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孩子
就如同克洛斯自己說的一樣,沒有什麽将來了。盡管只是私生女而已,那位珍妮小姐也是那位主教大人唯一的子息。
主教大人怒不可遏。
可是,那位懦弱的,普通的完全沒有特色沒有意思的女孩子,成為了母親的女孩子,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面對着這個已經快要成型了的孩子,還有這個孩子的父親。
知道這個孩子是不受期待的,所以躲着她愛的男人,孩子的父親。可是也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能夠在床上說盡愛語的男人居然翻臉就能給自己灌下最殘忍的藥水。
就這麽不想要這個孩子麽,就這麽不在乎麽?
懷着最深沉的無望,看着一條小生命從自己的身體裏和着血汨汨流出,怨恨和絕望一時到了頂點,然後,就這麽激烈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那個她最愛的和最恨的男人面前麽?
格洛瑞亞看着艾維斯遞過來的紙條,沉思中的她将食指置于下唇上反複來回摩挲。
在這件事情上,她冷眼旁觀了。知曉這個女子懷有身孕,知曉這個女人小心翼翼的隐瞞,知曉這個女人驚恐的偶遇了孩子的父親,知曉克洛斯扳開她的牙關灌下藥水……
知曉她在最後的時光中發出了怎樣的嘶吼,如同失子的母獸,痛苦的呼號。
她,冷眼旁觀了。
她不是神,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所謂的神,她沒有義務去救贖這樣的一個芸芸衆生中的女人。況且,這個女人的亡去還對她的計劃無比的有利。
可是,就算這樣安慰自己了,還是覺得……不舒服。
為什麽呢,因為在想到也許未來的某天,當自己也在晨起的光暈中溫柔的看向自己的孩子的時候……
“殿下,”艾維斯看出了格洛瑞亞少有的愣神和少許流露出來的悵然,似是明了了她的心中升起的難過,半跪在她的腳邊,将她的腰身緊緊摟住。“不是殿下的錯,殿下也永遠不會落到那樣的境況。”
是啊,自己和那個可悲的女人擁有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而愛上的,也是全然不同的男人。
她的男人,忠誠、純然而率真。沉默寡言卻總是紅着臉對着她說出心裏最想說的話,在外人面前是一條狼一樣的猛獸,在她面前卻是撐着肚皮撒着嬌的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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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的男人和那個女人選擇的有天壤之別。
格洛瑞亞手指繞着艾維斯的發心打着旋兒,銀白色的頭發在她的手指上不斷盤旋環轉。“也是,你不是克洛斯那樣的男人,我也不會允許自己有那樣的境遇。”
艾維斯卻猛然被格洛瑞亞的話中內容給怔住了,僵硬了好一會兒,直到格洛瑞亞都不明所以的皺起眉頭來,他才不敢置信的,一臉驚喜的擡起頭來,眼眶都紅了的樣子。
“格洛瑞亞,你……是說,你的意思是…孩子,孩子麽?”連語句都斷斷續續的。
“唔…”格洛瑞亞有些不解,“有什麽奇怪的麽?”
雖說還不到艾維斯的癡情不改的地步,但是格洛瑞亞也是一個一旦認準了就不會輕易更改的人啊。
就這樣,相互許下愛意和決心的兩個人相互依偎,以婚約締結最忠誠的誓言,用子嗣連接彼此的血脈,應該是最平常不過的後來不是麽?
“我的…孩子,格洛瑞亞,殿下。”艾維斯猛然間喜得不能自抑一般,“這麽說來,你願意…”
真是的,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啊。平常一副清冷自制的樣子,不安全感一旦被戳弄了一下就這種德性,格洛瑞亞心裏嘆口氣。
“那麽,塵埃落定之後,如果我向您說:請下嫁于我呢?”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激動的有些混亂的情緒,艾維斯還在用發着抖的喉嚨開口說。
“若是沒有什麽無可挽回的意外的話,我大概會說:好。”格洛瑞亞笑的和平常一般,淡然且矜貴。
艾維斯将自己的傻笑和大滴大滴滾落下來的熱淚統統埋進格洛瑞亞的胸腹,死死的不放開她,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被感動到丢臉的樣子。格洛瑞亞也只是無意識的用磨得圓滑的手指甲劃過他的後頸,帶出了一串串戰栗的火花。
“格洛……瑞亞。”艾維斯吶吶低聲念着這個名字,一把将她扛起。
不是平常那樣将他的殿下攔腰抱起,而是更有占有意味的,像是遠古時期的獵人将辛苦獲取的獵物帶回洞穴一樣,扛在肩上。
“喂……怎麽突然這樣…”格洛瑞亞猝不及防,長長的頭發掙脫了發箍的禁锢,散亂無序的垂下來。
獵人将千辛萬苦得來的獵物送到巢穴——榮光殿的柔軟、整潔的大床上。
但是,可以想見的,巢穴很快就變得淩亂不堪,連同裏面發出的聲音一起,斷斷續續、淩亂不堪。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教會裏傳來一陣陣震天的喊聲,咆哮着的查理臉都被自己的氣怒憋得通紅。
怎麽可能不憤怒,自己唯一的女兒,雖然并不是多麽看重,但是,至少是自己血脈的延續之人——最可恨的是,以那種屈辱的方式死去,丢盡了他的臉面。
“可是,與二王子達成的協議……教皇不會同意的,您這麽做……”一旁的神職人員說。
“啰嗦,難道只有倚靠那個混帳家夥而已嗎?”止不住憤怒的查理這樣說着,忽的擡腳踹翻了他面前的一張小桌。
“他本來就是乖戾之人,事成之後怎麽可能乖乖成為我們的傀儡。這個計劃本來就行不通,只是其他幾個頑固的老家夥還心存幻想而已。”查理主教說到這裏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教廷的時代已經快要過去了,日益強大的艾利克斯和愈發老練的格洛瑞亞.辛諾特都不會允許上帝的榮光再淩駕于皇冠之上。聖歌依舊響起,聖光依舊灑下,但是……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他們所憧憬的、欽羨的、無比向往的大教堂時代,結束了。是不是要接受這個現實呢?
查理主教揮揮手讓随侍一旁的神職人員下去,當房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頹然的扶着一旁的一張椅子的金色椅背坐下來,一瞬間老了很多的樣子。
這張椅子過了不知多少年歲,金漆有很多已經褪色,他不喜歡這種景象的象征意義,卻不得不去想它。
真的,結束了。
克洛斯也覺得真的結束了,雖然王室沒有什麽聲明發出,但是,很明顯的,門庭冷落和冷眼旁觀說明了一切。
羅納德一如冬眠的毒蛇,在最後的較量之前,他絕對不會露出自己的毒牙。
而他最後較量的對象,也絕對不會是他吧。
克洛斯把玩着手上的一顆貓眼石,是很少見的純黑色,代表了那個女人的顏色。啊,就是這樣的顏色,深幽、沉澱着不知名的東西。
他對她出言不遜過很多次,但是卻從來沒有将她當成一個可以任由自己羞辱的女人,那個女人,格洛瑞亞太像她的父親。
他曾經随便的想象過,如果他的父親并不是如今在皇宮裏茍延殘喘碌碌無為的老費羅,而是英偉的安格斯陛下……
結論是,若是安格斯陛下的話,他根本沒有出生的可能。
可是,還是很羨慕…比對羅納德的還羨慕。
格洛瑞亞沒有對他下狠手,昨天的傍晚,也是這個時候,她不知從哪裏走出來,當然,跟着她的是那個忠心耿耿的騎士,肯定也不只是騎士和主人的關系了,畢竟他們兩個之間的眼神交流如此的纏綿親切。
格洛瑞亞說:“你依舊可以保留王室尊位,畢竟你并沒有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錯事。”
不可挽回的錯事——對國家,對她的不可挽回的損害。
“當然,從此之後,我不希望在某些地方看到你的出現,不希望你私下裏去會見一些敏感的人物,為保證如此,我會派些人手,我認為你不會有什麽反對意見。”
他沒有這個權力來表達什麽反對意見了,能得到這個還不算最壞的結局,他感覺還不錯。
“凱麗夫人那邊我就不出面了,你得安撫好她。她這樣的女人鬧出亂子來不會太好看,我想你也清楚這一點。”這個意思是她也不會深究他的母親了,還不錯。
“還有,如果那個孩子還活着的話,我不會介意它的存在,真的很可惜。”這是格洛瑞亞最後說的幾句話。
可惜什麽呢,他不明白。如果那個孩子出生的話,只會有一個哀怨不堪的母親,不愛它不關心它的父親,扭曲的世界和人生。他真的想不出有什麽好的。
啊,真是的。這樣一來,簡直就像是說他——克洛斯根本就不想被凱麗生下來一樣嗎?
不想來見識這個肮髒不堪的世界,不想成為這樣一個肮髒不堪的人,愛人的能力先天就發育不完全,這樣的人生……這樣的人生,真是夠了。
克洛斯灌了一口烈酒,憋住了嗓子眼裏傳出來的咳嗽沖動。
怎麽和母親說這件事呢,聽她大吵大鬧真的是很令人煩躁啊。
克洛斯又喝了一口。胃裏的燒灼感也沒有讓他停下動作,恍然間,他覺得他會死的比較早,差不多會比他的母親凱麗晚上幾年吧。
吶,就這樣也很不錯呢,是吧。他向不知名的方位舉杯,将杯子裏的琥珀色液體一口喝掉。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小艾的非正式求婚......我也做了一回拉燈黨。
二王子這裏基本上就這樣了,沒怎麽深虐,他是個大渣男不假,但既然沒有犯到殿下,殿下也就木有怎麽折騰他,不過以後軟禁就是了。
下面開始上虐老大的,嗯,盡量從心理層面深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