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嬌杏記

作者:樓一畫

晉江VIP2014-09-04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314286   總書評數:553 當前被收藏數:834 文章積分:9,086,778

文案

簡而言之,

這就是一個長相狐媚的姨娘,

被主母嫉恨,不喜。

賣到偏遠郊區的瞿家村為妾,

替瞿家生兒子,綿延子嗣的故事。

女主愛作!本文無三觀!無節操!不喜勿入!

O(∩_∩)O

內容标簽:宅鬥 種田文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嬌杏,瞿元霍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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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厄運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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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侯府後宅,寶香苑。

時值夏季,晝長夜短。

眼見天色一會兒便要大亮,寶香苑的兩個大丫鬟綠珠與綠屏紛紛利索地起身,将自己打點齊整。随後便備齊了洗漱物事朝着上房,姨娘住的屋子行去。

提着一小木桶清水的綠珠打了個呵欠,似是才想起什麽,不由出聲道:“不知三爺走了沒?”要是沒走,只怕這點水還不夠用。

“走了吧,不久前才聽見了開門栓的聲響。”綠屏回道,她向來睡眠淺,一點兒聲響便能吵醒。

綠珠聽罷,圓圓的小臉上又浮起了豔羨之色,“三爺待姨娘真好,知道要出遠門了,姨娘定會不舍,這不,就陪了姨娘整整一晚上。”

綠屏卻是淡淡嗯了聲,她年齡比姨娘綠珠都大,三爺待姨娘好無可非議,但是她還知道一個詞,叫做“盛極必衰”。

兩人本就住在耳房,離上房只有幾步路程。

轉眼就到了房門前,幾步臺階上立着兩名守夜的丫鬟,見姨娘身邊得臉的兩個大丫鬟來了,紛紛屈膝行禮,含笑道:“兩位姐姐早。”

兩人也笑着回了聲早,便推門而入。

經過寬闊的外間,來到暗香浮動的裏屋。

綠屏放下手中的物事,綠珠接過一一歸放到合适的位置。兩人分工明确,綠屏轉身,朝着垂挂淺碧色繡桃花紋絲帳的雕花架子床走去。

鋪就紅色絨毯的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散着薄如蟬翼,面料精美的女子衣飾,一方石榴紅纏枝紋的絲質肚兜好巧不巧落在了正中央。

拾起看時,發現系帶都斷了一根,綠屏搖搖頭,彎腰将衣飾一一拾起來,放進了乘髒衣服的簍子裏。

掀起簾子,便見姨娘一張細致的瓜子小臉上滿是潮紅,美目緊緊瞌着,羽睫卷翹濃密,櫻紅的小口微微腫起,秀氣的眉頭緊緊蹙着,樣子似是有些不舒坦。

她略一嘆氣,這三爺總愛這般不顧姨娘身子,竟是只管自個爽了便是了事。

昨夜裏她雖是沒在外間守夜,但在不遠處的耳房內,還是能聽個大約,這三爺竟是近了寅時才歇下,姨娘嬌弱的身子板想是又要吃不消了。

雖是這樣,但還是得趕緊喚她起來。

“姨娘。”綠屏輕輕拍了拍她,“姨娘,天色将亮,再不起身,一會兒請安該是遲了。”

“嗯~”榻上的人兒輕哼一聲兒,翻過身子又沉沉睡去。

綠屏無法,恐請安遲了,被奶奶責罰。便又輕拍着她喚道:“姨娘,快些起身吧!一會兒真該遲了。”

榻上的人兒皺了皺眉,方百般不願地掀了眼睑,露出一對兒黑漆水亮的杏眸,嬌聲兒埋怨道:“我渾身上下都酸痛的緊,真是不想去,可……”話音突頓,只見她紅潤潤的嘴唇抿得死緊。

綠屏會意,姨娘再是得了主子爺的寵,終究都是一個妾。為妾一日,便要侍奉主母一日。這是鐵打的規矩,誰都無法撼動的權威。

見姨娘有了起身的意思,綠屏便替她掀了覆在身上的緞被。入眼是一具玲珑有致,皙白如玉的嬌軀,只此刻白嫩的肌膚上滿是淤青指痕,尤其兩座峰巒之處最甚。

嬌杏就着她的手移到榻邊沿,一摸私/處,覺着那裏黏黏膩膩的,甚覺不适,便開口說道:“多提些水來,我還要洗個身子。”

綠屏自是應下,吩咐了小丫鬟去辦。

洗畢後,綠珠便着手為她梳妝,绾了個平日裏她最愛的堕馬髻,斜插一對桃花玉簪與一支雲鬓花顏金步搖,襯得她那張嬌媚的小臉越發嬌柔動人起來。

那廂綠屏亦是着手為她捧來幾身衣裙供她挑選,嬌杏塗滿蔻丹的玉手一指,選了身淺碧色的。待兩個丫鬟仔細為她換上後,原來過于嬌媚的氣質,登時就又有了些清新雅致的味道。

銅黃色的鏡面上,隐約現出一個身段婀娜,模樣嬌美的人像,嬌杏輕抿紅唇,心中不得不為自己姣好的相貌而有些自得。

心情較之方才明顯愉悅了不少,就着兩個貼身丫鬟的手,方步子細小地朝着屋外行去。

主仆三人行至院門前,正待跨門而出的時候,便瞧見正院方向遠遠行來一着綠衣的小丫鬟,她是三奶奶院裏的三等丫鬟,名叫香草。

見她們三人正要出院,香草便一路小跑着過來,行至跟前朝着嬌杏屈膝行禮,面上帶着淺笑,“嬌姨娘好,奶奶今日身子不适,命奴婢來與各位主子姨娘說聲,今日便免了各位的安。”

嬌杏聽罷,嬌美的面上浮現憂色,“怎的回事?嚴不嚴重?”

那丫鬟人淺淺笑答:“不嚴重,想是半夜着了涼,奶奶說歇個半日便會好的。”

嬌杏這才像是放下心來,亦是微微笑道:“那便好,帶我跟奶奶問個安。”話罷,便轉身進了屋子。

那香草卻是望着她袅娜的身姿,久久才回神離去。

這嬌姨娘可真讓人嫉妒,三爺待她可謂是寵上了天,同是姨娘,偏偏就她一人單分了個院子,還是距正院最近的寶香苑,想是在三爺心裏,這嬌姨娘就是個又香又嬌貴的珍寶吧。

香草再去了其他幾個姨娘同住的棠梨院,一一轉告了奶奶的話,其中有兩個姨娘已出了門,也只得讓她們白走一趟了。

回到正院朝晖院時,奶奶周氏正在梳頭,半點沒有身子不适的模樣。

見她回來了,便招她進屋,狹長的鳳眸斜睨着她,犀利而精明,她淡淡開口:“都轉告到了?”

香草恭敬地點頭道是。

周氏方又開口,樣子有些漫不經心,“是在哪兒碰着嬌姨娘的?”

“回奶奶話,是在寶香苑院門碰着的。”香草脆聲答道。

“行了,你退下吧。”周氏擺擺手,香草方恭敬地行禮退下。

身後為她梳頭的奶嬷嬷祝氏見小丫鬟退下了,便俯在周氏耳邊,挑唆道:“這個小賤人竟到這般遲才出門,當真是半點兒都沒将奶奶放在眼裏。”

身旁随侍着的四個大丫鬟紛紛垂下腦袋,凝神屏氣。

這祝嬷嬷是越發的沒了規矩,仗着是奶奶的奶母,時常嚼些不着邊際的舌根子,若不是有着奶大的情分,想必早已被奶奶打發出去養老了。

周氏扶着手上的綠寶石戒指,眼眸中陰沉滿布,出口的話亦是超出了尋常的反應,“确是個小賤人,半點兒沒将我這個正室放在眼裏。”

四個丫鬟大氣都不敢出,心下十足的訝異,這跟往日的反應可是大不相同啊。

祝嬷嬷見自家姑娘贊同,心下便有些得意,一邊為姑娘理着簪子,一邊打起小報告來,“奶奶想是還不知道,三爺近了寅時才歇下的,才眯了半會兒,便就起身走了。可見這小賤人不光賤,還是個勾人精魂的小妖精吶。”

見自家姑娘嫉恨的兩眼都發了紅,便又添油加醋道:“哎喲喂~莫怪老奴多想,三爺今日是要遠行的,本應好生歇息養足了精神力,不想這精力沒養成,反倒被個妖精給吸去了,現下還真是有些子擔憂三爺的現況了。”

末了,她又使出了殺手锏,“這随侍聖上的差事啊,可是頂頂重大的呀。”

“哐當!”一聲巨響,鏡臺上的首飾盒子應聲而落,随即裏面五光十色的珠寶首飾灑滿地面,驚得祝嬷嬷與四個大丫鬟忙跪地拾起。

好在地上鋪就着絨毯,未有什麽損壞。

祝嬷嬷後知後覺自個闖了禍端,當下舔着老臉跪于周氏腳跟前,痛哭流涕道:“我的好姑娘诶,莫怪奶母話直,這嬌杏真是留不得诶,到了今日你還不知她在三爺心中的地位嗎?這遠行的頭一日晚上都要歇在她的屋裏,可有半點将你這個正妻放在了眼裏?全是這個狐媚子造成的呀!”

祝嬷嬷連連哀嚎,似是對周氏這般隐忍不發感到十分痛心。可明眼人都知道,她這是為了她那同為姨娘的親閨女,王曼芝除卻絆腳石,好讓她也有機會得着主子爺的恩寵。有多少是為了奶奶,卻是不為人知。

良久,周氏方才欲語淚先流。

嫁進侯府,她就沒過過半日的舒心日子,心心戀慕的丈夫一月裏只有兩日留在她屋裏,出生公侯世家的她,自是拉不下面子央他留下,每每見他毫無留戀的轉身離去,她的心都快絞碎了。

這個嬌杏,沒過門之前便聽到母親提起過,說是三爺的寵妾。當時心下還十分不屑,待她周惠敏進了門,看她還能不能再是三爺的寵妾。

可誰知事情會是如此發展,那嬌杏無親無故,身份低賤,原也只是三爺邊上的丫鬟,收做了房裏人後,便被爺寵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樣子也是嬌嬌弱弱,半點看不出威脅的人,偏生手段卻是這般厲害!

周氏咬緊銀牙,猩紅眼眸直直望着跟前跪着的祝嬷嬷,一字一頓地說道:“如何才能将她除去?”

祝嬷嬷心下大樂,原本哭喪的老臉都有些掩不住,露出了笑顏,“奶奶怎就一遇到這樣的事就沒了主意?您是正妻主母,要處置區區一個賤妾還須得什麽理由?只要主母樂意,是打是賣都是随了主母的意,做妾的就是有委屈,也得和着血牙往肚子裏頭咽!”

周氏聽罷,搖了搖頭,“不妥。”

祝嬷嬷老成了精,知道周氏顧忌什麽,便說道:“奶奶全可将這事告到老太太跟前,她老人家最是注重規矩的,定會嚴厲處置。”

周氏心下有些慌亂,她在擔憂三爺回府後找她算賬,便有些不确定,“這樣行,是否妥當?”

“怎的不妥當了,這事又不是咱們胡掐的,實打實的大事件。老太太要是不信,大可遣了人來查辦查辦,老奴敢保證,待她查辦之後,定是會半刻不停歇地将這嬌杏處理了去。”

祝嬷嬷心想,但凡做正室的,都是見不得妾室得寵的,一般的寵還可容忍,像這般有了寵妾滅妻勢頭的恩寵卻是要不得了。

周氏心神一定,這種不沾手,便能除去心頭大患的事情,自是樂意為之。當下就換了身衣裳,攜着丫鬟的手上了轎攆,朝老太太所在院子頤和堂而去。

2被發賣了

這邊嬌杏扶着丫鬟的手回了屋,随意用了些早膳便在榻上歇下了。

待嬌杏迷迷糊糊将快睡着的時候,院子裏突地響起一陣喧嘩聲,及時将她給驚醒了過來。

睜開睡眼惺忪的杏眸,秀眉緊蹙,面色透露着幾分不悅。

綠屏見了,忙告罪起身掀了簾子到外間看看出了何事。不等她邁出門檻,卻被眼前氣勢洶洶而來的三人給驚得頓住了手腳。

原是老夫人身邊的邬嬷嬷,領着兩個腰圓膀粗的壯婆子锵锵而來,兩個婆子黝黑的大手上分別拿着麻繩與布袋子。

綠屏一見這架勢,便猜出三人來意不善,心下由不得發慌,轉身就欲奔進裏屋,通報姨娘。

不想轉身之際,卻被人自身後扯住衣領,死命一推,身子便重重跌在了地上,腦殼脊骨磕得生疼,口裏不覺連連哀嚎出聲,連着裏屋等候消息的嬌杏與綠珠都聽得一清二楚。

嬌杏立時站起身來,不知這綠屏又是出了何事,正躊躇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門楣上挂着的琉璃珠簾便被來人一把甩起,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半點沒有往日的清脆悅耳。

她心下一驚,不知這三個婆子今日來此所謂何事,只眼下見幾人氣勢洶洶,一看便是來意不善。

心下有些慌亂,略頓了頓,方穩住心神對着為首的邬嬷嬷微微笑道:“原是邬嬷嬷來了,怎的沒有事先通告聲,妾也好準備一番,快請這邊坐下吃茶。”說罷便招呼小丫鬟去沏茶。

“哼!”邬嬷嬷冷哼一聲,刻板的臉上顯出輕蔑與不屑,她略一擡手,身後兩個黑壯婆子便跨步上前,一人麻利的反鉗住嬌杏纖細的手臂,一人利索地用備好的麻繩死死捆緊。

“疼!”嬌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面色泛白,失聲叫道:“你,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快放開我!”

“做什麽?今日老婆子就讓你明白個清楚!你個不守規矩,不遵婦德的浪蹄子!整日只會勾爺們兒的小賤人!”邬嬷嬷出口就是蜇人心的話,嬌杏玉白的面上被羞惱的通紅。

邬嬷嬷不顧她憤恨的眼神,接着道:“平日也就罷了,今日整個侯府都知曉培三爺要随侍聖上下江南微服私訪,頂頂重要的日子,卻被你個浪蹄子給勾得延誤了時辰,幸得當今聖上寬仁,未追究三爺的罪過。”

“可伴君如伴虎,難保哪日聖上憶起今日之事,定個懈怠輕慢的罪名,你是想要偌大個侯府全都為你陪葬嗎!”邬嬷嬷疾言厲色,滿是褶子的老臉上一片肅穆。

嬌杏心內“咯噔”一聲,似那掉入深井裏的石塊一般,直直往下沉。

聽言,嬌美的小臉上瞬間一片蒼白,“嬷嬷!我不知道!妾真的不知道啊!還請嬷嬷憐憫,替妾向老太太求求情,饒過妾這一回吧。嬷嬷——”嬌杏“撲通”一聲直直跪下,面上哭得梨花帶雨,好不惹人憐惜。

只她實在是求錯了人,老太太平日裏雖不管兒孫輩的妻妾之事,但礙着培三爺是她最最寵愛的嫡孫子,她那嫡孫子的為人,她還不夠清楚的,性子妥妥是随了他爹,喜好風月雅事,流連美人叢中。

對這從貼身丫頭擡起來的嬌杏,可謂是寵愛到不行。

放着正妻在一旁獨守空房,一個出身奴籍的姨娘卻百般恩寵。叫出生公侯世家,同樣身為正室的老太太如何能看好。且她老太太還等着抱上培三爺的大胖兒子,她的大胖曾孫子呢!

邬嬷嬷見嬌杏容貌楚楚,身段婀娜嬌軟,現下跪于地面,想是從未臨到過這等大浪,已是花容失色,嬌軀顫顫,心內不由憑空升起一絲不忍。

這般樣貌的女子,又是出生奴籍,天生就該是個以色侍人的。

現下要被趕出府去,往後的日子不知會是如何?運好的遇到個真心疼寵她的,運不好的遇到個貪圖美色幾日,随後又肆意糟踐的。這種身份,又是奴籍,還非是完璧,左右都是賣去與人做妾,頂天也就是個玩意兒。

到了別處,可不比在這侯府紮根紮底,與主子爺有個自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主母便是再嫉恨,若不是犯了大錯,也不能說辦就辦。

若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兒,跟那男人可沒有甚麽情分,貪戀個美色幾日,待色衰愛弛之時,主母便是變着花樣苛待,都不是不可能的。

這樣想來,邬嬷嬷語聲兒略緩和了點子,“甭去求了,老太太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見她面上現出萎頹之色,便又說道:“你往日仗着得寵,想是得罪了不少的人,本是要将你賣進窯子的……”

邬嬷嬷略一停頓,見她本就蒼白的面色更加失了血色,輕薄的嘴唇微微顫抖,于心又有些不忍。

便接着道:“但又恐被三爺尋到,便決定了将你賣到鄉下去,你別有怨氣,這般處決可是輕的了。依照太太的脾氣,将你打殺了都是有的。也就老太太心慈,不忍随意傷了生靈。回頭你還應朝着她老人家的住處,磕個響頭,方才不愧對了她老人家的善心。”

嬌杏心中冷笑,這是個甚麽世道?

把你賣了,還要對着賣你的人感恩戴德。她突然有些後悔,當初為何不安安分分做個丫頭,到了年紀就可放出去,憑借三爺屋裏一等大丫頭的身份,随便尋個稍稍殷實點的人家做個平頭娘子都算不上難事。

怪只怪她被豬油蒙了心,一心一眼只想到攀附權貴,過上錦衣華服,呼奴喚婢的奢華日子。

只她當時怕是未曾細想,便是得了三爺的寵升做了姨娘,在這府裏左右還是個半奴半主的下賤人,便是外表穿的再光鮮亮麗,骨子裏仍是個賣了身契的丫頭奴婢,要打要賣左右都是随了主子的心意。

雖是這般想來,只她終究還是一介弱質女子,自小便在三爺邊上伺候,在這侯府可謂是個副小姐被人捧着,半點苦頭都未吃過。

尤其是這半年來得了爺的寵幸,升做了姨娘,這骨子裏的嬌氣勁兒是越發的泛濫起來,現下要被賣到窮鄉僻壤之地,一想起那番場面,心裏就恨不得立馬去死。

只若是,若是三爺在,必定不會讓旁的人欺負了她去。誰料小人奸詐,偏生就趁着爺出遠門的當口。現下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像只剛出娘胎的小羊羔,任人宰割。

馬車咕嚕嚕地行駛在坑坷不齊的小道上,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微眯起一雙綠豆小眼匆匆趕着馬車,一心只想快點子抵達那瞿家村把貨賣了了事,這初夏的日頭躁的人渾身不舒坦。

馬車內坐着的王伢婆與她的跟班兒小吳媳婦亦是打着扇子,一勁兒抱怨着天氣的炎熱。

王伢婆拿着帕子絞了絞面上的汗漬,心裏對一同做事的馬伢婆子仍舊帶着氣,趁着送貨的空當閑得無聊,忍不住對着跟班小吳媳婦咬起耳朵來。

“非是我這人愛計較,實在是這馬陽花太欺負人了!但凡遇到鄉下的生意,全都一咕嚕排着我去做。她倒好,獨霸着縣城裏的大買賣,這些個賺不着錢的小買賣都給推到我的頭上來,合着我就該受她的擺布!”

小吳媳婦跟了這些時日,對這兩個婆子之間針鋒相對也算知道一些。見王伢婆氣不過,當下便不得不出言安撫道:“您老全不必為了這個置氣,這凡事都是利弊相存,前幾日那柳財主家算是大買賣罷,馬伢婆去做的,這不将才高興了兩日,昨日清早麻煩就來了。

府裏家丁領了人來,一勁兒嚷着要梁老板退錢,說是買回去才用了個兩日,這偷雞摸狗的本性就出來了,連着府上下人的東西都要偷拿,你這這丢人不丢人,連帶着馬伢婆的信譽跟着也毀了不少。

再觀這鄉下人罷,窮,沒什麽銀兩,送去的貨也都是平日裏不拔尖兒的,老實本分的,咱先不論今日這個意外,你道不比那些個有幾分顏色自恃貌美,心懷野心的丫頭安分省事的多?”

王伢婆對這些都知道,只她心中還是氣不過。撇過臉去望向窗外,途中掃過門簾旁低眉順眼的嬌杏,便又氣不打一處來,“甭管那些個,現下又是做個二手的。說來我與那老瞿家還沾點子親,昧着良心做這污糟事還很有些過意不去。”

小吳媳婦差點子沒樂出來,這王伢婆還真是有趣。就她跟了三個月學做買賣,這檔子事不說有百件,五十件總歸有了。且那都是往鄉下送的多,無法,誰叫鄉下的男人花花腸子少嘞,只要那處還緊致,進去時流了血,那就是個幹淨的。

現下王伢婆道是昧着良心做事過意不去,她還真就有些子接不上話了。

王伢婆斜睨一眼她,想是知對方心中不信。索性也不再理會,轉過頭來沖着如石墩子一般不吭不動的嬌杏再次警告道:“叮囑你的幾項,你可都牢牢記下了?”

嬌杏心裏厭惡,一路上幾經周轉,自繁榮的京都到了現下這個名為武陵縣的縣城還不夠,這是還要把她往鄉下送呢。究竟是誰這般恨她,便是将她賣了,也要賣到個窮鄉僻壤去,好叫她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她閉了閉眼,經過了半月的漫長奔波,她早已無力去計較了,便是知道是誰又有何用?還能沖到對方跟前,将她打了?殺了?還是斥了?

現下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該上心的是稍後面臨的局面該是怎樣?往後的日子該怎樣才能過得好一些?

王伢婆見她不回話,徑自一人皺眉細思,不知在思想些什麽。覺着她沒将自個放在眼裏,當下就有些惱火地伸長了腿朝着她身上就是一腳,“老娘跟你說話呢,你倒是聾了?”

嬌杏輕呼一聲,素手捂住被她踢中的小/腹,面上疼的有些發白。

這半月裏,可謂是吃足了苦頭,這些販賣人口的全然已把她們當成了貨物,踢踢打打都是常事。

素來未吃過苦頭的嬌杏,精致的瓜子臉不覺都跟着清減了不少,細致的下巴更加細巧了起來,襯着柳條一般的身形,越發楚楚可憐,叫人瞧了都不由揪起心來。

王伢婆見她又是那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心中就嫉恨的慌。

內部消息說是富貴人家的小妾,只不知犯了什麽錯誤,竟被發賣了出來。依她想來,鐵定是被主母嫉恨,才給賣出來的!她這個老婆子瞧一眼都渾身不自在,何況是那日日都要見她嬌嬌嬈嬈的主母。

見她又要一跤踢過來,嬌杏吓得連忙出聲應道。

王伢婆有心再教訓她幾下,但眼見就快到買家了,被人瞧出體子不行,怕是不會要貨。當下便不再管她,徑自翹着腿兒,搖着扇兒,一路哼哼唱唱起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到了瞿家村。

3初入瞿家

瞿家村,瞿良材家裏。

這會兒還未吃午飯。

一張紅漆大圓桌旁圍坐着幾人,分別是上座瞿良材夫婦,左手邊是二郎瞿元俊一家四口,右手邊第二個位置坐着大郎媳婦江氏。空着的第一個位置是大郎瞿元霍的,他這會兒子還未歸家。

二郎媳婦楊氏年齡十八/九歲,方字臉型,體态豐滿。着一身暗紅色碎花紋布裙,梳的紋絲不亂的烏亮發髻上斜插一支蝴蝶形銀簪,眉眼皆朝上揚,樣子很有幾分犀利精明的味道。

她懷摟着個一歲半的稚兒,那稚兒許是走娘胎裏就帶病出來,身形有些羸弱。

稚兒名喚炜哥兒,是瞿良材家裏目前唯一的寶貝金孫子,但兩老卻不是那般喜愛,原因怕是跟他病怏怏的身子有些關聯。相反,炜哥兒的同胞姐姐敏姐兒,在兩老跟前比他還得寵些。

炜哥兒早已斷了奶,現下到了吃飯的時辰,小肚子早也餓了。他揮舞着兩條小細胳膊,小嘴裏含糊不清,“餓,娘,餓”嚷嚷了一會兒,見還是沒有吃的,便扯了嗓子傷心地大哭起來。

楊氏連忙拍哄着他,心中怨念不淺。

這婆母公爹總這般偏心,大伯未歸家,這一大家子就非得等他回來了才可動筷。自己餓下倒不打緊,可這孩子餓壞了可不行。

她雖是滿腹怨念,但還是不敢明目張膽的挑戰婆母的權威,只得趁着沒人注意的空當,狠狠瞪了兩眼孩子他爹。

瞿元俊被自個媳婦瞪得摸了摸鼻子,見幺兒哭得小臉通紅通紅的,心中難免也有些子心疼。當下便沖着穩坐高位的二老開口道:“爹,娘,您二老看要不咱們先吃,叫大嫂每樣都給大哥留一些便是。”

婆母王氏雖是心中挂念大兒子,有心再等下。但瞧見一桌子除了大媳婦江氏外,俱是一副菜色,恹恹無力的很。便揮了揮手,示意大兒媳江氏留好菜食,衆人便開始了用飯。

江氏是瞿家的童養媳,八歲就入住瞿家,今年二十八歲,比自家夫君大了整整八歲。大郎雖是下面還有個弟弟瞿元俊,在家裏不是幺兒,但在二老跟前卻是最得寵的一個,這幺兒都得排在他的後面。

原因則是,這瞿良材夫婦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兒子。頭三個都是不帶把兒的女娃娃,本是歇了心,認命這輩子與子無緣了。

誰知有日瞿良材之妻王氏在地裏幹活,好端端的就給暈倒了,村裏的好心人見了,連忙幾人将她給擡了回來。請來大夫說是有喜了,兩口子才歇了的心,登時又熱血沸騰起來。

經過漫長熬人的懷胎十月,總算是瓜熟蒂落了,接生婆子在屋內大喊了聲“兒子!”,屋外來回走動的瞿良材身子一軟,差點子樂暈過去。

自此,對着期盼已久的大兒子是百般疼寵,連帶着一年後又誕下的幺兒都比不上這大兒子來的金貴。

江氏可謂是看着自家夫君長大的,從小小的一團長成如今這般魁梧高大,剛毅硬朗。

村子裏的不少姑娘都羨慕她嫁了個铮铮漢子,起初,她心裏亦是十分甜蜜。只如今,漸漸不似以往了,随着他個頭拔高的還有那顆本就冷硬的心,離她越來越遠了。

江氏擦擦眼角,将欲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生生咽了回去,将裝有菜食的瓷蠱溫在熱水裏,這樣大郎随時回來了都可吃上熱的。

成親五年了,她仍是無有所出。丈夫冷淡的性子看不出喜怒,可這自小就待她嚴苛的婆母卻是常常暗裏打罵于她,說她是個不下蛋的雞,在她瞿家吃住二十年,白白浪費了珍貴的糧食。

自此,她吃的就越發少,身子也是越來越瘦弱,她身量高挑,但因營養缺乏導致胸前後背都是一樣平,真是半點女子該有的體态都無。每每見到丈夫年輕的面孔,她的心裏都有着深深的自卑,覺着自個配不上他。

江氏收拾好情緒,自廚房裏出來回到席上,原本還算豐盛的菜肴已經見了底。她未吭一聲,就着殘羹剩菜扒拉了幾口米飯,見衆人都已吃完,便起身收拾碗筷和竈臺。

瞿良材兩口子吃了飯,坐在廳屋裏喝着茶水剔着牙。瞿元俊兩口子亦帶着兩個小的回了屋,現下氣候炎熱,難免犯困歇下了。

江氏蹲在井邊洗碗,待她洗完後站起身來,不免一陣頭暈眼花。撐着井口邊立的木頭柱子好一會兒,方才緩過來。

“咕嚕咕嚕”聽得是馬車經過的聲響,他們這鄉下地少有馬車過往,且他們家住在最裏邊,現下聽這聲響顯然是走他們家裏來的,江氏不由伸長了脖子往大門口瞧着。

“大妹子!”王伢婆自馬車上下來,正愁屋外沒人要進屋去喊,就見到江氏伸長的腦袋。見江氏愣神,顯然是不知自個是誰,便又滿面笑意地問道:“大妹子,這裏是瞿良材家裏吧?”

“是,您是?”江氏疑惑。

王伢婆一拍手,車上兩個便下來了。她拉過身後低眉垂眼的嬌杏,樂呵呵道:“那就錯不了。你是這家的兒媳婦吧,你婆母前段時間上縣城裏說要買個妾,現下這人已經帶來了,快将你婆母喚出來吧。”

江氏本就有些蒼白的面色,倏地更加白了,抖唇道:“買,買妾?”

“是的呀!”王伢婆将嬌杏往她跟前一推,“喏,就是這個,模樣身段都是咱們館頂好的。”

江氏身量高挑瘦長,她略低垂眼臉,見對方生得嬌嬌滴滴,只那一站就像随時都會倒下似的,端的是柔弱無骨,弱柳扶風。再觀自己,雖是高挑纖細,但因營養缺乏,身段一馬平川,跟她的峰巒雄偉一比,豈是自慚形穢可以形容的。

雖然她入住瞿家二十餘載,與大郎成親五載之長,期間一直為着無有所出而整日積郁在心,也想過勸大郎納一房良妾替瞿家綿延子嗣,只是這跟蒙頭一棒打來卻是兩碼事。

不過也是,他們自有不告的理由,這麽多年若是還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裏的地位,那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王伢婆為人精明,一看她的反應,就知是為面前這人的丈夫買妾。對他們家的事也算了解點子,知面前這人是個童養媳,在家裏毫無地位。當下便不再理她,留下小吳媳婦在屋外等着,拿起嬌杏的手便朝着廳屋裏去。

留下江氏一人在庭院裏,愣愣出神。這六月的天,她竟感到了透骨的寒涼。

廳屋裏閉目養神的王氏,聽到院子裏的響動,便起身要去看看。正好與屋外行來的王伢婆打了個照面,知她為何事而來,便笑道:“妹子來了,快進屋坐。”邊說着,一雙銳利的眼睛還不忘朝着嬌杏打量着。

嬌杏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腦袋垂得更加低了。

王伢婆一心只想快點談好生意了回去,便直接道:“姐姐前些日子托我辦的事成了,這人妹妹今天帶過來了。”

王伢婆将嬌杏拉到她跟前,笑眯眯地談起了買賣,“就是這個,姐姐瞧瞧這身段樣貌可還滿意?不說大的,便是這方圓十裏怕是都找不着一個吧!”

王氏将嬌杏從頭到腳來回打量了好幾回,眼神停在她嬌挺的圓臀,搖頭說道:“樣子不打緊,過得去就行。可這身子定要是個好生養的才行,瞧她這嬌嬌的小身板別被大郎用個幾下就給廢了,到時還怎麽指望她給我生孫子呢?”

話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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