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媽一句話，緩了顧意微亂的心神。

唯一幸運的是，元宵節這天，還有到南京的機票。

登機前她試着給簡單打了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倒是謝雲那邊發來微信說，要她見到簡單通知一聲，突然失蹤挺吓人的。顧意嗯了聲，關了手機。

簡單做事一貫都很有條理，每次出發到達時都會跟她說一聲，這次，真的挺吓人的……

到達南京機場，是晚上七點多。許是元宵節的關系，機場人并不多，她拉着行李箱低頭開手機。她知道自己沖動了，可她真的慌，登機前甚至問杜悅最近南航有沒有飛機出事，杜悅也吓到了，說讓她安心。

手機開機後，映入眼簾的是二十三通未接來電。顧意懵了懵，點開，簡單，全是簡單。

她一直揪着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第一通來電是一個小時前，接下來平均三分鐘一次。她點開微信，是簡單的兩條消息：我沒事兒，方便接電話的時候，回我。

另外一條：聽話。

偌大的機場出口，只有寥寥幾個人，興許是為了烘托元宵的氣氛，挂了不少花燈。顧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擔心、委屈，莫名其妙地湧出來，沒等她回電話，震動響起。

是簡單的來電。

顧意拉着行李箱，目光盯在機場玻璃門旁的紙質花燈，接聽。

“顧意？”他嗓子啞得厲害，顧意頓時就心軟了，嗯了聲。他那邊有人在低聲說話，很快有關門聲，那段恢複安靜，“我沒事兒，別擔心，今晚剛拿到手機。”

頓了頓，他放輕了聲音，“生氣了？你一直沒接電話。”

“沒有，”他的聲音掃去了她心中所有不好的猜想，顧意握着拉杆，“以後有事，可以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好不好，我很擔心。”

“好，”他啞着嗓子，顧意心中軟了軟，正要開口，從接機大廳外突然走進來好多年輕小姑娘，手中還拉着橫幅。她一時愣了下，成群結隊的粉絲從她對面湧過來，顧意剛要往一邊躲，肩膀就被人撞了下，手機掉在地上。

身後是此起彼伏的“陳言我愛你”，顧意忙艱難地撿起手機，往外走，無奈，“剛手機掉了……”

“你在哪？”簡單聽到了吵鬧聲。

顧意原本是擔心他，所以才像無頭蒼蠅似的來了南京，可剛到機場，又知道了他沒事。她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簡單耐心地開口：“顧意？”

“……機場，南京機場。”她老實交代，那端沉默了下，“站着別動。”

“不用麻煩，來之前我訂好……”知道他沒事兒就好了，顧意沒說完，簡單打斷了她，“站着別動，聽話。”

顧意茫然地挂了電話，又給顧爸回了微信，看着機場外路邊豎着的元宵廣告牌胡思亂想。她等了大概三十分鐘，有輛看不出什麽型號的越野停在路邊。

她沒在意，低頭看手機，直到眼前有道黑影投下，她愣了愣，擡頭。

白色襯衫，黑色休閑長褲，眼底下有很深的青黑。顧意頓時心就軟了，二十天沒見，再加上三天失聯，他就這麽站在自己跟前，自然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冷不冷？”

“你不冷嗎？”

兩人同時開口。

簡單出來得急，沒帶外套；顧意身上只穿了黑色大衣和連衣長裙，兩人的第一句話，完全相同。

顧意搖頭，正要說話，整個人都被簡單拉進懷裏。她愣了下，聽着他略顯急促的呼吸，微亂的心跳，“簡單？”

粉絲尖叫着往外湧的背景裏，他嗯了聲，沒動。機場逐漸回複安靜，簡單低頭碰了碰她的額頭，“先陪我去趟醫院再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顧意前一秒還在想，自己會不會太唐突了，被他一句話，腦中徹底清醒，“醫院？”

“是簡叔叔。”簡單接過她的行李箱，往車旁走，“事發太突然，沒來得及跟你說，是不是吓壞了？”

他寥寥兩句，顧意皺眉，“現在怎麽樣了？我突然來會不會不方便？去完醫院我自己随便吃點就行了，你不用管我的，這兩天是不是都沒休息好？”

她說着，簡單只盯着她。在手術室外十六個小時，主刀的是他媽媽，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冰冷的手術室內，強大的精神壓力使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晚上六點鐘簡叔叔醒來，他和簡易才敢回去洗了個澡，摸到手機時看到她的消息和未接來電。回撥過去，沒接，還是沒接。

簡易靠在門口，罕見地正經道：“說一句，你們這麽久沒見，又加上失聯，也不能怪人家生氣。失聯這種事還挺嚴重的，你要不要去找小嫂子當面聊聊？反正手術已經成功，還有我和媽在醫院。”

他那時沒說話，邊繼續打電話，邊看最近的機票。電話被接通的時候，他站在陽臺聽着她說，以後如果有事，可以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好不好。

他松了口氣，說好。

就在剛剛，在本該舉家歡聚的元宵節這一天，在看到她一個人握着行李箱站在機場大廳這一刻。

突然明白了簡叔叔那句，那天我醒來看到你媽媽守在病房裏，我就覺得，這輩子就是她了。

“顧意，”他摸了摸她的臉，“你能來，我很開心。”

他答非所問，顧意伸手抱抱他。

從機場到醫院，将近四十分鐘車程，簡單初初陪她說會兒話，後來實在是困得不行，整個人阖眸靠在車內休息。到總院的時候，顧意見他還沒醒，伸手拍怕他手背，被他反握住，“到了？”

他嗓音沙啞，顧意點頭。

兩人很快出了醫院電梯，簡單帶着顧意往病房走。半掩着的病房門口，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在跟年輕些的醫生說着話，女醫生看到簡單，伸手扶了下細框眼鏡，目光觸及顧意時愣了下，很快讓跟前的幾個人先去值班室。

“顧意？”

沒等顧意開口，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女醫生先開了口。顧意疑惑，簡單在她背上撫了撫，無奈，“媽，別吓着她。”

顧意突然想起來，簡單似乎說過他媽媽是心內科醫生來着，壓下加快的心跳聲，“阿姨您好，我是顧意。”

簡媽媽伸手拍拍顧意的胳膊，笑，“進去坐會兒。”

顧意一進門就驚了，病房門要麽是花籃，要麽是水果籃，還有個軍用坦克的模型……終于明白簡單為什麽會阻止她買東西了，這……簡直要放不下了。病床上的人睡着了，一旁連着顧意看不懂的儀器，她看着都覺得疼，簡媽媽遞過來一杯水，低聲：“也就瞧着吓人，現在情況穩定多了。”

沒待多久，簡媽媽讓簡單去趟值班室叫小陳醫生，簡單看了眼顧意，顧意搖頭，示意沒關系，他才出門。

簡媽媽收起眼鏡，看着簡單出門，“這是他第一次帶女孩子來見我。”

顧意稍稍緊張，“阿姨……”

簡媽媽笑了，“他小時候性格就很悶，經常被我丢在醫院值班室，又或者放在兒童康複中心，一放就是一整天。再後來，遇到你簡叔叔，有了簡易。即便是有心不讓他覺得受了冷落，可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可顧意，我養出來的孩子，自然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當年他因為黃忠安幾乎被圈內封殺，我是很久之後才從小易口中知道的。是因為為劇組的女演員出面，得罪了黃忠安和他背後的資本，可也因為這件事，他被人反誣，投訴到導協。可這些，我們都不知道。所以，如果以後他讓你受了委屈，給他個解釋的機會。”

他和黃忠安的鬧翻，圈內有很多猜測，可大多是誰碰了誰的奶酪，誰動了誰的利益。顧意沒想到，中間還有這樣的牽扯。她一時沒說話，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有穿白大褂的醫生進來叫了句老師，低頭為簡叔叔檢查。

簡媽媽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轉眸對剛進來的簡單開口：“先回去罷，好好休息。”

簡單點頭，簡媽媽又加了句，“對了，回家住，別去酒店。理論上來說，他們消毒工作一向都不合格。”

顧意腳步微頓，默了默，簡單倒是神色如常地嗯了聲，“知道。”

……什麽跟什麽啊。顧意無奈，簡單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訂好酒店了？”

顧意嗯了聲，他笑了下，兩人進了電梯，“看在我那麽久沒休息的份上，給個面子，回家？”

這人……顧意默，他這麽一句話，成功惹得按電梯的小護衛回頭看了眼，小兩口鬧別扭媳婦兒離家出走了？小護士咳了聲，“幾樓？”

“一樓，謝謝。”顧意忙出聲，掏出手機，無聲地跟簡單說：我退了啊……

簡單笑。

直到上車後，顧意看着駕駛座上穿軍裝的人，突然想到什麽，他好像說過以前在軍區家屬院長大……

簡單在一旁摸了摸，車內隔板很快升起來。顧意啊了聲，“我需要準備證件嗎？”

他默不作聲地拉近兩人距離，捉住她的手，“沒那麽神秘，還有，你是家屬，怕什麽。”

顧意剛還想問簡叔叔的病情，猝不及防被他親了下，觸之極離的吻，她盯着簡單。簡單笑笑，把下颚抵在她頸窩，“讓我抱會兒就好。”

他們很快就到了家屬院，車子在門口處停了會兒，外面有人問了句老領導手術怎麽樣了，簡單回了句好多了，接着很快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