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惡心
是的,格洛瑞亞第一次奪去他人性命,或許說是通過手段迫使他人放棄自己的性命,就是在她的老師死亡之後。
而且,的的确确的,在那個她曾經視為姐姐,後來形同仇人的被所謂愛情沖昏頭腦的女人服下同樣的毒藥受過和她的老師一樣的苦楚的女人死掉之後,她才睡了一個較為安穩的覺——無淚無夢。
“從那個時候開始往後,我的手段就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方式了。”格洛瑞亞表情不變,“陷害、刺殺、威脅……很多你連想都想不到的法子我都用過。”
“殿下是不得已。”艾維斯這麽說着。
“不是不得已喲,只是最為便捷罷了。”格洛瑞亞打碎他的維護。
“記得我問過吧,什麽條件下……”
“……屬下會抛棄曾經許下的誓言。”
“怎樣回答的,你還記得嗎?”格洛瑞亞說。
大概是有比曾經許下的誓言更加重要的東西吧,那麽,雖然不舍,還是會打破誓言,再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立下新的誓言,就是這樣的吧。
這是他曾經說過的回答。
“我曾經在心裏也模模糊糊的許願,希望像人們期許的那樣,成為一名光明正大者,一名表裏如一的人。可是,對于我來說,從那件事之後,最重要的事一度變成了仇恨,再之後,它成了王位。”格洛瑞亞說,艾維斯聽着。
“我知道騎士的誓言是什麽樣的內容,尤萊亞受禮的時候我參加過。對于一名騎士來說,善惡分明,忠義果敢是最基本的誓言了,是吧。可是,你已經許過了新的誓言了,不要忘記。”
“屬下從未忘記。”胸口的烙印好像在隐隐發熱,艾維斯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他說的話。
我的忠誠永不改變。
即使魔鬼也靜默。
即使您命令我揮劍指向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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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不會回頭了,所以我這麽說也只是通知而已。”格洛瑞亞靠在艾維斯的懷裏懶懶地說。
“嗯,我明白的。”艾維斯擁着她躺下,看着她閃爍的眼睛在其上啄吻一下。
上帝什麽的,在遇見你之後,早就被抛到腦後了,現在,我的信仰,是你啊——格洛瑞亞。
随後,帝都裏的各種事物,由于格洛瑞亞的插手和強制鎮壓,一下子詭異的平靜了下來,像是一直被狂風卷積的浪濤狠狠地撞擊在海岸邊聳立的堅硬花崗岩石壁上,一下子被卸下了力氣。
可是浪濤之中的一波還不明白,直接的撞擊還能将他的身軀保全而不至于完全粉碎,滲入沙灘的循序漸進才是真正的湮滅。
克洛斯這個時候在凱麗夫人的寝殿。
凱麗夫人的寝殿,怎麽說呢,極具個人風格。大紅色的帷帳層層疊疊,鑲着閃亮的金絲邊,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擺放着來自東方的華貴瓷器和鑲着各種碩大寶石的藝術品。黃金的香爐裏袅袅升起了不知道什麽味道的香氣,乍一聞香得很,可是嗅久了便覺得有些昏頭。
撩起了簾子,揮退了一衆戰戰兢兢的奴仆,克洛斯對着自己的母親還算是恭敬的行了個禮。
“哦,這個時候來了。”這個時候已經快要接近晚飯時分,她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讓自己的兒子從那些妖冶女人懷裏爬出來。
她慵懶的起身,從茶壺裏倒出一輩子紅茶,随意的将這一整個杯子的茶水傾倒到還在生煙的香爐上。裏面閃着明紅色邊沿的香葉頓時變得濕濡而焦黑。
克洛斯見過自己的母親點燃這種香葉的畫面,在他大概很小的時候。在他被丢出去到院子裏獨自一個人無聊的向小水窪投石子兒的時候,從風撩起的窗簾一個角裏,他無意間瞥過,他的母親,現在的凱麗夫人,當時的……近乎風塵女子的女人,慎之又慎的将一個小小銅爐裏的香塊點起來。然後,就是那些聲音。
小時候他并不知道那些白花花的肉體交纏含了多少淫~靡的意味,直到他懂事之後,才深深的感覺到……惡心。
但,越惡心,越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宣洩自己的不滿,越是不滿,就越是覺得自己的母親的放~蕩行為…無比的惡心。
那個時候,明明父王已經來與他們母子相認了,而後,卻還是有那麽多的男人來往于母親這裏,他們都有着一樣的嘴臉。
母親曾經在他問出心中的疑問之時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然後将他摟在懷中——我是為了你好,你以後就知道了——她是這樣說的。
以後,自從自己能夠正大光明的以父王的二兒子的身份出現了以後,他才知道為什麽母親說是為了他好。
那次将他介紹給衆位官員貴族的宴會上,他看見了很多“熟”面孔。換上了一張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高價面具,他依然認得出來。
他甚至認得出來在那些男人的眼神裏含了多少的鄙視、多少的輕蔑,幾分幾縷,全部都認得出來。甚至……甚至他還能分辨得出有哪些是投向自己已經獲得女人所能獲得的極大榮寵的母親的目光,摻雜了,多少的挑逗和情~欲。
是啊是啊,能上了國王的女人,很有征服感吧,很有成就感吧。
惡心,好惡心,惡心的都快要吐出來了。
惡心的讓他好像有全部毀滅的欲~望。
他知道外界是如何的評價他這一個二王子的,手段高端比不上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格洛瑞亞;溫和有禮比不上他的異母正房大哥羅納德,唯一出挑的一點,恐怕也是唯一值得忌憚的一點,就是不計後果的暴戾和怪癖。
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好了,他只是想讓那些人的目光全部消失而已,在解決掉他們之前,順便玩弄蹂躏帶有着他們姓氏的女性們,那些低下的、一點誘惑都抵抗不住的,卑賤的女子。
但是當他每晚的懷裏都摟着一個個他記得或者記不得名字的女人的時候,瞥到鏡子裏的他的表情,他挫敗的閉上眼睛——一模一樣,和那些惡心的男人。
自己,也成了那些惡心的人類了麽。
原來,這一切都是向着自己的母親凱麗的無聲的報複是不是啊。你看,你的被你無意間傷害的兒子已經成了這種人了呢,這種最惡心的人,身為他的母親,你會作何想呢?
凱麗沒有任何異議。
男人不都是如此麽,她這樣想着,看着他的兒子成為了那些從當年直到現在跟她有過皮肉關系的那些男人的同類。
“這個時候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凱麗接着問。
“母親,您給我介紹的那個女孩子,還記得麽。”克洛斯随意的坐在她椅邊的地毯上。
“那個…查理主教的私生女兒,叫……珍妮的沒落貴族小姐,是吧。”凱麗不太記得起她的名字,印象裏是一個面貌頂多稍顯俊俏,小家子氣,極端懦弱的一個沒有什麽特色的女孩兒,為了與教會的暫時協議,她将這個女孩設計到克洛斯的床上。
“對,是那個珍妮。”克洛斯說,“不怎麽有意思的一個女孩兒,給我惹出了麻煩。”
“哦,是什麽麻煩。克洛斯,我覺得要是小事的話你應該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特意過來一趟,要知道你的父王可是一定要來我這裏用晚餐的,所料不差的話今晚應該也會留宿在這裏,他越來越離不開我了。”
是越來越離不開你的熏香吧,克洛斯諷刺似的扯了扯嘴角。
“她懷孕了,孩子大概快四個月大。前段時間我顧不上她,好一陣子沒有到她那裏去,昨天偶然間看到她才知道的。”克洛斯說的全無所謂的樣子,引得凱麗一陣高聲指責。
“你…你你你,你怎麽能這麽不小心。”凱麗有些慌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華貴的廳堂裏不住的來回踱步。“你應該很明白,這個時候我們和教會之間的關系正微妙,進一步退一步都不好,要是一旦這個孩子生下來,将來我們和他們的聯系就難以撇清了。”
“這個孩子不能要,絕對不能要,它無法給我們帶來任何利益,甚至會帶來很大的麻煩。”凱麗果斷的一揮手,像是在斬斷什麽似的,正色對着克洛斯說。
“啊。”仍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和虛無的口氣,甚至帶着點兒輕佻和愉快。“沒有什麽利益麻煩什麽的,也沒有什麽将來了。”
“我就知道母親你會這麽做啊,所以我都已經處理好了。扳開那個叫傑西什麽的女孩子的嘴,将以前從你這裏拿的堕胎藥灌進去,很快的,孩子就死掉了。”說的好像完全與他毫無幹系一樣,凱麗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但也是沒有說什麽。
“可是啊,媽媽。”他說出了自從他懂事之後再也沒有說過的稱呼,“那個女孩,她是個母親啊。孩子消失掉的時候,她也就死了。”
凱麗的呼吸開始慌張起來。
“還在流着血的身體一頭撞向繪滿了紅色櫻桃的牆壁,當即就沒氣了,救也救不回來,我也就沒有費那個功夫。”克洛斯還是輕笑的模樣。
“她要是能将孩子生下來,說不定還真是個不錯的媽媽呢。”
“閉嘴,你看看你到底幹了什麽蠢事。”
“這樣說你的兒子麽,媽媽?要是你當時在場也一定會讓我這麽做的吧,當然我沒有想要推卸過錯的意思,這件事是我太不謹慎了。”克洛斯雙手撐地,上身後仰。
“沒有什麽所謂将來了,母親。教會肯定會知道這件事的,我的現有勢力并不足以和其他對手抗衡什麽的。
已經……夠了吧,我……已經玩膩了,欲~望、權力都已經膩了。”
回頭看向一臉不可置信的凱麗夫人,他露出一個大孩子一樣的調皮的笑容出來。
“那個時候,真的很羨慕死掉的那個孩子啊。”他說,“那個剛剛死掉的,沒有成型的孩子,至少我能知道,這個孩子的母親是那麽拼了命想要生下他,只是因為她是母親而已。”
“那麽,媽媽,利益、麻煩……是為了什麽才把我生下來的呢?
是為了什麽呢?嗯,母親?”看着凱利一瞬間好像垮下來的臉,他肆意的笑着,報複樣的快感升起。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到這裏對這個反派描寫最多的地方了吧,自己也寫的很糾結,只是想表達一個中心思想啊,一個人的性格是有緣由的,無論好壞,都是有緣由的,尤其是童年影響最為深刻(我這是在說什麽,果然是被東野和京極傳染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