,也沒做出太過分的事,江秋梧索性裝沒看見。
兩節課結束,學生陸續離開教室,江秋梧把上課情況反饋給楊老師後,拿上杯子到茶水間接水。
開水剛過杯子一半,趙悅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肩上背了個包,乖巧站在她身旁問:“晚上有空嗎?”
江秋梧愣了下,擡手把出水閥門關上,才說:“沒有。”
趙悅往旁邊挪了步,正好擋住江秋梧出去的路,“那明天呢?”
“也沒有。”
那晚的趙悅确實讓她心中有觸動,可分手了是事實,很多苦都吃在心軟上,她不是那種記吃不記打,不長記性的人。
江秋梧掀掀眼皮,正猶豫找什麽借口才不顯突兀,許林溪湊巧找過來,“原來你在這啊,忙完了嗎?我們趕緊去吧,那家店特別火,去晚了要排隊。”
來的剛剛好,借口也不用找了。
“好。”
江秋梧看了趙悅一眼,她倒也識趣,側身讓開,“你們要去吃什麽?”
“火鍋。”許林溪遞給江秋梧一杯奶茶,猶豫了下,把另一杯遞給趙悅,“不知道你也在,沒買你的,我這杯給你喝吧。”
趙悅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用,喝奶茶對身體不好,我不愛喝。”
“是嗎?”許林溪當着趙悅面,把奶茶戳開吸了口,“可我和姐姐都挺愛喝的。”
趙悅扭頭看江秋梧:“她不愛喝,只是給你面子,不好拒絕,這都看不出來?”
兩人之間火藥味很濃,江秋梧擔心趙悅脾氣上來了不給許林溪面子,打圓場說:“那家店生意确實不錯,我們快點去吧,不然人多了還要等。”
“好。”許林溪看向趙悅,不知道是故意的還只是客氣客氣,問:“一起嗎?”
江秋梧莫名緊張起來,看了趙悅一眼,趙悅也在看她,目光停頓幾秒,搖搖頭,“不了,你們去吧,我還有事。”
·
雖然趕得緊,可下班時間擺在那兒,到店裏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不少人在等,江秋梧拿了號,“前面還有三位,要等一會兒。”
許林溪笑笑,“沒事,反正也下班了,不着急。”
“嗯。”江秋梧手裏提着奶茶,偶爾抿一小口,許林溪那杯已經喝完,她的還剩一大半。
許林溪看了眼,問:“你真不愛奶茶?”
“沒有不愛喝。”
奶茶這東西對江秋梧來說不是必需品,沒有的時候不惦記,有的時候也沒讨厭到喝不下去的地步,所以談不上愛不愛的。
“是嗎?她說你嘴很挑,我不怎麽信。”
江秋梧咬住吸管又抿了一小口,“別聽她說。”
許林溪低頭,沉默了會兒,突然扭頭問:“她是怎麽追到你的?”
江秋梧愣住。
“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挺羨慕趙悅的,我一直覺得你這麽理智、有主見的人,不會随便找個任性的小孩談戀愛。”許林溪說。
怎麽追到她的?
頭次聽人這麽問,江秋梧覺得挺新穎,但她和趙悅好像也沒分特別具體的誰追誰,先開始暧昧不清的,等心裏慢慢都有點那意思,順其自然就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愛情這東西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愛上一個人,沒有特別多理由,好像就是電光火石那一下子深陷其中,逐漸無法自拔,盡管理智在拉扯,在警告,可潛意識還是趨于靠近,沉迷。
明明酒吧那麽多人,偏偏是趙悅,不願承認的時候可以拿緣分當借口,可扪心自問後,就會清楚什麽緣分不緣分的,全是人為見色起意。
心裏但凡埋下那顆種子,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回不了頭了。
雖然她和趙悅沒能有個好結果,但江秋梧從不否認,有的人就是能一下子闖進你眼裏,符合你所有的審美條件,知道很危險,知道不牢靠,知道大概是沒什麽結果,但愛意足夠洶湧時,就有勇氣拼死一試。
“她是任性了點,但人挺不錯的。”江秋梧對趙悅的評價也只能到此。
許林溪問:“既然這樣,為什麽要分手?”
“因為我想要的太多了。”
感情裏出現瑕疵,有的人能忍受,有的人無法接受,江秋梧恰好屬于後者,她将就不了。
許林溪笑了笑,問:“所以,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抱歉。”
江秋梧始終認為感情裏,直接明了,不拖泥帶水才是對彼此最大的尊重,她不會因為怕傷害許林溪故意把話說的委婉,“你幫了我很多,我是發自內心感激你,也一直把你當我的好朋友。”
“好吧......”許林溪嘆了口氣,低下頭好半天沒說話。
直到叫到她們的號,江秋梧拍拍她肩膀,“到我們了,先進去吧。”
許林溪站起來,看了眼江秋梧,苦笑道:“你說愛情這東西,是不是就要轉着圈追逐,我追着你,而你又放不下她。”
“不管放不放的下,每天都要吃飯的。”江秋梧給許林溪倒了杯水,“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晚上多吃點,不要客氣。”
許林溪失笑,“其實你沒必要搬走的,小梁年後就退租了,奶奶住進來也是夠的,你們都走了,我還要重新找室友。”
“我奶奶特別怕給人添麻煩,一起住她會拘謹,不自在。”江秋梧說:“我還是搬出去吧,房子已經找好了。”
“好吧,那我就不強留了。”許林溪看着江秋梧,始終覺得遺憾:“我真挺喜歡你的,遇到你我才相信什麽叫一見鐘情。”
江秋梧笑了笑:“人這輩子,不會只心動一次,你以後還會遇到其他鐘意的人。”
“這算安慰嗎?”許林溪問。
“怎麽不算。”江秋梧說。
許林溪嘆氣:“你說你已經看得這麽開了,怎麽還放不下她。”
“放不下她和繼續生活不沖突,時間久了就好了。”江秋梧對此深信不疑。
許林溪看她,“你知道越清醒的人越會什麽嗎?”
“什麽?”
“越會自欺欺人。”
江秋梧燙杯子的手頓了下,擡眼問:“你是趙悅請來的說客?”
“我和她是情敵,你覺得可能嗎。”許林溪半開玩笑。
江秋梧失笑,沒說話。
“姐姐。”許林溪以茶代酒,碰了下江秋梧的杯子,“也祝你早日再次心動,擺脫那個小朋友。”
“謝謝。”
吃完飯剛到家,趙悅的電話打過來,許林溪瞟到備注上的名字,問:“需要幫忙嗎?”
江秋梧沒明白她的意思,“什麽?”
許林溪壞笑了下,“我幫你接,就說你睡着了,”
“.......”江秋梧表情很一言難盡,“算了吧,我怕她又發瘋。”
許林溪笑起來,“你還挺了解她。”
“你先洗,我接個電話。”江秋梧放下包,往陽臺走,“喂。”
“到家了嗎?”趙悅問。
江秋梧說:“剛到。”
到家依舊是和許林溪待在一個空間裏,貌似沒什麽可高興的,趙悅沉默了會兒,問:“她買的奶茶好喝嗎?”
江秋梧皺眉:“沒事我挂了。”
“我明天有事,跟你請個假,不去上課了。”趙悅說。
聯系今天下班前趙悅的反應,江秋梧一下子就猜到她為什麽不來上課,學生因事請假本來是件挺正常的事,江秋梧只是氣趙悅為什麽總這麽任性,分不清事情輕重,“為什麽請假,心情又不好了?”
江秋梧說的陰陽怪氣,趙悅聽了心裏堵得厲害,順她話說:“對,心情不好,不想去上課。”
“好,知道了。”江秋梧挂斷了電話。
許林溪洗完澡,洗了些水果放在茶幾上,見江秋梧拿着睡衣進洗手間,叫她:“洗完來吃水果。”
“好。”江秋梧悶悶應了聲。
許林溪覺得詫異,轉頭看了眼,“怎麽了?吵架了?”
“沒有。”
許林溪笑笑,把目光轉回電視上,“騙誰呢,趙悅又氣你了?”
江秋梧沒出聲,洗完澡出來見許林溪舉着手機,面色沉重,電視機裏放的綜藝哄笑聲不斷,她連眼都沒擡一下。
“怎麽了?”江秋梧把毛巾搭在胳膊上,走近問。
許林溪擡jsg頭,痛心道:“陳安琪那孩子這次又沒過線,想不開吞藥了。”
“那現在怎麽樣?送醫院了嗎?”江秋梧忙問。
許林溪點頭,“她父母及時發現,人已經送到醫院洗胃,沒什麽大礙。”
陳安琪是智思考研班的學生,江秋梧來得晚不清楚情況,還是許林溪告訴她的,那孩子自學考了兩次沒過,整天悶在家裏,不找工作也不願意見人,固執的還要試一次,跟家裏吵過鬧過。
無奈之下,父母還是妥協了,讓她再試一次,并且立下協議,要是再不過就出去找工作,陳安琪在機構報了班,拼盡全力搏這最後一次,沒想到還是失敗。
“李老師跟這孩子聊過幾次,發現她給自己的壓力特別大,開導她放輕松點,看來沒什麽用,不過也是,一次不過兩次不過,慢慢就成心魔。”許林溪越說越愁,單手拖着下巴,眼睛盯着電視一點都沒看進去,“她可能已經忘記考研的初心是什麽,這以後可怎麽辦。”
江秋梧抿唇,安慰:“現在人沒事就好。”
“哎,現在的孩子壓力真是大。”
陳安琪作為機構的學生,如今發生這樣的事,在公司引起不小轟動,總部領導的意思是,讓分公司這邊派兩位老師帶點水果,周末的時候去醫院看望下那孩子。
李老師是陳安琪的考研老師,首先被第一個想到,但經理找到她時,她卻推脫不願去,“我現在看到那孩子,有點害怕。”
“你怕什麽?”
“我就是覺得那孩子有點學魔怔了,不太正常,完全沒辦法交流,我實在不知道去了該說什麽。”
經理皺眉:“你去的主要目的是慰問家長,那孩子被診斷出有抑郁傾向,你不用跟她交流。”
李老師還是不情願,“表姐,我是真不想去,公司裏這麽多老師,你就讓別人去吧,我真害怕那孩子。”
“可你是陳安琪的老師,你不去讓個不認識的老師去,多不合适。”
李老師湊近說:“不是還有助教,我平時就負責上課,助教才是管學生的,應該更清楚情況。”
經理想了下,覺得挺有道理,“行吧,助教去也一樣。”
“謝謝表姐,你都好長時間沒來家裏吃飯了,今晚去吧,我媽都想你了。”
“今晚要加班,下次下次。”
“好吧。”
考研班總共就兩個助教,江秋梧是在上批學生考完研才入職的,所以跟陳安琪并無交集,另外一位助教是大四學生,忙着畢業論文,江秋梧跟她商量周末去醫院看望陳安琪的事情時,她态度很敷衍。
“秋梧姐,就是去醫院看個人而已,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陳姐說去醫院的路上買點水果就可以了。”
江秋梧說自己的想法:“陳安琪出了這麽大的事,她的父母肯定很着急和難過,我是擔心去了醫院,他們會過問陳安琪平時學習的細節,我入職晚,不太清楚之前的事情。”
“我清楚,你放心吧,都交給我,到時候她父母問了什麽,我來回答就行,秋梧姐,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
“好,那你忙。”
兩人約的時間是周日上午九點鐘醫院外面碰頭,可當天上午,許亞妮遲到了足足半個小時才來,手裏提着兩個包子,大概也知道自己遲到沒理,讨好地說:“秋梧姐,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帶了早餐。”
江秋梧臉色不太好,“我吃過了,你吃吧。”
“不好意思啊,秋梧姐,我學校離這裏太遠了,路上又有點堵車,所以才會遲到。”許亞妮解釋。
等會兒還有工作,江秋梧沒把情緒帶進來,扯扯嘴角勉強笑了笑,“沒事,走吧。”
“你真不吃嗎?”許亞妮把袋子打開,又問了遍。
“嗯,我吃過了。”
“那我吃了。”許亞妮拿着包子邊吃邊往醫院走,到病房門口才把最後一口吃掉,江秋梧等她擦完手和嘴才輕輕敲了下病房的門。
病房裏有兩個床位是空着的,陳爸爸身子靠在女兒病床床尾,愁眉不展,陳媽媽坐在床邊,拉着女兒的手,低頭抹眼淚。
見有人來了,陳爸爸沖她責備:“別哭了,沒聽醫生說要給女兒營造一個愉快的氛圍,你們是誰?來幹什麽?”
“你好,叔叔,我是智思的老師,特意代表全公司來看望安琪同學,這位是江老師。”許亞妮态度很懇切,走到床邊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熟睡的人,問:“安琪她今天好點了嗎?”
陳爸爸別開臉,嗆道:“你看這情況像好嗎。”
“你幹什麽你。”陳媽媽見狀立馬呵斥,“人家好心來看望我們琪琪,你這什麽态度。”
陳爸爸梗着脖子,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
“不好意思啊,琪琪剛打完鎮定藥劑,他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