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兵一事選的都是身體健全之人。’”

話落,屋裏便是一片死寂。

幾人都不笨,當下便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要想逃脫那去前線送死的命運,就必須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王氏顫顫巍巍地回到座上,已是心碎地說不出話來。

那蕭氏見話已帶到,便也不多留,抹了抹眼角,便就走了。

這時,沉默良久的瞿元霍開了口,這不說還好,一說便将王氏的心給刺了個透。

他自位上站起來,身軀偉岸而挺拔,面上滿是堅毅認真之色,“爹,娘,這事您二老無需再傷神,兒子自有主張。”話落,人便已大步而去,只留下一個決絕不容置喙的背影。

王氏伸長了手,到嘴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只得趴在桌上,哀泣連連。

嬌杏亦是眼睛火辣辣的疼,一張小臉上已爬滿了淚水。心中只反複回蕩着一句話,“他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倘若命大,回來了,她也不見得還在。”

是夜,夜風輕輕拂過,院子裏栽種着一株古樹,發出沙沙的響音。田裏的蛙,也在盡情地叫喚,為這寂寥的夜,增添了幾分熱鬧。

嬌杏坐在燈下做着針線活,非是她勤勞,而是她今夜有些失眠,躺在榻上竟是睡不着覺,便索性起身做了衣裳,好歹起個消磨時間的作用。

“唉……”又是一聲嘆息,這已經不知是幾日第幾次嘆氣了。

她定了定神,告誡自己莫再胡思亂想了,且過好當下吧。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

她心下一驚,待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後,緊繃的身子,方才松懈下來。

她仍靜坐在燈下做着針線活,往日他一來,她便熱情的迎上來伺候,今日反差這般明顯,他怎會覺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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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寝吧。”他嘆了口氣。

見她不理自己,他也不再多說,徑自合衣睡下了。

良久,待他快入夢時,床榻裏邊微陷。

片刻之後,便有一條纖細的胳膊搭上他的腰身,一點一點地将他抱緊,女子面頰貼在他的背上,語聲含怨似訴,“你就忍心抛下我嗎?你這一去,究竟何年才能歸家?”

只怕那時,失了你的庇護,我與你已是天人之隔,她在心中默念。

瞿元霍心中微澀,但終究是沒能給她答案。

……

城裏來了消息,炜哥兒好些了。夫婦倆即日便會回村。

那日,仍是晴空萬裏。

村頭領着十來個漢子,挨家挨戶地抓獲壯丁,抓了的人俱都用繩索捆住了手腳裝入馬車裏。

家家戶戶都猶如披麻戴孝一般哀恸陣陣,這都是家裏的命根子呀!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活着回來。

跟衆人一樣,瞿良材家裏亦是哀聲連連。

王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将兒子緊緊摟在懷裏,怎麽也不肯他被人帶走了去。旁邊瞿良材亦是難得流下了老淚,這可是他的嫡長子啊,自小就萬分器重的嫡親兒子。這一去,不知還能否平安回來。

兩個女人亦是掩面哭得傷心欲絕,江氏擦了擦淚,将懷中的包袱揣給了他,“這裏面有些你平日裏換洗的衣裳,還有我新做的兩雙鞋,你都拿好,往後總會需要的……”還沒說完,便捂着嘴嗚嗚哭泣起來。

瞿元霍心有觸動,便摟了摟她的肩膀,“我這一走,爹娘便交給你照顧了,你自個也要保重好身子。”

江氏抽噎着點了頭。

見她應下,他便轉過頭來望着嬌杏。但見她一雙往日極其迷人的杏眼,周邊一圈紅腫,眼眶裏更是還在片刻不停地流着眼淚,顆顆晶瑩飽滿的淚珠自瑩白的面龐滑下,砸進滿是泥土的地上。

“我也給你做了兩雙新鞋,你且收着。往後我們都不在邊上,你鞋壞了定是沒人會給你做,你且愛惜點穿吧。”她擡頭望他,哽咽地話不成調,“你,你定要平平安安回來,我等着你。”

她又踮起腳尖,瞿元霍會意,便俯低了身子,她湊在他耳邊,語氣既傷感又期盼,“你,你莫忘了我……”

瞿元霍眼睛微辣,朝着她點了點頭。還待與她說上兩句,那邊候着的人便是一聲大吼,“走了!甭磨叽了!又不是生離死別。”

嬌杏一雙猩紅的眼眸淡淡掃過他,誰說的不是生離死別?

“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

他扔下了這句話,便随着一大幫隊伍走了。

重逢之日,遙遙無期。

17青衣書生

他這一走,一家子難免都消沉了幾日。

這日早飯過後,一家子便下了地。除卻那歇在榻上,嗷嗷直叫的瞿元俊與照顧兩個小的楊氏外,就連嬌杏也被指派着去了。

你道那瞿元俊又是怎麽回事?

原是那日他聽到了風聲,朝廷正大肆抓捕壯丁,欲送往那寸草不生的邊疆充實軍伍。他雖天生性孬,但也曉得那上前線作戰的厲害。

那地兒經年硝煙四起,戰火紛飛,分分鐘便有無數的士兵将領戰死沙場,所謂刀劍無情,戰争殘酷,莫過于此。

只一想起要到那整日危機四伏,重重埋伏、硝煙不斷随時都可送死的荒蕪之地,他這心裏就驚怖的顫抖。

好死抵不過賴活着。

回村路上,他心一橫,一咬銀牙,“撲通——”一聲悶響,他便自駕駛中的牛車上,重重跌在了地上。

那腿上霎時傳來的劇痛,至今都記憶猶新。

王氏見他這般自殘,心下擔憂留下了後遺症,往後成了跛腳的。心下大怒,二話不說抄起了掃帚就要往他身上招呼,那人還沒碰着,便開始哇哇大叫。

還是瞿老頭将她給拉住,滿臉的嫌棄她婦人之見,“如今你還打他,你就知足吧。便是有個跛腳的兒子,都比那一個都沒的強!”

如此,這事說來便也是一樁幸事了。

……

新日冉冉初升,嬌杏背着一個簍子,腳步微碎地跟在後頭。時值盛夏,早起的日頭也是相當的烤人,她一張白淨的面上起了層細微的汗水。

她心中不願,但終究是不敢表達出來。現下日頭又是這般的毒辣,她擡起手,用手遮着半邊臉,她真怕自己一張皙白柔嫩的臉蛋被曬傷了去。

“快些走!要依你這進程,怕是日頭落了都走不到。”她一擡頭,便見十來米遠的石子小路前方,面色各異的幾人,那王氏更是大聲地呵斥她。

她心下就是一澀,委屈的差點子哭了出來,只她不願在不喜她的人前落淚,免得被她給嘲笑了去。

自那霍郎一走後,這王氏便像變了個人,整日裏都要責罵于她,竟像是長久以來便積了極深的怨氣一般。她在人屋檐之下,又是賣身于她家裏,哪裏敢與她對峙,便只得小心服侍,忍耐着。

這一家子,也都像在看好戲一般,俱都默契的保持了緘默,只當是沒有看見。

她心中委屈的控訴着,這腳上也加緊了步伐。離了幾步遠,還未待完全跟上,那幾人便自顧自的轉身往前走。

過了條小河,河水有小腿那般深,通往對岸的不是木頭搭架的小橋。

而是幾塊堪堪比水高半尺,形狀各異、參差不平的石頭,那石與石之間距離又甚遠,她一步跨過去還有些吃力,腳下不穩,險些栽進了水裏。

她登時一聲驚叫,已經到了對岸的幾人轉過頭來看她,卻都是靜立着不動,沒有一個人想着來幫她。

她心中暗恨,搖搖擺擺總算是穩住了身,戰戰兢兢的過了小河,來到了對岸。

王氏瞥了她一眼,嘴裏罵罵咧咧,“真是不知你是怎樣長大的,半點作用也沒有,過個河也要栽水裏。明明生來就是個下賤命的,偏還要做出一副金貴小姐的模樣,真真惡心死人!”

嬌杏眸子一紅,氣的渾身都在顫抖。

旁邊瞿良材咳嗽一聲,止住了還待罵人的王氏,那王氏則白了他眼,怨他管的太寬!

江氏瞥了她一眼,望了望上坡的兩人,淡淡道:“緊些跟上。”

嬌杏抿着唇,硬生生地逼回了淚水。她才不要在他們面前哭,沒的被他們看了笑話去。

嬌杏從沒上過山,這坡又有些陡峭,本就身嬌體弱,平日裏在平路上走久了,都要喊累,更何況是這從未涉足過的山路。

故而,将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她便累的氣喘籲籲,坐在簍子上歇着氣。

不用說,自是又被王氏咒罵了一番。

聽得多了,她也就皮厚了,只當沒聽見。

待她抵達地裏的時候,那先到的三人已經掰了半簍子的苞米。

她望着一排一排的苞米杆,發着愣。不知從哪着手起,她也不問,只用一雙杏眼瞧着江氏的動作。

瞧了一遍,自覺簡單,便也開始掰苞米。

待她掰了兩三個苞米放進簍子裏,再要掰的時候,才發現不好。

手腕上傳來刺刺的疼,她一看,便見她那因為掰苞米而從袖子裏露出來的皓腕上負上了幾條劃痕,雖是不深,但也見了淡淡血漬,還疼。

她心下委屈,轉頭去看那幾人,不想面上又被苞米的劃了一條,這下眼淚是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嬌美的臉蛋可是挂彩了呀!

那苞米杆比她人還要高些,站在叢叢苞米杆內,一般的人都發現不了她。暗自躲在裏面傷心抽泣了一會兒,便又拿出随身攜帶的帕子擦了擦臉後,還是認命的做起了活。

待她掰滿一簍子出來時,那三人已經來來回回背了幾趟回家。見她一上午時間,才掰了這麽一簍,王氏的面上就別提有多臭了。

許是知道罵的再多都是無用,王氏也就省着口水,沒再罵她,只一雙眼睛還是時不時的狠狠剜着她。

回去的路上,那三人走的老快。

一眨眼功夫,就甩了她老遠。這山路來的時候是上坡,陡峭點還只是吃力,可現下回去的時候便是下坡路,這越是陡峭,就越是險峻。

她背着一簍子苞米,腰都直不起來,才走了兩步路,這肩上就被竹編的肩帶壓得生疼,她吸了兩口氣,便在拐角處一塊石坡上歇下。

身後也是塊地,高度正好到她臀部以下,她站着身子,不用卸下簍子便能擱在那地上,恰好減輕了負擔,肩上也舒坦了點。

歇了半會兒,她一咬牙,還是認命的下山了。

下山路實在陡峭,好幾次都差點滑了下去,左右尋不着支路的杆子,她便只得沿着邊上走,時不時腳底打滑,便揪住壁上的小草與枯枝得以穩住身子。

将近半個時辰,她一路走走歇歇,總算是到了山底。

面前是條河,還是來時的那條河,她累的癱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簍子依舊擱在身後的石頭塊上,未有卸下來。

正午的日頭越來越烈,她的面上已經滾燙發紅。

她一嘆氣,還是快些子家去吧。哪知坐在了地上就不好起身了,之前剛背上時是江氏在後頭推了一把,現下這簍子沉的她站不起身來。

她快要欲哭無淚了,使出了蠻力才站了起來,這小腿還打着屈,直不起來。還沒往前走一步,便出現了意外,整個人身子直往後頭倒,任她再是死命往前夠,都無用。

“哎喲——”一聲,整個人便倒在的石頭塊上,背下還墊着個簍子,她難受,便偏了身子,往右邊倒去。

整個人磕在了石頭上,好在距離不高,只些微有些子疼。

她無奈地卸了背上的背簍,揉了揉刺痛的肩,臀部也傳來輕微的痛意。轉頭來,便見一簍子苞米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她一一彎腰拾起,複又放進了簍子裏。

而後,便來到河邊,掏出帕子在水裏絞濕了,擦洗着臉。面上的熱意,頓時消散了不少,想是還覺着不夠,她便扔了帕子,勾着身子于河邊,雙手捧起一大捧河邊,啪啪地往面上拍打。

“啊——”她舒服的一嘆,适才煩躁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她又将帕子撿回來,再次絞濕了一遍,便蓋在了面上。身子往後仰,躺在了石子上,上面一片滾燙,她又連忙直起身來。

“撲通——”

是落水聲,誰落水了?她立馬摘了帕子一看究竟,可眼前這一幕,卻令她驚呆了。

清淩淩的小河裏,一只粉标标無敵可愛的小豬崽,正在奮力掙紮。

兩個豬鼻孔,一嗆一嗆,想是進了不少的水。她聽不懂豬語,但那只粉嫩嫩的小豬崽發出細弱的呻/時,她還是能猜着那是在求救。

正思酌着要不要救一只豬的時候,耳尖地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目光自河中那只撲騰的小豬崽身上移開,便見遠遠跑來一個青衣書生。那書生油頭粉面,身形清瘦,現下正滿臉的焦急擔憂,一雙清亮的眼睛滿地看,像是在找尋什麽失落的寶貝。

“唔——”河裏的小豬崽還在撲騰着,立馬又使她轉移了目光,她看着那只撲騰的歡騰的小豬崽,心中卻在暗想這只小豬崽還挺頑強的。

哪知,那青衣書生清瘦欣長的身子霎時一頓,緩緩地轉過頭來,見了河中小豬崽垂死掙紮的模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霎時變得赤紅,身形在微微顫/栗。

他轉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了河邊,大手一撈,那只可憐兮兮的小豬崽便被他抱在了懷裏。

書生适才赤紅的眼眸,霎時變得溫柔而疼惜,他來到岸上,也不顧衣袍濕了一半,随地一坐。

将那只小豬崽擱在了腿上,翻過它的豬身,輕拍着它的豬背。嬌杏瞧得稀奇,但見那只小豬崽确實咳出了不少的河邊。

那書生面上頓時松了不少,又将小豬崽翻過身來,正對着自己坐在腿上,用以潔淨的衣袖替它擦拭着身上的水漬。

小豬崽許是受了驚吓,此時正是精神衰弱的時候,嗷嗚一聲,便躺在他腿上睡了過去,只那小小的豬身,蜷縮成一團,微微打着顫。

書生面顯疼惜之色,俯下/身子,以平生最溫柔的姿勢親了親豬的額頭。

沒錯!就是豬的額頭。

嬌杏在旁咋舌,不覺驚呼出聲。

那書生原本溫柔的神色,登時變得肅然,他抱緊了懷中的小東西,擡起頭來,還未四下尋望,便見對岸竟還站着一女子。

18二叔莫急

“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她不答反問。

青衣書生起身,微遲疑了一下,“在下姓文,名仕儒。”他音色清朗,複又問道:“敢問姑娘是何人?往日竟是未曾見過。”他略有疑惑。

嬌杏禮貌地朝他清淺一笑,“我姓甚名誰卻是不能告訴你,但我是這村裏的人卻是能許你知曉。”

那書生亦是一笑,“在下也是這村裏的人,卻是從未見過姑娘?”

嬌杏不欲再與他多話,轉身望着一簍子苞米嘆着氣,這該如何是好?

許是覺察到自個冒昧了,他面色微有些不自然,欲要向那姑娘賠個禮,卻見她正瞅着一簍子苞米犯着愁。

便又好心開口道:“姑娘可是需要幫忙?”

……

眼看馬上就要上村道了,她便朝他謝道:“今日多虧了文相公,若是改日有機會,待我家男人回來了,定要到你家裏拜訪拜訪。現下還是讓我自個來吧。”

文仕儒将背簍還給她,顯然對對方是個有夫之婦,而感到驚奇,“姑娘是嫁做哪家為婦?近日來,文某竟是未曾聽村民們提起過,也未見得哪處置辦了喜酒。”

嬌杏原本還有些感激他,現下聽言卻是氣悶的慌,白了他一眼,“要你多管閑事!”撂下一句氣話,便撇下他走了。

那文仕儒卻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暗想這姑娘怎的說變臉就變臉,當下也是略有不爽。

正巧衣襟裏窩着的小豬崽哼唧哼唧的醒了,他也就笑笑摸了摸它光滑細嫩的小身子,走上了另一條回村的小道。

他家裏住在村口進來的第二家,剛進了院門,便見他娘在井邊洗菜。

見他回來了,立馬就板下了臉,“你這又是去了哪裏?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面溫習功課,還有空閑到處亂跑!

你爹去的又早,娘一把屎一把尿将你給拉扯到了這般大,這輩子就指望你好好讀書,掙個功名回來。不說光宗耀祖,起碼也讓你娘享享清福。”

文仕儒已經習慣了自家老娘的碎碎念,當下也就從善如流的應付着,“都跟您說了多少遍了,兒子自有分寸,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成不?”

邱氏瞥了眼兒子,還待再說上兩句。那文仕儒就哎喲一聲,嚷嚷着肚子餓了。她也就咽下了話簍子,轉頭手腳利索的開始做飯。

“咕嚕——咕嚕——”

正在炒菜的邱氏将勺子一撂,呼哧呼哧地便跑出廚房,朝着那蹲在井邊絞帕子的兒子就是一陣捶打,“你個要死的,可又是将那小畜生帶出去耍了!”

邱氏生得壯,手頭很有些力氣,文仕儒被打得一邊求饒,一邊閃躲。

最後他躲進了書房,垂頭喪氣地将懷裏的小東西取了出來,擱在了案上,自個則癱坐在椅子上,下巴磕在案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小東西看。

這事說來,他自個都覺着甚是荒唐。

今年正月,他拿着娘攢了許久的銀錢,去城裏買了兩頭小豬崽回來。說來,起初他只準備買一頭,跟前這頭還是那商販子滿嘴抹油的胡吹西侃才給買回來的。

不過當時之所以買它,也是見它生得粉嫩喜人,竟是比旁的豬崽白淨了不知多少倍,那小身子也是圓滾滾的,憑地乖覺可愛。

這第一眼便合了眼緣,索性就将它給捎帶了回來。

豬圈子也是老早就搭好的,回家就能放進去養上了。興匆匆的煮了豬食,那只同買來的瘦長小豬崽聞香便跑了過來,它卻蜷縮在角落的稻草堆上,一動不動。

文仕儒急了,見它不肯吃飯,恐它餓壞了。

便又拿了一個小碗,裝了些豬食擱在它面前,指望它能吃上兩口。

不想,那小豬還是一動不動,活像是在與人置氣一般,他正在旁邊幹着急的時候,那将豬槽裏一掃而盡的瘦長小豬,兜兜轉轉地在它身邊轉悠,乘其不備兩口便将那碗裏的給吃了個盡。

文仕儒無法,他還有書要看,便也就懶得管了。

只他每日時不時都會來看一下,幾次見它縮在角落裏,原本鋪着稻草的位置已經被另只瘦長小豬給占領了去。

幾日前粉白粉白的身子,現下也是黑一塊白一塊,縮在角落裏,耷拉着腦袋,小模樣好不可憐。

文仕儒覺着他自己定是瘋了,竟然會認為一只小豬還能表達出可憐!

只他實在瞧不慣那瘦長豬的恃強淩弱加之色/情猥/瑣,好幾次他還看着那瘦長豬在它後頭搗搗鼓鼓,那粉白粉白的小豬崽就是一聲厲叫,滿圈子跑着躲避它的侵犯。

他好心的将它提了出來,見它一身髒兮兮的,便打了桶井水,“嘩啦”一下便全澆到了豬身上。

霎時,原本的樣貌又顯出來了,粉白細膩的他想要咬上一口。

“唔——唔唔——”小豬崽顫着小身子,像是冷到了。

文仕儒想也不想,連忙就找來了帕子将它給擦了幹淨。摸到它的小肚子上,癟癟的凹陷了一塊,知它那是幾日未進食造成的,便皺眉思量了會兒,片刻後,起身進了廚房。

出來時手上端着碗粥,抱着試試的心态湊到它的嘴邊,原本以為不會吃,不想,那小東西卻是首次張開了嘴。

他這心裏頓時就是一松,活像是自個孩子肯吃飯了,心中大石落地一般。

待它吃飽喝足,時間也不早了,便想着将它放回豬圈,自己則好去書房看書。

誰知,那小東西像是很通靈性,怎麽也不肯進去,他提着它的身子,它兩只前蹄和後蹄就緊緊圈住他的手臂,怎麽也不肯松開,小模樣要認真就有多認真。

他一想那瘦長豬猥/瑣好/色的性子,便也不放心将它放了進去,左右沒有第二個圈子,見它一身幹淨,便就帶進了書房。

自此,這本身養來吃的豬,便成了他的愛寵。且還是個長不大的愛寵,買來多大,現下還是多大。那瘦長的豬都長了幾倍大了,偏它還是小不點一個。

回想起這些,他又是嘆氣又是好笑。正所謂,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都有之。

邱氏在屋外氣的牙癢癢,她這兒子也不知是不是招了邪東西,整日對只豬崽都比對她這個親娘好,等哪日她定要将那小豬崽宰了去,讓它整日禍害自個的兒子!

……

是夜,一間木質小屋裏,将将只放下了一個大木桶。

嬌杏坐在裏邊洗着身子,今日她都快累到虛脫了。就着細弱的光,她瞥了眼自己的香肩,上面醒目刺眼的兩條大拇指粗的痕跡,現下都不能沾水,一沾水就疼。

她腦袋擱在桶沿上,眼皮子直往下垂,幾次都差點睡了過去,還是她強蠻着睜開了眼,起身擦幹了身子就要穿上衣裳。

正在這時,門上的栓子開始了移動,慢慢地慢慢地,門就被打開了,進來了個她日日都要見着的人。

“二,二叔,你這是要做什麽?”嬌杏顫着聲音往後退,她現下只圍了塊布在身上,裏面可是一件衣裳都沒穿。

瞿元俊一張淸隽的面上,泛起邪肆的笑容,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摸了摸光潔的下巴,另一只手則扣上了木門。

他一步步逼近,眼裏滿是勢在必得,“小嫂子,難道還不知弟弟的心意?弟弟可是老早就愛慕嫂嫂了,現下大哥又不在家,小嫂嫂一個人,怕是早已寂寞了吧?”

嬌杏試圖避開他那只惡心的手,一步步後退,已然到了壁板上,退無可退。

瞿元俊大步上前,輕而易舉便将她給摟進了懷裏。嬌杏渾身一僵,就要奮力掙開他,聲音壓得極低,“你快放開我!就不怕被其他人給發現了,給你安個侮辱嫂嫂的罪名。”

瞿元俊邪肆一笑,“他們可不會認為是我勾/引了小嫂嫂,定會覺得是小嫂嫂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她的二叔子。”瞿元俊在她耳邊,吹着熱氣。

嬌杏氣的渾身發抖,眼下自己處境十分不好,若是來硬的,鐵定沒用。又不能大聲嚷嚷,恐引了人過來,那就是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裏面的恐懼與憤怒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柔情似水,波光潋滟。

她軟着身子,主動偎在了他的身上,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呵氣如蘭,“二叔~”那音色又軟又嬌,瞿元俊聽得身子都酥了。

“二叔~”她又喚了一聲,“二叔為何這般急?眼下這可不是個好地方呀!”

她一雙潋滟的杏眸嬌嗔的暼着他,紅潤潤的唇微微張啓,瞿元俊身子都要酥了,大掌更是開始不規矩起來。

“嗯~”她嘴上哼着,心下卻是恨到了極點,日後她定要他為今日之事付出代價!

“二叔~疼~不要~”她扯開那只揉搓着嬌軟的大手,聲音又細又軟,“二叔莫急,明日,明日你在……”她湊近他耳邊細聲說道:“那有榻,要什麽有什麽,豈不是比在這裏要快活一百倍。”

她慣會撩撥人,眼下瞿元俊就被她撩得不行,狠狠捏了把,發洩着心中熊熊燃燒的欲/火。口中故意惡狠狠地道:“你個小賤/人!就是個欠操的!老子現在就要操/你!”

嬌杏心裏一刺,面上差點挂不住,恐他真的要亂來,自己定是反抗不了。

她便又扯着嬌笑說道:“二叔~”看了眼他負傷的腿兒,“二叔何必這般急,待二叔的腿傷好全了,還不是有的是時間,左右那大郎又不見得會回來了。”

說到這裏,她又表現的有些傷感,靠在了他的懷裏,“往後我一個女人家,凡事不都還得靠着二叔,什麽不都還是二叔你一個人的。”

這話說在了點子上,他就盼着他那好大哥一去不複返,從此家裏就他做大。只要大哥回不來,懷裏這女人還不是任他肆意耍弄。

見他似是同意了,便離了他的身,“二叔你先回屋吧,別久了被楊氏發現了。”

不是他怕楊氏,而是那楊氏就是個辣椒子,大喇叭,被她知道了就要壞事!

只這色心難消,又摟着她揉揉捏捏一番,才算作罷,跛着腳走了。

待門一合上,她便跌在了地上,面上早已一片濕潤。

片刻,她又猛地站起身來,一下鑽進了水裏,死命搓洗着适才被他碰了的地方。

19深藏不露

一進屋,她便趴在榻上泣不成聲。

牙齒死死咬着被褥,眶中的淚水,濡濕了一片。

她好恨,她心中好恨!

為何自己命如蝼蟻,父母生而不養,五歲就被賣于人伢子,就為了那一袋米的錢,活生生就割斷了那血濃于水、骨肉相連人世間最可貴的親情。

八歲進得侯府,自一個小小的粗使丫頭,用了四年功夫,提成了主子爺身邊的二等丫頭。

雖是只在屋外伺候,但因她生的美貌,年齡雖還尚小,但臉蛋卻已出落如那三月的桃花一般,粉面桃腮,貌比花嬌。

身段更是比同齡人出落的曼妙婀娜,舉手投足間盡是女子的嬌柔無力,盈盈楚楚,惹人愛憐。

這正對了邵三爺的口,他金口一開,便将一個二等小丫頭提成了一等大丫頭。派于書房貼身伺候,正巧紅袖添香,一室溫情。

那時年小,邵三爺也只十五,還未通習男女之事,故而雖是暧/昧,卻也未曾要了她的身子。待再長了兩年,邵三爺就快成親了。

太太賜下兩個丫頭,一個清秀,一個讨喜。初識情愛之味,便是坐在靜谧清幽的書房,整日腦子裏都還是要盤旋着那香豔撩人的景象,與那銷魂噬骨的絕妙滋味兒。

一雙本是鑽研書本的眼睛,不知不覺就飄到了身旁研着墨兒的俏麗丫頭。

男有情,女有意,一切自是半推半就,水到渠成。

自那以後,可謂是青雲直上。三爺院裏的丫頭婆子都要敬她三分,當然背地裏怎樣編排她,她是不曾知曉,但明面上都是恭敬巴結的很。

那時心裏雖是享受,但也很有些擔憂主母進門,定要第一個拿她開涮。

為了以後日子好過些,她便牟足了勁兒好生的伺候着三爺,只盼他多給自己些寵愛,以保日後奶奶周氏算計她時,自個有個籌碼。

周氏進了門,雖是每日都要請安伺候,但日子總還算好過。三爺待她也是疼愛如初,照舊一月裏大半時間都宿在她屋裏,一時風光無限,原先就巴結她的丫頭婆子們,更加的讨好她了。

誰曾想,好景不長,她竟然被賣了。

猶如自那高高聳起的雲端,瞬間墜落進無底深坑。

命不由己,她認命。

好在那郎君模樣品行都還不錯,她也就安下心來,準備跟他好好過日子。

一波三折,誰知他又從軍打仗去了。

不打緊,她雖是心中艱澀,但也盼着他早日歸來。誰知,今夜又遇着了這樣的事,她真不知自己往後的日子該怎樣度過,那人有了一次,定會再來第二次,她到底該如何做?

淚水已盡,雙目浮腫,她突然好想一死了之。只她是個怕疼的,要自缢卻是辦不到,難道她就只能賴活着任意被個男人随意踐踏嗎?

屋子裏一片漆黑,她睜着一雙空洞的大眼,眼前滿是一團令人窒息的黑暗,今夜竟是連點月色都沒有。

次日一早,嬌杏早早就起了身。

淨了面,梳了頭,就到廚房報道。昨日王氏說了,往後一家子的夥食都包給她了,至于地裏的活,就免了她去。

雖說這做飯她還不在行,但為了避免整日頂着日頭在地裏幹活,她還是願意花費更多心思來研究做飯。

幫着江氏打下手,半會兒功夫早飯就擺上了桌。一家子用了飯,便都要下地幹活了,連帶着楊氏也去了,這幾日炜哥兒身子好多了,她也就沒了好借口歇在屋裏了。

依照往日一般,她找了背帶,要将炜哥兒給背在背上。

等她剛要給炜哥兒套上時,那王氏見了就道:“甭套了,哥兒身子才剛有好轉,現下地裏又熱又烤人,別又給引的發了病。左右嬌杏兒不出門,家裏事情也不多,便交給她來照看。”

那楊氏一聽,眼裏立時顯出戒備,要她将寶貝兒子給那狐媚子照看,卻是如何也放不下心來的。

只這是王氏開的口,難免要好言說道:“娘,不妨事,媳婦已經習慣了。哥兒要是怕熱,就将他放在樹下歇涼便是。”

王氏仍是不同意,斜了她一眼,“叫你放家裏,你照辦就是,哪裏有那麽多的話?哥兒要是熱出個病來,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你。”

楊氏無法,只得不情願的交給了她,只這一上午在地裏做活,心都是緊着的。

嬌杏心裏無言,這楊氏是将她當成啥了?再與她不對付,也不會沖着孩子撒氣啊。

她将兩個小孩兒帶到自個的小屋裏,敏姐兒也沒去,現下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她切成段的青瓜。

炜哥兒一歲多,跟他姐姐兩人并排坐着,許是小牙齒還沒長全,現下抱着小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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